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许繁星没什么大碍, 大概是他常年不运动,加上扔铅球的姿势不标准把手肘的筋给扭到了,留在诊疗室等着处理。

校医院今天还挺忙的, 到处都是脆皮大学生, 有扭伤脚的, 有挂点滴的,来来往往不少人。

诊疗室的门开着, 床与床之间挂着蓝色的帘子,许繁星坐在床边, 对床是个剃了寸头的男生,焉焉的趴在枕头边,看上去很没精神。

身后的校医把小推车停在床边, 一手拿着针管,一手把男生的运动裤往下拉了一半, 擦了两下酒精后一针管子戳上去,男生哼唧唧地叫了出来。

许繁星眨眨眼睛,眼珠子停止了转动。

他刚才看到了什么?一个男生的屁股, 好白好圆好翘,是个可以当臀模的好屁股。

许繁星心里琢磨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人家半边屁股,直到一双修长的手指伸过来盖住他的眼皮:“看什么?”

迟樾略带沙哑的嗓音传来。

许繁星这才意识到不礼貌,非礼勿视, 怎么可以看人家的屁股。

许繁星赶紧扭过头,睫毛随之刮擦过他的掌心:“没看什么。”

迟樾撤回了一只手,转过身子站到了一边,手心还残留着痒痒的触感,他手指蜷了蜷, 耳尖微热。

校医打完针推着小车过来,问他:“你是什么情况?”

许繁星说:“胳膊有点拉伤。”

“我看看,”校医抬起他的胳膊,随意活动了几下,问他疼不疼,许繁星摇头,校医说:“骨头没事,我给你上点药酒再热敷一下,回去休息几天别做剧烈运动。”

许繁星:“好,谢谢医生。”

校医拿出了医药箱来,撸起他的袖子擦药,药膏刚触碰到胳膊就一股火辣辣的疼,像被辣椒油辣一样,许繁星跟着一哆嗦,下意识要往回缩胳膊被校医拉住。

“疼得话是你湿气太重了,忍过去就好了。”

他也很想忍的,但这副药真的也太疼了,又疼又烫,比扭伤的时候还要难受,他咬着唇,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有泪光在闪。

校医的速度不慢,嘴上安慰着他:“马上就好了,再忍忍。”

许繁星疼得面目扭曲,另一只手在床上乱抓,也不知道抓到个什么东西,用上全身的力气攥紧,指甲都抠进去了。

“好了。”校医站起来,把一个盐袋递给他:“热敷一个小时就能回宿舍了。”

许繁星答应着,长舒一口气,活下来了。

校医走后,迟樾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手心一空,许繁星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抓得是他的手。

他手背上有很明显抓痕,没流血,但红痕很明显,许繁星面露愧疚:“对不起啊,迟哥。”

“没事。”迟樾看上去也没太在意,把床边的帘子拉了下来,狭小局促的空间,两个人面对面。

许繁星忽然变得无措起来,睫毛颤了下,漫无目的的去数盐袋上面的格子。

空气很安静,安静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隔了会儿,迟樾说:“到饭点了,我去买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

“行,在这等我一会儿。”

迟樾离开后,许繁星才彻底放松下来,靠在床边玩手机,没一会儿帘子被拉开,他还以为是迟樾回来了,心想他好快,抬眼就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许繁星,你没事吧?”男生看上去有些担忧,掀开帘子就坐到了床边,来检查他的伤势。

“我没事,”许繁星有点懵:“但你是谁?”

男生愣了下:“是我啊,张志扬。”

张志扬?

哦,想起来了,表白墙上的假鞋哥。

许繁星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往下移,今天居然穿了真鞋。

他抬眼:“你找我有事吗?”

“我听别人说你受伤了来看看你。”

“我没事的。”

“那就好,你吃饭了吗?我带了吃的,你要不要吃点?”说着,他已经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装着几块袋装的华夫饼。

许繁星瞥了眼装华夫饼的盒子,爱马仕的经典橙色礼盒,很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华夫饼是次要的,重点是来炫耀他有爱马仕。

但是炫富就炫个盒子啊?闲鱼上一百块钱十个。

“不用了。”许繁星冲他礼貌微笑,希望他能看懂他眼神中的拒绝。

“挺好吃的,吃一点吧。”可惜他没有。

“真不用,”许繁星忙着打发他:“我同学已经去帮我去买饭了,我在等他。”

“哦,这样啊。”张志扬收回了手,但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就坐在床边僵持了一会儿,像是忽然又想到什么:“你是说周南吗?”

“?”

“我刚刚看到他被他学生会的几个同学叫走了,过几天就要举办运动会了他估计挺忙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顾得上你。”

“不是周南。”许繁星说。

“那是谁?”

许繁星刚要开口,身后响起一声冷笑的声音:“是我。”

张志扬回头,看到是他愣住几秒。

迟樾走过来,拉过病床上的小桌板,冷声对着旁边的人说:“你可以走了。”

张志扬重新把目光回到许繁星身上,寄希望他能把他留下,但许繁星什么都没说,耷拉着眼皮子都没看他一眼。

张志扬不太好继续死皮赖脸待下去,笑着跟他说了句:“那我改天再来看你。”

许繁星:……

改什么天,他再过一小时就出院了。

临走前,张志扬把用爱马仕礼盒装的饼干给他留下了。

迟樾冷脸看着饭桌上的礼盒,怎么看怎么碍眼,随手扫进了垃圾箱,把自己的饭盒放了上去。

这下顺眼多了。

“吃饭。”迟樾说。

怎么还气呼呼的。

“哦。”许繁星挪了过来,盘腿坐在病床上,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一点点解开饭盒的塑料袋。

看着看着就发起了呆。

许繁星的手一直画得不太好,要是能请他来做手模就好了,能做体模就更好了,但美术系的体模都是不穿衣服的,他肯定不乐意,所以还是手模吧。

许繁星舔舔唇,脸颊白里透红,整个看上去像一颗熟得正好的水蜜桃。

迟樾把粥和几盘青菜摆出来,看他这心不在焉的:“你在做什么?”

“啊?”许繁星不好说自己刚才在YY他,只好一本正经地扬了扬自己挂彩的手臂:“我在努力活着。”

“……”

迟樾都笑了,把一次性筷子帮他掰开塞进他手里:“行,先活着吧,剩下的再想办法。”

_

吃过晚饭,迟樾下楼扔完垃圾就准备回俱乐部了,因为陪许繁星来医院导致他今天的训练量不够,得用晚上的时间补上。

刚出校医院,就在拐角处又碰到了张志扬。

他在跟朋友聊天,迟樾没想偷听两人的对话,只是在路过时隐约间听到了“许繁星”的名字,他脚步停顿,视线回落过去。

“不是吧,这么久了你还没要到许繁星的微信啊?你到底行不行。”

“要不到,嘴严死了。”张志扬看起来很烦,扣开一瓶易拉罐的气泡水,仰头一口气喝了半瓶。

“要不到就算了吧,”朋友还安慰他:“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吊在这一棵树上。”

张志扬顺着他的话找台阶:“也是,这个许繁星看着也不怎么样,就是长得纯,在床上指不定什么骚样,别再有病。”

“不是吧哥们,你这就有点没风度了,追不到人怎么还诋毁人家呢?”

“我又不是空穴来风,前段时间我找人打听过他的事,有人跟说他以前签过盘古工作室。”

“盘古?是我想的那个盘古吗?”

“就是那个因为涩情被封的盘古,他天天画两个男人这样那样的,他会什么都不懂?”

朋友诧异地喊出了声:“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看不止是懂,说不定早就被人玩烂……”

话音未落,一颗黄色小球呼啸而来,以极快的速度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

张志扬脑子嗡了几秒钟,缓过神后才捂着好似被扇了一巴掌的脸暴怒而起:“谁打的球,没看到这里有人,不长眼吗?”

“人?不好意思,我确实没看到。”网球砸到墙壁再度反弹回来,迟樾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拎着一只荧光色的球拍,网球稳稳卡在球拍的三角区。

此时天已经黑了,路灯昏暗,男生半张脸浸在阴影里,只能看见线条锋利的下颌。

“迟樾?”

朋友率先认出了他,表情特别得慌,他怎么会在这里,刚刚的话不会都被听到了吧。

“你TM发什么神经。”张志扬气得要冲过来,被朋友拉住,张志扬火大:“你拉我干什么?”

“别惹事。”朋友说。

“谁惹事了,是他发疯。”

张志扬心里不服,咬着牙要出来理论,被朋友硬生生拉走了:“不好意思哈迟哥,这是个误会。”

迟樾没接话,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匆匆离开的背影。

另一边,听说许繁星受伤,周南处理完工作就着急忙慌地跑来了校医院,正好在门口碰到了迟樾,焦急问他:“迟哥,你怎么在外面,繁星没事吧?”

“没事。”迟樾说。

“那就好,我进去看看他。”

“等等,”迟樾喊住他,下巴往台阶下抬了抬,问他:“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周南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正好看到张志扬和他朋友,两人走几步回头望几眼,看上去有点鬼鬼祟祟的。

周南:“张志扬,你的同班同学都不认识?”

迟樾平时连课都不怎么去上,班里一大半人都认不全,自然是对他没什么印象的:“不认识。”

周南给他介绍:“他是校网球队的队长,不过我跟他也不太熟,就是点头之交。”

“网球队?”

“对啊,咱学校网球队挺厉害的,当然跟你不能比,在业余大学生中还是不错的,代表咱们学校出去赢回过不少奖杯,今年运动会本来没有网球赛的,是他强烈要求加上的,估计是想拿冠军吧。”

“冠军?”迟樾冷笑了一声:“那你也给我报个名。”

周南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也要参加运动会,我也是本校学生,应该有资格参加运动会吧?”

“有资格,当然有资格。”周南懵懵的,他组织运动会时有人提议过邀请他参加,但周南觉得,他是谁啊,是迟樾,是澳网冠军,是未来在国际赛事拿第一的人,他的时间多宝贵,怎么可能来陪他们玩过家家,所以都被他推回去了,这会儿他居然主动想参加校运动会?

“你怎么突然想参加运动会了?”周南不太理解,迟樾没说理由,抓了两把拍线,随意道:“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单纯想虐菜了。”

周南还没组织过有澳网冠军参加参加运动会,紧张都有点不会了:“那你有什么要求吗?”

他今天就回去找人把球场擦的锃亮!

迟樾:“没什么要求,记得帮我和那个孙志扬安排在一组。”

周南:“呃,他叫张志扬。”

迟樾:“比完赛他就姓孙了。”

周南:“……”

_

在校医院做完热敷,许繁星就回宿舍了。

他这次虽然伤的不严重,但铅球肯定是比不了了,跟体育委员说明情况后,体委找了个人替他,等运动会正式开始,他就拥有了两天小长假,躺在宿舍当一具温暖的尸体。

外面天色昏暗,只剩天际道光线,看着像是要下大雨,他翻了翻自己的百宝箱,准备来点背德文学看看。

《哥哥轻点*我》

《直男穿成海棠文小爸》

《主人,请标记我吧(ABO)》

小公鸡点到谁……

好了,就第一本吧,香喷喷的骨科。

许繁星拿着漫画舒适地躺到了床上,他刚洗完澡还换了新的四件套,手机电量满格,明天放假,无尿,手边还有香喷喷的漫画,大学生幸福指数最高的时刻莫过于此了。

只是没舒服了三秒钟,周南打来电话:“许繁星,快来运动会。”

“我受伤了。”

“受伤也要来!”

“?”什么周扒皮言论。

“主席大人,你不会要欺负伤患吧。”许繁星撇嘴装可怜。

“没让你参赛,我是来说看比赛,来网球场。”

“比赛有什么好看?”不如在宿舍看黄漫。

“迟哥跟孙志扬的比赛你也不来看?”

“孙志扬是谁?”

“就是那个去表白墙上跟你联系方式的假鞋男。”

“他不是姓张吗?”

“原名姓张,但快被迟哥打成孙子了,简称孙志扬。”

“??”

迟哥跟张志扬打起来了?

什么情况。

顾不了那么多了,许繁星赶紧爬下床,套了件外套就跑出去了。

运动会在准备期间就想过要邀请过迟樾参加,体育部几个人你推我我推你,到最后还是没人真得敢去给他发邀请函,毕竟人家是要去国际打比赛的,哪里有空陪他们玩过家家。

这次迟樾主动提出来想参加,体育部肯定举双手双脚同意,连夜修改了网球赛的赛程表。

第一场就是迟樾vs张志扬。

张志扬都懵了。

这个迟樾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他自认水平不差,但是对上职业选手还是有些退缩,只是被网球队这伙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这个队长也拉不下脸弃赛,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拉拉队在候场区跳了个热辣的开场舞,把气氛烘托到了至高点,围观的群众一层又一层,快要把网球场包围得水泄不通,许繁星费了老大的劲才挤进去。

比赛正如火如荼的进行。

黄绿色小球像一道残影飞过网线,张志扬仓促挥拍,球落地反弹砸到了他的手腕,球拍被震得脱手甩出了两米远。

围观群众一片“吁”“好球~”

裁判椅上裁判挥了下胳膊:“15-0!”

张志扬揉着通红的手腕去捡拍子:“这不算犯规吗?”

裁判:“不犯规哦,打追身也是个战术。”

张志扬:“……”

迟樾隔着围网看他,笑了声:“抱歉。”

在比赛中如果不小心打到对方出于礼貌是需要向对方示意的,虽然这只是学校运动会上的小比赛,但迟樾还是很有涵养的跟对方道歉了。

张志扬更不好发火了,显得自己输不起似的。

第二颗球抛向空中时,迟樾刻意调整了握拍的角度,这次是带着强烈侧旋的平击球,网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绕过球网直扑对方右膝。

“啊!”张志扬单膝跪地:“你他妈......”

“30-0。”裁判冷酷宣布得分,张志扬咬牙瞪向裁判椅上的裁判:“这特么也不算犯规?”

“不犯规,虽然球接触了你的身体,但准确落在了落点区域,击球方得分。”

张志扬:“……”

马的。

接下来的比赛成了单方面屠杀。

迟樾像个精准的狙击手,每个发球都瞄准他的身体,胳膊、手肘、膝盖,当第五个ace球飞过网线时,看台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口哨声。

“Game迟樾,1-0!”

张志扬身上以后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了,他撑着膝盖喘气,汗水在地上洇出深色痕迹。

交换场地时,他忽然扯出个阴恻恻的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那天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是吧,呵,怎么,要替他出气啊?这么个烂货你还上赶着接盘?”

他是故意激怒他想让他犯规的,但迟樾并没有说一句话,而是安静回到了场地。

张志扬发完球,不等做好准备,高压扣杀带着破风声袭来,他本能地举起球拍格挡,却见网球在触拍瞬间诡异下坠,呼啸着掠过其□□。

这么快的球堪比刀子,只差一点就要让他断子绝孙了。

“咳……咳咳!”张志扬吓得跪地干呕。

这球的攻击性着实有点太明显了,虽然网球允许打到对手身体后得分,但若是重复性的恶意攻击也是违反体育精神的。

裁判犹豫着还是亮出了警告牌:“注意着点。”

迟樾只是笑着举手:“手滑而已,抱歉。”

说不出的欠打,又意气风发。

人群窸窸窣窣的,虐菜这事儿在现实中其实经常遇到,有人是为了寻乐子,有人是为了虚荣心,但澳网冠军出来虐菜还是第一次见,图什么呢?没人搞清楚。

“迟樾跟他有仇吗?感觉故意的。”

“哪里故意啦,迟哥都说了,手滑而已。”

“手滑滑一次,这都多少次了,这个裁判也是个屁股歪的,怎么老是向着迟樾?”

“娱乐局就不要这么较真了,迟哥比赛的门票多贵啊,中网那会儿都被黄牛炒到5000了,有现场的球赛看你就乐吧,还挑呢。”

“也对,反正是娱乐局。”

许繁星心里默默感叹。

这哪里是娱乐局,分明是虐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