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月午觉睡了半个多小时, 被孟福生叫醒。
孟福生有时候也佩服许明月睡眠的好质量,她心里似乎永远都不放事情,遇到事情解决事情, 从不内耗。
许明月醒来知道赵贵芳来了,特别高兴的走出来, 看到她被剃的只剩指甲长的不规则寸头短毛, 笑着将她抱了起来, 坐在自己腿上。
她力气大,赵贵芳营养不良,抱起八岁的她并不吃力, 却让赵贵芳笑弯了眼睛。
她在家的时候很少被人抱。
她父亲是大队长,每年只需要在田地里干满一百天的农活,去了炭山当队长后, 家里的农活干的就更少了,都是爷爷、妈妈、叔叔在做, 这时代的农活很苦很累,累到她母亲已经没有多余的余力来抱她了。
她很小的时候没有记忆了, 但想也知道,是奶奶带的她,奶奶是小脚, 能自己走稳就不错了, 更别提抱她了。
在她小时候有限的记忆中, 她都是被放在田埂的小树下, 从会走路起,就学会跟在大人身后捡田里的稻穗。
这并不是‘干妈’第一次抱她,从小到大,干妈每次见到她都会这样抱她, 也只有干妈会抱她。
倒是阿瑟不愿意了,也走过来抱着许明月大腿:“妈妈,我也要抱抱!”
许明月就很干脆的一手一个,都抱了起来,一条大腿上放一个。
阿瑟见妈妈没有厚此薄彼,这才满意的又从许明月腿上跳下来。
这么热的天,她其实并不爱抱抱。
和阿锦小时候极其的粘许明月不同,阿瑟大约是在健全的家庭中长大,孟福生这个父亲又极其的负责任,并不缺爱。
阿瑟小时候几乎都是由孟福生一手带大,反倒是许明月,可能第一次当妈时照书养孩子,对阿锦照顾的极为的细心妥帖,第二次当妈就有了经验,又有孟福生这个主力在,她对阿瑟真的就是完全放养放任的状态,说是当猪养不恰当,但也绝对没有对阿锦小时候那样,因为怕阿锦在单亲家庭中长大,心理不健全,生活和情绪的方方面面都养的极其的细心。
她对阿瑟,只在工作之余负责亲亲抱抱举高高的角色,会关心她,更会尊重她所有的喜好,导致阿瑟从小安全感极强,对许明月并没有太多的占有欲,或者吃醋什么的,情绪性格也很稳定稳重,也不会太粘着许明月和孟福生,倒是对姐姐阿锦比较粘,主要是和许小雨争夺姐姐的注意。
她性格和活泼跳脱的阿锦截然相反,阿锦从小就跟有好动症一样,精力极其的旺盛,她小时候,许明月都感觉自己生了个哈士奇,一天不带出去遛个够就拆家,后来给她报了一堆课,什么轮滑、篮球、散打、游泳、舞蹈,每天将她浑身的精力消耗干净了,才算消停。
阿瑟则完全不一样,她从小就不太喜欢动,喜欢安安静静的看书、画画、弹琴。
孟福生会弹琴,吴城动乱那段时间,回收站有架钢琴,还是完好的,许金虎问她要不要,许明月当时心想自己要那玩意儿做什么?她又不会弹,真的就是回来随口问了孟福生一句,没想到孟福生居然会,拉回来后,孟福生没事就教阿瑟弹琴,他自己就吹许明月送给他的口琴。
阿锦看到倒也好奇的学过几次,可她实在不耐烦坐在那弹琴,学了几次,就跑回到临河大队,再也不要学了。
可这样性格沉静的阿瑟,在看到许小雨和阿锦形影不离,还日日和阿锦睡一张大炕后,就也要回来和阿锦一起睡。
阿锦从前世开始,就想要许明月给她生个弟弟或者妹妹,要了不知道多少次,一直到来到这边过了十年,才给她生出这么一个亲妹妹来,自然是欢喜的不行,她性格就跟小孩儿一样,也不嫌妹妹小,只要放假,就带着妹妹在野外四处撒欢的玩儿,教她游泳。
阿瑟原本一个和她爸一样,性格温和内敛不太爱动的小朋友,愣是被阿锦带的都开朗了不少。
阿瑟一回到临河大队,孟福生和许明月终于又过上了二人世界,很是松了口气。
这也是为什么阿瑟没留在水埠公社读小学,而是回到临河大队读小学的缘故。
人家不爱跟着爸妈,就爱粘着姐姐。
许小雨如今大了,也不像小时候那样总是患得患失,担心大姑姑家有了小妹妹,就把她赶回家去,不论是住过去小叔叔住的堂屋后的小屋,还是跟奶奶一起睡,她都不愿意。
她就喜欢待在大姑姑家里,和阿锦姐姐一起住,阿锦姐姐永远都是香喷喷的,家里厕所也是水泥砌成,干干净净,而不是像她家一样,爸爸在地上挖个大坑,上面搭了两根圆滚滚的树木,脚踩在木头上,双手还得死死的抓住原木头上的树枝,不然一个不小心,就掉茅坑里去了。
拉粑粑的时候,还得把PP翘的高高的,不然粑粑掉下去,就可能溅起一PP的粪水。
如今的她也和阿锦一样,是被好好养大的,爱干净爱美的小姑娘。
倒是赵红莲有点不满意,主要是老太太年纪大了,又是小脚,身体没有过去那么好。
许爱国和许爱党这几年年龄大起来了,不能再和老太太一起睡,搬到了过去他们小叔叔许凤发住的房间,晚上就不能再照顾老太太,老太太要是晚上起夜,或者有什么事情,身边没个人照顾,赵红莲就很担心老太太出什么事。
老太太是个性格软和,不管事,特别省心的婆婆,这些年照顾几个孩子,赵红莲与老太太相处的好,自然也怕老太太出什么事,就想着让许小雨回来和老太太一起睡,晚上能看顾照顾一下老太太。
在赵红莲这样从小在农村家庭长大的本地人心中,照顾老太太这样的事,还得是家里的姑娘来。
倒是被老太太一手带大的许爱党,从小就是个非常孝顺的小孩,许爱国因为年龄渐长,搬到了小叔叔的房间睡,他反而因为担心老太太,怕老太太没人照顾,又搬了回去,和老太太一起睡。
老太太房间的炕非常大,他还不到十岁,和老太太一人一个铺盖,完全睡的下,也不嫌老太太房间有尿桶,常年充斥着尿骚味,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把老太太房间的马桶拎出去倒入旱厕中,刷干净再拎回来。
家里几个孙辈中,老太太也最喜欢许爱党,不光因为他孝顺,还因为他是几个小辈中,长的最好看的那个,简直集中了整个许家人的优点,肤白、个高、高鼻梁、双眼皮,既兼顾了这个时代人的周正,又有后世小生的俊秀,性格还活泼开朗。
就是调皮了些,不光许家人的好基因全部在他身上显现出来,也仿佛将许家人全部的调皮基因都长到了他一个人身上。
在他九岁的时候,写作文,有个本地的男老师性格比较严厉,许爱党又非常的调皮,这位男老师大约是气不过用竹棍做的教鞭抽了他。
这在这个时代的学校中还非常常见,老师体罚学生罚跪、打手心、罚站都是常事,许爱党便在作文中,将这个男老师比喻做了螳螂,按照这男老师的外在形象,说他:‘尖嘴猴腮瘦又长,鼓着大眼像螳螂!’
差点没把这男老师气死,直接找上了许凤台和他妈赵红莲告状,许爱党回去就被赵红莲赏了一顿竹笋炒肉!
许爱党被赵红莲打了也不长记性,转眼间就把自己挨打的事忘的一干二净,没心没肺还是整日上山下河,因为他,赵红莲白头发都多长了几根,只要和许明月见面,就不忘吐槽许爱党。
许明月会知道他在作文里写‘老师像螳螂’这事,也是赵红莲和她吐槽的,也是笑的不行,没想到她前世的老爸小时候居然是这样的。
不过许爱党也十分聪慧,天天在外面玩,上山下河的,一刻都停不下来,可即使这样,每次考试都第一名。
他游泳的水感也和阿锦一样,好到出奇,从小就跟着阿锦学游泳,胆子也奇大,七八岁的年纪,就敢在渡口,从渡口堤坝的这头,游到河对岸的堤坝去。
竹子河水深,那一条河道起码有三四百米,很多成年人都不敢这么游,他一个小屁孩,只要是夏天,一个不留神就钻到了河里,在河里来回的游,就跟一条灵活的游鱼一样,笑容灿烂的在河里翻滚。
每每都要把赵红莲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虽然他们这里靠近河边,几乎人人都会游泳,可被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水鸭子,每年竹子河里都有小孩被淹死,本地都说是竹子河河神要祭祀,每年都要吞掉一个小孩。
所以临河大队,包括附近的河边的大队,都是严禁大人不在的时候,小孩子往竹子河里游泳的,最多只给在大水沟里,门口的池塘里游一下。
在许爱党整个成长过程中,几乎整个临河大队,隔三差五的就能听到赵红莲的河东狮吼,就见她经常随地捡一根棍子,对着河里一声大吼:“许爱党!!!你还不给我上来!!!”
然后拎起棍子就往河里追!
然后堤坝上挑堤坝的人,就见河面上,后面一个妇人在后面追,前面一个小孩在前面嗖嗖地游!
偏偏许爱党的游泳技术是阿锦教的,什么自由泳、仰泳、蝶泳、蛙泳,全都是最标准的姿势,还都是系统的练过的,赵红莲虽也是河边长大的姑娘,从小就没少在河上采摘菱角、莲蓬、网鱼,却是野路子的狗爬式,没追一会儿就累的追不动了,对着远处已经游的只能看到一个黑点的许爱党,又气又急又担心的喊:“许爱党!!!你赶快给我回来!!!你再敢往前面游,我就打断你的腿!!!!”
声音嘶声力竭!
岸上笑声不断!
想到许爱党,许明月不由失笑,又继续看向她前世的‘妈’赵贵芳,她不知道今生她爸和她妈还会不会在一起,她也不在意,她只在意今生的赵贵芳有机会读书,弥补前世她最大的遗憾,她能否找到自己的梦想,去追寻她自己的梦想。
自去年开始,红小兵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闹腾,和六六到六八那几年一样,闹的特别凶,吴城虽然还算平静,但孟福生一向是低调的性子,不爱在人前走动,送两个孩子去学校报名的事,是许明月牵着两个孩子过去的。
临河小学的老师们见她亲自送两个孩子来上学,都纷纷站起身:“许书记!”
“书记!”
“书记来了!”
“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我送我家两个孩子来报名。”她将赵贵芳和许爱梦牵着放到身前。
老师也诧异的看向赵贵芳:“这俩孩子都是您的啊?长的真可爱!”
阿瑟是真的可爱。
她长得像孟福生更多些,只眼睛像她,一双又大又圆又黑的杏眼,长长的睫毛,皮肤也像极了她爸,冷白皮,又白又嫩,漂亮的像书里走出来的小娃娃似的。
她从小到大和她姐姐一样,没有做过什么事,吃过什么苦,被养的和城里的小姑娘一样,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
赵贵芳其实五官也长的好,大眼睛,高鼻梁,脸型也长得好,只是黑!
她比她的三弟大五岁,她三弟自出生后,就是她在带,除了要照顾弟弟,还要打猪草和小鸡草,又黑又瘦,尤其是现在夏天,她双抢期间,也是要跟着一起下地割稻插秧的,虽然不需要像大人一样,全天的劳作,可也没得休息,因为她休息的时间,还要带着两个弟弟在稻场看稻子,房子四害中的麻雀来吃稻谷,要是见到来偷吃稻谷的麻雀,就要随时驱赶。
如此黑瘦之下,自然称不上什么可爱,夸赵贵芳最多的,也都是懂事、听话、乖巧,小小年纪就能帮着带两个弟弟,打猪草、刮松针,特别能干。
赵贵芳性子要强,别人越是这样夸她,她便越发像个长姐的样子,越发让自己能干起来!
可即使她看着又黑又瘦,她在一群和村里大孩子们一起过来的山里女孩中,已经是少见的身体强健了,明显比那些深山里出来的同龄的女娃们高上许多,也壮硕许多,看着就结实健壮。
许明月带她们报了名,就将她们交给了笑容甜美的叶甜。
已经二十八岁的叶甜,终究还是没熬过下乡后的漫漫时光,但她也不像闫春香,直接找了个本地的村里人嫁了,她倒是意外的和罗喻义成为了一对,如今两人都在临河学校教书,罗喻义经过这么多年不断地学习,如今已经临河中学教导处主任,叶甜也成了临河小学的老教师。
时间漫长,选择和当地人结婚的男女之情也不少,当初想把江映荷嫁给许爱红的许映荷母亲,终究是一厢情愿了,不光江映荷嫁给了下乡的男知青,就连许爱红都是找了下乡的女知青结婚生子,当初临河中学毕业的成绩最好,最出色的三个年轻一辈,全都找了知青。
是的,成绩最好的三人之一的许金凤也嫁给了男知青,不过她算是三人中结婚最晚的一位。
三人中,许爱红当了真空包装厂的工人,兼职大河以南水电站的水电修理工,基本上整个大河以南搞不定的水电问题,找他准没错。
许映荷则是进了蒲河口的研发中心,成为了研发实验室的助理,生了孩子后,直接把孩子丢给了她在大队会计的爹妈和男知青丈夫,自己钻进了研发实验室,一门心思的钻研机械研究。
许金凤是三人中性格最活泼,性子最活络的一位,她读书时成绩好,真空包装厂的各种机器她会修,水电站的电力问题她也会,她只是学习能力强,情商也高,对机械不感兴趣的她,选择进了大队部,成了大队干部,现在已经是临河大队的妇女主任,并且在临河大队的五个厂中,也组建了临河大队妇联,她同时兼顾妇联主任。
她的偶像是许明月,目标也是许明月,许明月的存在,让她看到了女孩子人生的另一种可能,不是在家里相夫教子,不是她阿爸阿妈心心念念的成为工人阶级,在工厂里做工,而是也可以野心勃勃,气冲牛斗,站在人前,与男人们争锋,与男人们争权!
许金凤长了一张稚嫩无害的娃娃脸,一笑起来亲切的就像是邻家妹妹,见人就是先三分笑,谁又能想到,在她人畜无害的可爱笑容下,燃烧的是熊熊的野望。
此时,她的这棵还是幼苗的野望,名叫理想。
叶甜坐下后,就为赵贵芳和阿瑟登记名字。
赵贵芳的名字好记,因为有赵贵年在旁边,赵贵年都初一的小少年了,在学校不少老师都认识他,知道是他的妹妹,也就知道‘赵贵芳’三个字怎么写。
等闻到阿瑟的名字,许明月捏了一下阿瑟的小手,让她自己说。
阿瑟还小,倒不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什么,一本正经的小脸上严肃的看着叶甜:“我叫许爱梦,今年六岁了!”
“许爱孟?”第一批插队到临河大队,还和孟福生同在一个大队部屋檐下,当过邻居的叶甜诧异地看着阿瑟:“是孟技术员的孟吗?”
阿瑟已经认识很多字了,简单的绘本、小人书,她都会自己看,自然也知道梦想的孟,和孟福生的孟的区别,小脸严肃认真地说:“是梦想的梦!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叶甜立刻笑了起来,看着阿瑟可爱的小脸,忍不住逗她:“哎呀,你还知道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呀?”
阿瑟到底是个才六岁的小孩子,哪怕表面上装的很严肃,实际上还是小孩子心性,被夸的唇角忍不住上翘,却还得忍着压下唇角的弧度,又压不住,害羞的一转头,把脸扑倒了许明月的肚子那里,小脸红扑扑的,又转身朝叶甜看了一眼,红着脸点头:“嗯。”说完又忍不住秀她会的诗,“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年已惘然。”
紧绷的小脸看上去要多严肃就有多严肃,偏偏一双大眼睛水灵灵亮晶晶的,扑闪扑闪的,满眼都是‘我厉害吧,快夸我呀~’
叶甜在临河小学当老师的这些年,见多的黑黑瘦瘦干巴巴的小孩,头一次在大河以南这样的地方见到像阿瑟这样白白嫩嫩漂亮干净的小姑娘,一颗心都快要萌化了,简直喜欢的不行,特别捧场的鼓掌:“哎呀,还会这么长的诗呀?可真厉害!”
阿瑟虽不像阿锦那么外向活泼,却也是大大方方的性子,闻言道:“我还会《将进酒》《蜀道难》《春江花月夜》《琵琶行》……”她还想一一数下去,被许明月轻轻捏了一把白嫩嫩的小手,这才意犹未尽的止住话头,骄傲的抬起了小下巴:“我会唐诗三百首!”
全是她姐姐教哒~!
叶甜也不知道是给许明月面子,还是真的特别喜欢阿瑟,看她这么小的小姑娘,露出这样骄傲得意的小表情,就爱的不行,旁边的老师们也都十分捧场的夸阿瑟,又把阿瑟夸的不好意思来,脸上像是映了朝霞一般,嫩生嫩气地说:“谢谢夸奖。”然后抬头看妈妈。
许明月只是笑着理了理她头顶的两只小麻花辫,报好了名,就带着两小只回去了,赵贵年则熟门熟路的跑宿舍去了。
他喜欢在姑姑姑父家吃饭,但吃完了饭,他还是更愿意待在学校宿舍里。
一群男孩子们在老师不在宿舍的时候,一个个皮的就跟上蹿下跳的猴子一般嬉笑打闹,连带着他这么沉稳不跳脱的性格,都跟着露出无忧无虑的笑来,跟着同学朋友们在一起玩耍了起来。
眨眼间就到了七七年,外面的红小兵闹的更凶,世界仿佛进入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红小兵们进行着他们最后的狂欢。
临河大队的学习气氛本就浓郁,进入了这一年后,不知是被谁带的,知青和本地的初中生,高中生,都进入了紧张的学习期和复习期。
许明月知道今年年底,就会恢复高考,不光抓了阿锦继续跟老师们学习,就连许小雨的课业也没有落下。
原本这场关乎着无数知青和全国学生命运的考试与她无关的,在这一年的七月中旬,高考的消息都尚未还爆出来的时候,孟福生突然告诉了她一个消息。
‘上面’有意调她去京城大学经济学系进修学习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