时隔两天，周梦再次打开了游戏。
只隔了两天而已。
《废都》这个游戏，已经有了新的变化——
打开游戏的时候，没有直接出现地下研究所，而是在黑色的屏幕上慢慢浮出一行白色的字体。
【欢迎回来，周周。】
“……啊。”
她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感叹。
YUYU总算、开始研究玩家交互了么？
这行文字很快消失，界面回到了地下废弃的研究所。
她的角色，依然是金色头发、肤色苍白的吸血鬼，手里把玩着银色的小刀，但穿着的已经不是一开始的白色病服，而是从医生那里购买的风衣外套。
黑色的风衣很长，几乎像是斗篷一样披在肩上。
这种风格沉闷的服装，配上吸血鬼苍白的脸、淡金色的柔顺长发还有红色的眼睛，又意外的被柔和冰冷的气质中和了。
周梦还是很喜欢这副打扮的……和她过去几个周目在老板身边时很像。
YUYU的改造人安静地站在吸血鬼身边。
他还是戴着面罩，一身白色的长袖长裤。
[YUYU：早上好。]
[zozo：早上好，忧忧]
周梦操控着吸血鬼小人，发完问候的消息后，突然扑向了黑发的改造人。
【你袭击了YUYU】
【要进食吗？】
【吸血/狠狠地吸血/放开他】
周梦一如既往地选择了【狠狠地吸血】。
吸一下……两天没玩了，好想吸忧忧的血。
不过，这次并不像一开始那样，直接就开始吸血，反而继续弹出了一行提示。
【YUYU渴望你的进食。】
……咦？
她的眼睛睁大了一点，还没有其他反应，游戏里的吸血鬼便抓住一动不动的YUYU，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被你吸了血，YUYU脸色苍白，忍耐着失控感。】
【YUYU可以失去的血液还有：4/5。】
【要继续进食吗？】
【吸血/狠狠地吸血/放开他】
“！”
这、这个是……莫非是她想的那样么？
YUYU增加了互动的内容！
真不愧是优秀的游戏开发人。
轻易就猜到了她感兴趣的东西……
屏幕上，被金发的吸血鬼咬住、毫无挣扎的改造人，黑发下的脸色有些苍白。
……好、好想试试看！
聊天界面里，YUYU也什么都没说。
那就是，可以继续的意思吧？
出于某种好奇和跃跃欲试的心情，周梦移动鼠标，点了一下【狠狠地吸血】。
【你继续狠狠地吸了YUYU的血。】
【被你吸了血，YUYU的身体颤抖着。】
【YUYU十分煎熬。】
【YUYU可以失去的血液还有：3/5。】
【要继续进食吗？】
【吸血/狠狠地吸血/放开他】
屏幕里的改造人，被她抱在怀里吸血，身体微微颤栗起来。
原来会有不同的反应……
这样的话……
周梦犹豫了一下，在聊天界面输入文字。
[zozo：……YUYU？]
对面很快回复了她的讯息。
[YUYU：要吸完试试看么？]
得到了允许。
游刃有余的感觉……！
毕竟只是在游戏里吸血，现实里的YUYU并没有受伤。
但是画面里浑身颤抖的改造人、说出这样冷静的话，有种微妙的矛盾和割裂感。
……说实话，周梦一直觉得YUYU设计的这个动画有一点刺激……但是、嗯，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毕竟这个是YUYU特地加的反应么……
嗓子有点渴，但是又没办法在这种时候去喝水。
继续试试看好了。
【吸血】
这次，就温柔一点吧。
吸血鬼小人放松了力度，这次只是浅浅地咬破食物的皮肤，红色的像素点从YUYU脖子上冒出来。
但是，明明是温柔的动作，游戏里的改造人反应却变得强烈起来，像素小人僵直了一下，反而抓住了吸血鬼后背的衣服。
咦？
【你放松了吸血的强度。】
【强烈的被吸血感骤然消失，YUYU难以适应突然变化的感受。】
【YUYU的身体抽搐着。】
【YUYU可以失去的血液还有：2/5。】
【你太邪恶了。】
她没有。
这是污蔑。
周梦面色镇定，脸颊却火烧一样开始发热，她捂住嘴，思考了一下。
温柔地吸血反而会让被进食的对象难受……
那么，难道一直选同一个选项才对么？
【要继续进食吗？】
【吸血/狠狠地吸血/放开他】
她沉思着，选择了【狠狠地吸血】。
【你一口咬下去，狠狠地吸了YUYU的血。】
【YUYU再也承受不了你的食欲。】
【YUYU倒下了。】
【你把YUYU的血吸到最后，终于结束了甜蜜的一餐。】
被反复【狠狠地吸血】【吸血】【狠狠地吸血】的改造人，颤抖着，慢慢跪倒在金发的吸血鬼腿边。
周梦：“……啊。”
等等啊……这个……这个不是她的错……！
YUYU可以失去的血，不是应该还有1/5么？
还是说，最后一口气吸太多了？
她忍耐着脸颊和手指发麻的感觉，僵硬地拉开聊天界面，试图打字。
[zozo：YUYU]
[zozo：那个]
也许是猜到了她现在大脑空白的状态，对面的人很快就好心地回复了。
[YUYU：好玩么？]
周梦：“……”
好可怕啊。
[zozo：为什么是这么详细的过程？]
[YUYU：你好像喜欢吸别人的血呢。]
喜欢是喜欢……、
毕竟游戏里作为吸血鬼，吸别人的血才有趣吧？
[YUYU：那，回答是？]
[zozo：。]
周梦忍不住捂了下滚烫的脸，耳朵好像都能听到自己的脉搏了。
[zozo：……好玩的。]
[YUYU：嗯。]
对话框从倒在地上的改造人头顶冒出。
[YUYU：我知道周周一定会喜欢的。]
“……呃……”
心情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个人是危险人物吧？
游戏的吸血环节结束，周梦捂着脸冷静了一下，看了一下新的内容。
[YUYU：新的身份，可以解锁了。]
【你在地下研究所徘徊许久，还变成了吸血鬼，终于积累了足够的素材。】
【交给医生后，你获得了伪造的身份。】
【你成为了废都的新居民。】
游戏里，吸血鬼小人的信息弹了出来。
【人物名称：zozo（可修改）
人物种族：吸血种
人物身份：废都·堕落的吸血鬼
请选择人物关系：YUYU的____】
终于成为了废都的居民……
而且现在是堕落的吸血鬼……好时髦的设定。
不过周梦最感兴趣的，是人物关系那里。
[zozo：这个人物关系，可以自己填么？]
[YUYU：可以。]
YUYU在设备上缓慢地打字。
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动着，发出“哒哒”的声音。YUYU的手指很灵活，脑速很快，要输出文字其实只是一秒的事。
但是zozo很忙，很不容易才可以一起玩这么久。
如果世界是电子的就好了。
那样的话，无论zozo在哪里，他都可以知道、看到。
但是，现实的人类是复杂又脆弱的个体。
需要小心地对待。
耐心点、体贴点，不要让对方受到伤害。
[YUYU：不过会有特殊互动的，只有几个可选项。]
周梦很快就领会了他的意思。
忧忧说的，应该是系统会自动检测角色的设定，给出对应的反馈。
就像有的游戏里，主角如果设定为某些特殊的名字的话，会得到属性的额外增加，或者在游戏中会听到其他角色叫自己名字的语音。
虽然可以自己填写不同的关系，不过还是这种特定关系最有可玩性。
那么，还是先看一下有哪些关系可以选择吧。
她点了一下空白处。
下拉菜单唰地展开：
【请选择人物关系：YUYU的____】
【朋友】
【仇敌】
【主/仆】
【吸血鬼】
【乞丐】
【自定义输入】
每个选项后面都跟着小小的备注，朋友和仇敌很好理解。
至于【吸血鬼】和【乞丐】……选项旁边，都有个小小的星标——这是推荐的特殊关系。
周梦：“……”
吸血鬼就算了，乞丐是什么啊？
这个人还没有忘记上次的玩笑么？
[zozo：……乞丐？]
[YUYU：嗯。]
不要这么冷静地回答……！
绝对是故意的！
[zozo：除了丧失尊严之外，还有什么用么？]
[YUYU：可以跪在我面前要钱。]
啊啊啊啊啊——不要——
不要说了。
这个人完全没有羞耻感，轻易就说出了别人说不出口的话！
不愧是被问到“如果我说想当乞丐你会怎么做”的时候，会说出“要第一时间到那里”“想试试看，周周跪在我面前要钱的话，我会有什么感觉”的人。
[zozo：请忘记这件事]
[zozo：感觉很丢脸……]
她的风评要终结了。
[YUYU：忘不掉……]
[YUYU：印象太深刻了。]
[YUYU：真的不想试试看吗？]
这种事情，应该果断拒绝。
[zozo：不。]
[YUYU：……那]
[YUYU：要选吸血鬼么？]
吸血鬼……是特定的种族关系吧？
比起普通的朋友和理所当然不会选的仇敌，以及看起来就很微妙的主仆……果然还是吸血鬼比较好？
“……”
好想选主仆……！
她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忍住好奇心：
[zozo：如果选主仆关系的话]
[zozo：YUYU会想做主人，还是做仆人呢？]
无论哪个的发展，都很有趣……
对面的人慢吞吞地回复了。
[YUYU：周周想做我的主人，还是说我的仆人呢？]
……被反问了。
直接开口问，是不会得到正面回答的吧。
周梦对着【主/仆】的选项挣扎了一会儿，压抑着蠢蠢欲动的心思，艰难地把鼠标移动到【吸血鬼】上，点了一下。
【你成为了YUYU的吸血鬼。】
【YUYU成为了你的食物。】
【YUYU成为了你的人类。】
这样就建立关系了。
【你可以随意对YUYU吸血了。】
[zozo：这样就可以了么？]
[YUYU：嗯。]
【你抵达了废都。】
画面里，穿着黑色风衣的金发吸血鬼化作蝙蝠，吞没了一身雪白的改造人，一起离开地下研究所，进入了新的城市。
周梦欣赏了一会儿过场动画，就看到游戏画面上浮出了一行像素字体。
【获得结局：MY FOOD.】
啊。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结局了？
周梦望着黑色的屏幕里，并肩站在高处的吸血鬼少年和雪白的人类青年，风把两个人的头发和衣摆吹乱，两人一直站在一起。
她慢慢地缩在椅子里，有些回味着。
[zozo：这个游戏就这样结束了吗？]
YUYU似乎一直关注着。
[YUYU：嗯。]
[YUYU：我想留下这个，做成新的、不变的内容。]
[YUYU：要不要做npc？]
NPC？
[zozo：我的角色来当npc么？]
[YUYU：是的。]
[YUYU：我也一起。]
这个说法……
[zozo：如果不的话？]
[YUYU：建立了关系的角色，会在游戏里一起删除。]
果然……
周梦从YUYU的说法里隐约有感觉了。
也就是说，zozo和YUYU两个角色会一起消失。
[zozo：我和忧忧，已经是很要好的关系了吧？]
屏幕那一边的人，保持着静止。
好像隔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短暂的数秒，YUYU透过电路，回复着文字。
[YUYU：你也应该]
[YUYU：有感觉吧？]
YUYU没有确切地回答。
……那种感觉。
虽然并没有见过面，也没有询问过彼此现实的情况，但是彼此对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喜欢的、感兴趣的，若有若无地渐渐渗透到认知里。
和忧忧对话的时候，总是有一种被关注着的感觉。
没想到现实里要扮演路人NPC，游戏里也要做忧忧的NPC……
那么，她就会以金发红瞳的堕落吸血鬼形象出现在YUYU的游戏里了。
[zozo：我是特殊角色吗？]
…………
张韫玉无声地垂着眼，盯着屏幕，听着自己身体里鼓噪的声音，不知为何感觉头脑有些发热。
[YUYU：嗯。]
电子的世界是YUYU的领域。
把zozo存入他的世界。
他所怀抱的，就是这样纯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