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四位继承人全都来了。
就连被关起来的三王子也被临时放出来。
四个人看到最小妹妹的尸体，神情都不太好看。
大王子眼圈当时就红了，他一步步走到小妹身边，单膝跪下，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和脸。
大王子想起了五妹的小时候。
他是老大，比老二年长五岁，比小五年长十九岁，见过每个弟弟妹妹的幼崽时期，看着他们一点点长大。
尤其是五妹，她出生的时候，他已经是青年。
他还记得自己有多么喜欢这个妹妹，成天把她抱在怀里，都舍不得撒手。
后来这个妹妹一天天长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他越行越远，也不再和他亲近，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妹妹像是变了一个人。
小时候那么可爱的小家伙，长大后怎么就变得那么任性自私心眼狭小，恨不得整个世界都围着她转，稍微有点不如意就撒泼胡闹，甚至为此伤人杀人。
但不管五公主的性格如何，这都是他妹妹，亲妹妹！
大王子脑子中现在都是这个小妹妹小时候天真无邪的模样，就连她后来一些让他无法忍受的举动也在她死后变得无足轻重。
大王子用力擦拭流出的眼泪。
虎王轻轻拍抚大儿子的肩膀。
大王子用手遮住眼睛，却根本挡不住涌出的泪水。
二王子抬手擦过眼睛，眼睛也是红通通的。
三王子怔愣地看着五公主的尸体，似乎还无法相信一国公主就这么死了。
大公主表现得最冷静，她只是沉默地看着妹妹的尸体。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大公主第一个开口：“有凶手的线索了吗？”
虎王摇头。
王后脱力地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她在观察她的几个孩子。
她不是怀疑自己的孩子是杀死亲手足的凶手，她只是想要看看这几个孩子在知道自己妹妹死亡后都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每个人的表现都很符合他们的各自性格。
内蒂舒密尔就站在王后身边，手里拿着救急的药剂。她的眼神很哀伤，不时用担心的眼神看向王后。
虎王也带了一个人，侍卫角马。
他没有带雷米尔，因为他觉得这个场合不适合雷米尔出现。他也不想看到雷米尔可能会有的任何表情。
“我们合力查，大家一条心，一定可以查出凶手。”大公主慢慢说道。
虎王也拍了拍大公主的肩膀。
二王子开口，声音微微沙哑：“凶手留下的痕迹非常少，加上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茜娜和其他人进入那个园子，说明凶手对王宫内部一定非常熟悉。而且茜娜会在那里见凶手，并对凶手没有丝毫提防，说明凶手一定是茜娜认识的人，茜娜说不定还很信任对方。”
三王子立刻像是被惊醒一样，大声说：“对！一定是熟人！先查小五身边的侍卫，她那些侍卫有可能为了争风吃醋杀了她。”
室内一静，三王子还没有察觉，继续嚷嚷：“我早就跟小五说过，她收的那些雄性兽人不是好控制的，他们要么图财、要么图前途，要么就是贪图小五这个公主身份可以给他们带来的其他好处，为此他们可以忍受小五的不讲理和任性，还有狠毒和花心，可一旦小五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一定会反噬……”
“够了！”虎王一声爆喝，吓得三王子立刻闭嘴。
“你就是这么看你妹妹的？”虎王冷眼看三王子。
三王子低头不说话，心里则在腹诽：这可不是我怎么看，是你小女儿她就是这么一个人。
王后深吸气，后面的内蒂立刻拿出一小瓶嗅闻式药剂递给她。
“老三的话不好听，但也有一定道理。”大公主说话还是那么冷静。
虎王单手按到自己的要带上，沉声：“小五身边的人都已经被看押起来，如今侍卫统领克莱门特正在审问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虎王总觉得有谁像是在盯着他这条腰带。
虎王眼睛扫过整个房间，没有发现半点异样。
大王子也想为找到杀害小妹的凶手出一份力，但他现在脑子很乱，一看到小妹紧闭的双眼、苍白的脸颊，就难受得不行。
“还有当时看管五妹的人。”二王子再次开口，他看向王后：“五妹是什么时候从禁足之地出来，当时又是谁在看守她，这些都需要查清楚。五妹能从禁足之地出来，肯定有人帮助了她。而这个人必然是母后身边的人。”
虎王也早想这么说，他更想借此机会把王后身边的人全部控制起来，但这样做，势必会和王后撕破脸皮，所以他忍到了现在。
眼看王后死活不主动说要调查她身边的人，显然这件事她打算自己私下进行，没想到很少说话的二王子竟在此时开口，还说出了虎王最想说出来的话。
虎王也想拍拍二儿子的肩膀，但最终他没有伸手。
王后沉默片刻：“内蒂，你和克莱门特统领配合，这件事，给我查到底。”
内蒂立刻躬身应是。
哀悼过后，虎王把大王子、二王子和大公主都叫走了。
三王子左右看看，他是继续回去软禁的地方，还是可以自由行动了？
王后也在内蒂的陪伴下离开。
三王子留在了最后，他下意识抬头看向五妹的尸体，突然打了个寒颤，转身就跑。
这间临时的停灵室变得极为安静，只有两名侍卫站在门口守卫。
商非凡从屋顶大梁上跳下来，仔细查看五公主的伤势，顺便感知到对方身上残留的怨气。
如此强烈的怨气，恐怕就算没有天眼系统告诉他凶手是谁，他凭借怨气指引，都能找到杀死五公主的凶手。
可惜他对灵魂学不擅长，否则现在可以看看五公主的怨灵在不在，然后看能不能问出一些关键信息。
不过没关系，有这么强烈的怨气在，他完全可以换个方式审问凶手。
晚上，王宫变得安静。
在所有侍候的人都离开后，卧室里只剩下内蒂一个侍女。
王后忽然用不自信的语调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内蒂等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道：“不，您已经做到一位母亲和王后能做到的一切。”
王后苦笑，眼底发青，她还在壮年期，她的容颜也没有衰老，但她感觉自己的精气神似乎大不如以往。
老五不是她最爱的孩子，但那也是她的亲骨肉啊！
在有了不止一个孩子后，她不止一次地想过要让谁来继承这个国家。
她选出了最有可能的三个，放弃了另外两个。
老三和小五都是她选择的放弃对象。
因为确定他们不会继承王位，她对他们的教育就不怎么上心，甚至会故意放纵他们的“天性”。
她不希望她的孩子们为了王位挣得你死我活，想着其中几个蠢一点也好，至少未来的国王能容忍一个愚蠢的兄弟姐妹，但他一定无法接受一个聪明又有野心的手足。
她其实也没有选择大公主，但大公主入了狮域的眼缘，加上大公主自己尚武，宁可放弃宫廷教育，也要跟着狮域在兵营里混，她想着有个能掌握一定军权的公主也不错，只要野心不太大，将来也可以辅佐自己的兄弟。
为此，她还屡次有意无意地打压大公主，不让她冒头。
剩下两个儿子，一个是生来就拥有第一继承权的长子，还有一个则是聪慧英俊会体贴她的二王子。
二王子看起来是个学者的性子，对权力似乎也不是很在乎，但王后知道这个儿子很聪明，也很有能力，小小年纪就知道藏拙。
她看着对方随着年龄增长，暗中铺设的人际网也越发广大。
还有二王子的敛财能力，这一点绝对远超其他四个兄妹。
王后敢打赌，就是虎王也不知道他的二儿子拥有的财力已经不亚于一个传统大贵族。王城最大佣兵团，以及几家大型商行背后都有二王子的身影。
王后原本也不知道这些，她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才知道二王子年纪不大竟然就在暗地里经营了那么大的生意。
之后她就一直很关注这个儿子，并暗中给了他不少帮助。
她承认，她更愿意帮助次子，也是因为长子更偏向其父亲虎王，立场也更站在虎王那边。而次子则比长子贴心得多，也更愿意与丹顿家族友好相处。
她也明白，今天二王子主动提及要查她身边的人，不是让她难堪，而是为了缓和她和虎王之间的关系。
她不好主动提查自己的人，那会让她没有面子。虎王也不好主动提，那会让两个人的关系更僵硬。
大王子当时光顾着沉浸在痛苦中，完全想不到这些。
而大公主足够冷静，但她明显没有插手查案的意思，显然不想搅进这滩浑水中。
大王子过于感情用事，在关键时候很可能背负不起重任。大公主理智却只想利己。三王子就不用提了。对比下来，王后越发确信，她的选择没有错。
是的，我没有做错！
小五会被害，都是害她的人太恶毒！也是小五倒霉。
“你一定要好好配合克莱门特统领，把帮助小五离开宫殿的人务必给我找出来！”
“是。”内蒂垂下头，见王后闭上眼睛，立刻放下床帘，恭敬退下。
内蒂的休息室距离王后的起居室不远，那是一间很小的隔间，里面狭窄得只能放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小柜子。
内蒂坐在单人床上，像是在发呆。
过了一会儿，她从衣襟下扯出一条项链，握住项链挂坠，那神情就像是握住了某种依靠。
半个小时后，内蒂也梳洗睡下。
内蒂睡得有点不安稳，她开始不断做梦。
她隐隐察觉自己在做梦，想要从梦境中挣脱出来。
可梦中追杀她的女兽人太可怕！
她知道那个女兽人是谁。
那是五公主。
死亡后的五公主变得更可怕，那张脸狰狞得简直让人望之就会做噩梦！
“滚开！”
“你死了！我知道你已经死了，你吓不住我！”
“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内蒂变身，扑向五公主。
五公主也变身了，更可怕的是她的身体开始变异，变得无比庞大。
内蒂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变得缓慢无比。跑不动，也抬不起爪子，她想张口撕咬，却连嘴巴的咬合都变得无力。
也因此，她更加确定自己在做梦。
醒过来！内蒂的意识拼命挣扎，她努力想要抬起自己的手指。
她知道只要她能抬起自己的手指，她就一定能清醒过来。
啊，她的手指动了。
内蒂的大脑立刻恢复清醒。
她醒了，她从噩梦中挣脱了。
内蒂差点喜极而泣。
“内蒂。”
内蒂抬头，惊喜：“你怎么来了？”
对方温柔地看着她：“你在害怕，我感觉到了。”
内蒂咬住嘴唇。
雄性兽人握住她的手：“别害怕。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
内蒂呢喃：“她知道了，她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她威胁我放她出去，她竟然还无耻地肖想你。她逼迫我，让我约你出来，她想和你见面，她想勾引你……那个不要脸的贱人！”
“是公主又怎么了？是公主就能肖想别人的雄性？她都有那么多俊美侍从了，为什么她不能放过你，为什么要从我身边夺走你……”
“我不能让她这么做，我也不想你痛苦。她是公主，就算你再得陛下信重，你也无法抗拒她，你一定会被迫成为她的面首，你会成为近卫中的笑话，你外公知道了也会对你更有意见……”
内蒂抬起头，握住雄性的手，迫切且焦急地说：“你不会怪我的对吗？我不是有意要杀她，是她说话太难听了，我恳求她，求她不要去找你，求她不要把我们的关系说出去，但她不但不肯，她还嘲笑我，她还嘲笑你，说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只要她勾勾手指，你就会像狗一样……”
内蒂恨得咬牙：“那个贱人！她该死！我不能让她毁了你。”
雄性兽人温柔地把她抱入怀中，温柔地亲吻她。
内蒂哭泣着，紧紧抓住雄性兽人的衣襟，反复呢喃：“……我爱你……雷米尔，我爱你，我会为你做任何事情，不要把我当凶手看……”
内蒂哭醒了。
醒来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个梦中梦。
内蒂捂脸，把自己缩成一团。
一股怨气被强行拽出内蒂的身体。
商非凡也迅速离开了王宫。
怨气只会让内蒂见到在梦中追杀她的五公主，他原本想利用五公主诱使内蒂说出她杀害对方的原因。
没想到内蒂自己搞了个梦中梦。
原本内蒂挣脱怨气侵袭，商非凡还有点小小惊讶，称赞这名侍女坚韧的精神。
结果内蒂因为强烈不安和强烈的倾诉欲望，“逃”向了她认为最安全的港湾，也就是她情人的怀抱。
之后她对她情人说的那些话，都是她想告诉她情人的，但她又不能真正地告诉对方。
只是内蒂不知道，在商非凡操纵怨气对她进行有意引导下，那些话她不仅仅在梦中说出，而是真的说出了口，有点像是催眠。
成功得到答案的商非凡却有些郁闷。
费这么大劲，且让他在王宫浪费了大半个下午和大半个晚上的时间，结果这就是一桩称不上情杀案的争风吃醋案件。
他甚至想，三王子那家伙搞不好有做侦探的资质。虽然他搞错了对象，不是公主身边的侍卫吃醋杀人，而是公主想要抢夺他人情人，被情敌给杀了。
商非凡没有回去自己租来的府邸，他跑去了特调局。
不帅不在的日子，他都睡在不帅那张单人床上。
“阿沐，你回来了！”
商非凡超级惊喜，一下就扑倒正在换衣服的不帅。
不帅仰面躺在床上，伸手按住某人：“今晚不变成小老虎了？”
“你不在，变什么变。”商非凡抱住人，黏黏糊糊。
“变成小老虎，我的床太窄了。”不帅轻敲他的脑袋。
商非凡不愿意：“上次不也没变，你睡我身上就好。”
不帅一脚把人踹开：“你要么睡地上，要么变成小老虎，二选一。”
商非凡二话不说，伸手一扯衣服，衣裤落地，一只小老虎从衣服里蹿出来，一个高跃跳进不帅怀里。
不帅抱住小老虎，感受到这份沉甸甸的份量，不帅的心也顿时安稳下来。
“这么晚才回来，跑哪儿浪去了？”捏捏小老虎的耳朵。
“我去看戏了。你知道么，五公主死了。你知道她是被谁杀死的吗？是王后身边的心腹侍女，一个叫内蒂舒密尔的女兽人。你知道那个侍女为什么要杀五公主吗？因为五公主看上了她的情人。”
不帅被这串自问自答逗笑了，但他很快就收起笑容：“五公主死了？”
他不喜欢五公主，但……原身和五公主可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弟。
因为这点，就算五公主和三王子经常找他的麻烦，他也是能忍让就忍让。
现在听到五公主年纪轻轻就死了，不帅说不上难过，但也无法感到高兴。
商非凡把他查到的线索和从内蒂那里听到的内容进行拼凑，推测：“我想事情大致应该是这样的……侍女内蒂有一个叫雷米尔的侍卫情人，五公主看上了这个雷米尔。我在虎王身边见过这个雷米尔，长得确实还可以，外在条件算是不错。”
商非凡脑中闪过什么，但没有抓住。
“雷米尔？”不帅惊讶。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小老虎拍爪子：“总之，五公主发现虎王侍卫雷米尔和王后侍女内蒂有亲密关系，而考虑到王后和虎王的关系，如果让王后知道心腹侍女内蒂和虎王身边的侍卫好上，可以想见内蒂会有什么下场，就算不死，也会被王后厌弃。”
“内蒂因此受到五公主威胁，不得不把她从禁足地放出来。五公主也不知道是无聊，还是纯心恶心人，被放出来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想要见一见雷米尔，还非要内蒂去约自家情人。”
“内蒂就把地点选在了一个非常僻静的小花园中。但她并没有让自己的情人过去见五公主，而是自己去了。”
“内蒂恳求五公主放过他们，恳求五公主不要对王后告密，但五公主拒绝，还嘲笑了内蒂。”
“最后内蒂一怒之下，就把五公主给杀了。”
不帅不可置信：“就这样？”
小老虎摊开爪爪：“真的就这样。除非内蒂的精神力量强大到比我还强，还能在被催眠状态快速编造出一个逻辑通顺的故事。”
不帅缓缓吐气。
这位五公主死得可真是……都不能说冤，只能说是她自己硬作的。
好端端地非要去抢别人的情人。
以不帅对这位公主的了解，他甚至觉得五公主可能并没有多喜欢雷米尔，她可能更多地是出于自己被禁足的愤怒和不爽，让她想要折腾别人。
而王后身边的亲信侍女，负责传达命令的内蒂就成了她最想报复的对象。
不帅猜测五公主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内蒂和雷米尔的地下恋情，就以此作为威胁，更把抢夺内蒂情人这件事当做了一个能让内蒂痛苦、却能让她快乐的游戏兼惩罚手段。
五公主大概至死都不会想到，她会因为一个“小小”恶作剧把自己给作死了。
当然，这些都是他和商非凡的推理和猜测，事实到底如何，还得看王宫那边的追查结果。
“内蒂会被查出来吗？”
“那个侍卫统领克莱门特是个厉害家伙。”商非凡难得赞扬别人，但他这句称赞却说的真心实意。他有次经过克莱门特身边，差点被对方逮住。
克莱门特应该已经发现有人隐身进入了王宫，但他不动声色，连虎王都没有告知，就一直自己在做布防。
不帅嘴角微翘，“他确实很厉害。”
小老虎不高兴，小老虎妒忌了，翻身咬不帅。
不帅按住虎嘴，犹豫片刻：“我想提醒一下雷米尔。”
他和雷米尔关系普通，可好歹也在同一个侍卫营待过。
内蒂如果真的杀死了五公主，那她肯定无法逃脱罪责，但整件事也确实就是五公主自己作出来的，如果把事情告诉雷米尔，说不定雷米尔能有办法跟虎王求情，免了内蒂的死刑。
“你同情他？”小老虎歪头问。
不帅：“让别人来看这场情杀案，雷米尔就是那个因。如果他真的爱内蒂，内蒂被处死，他会一生都活在内疚和痛苦中吧。”
小老虎发出嗤笑：“算了吧，那个雷米尔可不是什么情圣，我在那个多丽丝王妃那里看到过他两次，两人可是真上了床的。”
不帅拉被蒙头：“……当我什么都没说。”
小老虎被不帅萌坏了，钻进被子里和不帅闹做一团。
“你是不是更同情那个侍女内蒂？”小老虎咬他耳朵。
不帅翻身按住他：“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