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被拦得罪就得罪了

闻说皇帝有赏赐过来,却是直往后边儿来了,又没见后面来喊崔家男子去谢恩领赏。

敬王世子提醒道,“该是家里的女眷没经过这些,老太后和太后的赏赐可由女眷接了,陛下的必得家主带着子弟们一起接赏谢隆恩,赶紧过去吧。”

崔冕就急了,忙招呼两房众男丁往后面去了。

皇帝登基后,这是第一回 往臣子家里赏赐,众人其实都很想见识下。

也是大郢传到这会儿,一共五位皇帝,这位是最特立独行的,看着对什么都是无情无绪的,就是坐了皇位也没见他有甚不同,连个女人也不找,除了在本元殿明间升朝,坐卧都在本元殿西阁,偌大的皇宫就那样空置着。

连个七情六欲都没有,这皇帝当的和方外之人一样,原以为他不会行那些世俗事,没想到也会有赏赐臣下之举。

这会儿真的挺好奇他会赐下何物。

敬王世子实在按捺不住,“崔家男子都过去了,女客们该都避到殿里的,去瞧瞧该不妨碍。”站起来跟后面去了。

他这一带头,古侍郎招呼着姚四老爷和姚五老爷,“你们一家子亲戚用不着避着,怎不去?”

有不少人嘀咕着:“怎不见陛下往姚家赏赐,陛下的亲舅母姚家四老夫人不是在应城么?”

姚四老爷和姚五老爷正不自在着,这下更尴尬了,不去倒像有什么想法了,两人只得伴着古侍郎去了。

有这几位带头,品级尚可,家里有些门第的都起身追了过去。

羽林左卫指挥使骆宏仗着自己是崔谡的上峰,就对董承和孟怀宗道,“要不咱们也去瞧瞧?”

董承仍稳坐不动,“我就不去了。”

孟怀宗却站起来,同骆宏结伴去了。

经过宜安殿时,想到整个潜邸都可着崔二小姐用,她虽没有实际的名分,却已是有了公主的待遇,这些人心里不免感叹。

到了宜芳殿院门口,望见随着崔家男子们进了,女客们都退到了殿里,这些人都跟着进了,却也没往里走,都在院子前半处站了。

乌泱泱来了这么些人,不言马上醒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笑着上前给崔晟见礼,“崔大人不用忙,陛下说二小姐接了就好,二小姐搁陛下那里都无需见礼,又岂会让她接个东西就烦着。”

说着话,他招手让几个内侍将赏赐呈上来,很简略,就一样,是皇帝的风格了。

姚四老爷和姚五老爷心里好过了些,就说皇帝不是会于这些事上心的,该是听着陈老太后和徐皇后都赏东西了,才想起来,就随手赏了。

不言上前将锦盒打开,一时金光明灿,却是一个雕富贵牡丹纹的金碗。

众人默了一瞬,皇帝这一样比什么都强,不是陈老太后和徐太后那些赏赐能比的。

皇帝送金碗,还是雕了富贵牡丹的,等于承诺会保崔家富贵绵长,这谁求得来呀,先帝那样看重李家,也没见赐李家一个金碗。

就因着一个崔二小姐,崔家大房就什么都不用忙了,不用钻营,不用打点,只踏踏实实亮出本事,该有的前程就不会落空。

众人看着眼酸心热的,再看姚家人不免带了同情之色,皇帝的外家比不得个外八路的表侄女,大郢朝独此一家了。

崔兰愔轻轻舒了口气,还好只是个金碗,她真怕皇帝像那日她出宫前一样,无所顾忌地送来那么多出格的东西。

虽皇帝有话,崔冕却不敢托大,略过崔兰愔,招集了一家子男女,推着崔晟当头站了,一家子三呼万岁着拜谢了皇帝的隆恩,接了金碗。

这才是做臣子的本分,崔兰愔也想过去,却被不言扶住去不得。

可这给她单撂出来,又是这许多人瞧着,心里本来就有鬼,崔兰愔真的是硬着头皮才站稳了。

心里就对皇帝不满起来,好好儿的非得弄这么显眼。

崔兰愔看着不言,想让不言说两句给她圆一圆。

不言却会错了意,以为这都没入席,崔兰愔是嫌来早了。

他讨好地笑着,“我来服侍二小姐用膳,等这边儿都结束了,咱再回去不迟,陛下哪会拘着二小姐。”

他不提皇帝还好,崔兰愔哼了声,“敢情没你跟着,我就吃不上喝不上了?”

不言知道她是逮不到皇帝出气,就让他代主受过了。

不言也觉着皇帝太着急了,明明下午二小姐就回去了,这弄得像来押着人回去一样,难怪二小姐要心气儿不顺了。

他继续陪笑道:“陛下说了,二小姐想出来玩儿,随时再出来,只他那里没二小姐打点,这两日吃不上喝不上的,就希望二小姐出来一趟别耽搁过久了。”

见不言总算说到了点子上,说是因着她给皇帝打点饭食,才得皇帝如此看重的,崔兰愔神色稍霁,同崔晟、崔冕、崔昘告诉了,扶着姜氏往宜芳殿里去了。

殿里的女客,殿外的男客,都是神色复杂,一直听说皇帝如何宠惯崔二小姐,还以为是言过其实,今日一见,才知道说的还是保守了。

原来皇帝的一应吃食都是崔二小姐给打点,皇帝身边的贴身内侍,谁都想巴着讨好的,在崔二小姐面前如在皇

帝跟前一样服侍着,还尽力揣摩着皇帝的意思哄着崔二小姐。

见不言要留下,齐安和乐平就要走,被崔兰愔劝着留了下来。

她在宜安殿给齐安和乐平另设了一席,崔谡还要招待上峰和同僚,崔兰愔就喊了崔戬过来相陪。

齐安还好,乐平看着就很不平静。

姜氏和常氏在前头引着女客过去竹里馆,伴着风吹过竹林的婆娑声入了席。

一桌的酒菜,多半的食材都是内府来的,菜是调了云来酒楼的厨子来做的,挨样尝了后,永嘉公主连连赞叹,“宫里御宴都要逊色了,等下回我府里办宴,你也给我调厨子。”

“公主提前同我说就可。”崔兰愔应了。

撤了席,未婚的小姐和公子们就可往竹里馆深处的花厅里游戏说话了。

以为崔兰愔要相看,永嘉公主和李宜锦站起来要告辞。

因着崔兰愔是陪着永嘉公主、李宜锦、安王妃、敬王世子妃以及同安郡主一席的,别个掂量着身份不够,都不好过来打扰。

席间,崔兰愔就见姚家的几位小姐和谭莲几回往她这边扫眼,她要是去了竹里馆,这几个必得找她说话。

天福寺一行后,她对同姚家小姐交往就没什么兴趣了,她自觉同姚家小姐们不是一个路子,如今更是觉着还是永嘉公主和李宜锦对脾气,就更不愿应付了。

正好不言在边上说,“二小姐,要不咱们也回吧?”

看时候已是未初了,皇帝找来也是晚上,回就回吧。

之前是国丧期,崔兰愔就将灰羽留在了潜邸,这会儿就可以带灰羽进宫了。

喊了齐安和乐平,一行人加一只鹦鹉,浩浩荡荡地出了潜邸。

经过正门时,男宾们也有往出走的,见是崔谡送出来,该是他的同僚上峰。

让了永嘉公主和李宜锦的马车先走,这边稍停了一会儿才继续往前,才出了永嘉巷,马声嘶鸣中,马车一个急停,若不是赤云赤月及时拉住,崔兰愔就要磕到车窗上了。

外头不语禀道:“二小姐,是那个崔昶拦到了马车前。”

跟着是崔昶的声音:“二妹妹,愔姐儿,之前是大哥一时糊涂,我已知道错了,你就原宥大哥这一回吧。

咱们可是血脉相连的一家子兄妹,咱们两房本就人丁不盛,你又是个女子,很多事都不好出头露面,戬哥儿还小,谡哥儿那边也打不开点儿,甫哥儿他们只知读书,于外务上也不机变,就让大哥给你出些力吧。

你先使唤我试试,若我还不争气,你只管撵我,我保证没二话就走。”

崔兰愔只觉好笑,她就是那么好糊弄的?崔戬说的一点没错,崔家这一辈儿的兄弟里,崔昶是最拿不出手的,志大才疏不说,脑子也不咋好使。

她都懒得同他废话,吩咐道:“让他滚!”

听得不言叫让开,崔昶仍纠缠着要上前,赤云赤月正要下车给人丢出去。

却见打车边经过的两骑人折回来,打头的那位对崔昶喝道:“崔百户,你挡了崔二小姐的车驾,陛下怪罪下来,你是想牵连于我么?还不快滚!”

认清是谁后,见识过他治军的严苛手段,崔昶再不甘心也得应了“是”,恭身退后,快步离开了。

那人上前朝车里作揖道:“在下孟怀宗,治下不严惊扰了崔二小姐,在此赔礼了。”

孟怀宗?没想到还有面对面遇上的一天。

外头齐安已从后一辆车过来,却用不到他,不言和不语一起上前:“多谢孟指挥使帮我们二小姐解围。”

这几位不是皇帝身边就是陈老太后身边的得力内侍,孟怀宗恭敬回了礼,让到了一边,请崔兰愔的车驾过去。

画舫都去过的,又带着刘黑皮等做惯了事,崔兰愔早忘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什么了,隔着掀开的帘幔看见了人。

那边孟怀宗察觉后,微笑着朝这里又揖了一礼。

难怪闵氏罗氏婆媳提起孟怀宗是那样高傲的姿态,孟怀宗确实有资本,只这英武的相貌就是武将里难寻的,二十三岁就是正四品,如今留在了应城,往孟家说亲的该要踏破门槛了。

不知怎么就想起永嘉公主说的罗氏盯着她看,嫁武将更实惠的那番话,孟怀宗固然武勇,能比得了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的皇帝么?

意识到自己想到哪儿去后,崔兰愔懊恼地拍了自己一下,不想被赤云赤月看出什么,她闭眼假寐起来。

潜邸到宫里很近,合眼迷糊中就已进了宫门,在下马桥下了马车,一行人往福宁宫里去。

不言回了本元宫,齐安和桑枝留下来看着几个内侍往外搬崔兰愔从潜邸带过来的东西,崔兰愔带着肩上架着灰羽的不语,两人一鸟慢慢往福宁宫里去。

两人才转过弯,被两位内侍迎面对上。

打头的白面细长眼的有些眼熟,回想一下记起来,是宣宁帝驾崩那晚在本元殿见过的,李太后宫里的总管太监邢坤。

“给崔二小姐见礼了,我们老太后一直想找二小姐说说话,一直没得机会,不想这会儿恰叫我遇上了,二小姐去福安宫里坐坐吧?”邢坤脸上虽带着笑,却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他虽是请人,却是一副不容拒绝的语气,眼神也是居高临下的。

崔兰愔的火气就上来了,她都和皇帝睡一个被窝了,若还是哪个阿猫阿狗都能来她面前摆姿态,那她也太没用了。

她可不是包子,随便谁来都能捏两个褶子。

她挺直了身姿,端出更傲慢的姿态来,“我没时候去坐,我同李老太后说不着。”绕过去继续往前走。

邢坤料不到她竟如此嚣张,脸上带了狠色:“你敢对李老太后不敬?”

崔兰愔一点不怕:“你去找表叔告我状呀!”说完扬长而去。

哪会管邢坤和经过的太监是什么想法,什么心情。

晚上皇帝过来时,她揪着他先告起了状:“我得罪了李老太后,要不我还是出宫去吧?”

皇帝给她抱到怀里,“得罪就得罪了,无需顾忌,若是要你看别人的眼色过活,我这皇帝不做也罢。”

崔兰愔进一步问:“就是李老太后同我过不去,我想怎么反击都可以了?”

“嗯。”

“我觉着陈老太后还憋着气呢,我想帮她找补回来,到时李老太后找你,你会站我们这头对吧……”

话说到一半,被皇帝压下来堵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