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像在做梦一样, 秦听又闻到那股熟悉的腐臭气味。

四周好像又变成了当初的密封管道里,眼睛的痛感也那么熟悉,就像刚刚被王敏挖掉眼睛时一模一样……

他害怕的想动, 却发现四肢也变回了狮子形态,无力的根本动不了。

是做梦?还是他从来没有被救出来?没有离开过那里?

这个念头宛如冰锥瞬间贯穿他, 他的身体、五脏六腑也惊悚而产生了痛感,他用尽所有力气想睁开眼, 想确定这只是一场梦,他有被救出去,他有眼睛恢复,他有遇到沈于蓝……

发生这一切怎么可能只是他在腐臭管道里的一场美梦?

不可能, 不可能……

他拼尽全力终于挪动的爪子,尖利的爪子朝眼睛上去抓希望自己睁开眼。

一只手突然按住了他的爪子。

“你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他听到一个声音,那个声音令他浑身一颤,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不正是当初在管道里第一个发现他,答应要救他的羊系异能体女生吗?

那么一瞬间他脑子全乱了, 难道他真的又回到管道里了?

“别抓眼睛, 会真的受伤。”她按着他的爪子,又伸手来轻轻拨开他眼睛上乱糟糟的狮子毛, 像是自言自语在说:“你不能动吗?真奇怪,异能体应该是能动的才对啊, 你现在不就是异能体形态吗?”

他听不懂, 脑子里一片混乱, 张开口想试着说话,没想到真的发出了声音:“是做梦吗?”

“应该是梦吧。”她手指抚摸着他的脑袋,吃惊的问:“你怎么在发抖?”

她像是非常关心他,手掌托起他毛绒绒的脑袋放在她腿上:“是因为这个梦境让你害怕?还是这个梦境里你还是会像当初一样难受?”

“这是梦?”他仍然不确定地问。

“是梦, 别害怕秦听。”她这次肯定的回答了他:“你又做了被绑架时的噩梦。”

她叫他秦听,冰冰的手指很温柔地穿过他的绒毛,很熟练地揉他的耳朵,像是在努力安抚他。

很奇妙,这样的抚摸让秦听想起来于蓝,她的语气也像于蓝那样温柔的问:“你经常做这个噩梦吗?”

秦听几乎以为是于蓝在问他,所以他朝着那个声音呆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以前经常,和于蓝在一起后就没有梦到过这里了……”又说:“可我从来没有再梦到过你,为什么……又梦到你了?”

她像是笑了一下,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抚摸上他的肚皮,唉声叹气说:“本来还想好好撸撸你,但这个噩梦里你的毛毛好脏,都打结了。”

秦听越来越困惑,她好像知道会出现在他“梦”里?

他忍不住问:“你是谁?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他努力的挪动爪子,摸到她硬硬的羊蹄:“当初是你先发现了我,给了我水喝,我真的想知道你的谁,好报答你。”

“你想怎么报答我啊?”她笑着理他打结的鬃毛,“以身相许?做我的宠物?”

秦听想了一下说:“我可以用钱报答你,或者你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但我有喜欢的人。”他说的很认真:“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吗?如果这是梦,等梦醒之后我好找到你,感谢你。”

她的手指停在他的耳朵上,无奈地说:“我没办法告诉你我是谁。”

“为什么?”秦听不解。

手指从耳朵摸到眼睛,她声音很轻地说:“因为如果被人知道我是谁,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就会化为乌有。”

“怎么会化为乌有?”秦听仍然不明白,他感觉到她手指上有什么冰冰的东西划过了他的耳朵。

“因为我拥有的一切都该是别人的。”她手指变得很慢,像是在笑,可不知道为什么让人觉得沉重,最后说了一句:“算了。”

很奇怪,她的声音和于蓝并不像,可她的语气有几个瞬间都让秦听错以为是于蓝在和她说话。

她到底是谁?

秦听太想知道她是谁了,那次绑架之后他拜托于蓝帮他找过这个人,可是一直没有找到。

“你就当我是你梦里的NPC吧。”她语气又变得轻松一些,托起他毛绒绒的大脑袋说:“不过下次再见希望你能做些美梦,不要再梦到这里了。”

“你要走了吗?”秦听马上问,怕她会像泡沫一样消失又说:“你不想告诉我名字,那你能让我摸摸你的脸吗?”

她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好吧。”

秦听感觉到自己的爪子被她握起来,轻轻放在了她脑门上、脸上、下巴上……

“你的爪子有触感吗?”她嘟囔着疑惑。

这一次他的爪子更清晰感觉到,她手指上冰冷的东西,似乎是个戒指……

——“轰隆隆。”

闷雷声猛地惊醒了秦听,他睁开眼的瞬间迎来不适应的晕眩,在晕眩中听见窗外的雷声、风声,看见昏暗卧室里简约的吊灯悬在头顶。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在脏臭的管道里,他在于蓝的卧室。

那是梦……

他迫切地想要找到一点实感,在晕眩中去找身侧的于蓝,却发现她不在。

他几乎在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猛地坐起来叫了一声:“于蓝?”

怎么会不在?他还在梦里?

卫生间传来响动,他听见了于蓝的声音。

“我在这里。”她拉开了卫生间的门,探头看向他:“怎么了?被雷声吵醒了吗?”

他看着她的脸好几秒,心仍然因为找不到她的惊惧在急促跳动。

她朝他走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不舒服吗?”

他握住了她的手,冰冷的手上冰冷的戒指,是真的,不是梦。

窗外雷声越来越大。

秦听伸手抱住了她,紧紧抱着才踏实地吐出一口气,哑声说:“找不到你,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以为他和于蓝在一起是做梦,他一切美好的事情是做梦。

“怎么会是做梦。”沈初一轻轻抚摸他的背,笑着说:“谁的梦会这么漫长啊?”

是啊,谁的梦会从被她解救开始,漫长到现在。

可秦听想,被她救下来,和她做朋友,住进她家里,和她在一起的每一晚不都美好的像梦吗?

他甚至做梦也想象不到自己会有这么幸福的今天。

她好的太不真实了,而这么好的她居然跟他在一起了。

秦听更紧地抱住她,很小声问:“我们是在一起了吧?”

“当然。”她温柔的回应他:“我们最近一起在一起啊。”

不,他问的不是这个,他问的是她们是在交往吗?是在同居吗?是在稳定的走向婚姻吗?

他想问,她愿不愿意让他做她的男朋友?愿不愿意和他结婚?

他从发生关系第一天就想要问了,可是他不敢,怕被她拒绝后连现状也不能维持下去了。

对她来说或许太快了,她还那么年轻,正是事业上升期,春风得意,怎么会想这么快就步入婚姻呢?

秦听不想绑住她,可他真的很怕失去她。

黑暗中,他捧着她的脸仔仔细细看她,又去吻她的唇,吻着吻着就过了火。

她想推开他,提醒他,他才出院没多久要注意身体……

但他俯下身去服务她,卖力的像是最后一次似的……

她的声音就渐渐散了,手指抓在他发间,摸出他的狮子耳朵,一下下揉着……

第二天下了很大的雨。

秦听送她上班时,和她说了又梦见了那个当初发现他的羊系女生,她很奇怪,两次的梦境也很奇怪。

说的时候秦听抓着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戒指,不确定的问:“你昨晚有做梦吗?”

沈初一知道,他是在怀疑会不会她也做了同样的梦,她们在梦里“相遇”了。

所以她故意没回,岔开话题和他说:“今晚要加班,我可能会回去晚一点,你别等我吃饭,自己乖乖吃饭睡觉。”

秦听被转移了注意力问:“会很晚吗?”

“应该会。”沈初一答应了今晚见章典。

下车时,秦听突然又拉住她,很快的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他自己倒是先脸红了。

沈初一没怎么谈过恋爱,唯一认真的一次恋爱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和秦听这几天倒是真有种重回初恋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时不时会让她有点内疚,连带着她真产生一种“如果能做回沈一就踏踏实实和秦听过日子”的念头。

特罪署这两天不算忙,司康请了假。

她听鲍啸说,司康好像从绿洲回来就不太舒服,有两次见他在洗手间吐,说是重感冒。

沈初一听到“吐”顿时就想到了她的前男友,她那位兔系异能体的前男友在分手那段时间就大病一场,一开始也是吐得很厉害。

司康不会是假孕了吧?

可是她和司康已经分开很久了,要假孕也该是在她去绿洲之前啊。

她思来想去给司康发了条信息,问他怎么样了?

司康倒是很快回了她:【没事,在绿洲感染了乙流。】

他这样说,沈初一也就没有再追问。

午餐前白世舟开了一个简单的会,问她钟天泽一案接下来打算怎么查?

她没有立刻回答。

白世舟展开了一份报道给她看,是媒体把杜坤生一案的重心放在了汪淼淼模仿钟天泽案杀人上,在网上引发了一场讨论,讨论汪淼淼、孟三是不是杀害解剖钟天泽的凶手。

因为汪淼淼本身是受害者,她的凄惨和极端又强的报复手段,在网上引来了一批她的支持者。

“以暴制暴一直是个争议不休的话题。”白世舟看向沈初一说:“如果可以在皇甫沛和杜坤生一案宣判时,将钟天泽一案的凶手也缉拿归案,也许能平息网上这股风潮。”

“署长是在担心会有更多模仿犯借着这股话题作案吗?”鲍啸问。

“是。”白世舟展开了更多网上极端的话题,“很多人已经把汪淼淼当成一种精神图腾了,他们认为钟天泽也是汪淼淼所杀,他们统计了所有被害者的罪行,包括刚脱离生命危险的霍展颜,她收到了大量的攻击短信和遗照。”

犯罪该由法律来审判,不该是发动另一场“暴力”。

一直没说话的沈初一放下了手里转动的笔说:“下午我和章典去猪肉厂再看看。”

章典没说话的注视着她。

下午仍在下雨。

沈初一只带了章典去猪肉厂查看。

大雨里,章典撑着黑伞和她一起进入猪肉厂。

偌大的厂子早就被警方封锁,如今空无一人,只有修好的监控和异能监管在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无菌库的大门打开,血腥的气味飘散出来,在潮湿的阴雨天令人犯恶心。

沈初一拉上口罩,戴好手套走进去,那枚吊着钟天泽的猪肉钩子还悬在那里。

章典就走在她身侧,看着她戴手套的手问:“你的特殊异能是触碰吗?”

沈初一顿住了脚步,看向他。

白光灯下,两个人穿着同样的黑色制服,带着同样的审视目光看向对方。

猜到得真快,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猜到的?

沈初一仔仔细细看着他的表情,不答反问:“钟天泽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章典没有表情的脸上慢慢多了一些笑意,他垂下眼离得很近看她,眼神里是毫不遮掩地欣赏。

在这个世界上,能成为他的朋友、敌人、爱侣的人只有沈一。

没有人能比她更聪明。

因为她的出现,他无聊的生活变得有趣,也因为她,他无法再忍受过去无聊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