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寂子没想到会被直接拒绝,有几分惊讶。
这不符合常理,三兄弟有求于他,居然还敢拒绝他?
“您年纪大了,不出山也行,早些在山里颐养天年也挺好。”宋济民童言无忌,有话直说。
宋陆远紧跟着附和:“是呢,乱世太乱,坏人太多。您这般德高望重的圣人若是出了什么危险,我们也担当不起。”
宋寒承微微颔首,点了头:“二弟三弟说得都在理,之前是我考虑不周了。”
雷寂子:“……”
什么意思?之前是谁使尽浑身解数,一遍遍上山,诚恳请他出山?
如今竟然就这么轻易不需要他了?就因为他想让雷庆认宋显当爹?
“我这孙儿从小就没父亲,没感受过父亲的疼爱。他很懂事,从来没有让我操过心。如今他就求过我这么一件事,你们说我能不答应么?”
“能啊。”宋济民立刻接话。
雷寂子丝毫不恼,他不会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你这小童,年纪不大,嘴巴倒挺快。”雷寂子捏了捏宋济民的脸蛋,“你们兄弟不妨说说看,你们为何不愿意?”
宋济民和宋陆远都看向宋寒承。
宋寒承沉默,暂时没表态。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越难得到的东西就越想要。三兄弟越是犹豫不肯接受,雷寂子就越想要游说这仨兄弟答应他。
“多个兄弟,多条路。他收了我孙子当继子,那他自然就是我儿子,你们都算是我孙子。
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你们让我帮忙,我肯定竭尽全力帮衬,自家人理当互帮互助嘛。”
雷寂子这番话充满了利益诱惑,确实很让人心动。尤其他们三兄弟将来谋划之事,在很大程度上需要仰仗雷寂的人脉关系。
宋寒承笑容得体地跟雷寂子道:“这事儿不该由我们做决定,应当问阿爹,我们遵从阿爹的意愿。”
宋陆远和宋济民一人站一边,都悄悄去扯宋寒承的衣服。
宋寒承好好的一件修身衣袍,腰腹处突然被扯得绷直,一点褶皱都没有了。
雷寂子被三兄弟这样子逗笑了,对宋寒承挑了下眉,“瞧你俩兄弟的意思,好像不愿意呀!”
宋寒承浅淡地弯起嘴角,以微笑回应雷寂子。
老人家确实年纪大了,眼神儿不好使。不止他两位弟弟,他也不愿意。
三兄弟带着雷寂子回家的时候,宋显正蹲在院墙边儿铲土,给新栽种下的见欢草、蓝冰菊、美人香和太岁树浇水施肥。
这几样奇花异草都是孟凤亭赠给他的,宋显很宝贝。
见欢草是一种香料,干了之后磨粉做成香包,能缓解人焦躁抑郁的情绪。
这东西看起来好像作用不是特别大,但其实在关键时候它能救人命。人在崩溃的时候情绪一时间失控,就容易想不开。佩戴这种见欢草做成的香料,会舒缓人不快的情绪,助人跨过那最难熬的情绪洼地。
蓝冰菊则可以清除体内热毒,养肝明目,对风热引起高烧头痛有奇效。
美人香的种子在磨碎点燃之后有致幻功效,会让吸食者不停地做春梦,感觉有美人在怀,夜夜春宵。这东西使用的时候一定要把握好量,不然容易精尽人亡。
太岁树就更是个宝贝了,它的果子泡水喝能够延缓衰老。
宋显得到的这棵太岁树还是小树苗,不会开花,今年只求能把它养活得更壮实些就好。
“小友很喜欢种这些花花草草呀,不错,陶冶情操。”
雷寂子笑眯眯地凑到美人香前,就要去闻美人香的花。
美人香的花香也有少许催情作用,年轻人闻两下应该没什么。雷寂子岁数大了,不晓得对他有没有伤害。
宋显连忙邀请雷寂子去品尝他刚做好的果汁和点心。
雷寂子听说有好喝好吃的,身体立马调转了方向,在宋显院中的凉棚内坐了下来。
宋显随后就将樱桃果汁、一碟樱桃煎和一碟樱桃酥,放到了雷寂子跟前。
樱桃果汁颜色鲜红,凑近了能闻到很浓郁的樱桃果香,非常鲜艳诱人。
雷寂子在喝之前,心里其实有点担心。他不爱酸,尤其是樱桃的酸。
前两日他院中樱桃熟了,也瞅着挺诱人,他就忍不住摘了一颗来吃。他到现在都清楚地记得,那颗樱桃吃到嘴里的时候,酸得他腮帮子跟着发麻的感觉。
雷寂子先小小抿了一口樱桃果汁尝试,味道出乎意料的好,酸甜适宜。大概有七分甜三份酸,其中的酸还是很可口的那种酸,并没有刺激性。
雷寂子这下放心了,开始大口喝。
再去尝樱桃煎,软甜,几乎没有酸味,很适合他这个老人家吃。
樱桃酥就更妙了,是将这樱桃酱进了酥饼里。饼皮酥软,馅料酸甜,咬开的那一刻,浓郁的樱桃果香冲击味蕾,太美妙了。
庆儿的爹,他的第三十七子,他认定了!
宋显给仨兄弟也端了樱桃汁。
“好凉爽啊,酸酸甜甜的!”
宋陆远正觉得闷热,头上沁出了很多汗,两口樱桃果汁瞬间给他解暑了。
宋寒承品过樱桃汁之后,就问宋显:“阿爹把果汁放到井水里冰过了?”
宋显点头,称赞宋寒承聪明。
“如果有冰就好了,果汁中加冰块味道更好。做冰沙吃也行,冰沙上面浇上两勺樱桃酱,撒上葡萄干和坚果碎,味道绝了,是最好的夏日解暑佳品。”
宋显这话一出,在场的其他四人眼睛都亮了,都想吃。
宋济民恨不得立马就说他有冰,让人取冰来。可惜他不能,他在宋显眼里就是个天天上学的乖娃子。
宋陆远也不能,挠挠头叹息他这个脚夫身份。
兄弟俩的希望都寄托在宋寒承身上了。
宋寒承果然不负俩兄弟的期待,跟宋显道:“正要跟阿爹说呢,梁王府有冰库,我今年夏日也能跟府中那些谋士一样去领冰。”
“那可太好了。”宋显称赞梁王真是个好人,如此体恤下属们,“难怪外面都传梁王是黎国之中最贤德之王。”
雷寂子听到宋显这句夸赞,忍不住哼笑出声。什么贤德之王,伪君子罢了,他最会装了,永州郡最大的粪坑都没他能装。
雷寂子将一整盘樱桃酥吃光了,才跟宋显开口提及认爹的事儿。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因为他怕出意外,宋显不同意,到时候气氛尴尬,他就没机会再吃这些好吃的东西。
聪明人嘛,都会挑选时机,让自己获利最大。
宋显听了雷寂子的提议后,并不觉得意外,毕竟他之前已经猜到有这个可能了。
“雷庆想让我当他的爹,是当他义父还是继父?”
这两者有着完全不同的意思。
雷寂子自然明白宋显这问题的用意,笑哈哈道:“都行,你愿意当哪个就当哪个,总之是爹就行。我这算有诚意吧?”
宋显斟酌片刻后,对雷寂子道:“我先问问孩子们。”
雷寂子连忙道:“你儿子们都说听你的,你自己做决定就好。”
宋显端了一碟牛肉干来,请雷寂子品尝。
雷寂子对这肉干有印象,在长水县的时候,他从宋显手里得过一包。虽然不是牛肉的,味道也很好。今天吃牛肉的,味道就更绝了,让他倍感惊艳。
就是他年纪大了,牙口不算很好,要慢慢嚼。即便费牙口他也喜欢吃,谁让这东西越嚼越上瘾呢。
雷寂子沉迷于品尝牛肉干的时候,宋显借口要给雷寂子泡茶,招呼儿子们到了厨房。
“阿爹想认雷庆当义子?”
宋寒承知道宋显没有娶妻的心思,他现在有所犹豫,就只可能是在犹豫是否当雷庆的义父了。
宋陆远和宋济民都眼巴巴地盯着宋寒承,等他的回答。
“雷寂子和雷庆的身份都不一般,若认了干亲,多两位背景厉害的人照拂你们,好像也不错?老三念书,似乎也需要一位好先生教他。”
三兄弟望向宋显的眼神都充满了感动,区别只在于情绪外露的程度不同。
他们的好阿爹果然又把他们的需求排在前面,根本就没想过自己。
“雷寂子盛名在外,梁王如今的名声也在风口浪尖上。我们依靠大树确实好乘凉,却也容易被风刮到。”
宋寒承这句话精准戳中了宋显最在意的点上。
“有道理,干亲也不能随便认。咱们现在的日子就很不错,什么都比不上安稳重要。”
宋显马上做好了决断,去拒绝了雷寂子。
雷寂子怔愣一瞬,咽下嘴里还没嚼烂的肉干,“明明你刚才有几分意动,是不是他们仨兄弟拦着你了?”
对方毕竟是饱读诗书、能言善辩的博学之士,宋寒承担心宋显找理由婉拒对方,反而会更容易上了对方的套。
宋寒承要替宋显回答,雷寂子立刻抬手,目光严肃地示意宋寒承三兄弟不要多言。
宋显在雷寂子对面坐下来,亲自给雷寂子泡了一杯茉莉花茶。
随着沸水的倒入,杯中乳白色的茉莉花随水翻滚起来,须臾后,就散发出淡淡的茉莉花香。
“雷庆是很懂事的孩子,很会照顾别人的感受。若有亲人朋友打他一巴掌,他自己都不会喊疼,甚至会问打他的人手疼不疼。”
雷寂子闻了一鼻子的茉莉花香,整个人松弛下来,笑容重新挂在他脸上。他点了点头,称赞宋显了解雷庆。
他孙子确实是这样的人,很善良,总是最先考虑别人的感受。所以宋显如果给雷庆做爹,不会给他来什么麻烦,他孙子真的很懂事。
宋显笑着将第一遍茶水倒了出去,往杯子里添了第二遍水,才将花茶杯送到雷寂子的面前。
“雷庆今年已经十六岁了,这么大的孩子真的需要一个刚认识几天的陌生人当他父亲么?
“他真的需要从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身上得到父爱么?”
“有没有可能只是为了迎合他人,满足他人的感受,才选择牺牲自己的感受,对您说这样的话?”
宋显的三连问如同三道迅雷正中雷寂子的眉心。
雷寂子醍醐灌顶。
他只顾着考虑去满足孙子难得提出来的需求,却忽略了孙子的真正需求和感受。
诚如宋显所言,雷庆真的需要吗?
雷寂子稍作思量后就有了明确答案,雷庆根本不需要。
他是为了体谅他多年守寡的母亲,为了讨他母亲高兴,才主动找到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雷寂子叹了口气,“是我疏忽了,只顾着教导这孩子要成才懂事,尊老爱幼,多体谅他人,却忘了告诉他,有时当以己为先。”
宋显笑了笑,暂时没接雷寂子的话,只问他:“茶如何?”
雷寂子吹了吹茶,轻轻抿一口,“香中带甘,回味无穷。”
宋显当即就包了一包花茶给雷寂子,“雷庆这年纪正该多结交朋友,您若不嫌弃,让他与我这仨儿子多来往,得空来我这吃顿家常便饭,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也挺好。”
“我正有此意!”听到吃饭二字,雷寂子马上应下来,“到时候我也来凑凑热闹。”
两炷香后,宋寒承亲自送雷寂子回家。
宋寒承勒停马车,小心搀扶雷寂子下马。
雷寂子指了指车后面,生怕宋寒承把宋显包给他的茶、点心和牛肉干给忘了。
宋寒承将东西搬到雷寂子家中后,就礼貌对他作揖告辞,也不提请他出山的事儿了。
雷寂子反倒耐不住性子了,喊住了宋寒承。
“真是风水轮流转,如今转到你那边去了。”
曾几何时,宋寒承开出何等丰厚诱惑的条件想要拜见他,他都不屑一顾。现如今,倒成了他上赶着了。
雷寂子让宋寒承等一会儿,随即去桌案边提笔写了几个名字,递给宋寒承。
宋寒承谦逊接过,对雷寂子浅浅行礼,表达感谢。
“不用谢我,谢你爹吧,真是有个好爹。”雷寂子话说到最后,带了点酸溜溜的味道。
宋寒承仿若未觉,微笑应承:“这确实是。”
雷寂子突然想到什么,盯着宋寒承:“你爹那番话可不像是普通人能说出来的,像是大能者。”
“他就是大能者,论厨技这世上无人能与我爹相比。”宋寒承语气中透露几分骄傲,回应雷寂子的眼神也带着骄傲。
雷寂子觉得碍眼了,摆摆手,打发宋寒承快走。
只要想到他今天错失一个认儿子的机会,他就难受。
心里那股酸溜溜的味道更浓了。
不行,他要多吃几块甜香的樱桃酥压惊才行。如果压不住,那就再来几块牛肉干!
……
七天后,孟凤亭成功清剿了三不管地界的贼匪。他在匪寨和黑市上缴获了大批货物和金银珠宝,其实就包括重达千斤的丰神散。
长安郡郡守邬流延对孟凤亭一家独霸三不管地界行为十分不满,几度发出抗议,都被孟凤亭无视。
邬流延随后就联络丰宁郡郡守,想与之联手一起对付孟凤亭,竟被对方果断拒绝了。
邬流延这才知道丰宁郡郡守被孟凤亭贿赂了,只有他被孤立了。这就是彻头彻尾针对他的算计!
他气愤的同时颇感无可奈何,只好忍痛放弃了对三不管地界的管理权。
但没想到他让了一步,孟凤亭竟然得寸进尺了。
孟凤亭在收复了三不管地界后,以长安郡藏匿永州郡重要逃犯李红袖、黄乡老等人为由,直接带兵闯入了长安郡境内抓人。
消息传到邬流延这里时,已经过了三日。
这三天,孟凤亭以搜查为借口,带了众多兵马在长安郡内横行,根本不把长安郡的官员和士兵放在眼里。他们见到阻拦者就暴力殴打,甚至打死了人。
三天过去了,他所谓要抓捕的逃犯连半个影子都没有。
“孟凤亭分明在强找理由,就是为了带兵长驱直入我长安郡,意图扩张领地,吞并消灭我们。
郡守,我们若再忍下去,只怕明天孟凤亭就会带兵攻占郡城,直取您的首级啊!”
谋士的话正中邬流延心底最大的担忧,他们决不能再继续坐以待毙下去了,必须反抗。
邬流延立刻召集兵马,前去跟孟凤亭对峙,痛斥其野蛮不道义,破坏三郡之前默守的约定。
孟凤亭根本不管邬流延讲什么,坦率表明他的目的,他要邬流延交出李红袖、黄乡老等人。
丰神散他虽然查抄到了一部分,黄乡老和李红袖所带走的巨额财富却了无踪迹,他半文钱都没看到。
那些财富少说要运三五辆马车,行走起来目标明显,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除非有人袒护他们,帮助他们躲藏。
孟凤亭怀疑是邬流延包庇李红袖和黄乡老等人,只有这样才能合理解释黄乡老为什么在进入长安郡后就销声匿迹了。
孟凤亭因此对邬流延的态度更恶劣了,威胁他最好主动交出人和钱,“否则我定让你后悔!”
“让我后悔?我早就后悔了,后悔没早出兵,在三不管地界就将你拿下。”
邬流延当即下令,让他带来的兵马将孟凤亭等人团团围住。
“什么找人要钱,都是你耍阴谋的借口罢了,你们目的就是想吞并长安郡。我已经一忍再忍了,绝不会再容忍你们骑在我头上拉屎。来人,给我杀!一个不留!”
邬流延完全不顾忌孟凤亭金甲卫统领的身份了,当即下了屠杀令,对所有永州郡的兵马都杀无赦。
孟凤亭没想到邬流延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对他动手,向他宣战。他愤怒地带领属下们拼杀,同时放出信号,令守在三不管地界的兵马即刻前来支援。
这一仗因为孟凤亭在人数上不占优势,惨败。
孟凤亭在一队人马的保护下,才得以安全返回军营。
同行的兄弟们大部分都死了,孟凤亭自然忍不下这口恶气。
当天夜里,他就带兵突袭了长安郡的军事要塞,夺下两座县城管辖权。随后,他又占领了长安郡的粮仓黄平县。
邬流延也咽不下这口恶气,带兵反攻回去。
双方焦灼对战五日,战马嘶鸣,血肉横飞,最终由孟凤亭带领的金甲卫精兵大获全胜。
这半年多以来,孟凤亭吃住在东山大营,呕心沥血训练出来的兵马果然不负他所望,以绝对优势碾压了长安郡的军队,大获全胜。
胜利的消息传到永州郡郡城的时候,举城欢腾。
梁锋当即就饮酒庆祝,喝到半酣。
他高兴地吩咐属下开仓放粮,他要无偿赠酒,要全城百姓们跟他同欢。
宋寒承不建议梁锋如此,“乱世存粮很重要,是战备补给。”
梁锋正乐得开怀,听宋寒承这话颇觉几分扫兴,“你在质疑我?”
“大王,此时此刻我更要居安思危。丰宁郡郡守与千山郡郡守是堂兄弟,俩人关系十分要好。一旦这二郡共同集结兵马,借着长安郡被灭的由头对永州郡出师有名,当如何应对?
孟统领刚打完长安郡,需要恢复元气。长安郡内势尚存残余势力存在,需要清剿余孽。诸多杂乱事都需要解决,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
梁锋喝了几杯酒,醉意明显。
他摇摇晃晃起身,打了个酒嗝,指着宋显的鼻尖。
“宋寒承,你是不是以为你这段日子受我器重,就可以蹬鼻子上脸,指点我了?”
“大王醉了,还是等酒醒了再做决定。”宋寒承面不改色,声音依旧从容淡定。
“我偏不,我就要现在下令,你能怎样?”
梁锋知道宋寒承的建议很有道理,他应该听,但他今天就是不想听。
他这几天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在几名谋士提醒之下,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天不管做什么决定,都在宋寒承的建议之下,都有宋寒承的影子,他不曾独立做过任何一个决定了。
梁锋越是介意这点,就越觉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在任由宋寒承摆布。
今天这个决定他一定要自己做!
“来人,听我命令,开仓放粮!我要举城同欢,我要百姓们跟我同乐,高呼我是这世上最英明神武的王!”
梁锋站在大殿中央,伸展双臂,畅快地高声大呼。
屋内所有伺候仆人侍卫,都颔首低头沉默着,没有任何人回应梁锋。
原本坐在梁锋身边,陪着梁锋畅饮的三名谋士,见这情景都觉得不对,欲站起身来。当即就有三把锋利的长剑抵在他们脖颈处,禁止他们起身。
梁锋晃了晃微醺的脑袋,这才反应过来情况不对。
为什么殿门紧闭,没人进来?为什么没人回应他?那些仆人侍卫呢,都死了吗?
梁锋缓缓转身,注意到被挟持的三名谋士后,他眨了眨眼睛,摇摇晃晃转头,看向从容站在大殿东侧的宋寒承。
宋寒承还是平常那副模样,容色清隽,神情淡淡的,温和疏离。比起王府里那些喜欢慷慨激昂说话的谋士们,他的性情一点都不出挑。
现在他的样子也是,看起来他依旧是那个初入府任他驱使的新人谋士。
梁锋有种错觉,自己可能在做梦。
不然以宋寒承那贫寒子弟的身份,怎么可能会掌控梁王府,让大殿内的仆人侍卫都听他的话?
对,一定是梦,睡醒了就好了。
梁锋摇摇晃晃地坐回榻上,闭上眼睛,就要倒头去睡。
寂静大殿内,突然响起一道轻笑声。
一把凉而锋利的长剑抵在梁锋的脖颈处,皮肤瞬间被割出一道浅浅的伤口后,带起一阵清晰的疼痛,梁锋被激得彻底酒醒了。
他没做梦!这不是梦!
“你的梦是该醒了。”
梁锋眼睛瞪大,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他惊疑不定地缓缓抬头,看向声音的源头,对上宋寒承的双眼:“你……你到底是谁?”
“四运循环转,寒暑自相承。”宋寒承轻笑声再起,“我的身份很难猜?”
“四运,四季。”梁锋猛然瞪圆眼,不可置信,“你是那个把秘、陈两国搅得天翻地覆的季四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