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不用说,后院的荆棘丛……

不用说, 后院的荆棘丛和竹剑阵是孟福生修补的,只是后院的荆棘丛已经全死了,被王根生这么一压, 干死的枯枝直接被压断,孟福生只能用后院盖在柴火垛上的稻草, 编了个稻草绳, 将倒下的荆棘丛用小木棍插在地里, 绑在一起。

竹签也有被压断的。

许凤台大致看了眼,心里就有了数,他要趁着现在冬季活不多, 再给妹妹削些竹签,将被压断的竹剑补上。

至于干死的荆棘丛,只有等来年开春, 山上的荆棘丛重新生长后,再挖了来种了。

他在后院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才又来到前院。

这时候跟在他身后,拎着一菜篮子的许凤发也赶来了。

他和许凤台上山之所以这么晚才回来, 就是因为两个人除了将所有祖宗的坟头草砍了一遍,还去竹林挖了许多冬笋回来。

冬笋不像春笋那样哈口,更嫩一些, 他们都记得许明月爱吃竹笋, 之前两年因为干旱, 山上的竹笋没怎么长, 竹林都被灾民们挖穿了,现在竹笋又长出来了,两个人就挖了不少冬笋回来。

许凤发留了些在新屋后,剩下的一半就提到了荒山来, 这也是他到荒山来迟了的原因。

许明月看到许凤发拎来的竹笋,真是惊喜极了,忙招呼他说:“刚刚还让小莲把皮鞋给你带回去试试大小呢,你来了刚好,快试试鞋子,看能不能穿!”

三年前王根生留在荒山的那双皮鞋,因为家里没有合适的人能穿的上,许明月也不会穿别人的鞋,后来问许凤莲愿不愿意要,给了许凤莲。

许凤莲和许明月都是一双大脚,许明月三十七的脚,许凤莲以前是三十六,后来大概是被许明月投喂的发育了,不光是身高,就连脚都长了不少,一双脚直接长到了三十八点五,王根生的皮鞋是四十码,许凤莲可不管那是不是男人的鞋,对她来说,皮鞋本身就足够珍贵了。

鞋大了算什么?她们从小穿到大的鞋,哪一双不是往大了做?往里面垫上两双鞋垫,可以穿两三年。

许凤莲就是这么干的,她往皮鞋里面垫了好几双她自己做的鞋垫,鞋头再塞上一些稻草,就刚好合脚了。

现在许凤发也十五岁了,一双脚长的和许凤莲的差不多大,现在穿还大了一点,再过两年,就刚好合脚了。

许凤发放下菜篮子就兴冲冲的去试鞋,冬天的皮鞋,里面还带了毛毛,厚实的将整只脚掌都包裹在里面,暖和的要命!

王根生鞋子里也是有鞋垫的,是王盼娣给他做的绣花鞋垫,鞋子留下了,里面的鞋垫被扯下来扔了。

他穿着皮鞋,在许明月家的堂屋里走来走去,喜的合不拢嘴,明明鞋子大了许多,他却满意地咧着嘴笑道:“阿姐,刚好合脚!”

对他来说,这个大小是真正的刚好合脚,要是一点都不大,对他来说,就是只能穿这一个冬天,那鞋子就小了。

他喜滋滋地说:“这鞋子真新,真暖和!”

许明月却是看着‘爷爷’脚上的鞋子。

爷爷至今依然没有一双好鞋子,今天上山祭祖,山上的雪本就厚,落在树枝、枝丫上的雪,不断的掉落,他们上山祭祖的人基本上都是穿行在雪中的,他有许明月给的鹅绒裤和防风防水的登山裤还好,腿上的衣服没湿,但脚上的鞋子却湿透了。

脚上是破旧的布鞋,外面套着草鞋,俗话说,暖从脚起,脚上冻的冰寒,腿上就是穿的再暖和,也觉得腿上温度暖不起来。

许明月忙让爷爷和许凤台进火桶里来烤火。

许凤发穿着新皮鞋舍不得脱,还想穿皮鞋进火桶,被许明月连忙拦住了:“皮鞋不能烤火,会烤焦的,只能穿布鞋。”

许凤台也是冻的够呛,主要是,已经两年都没再冻的发疼的腿,今天就这么在山上的雪地里穿行,他的膝盖又隐隐的感到酸疼。

许明月看他冻的通红的耳朵和手背,就心疼的不行,忙把阿锦放到地上,去房间里重新拿了两双棉袜出来,叫许凤发赶紧把鞋子脱了,换双干袜子。

许明月穿来的时候是夏天,本身的行李是没有带袜子的,但车上的备用衣服箱子里,有两双长筒的防止静脉曲张的袜子,都不是新的,好在质量好,弹性大,许凤台也能穿的进去。

她不由也看了孟福生脚上的鞋子一眼,孟福生脚上的鞋子还是三年前他从京城穿过来的那双春秋季穿的单皮鞋,皮鞋上的皮已经很旧了,看着就觉得脚冷,她单手拎了个板凳放在火桶边:“孟老师,你也把脚伸进来烤烤火吧!”

火桶长方形,两边是配有可以坐的板,如果再进人的话,就要单独重新拎板凳、椅子过来。

孟福生坐在半高的竹椅上,双手在火盆的上方烘烤着,两条腿也靠近了小腿肚高的粗陶火盆:“不用,我在这里就行。”

许明月也招呼许凤台和许凤发:“哥,凤发,你们晚上也在荒山吃吧,叫嫂子别烧了,晚上都来荒山吃,刚好凤发送了笋来,我来给你们烧一道腌笃鲜。”

腌笃鲜的烧法有很多种,基本都是挑现有的食材,基本都是咸肉、竹笋、莴笋、河虾或千张之类的时令时蔬搭配。还有放荒山、螺蛳、河蚌一起烧的,有的地方就直接叫河三鲜。

许明月基本上都是手头上有什么食材,就放什么食材。

许凤发想到之前许明月烧过的鲜的要把舌头都能吞下去腌笃鲜,条件反射就想答应,可想到今晚要吃的猪头骨面,又忍不住对纯粹的面条的渴望,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说:“阿姐,我晚上还是吃猪骨面条吧。”

家里猪头骨已经在炖了,他回去就能喝到热腾腾的猪头骨熬出的汤,晚上就能吃到不掺杂一点其它东西的纯麦面揉出来的手擀面了。

这样不掺杂一点杂粮的纯麦面,也就只有除夕和大年初一才舍得吃上一次,他哪里舍得放过?阿姐烧的腌笃鲜等春天来了,漫山遍野都是竹笋,随时都能吃,除夕的面条错过了,可就要等一年才有,吃了三年红薯、莲藕、河蚌、螺蛳的他,哪里能拒绝的了面条的诱惑,更加坚定的摇头了。

许凤台现在已经是成家的人了,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家里的事情都是赵红莲做主,就更不可能在荒山吃年夜饭了,都不等他们烘烤干脚上的布鞋,就要赶紧回去做事了。

很多事,他们都要在下午全部做完,等到了晚上,天就黑了。

只剩孟福生还在荒山。

许凤台还不知道许明月邀请了孟福生在荒山吃饭,所以他走的最早,毕竟是家里的壮劳力,不可能把家里的事情留给老太太和赵红莲做,他还得回去干活。

许凤发和许凤莲一个十五,一个十八,也都是大人了,也得回去干活,等鞋子烤的不那么冷了,也赶紧回去干活了。

孟福生知道他该走的,可许明月的邀请让他的脚下像是生了根般,他实在是贪恋这里的热闹与温暖,不愿意回到黑漆漆空荡荡,没有一人的宛如雪洞般冰冷孤寂的大队部。

尤其是阿锦哭了一会儿,被许明月哄了一会儿后,又恢复了她活泼开朗的性子,从许明月腿上爬了下来,跟许明月和孟福生炫耀她今天练的字有多么好看,她是个表现欲很强的孩子,学了什么,画了什么,背了什么,就要立刻给许明月看,求夸奖,求表扬,许明月基本也是立刻给予回应,彩虹屁不断地输出,这就导致她越来越爱跟许明月分享,越来越爱写字、学习。

许明月最怕的就是她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秘密,有了自己的小情绪、小心思,藏在心里,不愿意跟她说,所以永远给予她正面的鼓励,耐心的听她说,欣赏她所有的表现欲。

哪怕她跳的并不完美,画的并不完美,唱的并不完美。

阿锦的话特别多,特别密,她就叽叽喳喳的和许明月、孟福生说个不停,还哒哒哒的跑回房间,拿出她的画画本,跟孟福生炫耀她画的画有多好看。

许明月就去外面的大水沟里,将用草绳拴着的竹篓拎上来,弄了些螺蛳和河蚌,喊孟福生过来打井水,然后扔了刷子给他:“把河蚌刷干净,螺蛳也洗干净,会吗?”

三年前的孟福生是不会的,如今的孟福生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他洗刷河蚌和螺蛳,阿锦就托着小下巴,站在一旁看着。

她倒是想帮忙,但许明月和孟福生都怕她把衣服弄湿了冻着着凉,不让她碰冷水。

孟福生用井水洗刷干净后,许明月就让他继续用水果刀将许凤发适才送来的冬笋剥皮,自己拎着螺蛳、河蚌去厨房,重新舀了干净的水在盆里,放了些盐,又滴了几滴花生油,带上厨房门回堂屋里坐下一起剥皮。

给河蚌和螺蛳吐沙用花生油这事,她是不敢让别人知道、看到的,在这个一张邮票只有0.015克的年代,她给螺蛳和河蚌吐沙的水里滴的那几滴油,估计都不止这个重量了。

堂屋里不如房间暖和,毕竟大门是开着的,好在有火桶,阿锦身上穿的也足够暖和,倒也不冷。

许明月的手有些冷,忍不住在手背上搓了两下,孟福生看到就让她和阿锦到火桶里坐着:“这些我来就行。”许明月客气了两句见他坚持,也就随他去了,和阿锦一起坐在一旁看着他动作笨拙的剥笋。

她也不喜欢自己干活别人闲着,一般都是别人干活,她闲着。

有人的时候,他总是戴着口罩,这时候没有别人了,他又摘下了口罩,露出白皙俊秀的面庞,大约是冬季太过寒冷,他不适应,脸颊眼尾冻的有些红,为他的面容更添了几分瑰丽色彩,越发的动人心魄。

有那么一刻,她几乎要脱口而出:“孟老师,你是不是喜欢我?”

但因为有阿锦在,她愣是克制住了快要脱口而出的话,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去厨房将年夜饭给做了。

年夜饭并不丰盛,和后世动则八凉八热比起来,甚至有些简陋,饭是许明月用猪肉涂抹了砂锅锅底,用切的薄薄的咸肉五花肉、鸡蛋、香菇胡萝卜丁,做了一份焦香酥脆的煲仔饭,年夜饭的菜,用咸肉、螺蛳、河蚌、冬笋、大蒜叶做了个河三鲜。

大过年的用肉当然不像平时那么抠搜,切的跟纸一样薄,这回她的用料十分扎实,切的硬币厚度的肉片,煸炒出油脂来,再放上姜葱蒜爆香,因为阿锦吃不了辣,单独给她盛了一碗没放辣的,再最后撒上红彤彤的小米辣,鲜香四溢。

灶上还有一份土豆红烧肉,厚厚的五花肉切成拇指大小的块状,用冰糖和酱油调了味和色,光是掀开砂锅盖子,看到煮的软烂入味颤动着的红烧肉,就足够让人馋虫大动。

本来许明月还想再做一道糖醋排骨的,想到三个人吃不完,也就算了,只简单的烧了个适合拌饭吃的西红柿烧茄子。

没有电灯和蜡烛,大河以南的这么年夜饭普遍都吃的特别早,下午三点钟,就有人开始烧竹子了,竹子烧的啪啪响。

许明月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做好的年夜饭,三个菜,一锅金黄酥脆的煲仔饭。

她和孟福生两人合力将火桶挪到了四方桌子下面,这样吃饭的时候,就可以继续把腿和下半身放在火桶里烤火,三个人围绕着四方桌而坐。

阿锦特别高兴,往年都是她和妈妈两个人过年,今年多了一个人,更热闹了。

她先给阿锦和孟福生一人盛了一碗河三鲜里的热汤,汤不能喝太烫,不然容易患食道癌,阿锦的汤是早盛出来单独放着的,此时温度刚好,她提醒了孟福生一句:“烫有些烫,放会儿再喝。”

昏黄的光线下许明月脸上神情柔和,阿锦吃的满脸幸福冒泡,指着红烧肉对许明月说:“妈妈,我要肉肉。”

孟福生眸底有些氤氲的湿意,他像是要掩饰般,低下头抿了一口色泽金黄的热汤,一口热腾腾的汤,仿佛从他的舌尖,暖到了他的喉管,他的胃,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