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离开特罪署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沈初一坐在车里, 章典坐在她的副驾,车子开过一个红绿灯,章典开口问:“说说看, 你想利用我做什么?”

沈初一看向他露出一个表演痕迹很重的表情:“章教授怎么说利用啊?我们可都是为公家办事。”

“你只有在想差遣我的时候,才会这么和颜悦色。”章典看着她的小表情觉得好笑又可爱, “你知道的,我不为任何机构、人办事。”

是啊, 他破案只是兴趣所致。

“是想让我侵入绿洲洲长的终端?还是绿洲警署署长的终端?”章典直接问。

沈初一眨眨眼笑了,“两个都要,还有昆山这个黑户的暗网终端。”

真是狮子大开口。

但章典说:“可以。”又问:“那我可以得到什么?”

沈初一仿佛预料到了一样,看向前方道路开过红路灯说:“这就不是利用了, 是交易。”

“有什么分别?”章典喜欢和她说话,引诱着她说话。

“分别很大。”沈初一说:“利用是我单方面地使用你,显得你深情一点。交易是我们互惠互利, 就别装的多深情了。”

多么清晰的思辨能力。

章典忍不住笑了,又问:“那勒索呢?”

沈初一看他一眼, 回答说:“勒索是犯罪, 但如果受害者享受勒索,那就要考虑他是不是有哪方面的心理疾病。”

——“一一说话好有趣。”

——“小羊嘴巴也狠毒辣呢。”

享受勒索。

章典笑着认同, 他确实享受每一次和她的博弈,“或许是因为他太孤单了。”

沈初一脸上的笑容停顿了一两秒, 车子驶过下一个绿灯, 她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问章典:“你想要什么?开条件吧。”

她回避掉了他上一句话。

章典更清晰地意识到,她不喜欢太认真的感情交流,一旦别人想要认真地和她表达感情,她就会立刻回避掉, 甚至觉得不耐烦。

不主动、不深入、不建立密切的情感关系。

所以她享受肉···体关系,但没有和任何一个人成为正式的男女朋友。

——“我知道我知道,回避型人格,是因为小羊从小就没有父母,没有建立过正确的亲密关系,所以她不知道怎么建立。”

——“555可怜的一一。”

章典没有勉强,顺着她的话说:“我想了解你,想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只是几个问题而已,作为交易这个要求并不难。

但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停了一会儿问:“真心话大冒险,你选什么?”

“嗯?”章典没跟上她的思路。

“你没玩过?”沈初一脸上重新出现了游戏一样的笑,从车镜里看他说:“真心话就是说实话,选大冒险你可以让我做任何事,比如kiss。”

章典望着她的侧脸,没有立刻回答,她似乎很不愿意袒露自己,宁愿kiss也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她的话其实是在极力的推荐他选大冒险,她不想让他了解她。

——“kiss!kiss!选kiss章典!”

——“天哪章典你在犹豫什么!当然选大冒险!不只可以kiss!还没有跟小羊做很多事!”

——“拜托章典选大冒险,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和小羊kiss了,问问题有什么重要的,你可以自己查嘛。”

——“我要kiss!章典不管!选kiss!”

“大冒险很有诱惑力。”章典坦白地说:“但我更想了解你。”

诚然他喜欢和她kiss,他从第一个kiss开始沉迷和她亲密的□□接触,可从一开始吸引他的是她的“大脑”。

她脸上出现了一丝讥讽的情绪,像是压根不信他的回答,因为“了解她”是她不熟悉的路径,她不信有人接近她,是为了了解她。

“一个问题。”她没有啰嗦,和章典规定:“你替我侵入三个终端,我回答你一个问题。”

虽然听起来很不公平,但章典见好就收:“很公平。”

“你问吧。”沈初一驶上高架桥等着他提问。

章典反而变得慎重了,只有一个问题。

他既想问她为什么能“变成”沈于蓝,又想知道她是通过什么方式令他陷入昏迷,在他昏迷时来去自如的出现在他浴室里。

他也更想知道她如何知道他不是真正的章典、她做沈于蓝的目的、她在绿洲时被杜坤生绑架后经历了什么……

他对沈一的好奇远超过一个问题,真的是难倒了他。

——“不然你就问她喜欢不喜欢白世舟吧。”

——“那不如问她怎么样才能让你做她男朋友。”

——“牺牲kiss换来的问题,要问点有用的,章典知道吗?”

他的异能体委委屈屈为他提供思路。

“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沈初一贴心的说:“你可以先帮我查,问题等你想好了随时问。”

章典第一次体会到,如果机会难得,人就会变得难以抉择,这是他之前从未体会过的。

车子开下高架桥,很快进入了军区住宅区的路段。

“先回去一趟,我有些事要办。”沈初一把车子开过门岗,和章典说:“顺便把你送回家,你在家里侵入那三个终端。”怕他不信任还又补充:“我答应的事就一定不会赖账。”

“我当然相信你。”章典没有多话。

她把车子停在了章典的家门前,还下车替他开了车门,低头对车里的他笑着低声说:“当然,你也可以随时把真心话换成大冒险。”

夜风吹在她脸上,把她的表情吹的很生动。

章典下车时又想,该和她讨价还价再要一个kiss的。

可她着急办事,已经快步回了自己的房子。

他站在她崭新的车边,看见洋房外的特罪署警员朝她行礼、称呼她副署长,她一身黑色西服略微点头说了一句:“辛苦了。”脚步却没有停下。

章典忽然具象化的看到了她迅猛的成长——昂贵的车子、身份象征的房子、特罪署副署长。

她早已超过了当初他的晋升速度,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成为署长、进入内阁。

沈初一刚进自己的新家就闻到了很陌生的饭菜香味。

蒋思涵的妈妈何虹正在厨房,聪聪的母亲张静婉正在给蒋思涵擦嘴巴。

沈初一想起来,她打电话和两位妈妈说过,她冰箱里有涮火锅剩下的菜,可以随便吃。

“沈探员?”瞧见她,张静婉马上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说话,聪聪就恶狠狠地把碗重重一放站起来说:“骗子!”

“聪聪不可以这样。”张静婉忙拉住儿子,小声说她。

聪聪却恼怒的朝着沈初一说:“老大和水水没有来!一一也没有来!骗子!她就是骗子!”

沈初一笑着走过去摸了摸乖乖吃饭的蒋思涵,蒋思涵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她。

何虹也从厨房出来热情的问她:“沈探员吃晚饭了吗?我们用冰箱里的东西做了晚饭,特意盛出来一些,是干净的,您要不要吃一点?”

她确实有些饿,闻了闻问:“是包了饺子吗?”

“是饺子。”张静婉笑了:“我看有小葱和五花肉片就切了做饺子,吃几个吧,饺子不占肚子。”

何虹马上去盛了一碟子饺子出来。

沈初一没推辞,坐在聪聪的座位旁边说了谢谢。

聪聪很生气的把自己的椅子拖了老远。

“聪聪。”张静婉抱歉的过去想说儿子,却又实在不忍心,所以只是低低说:“沈探员救了你和思涵妹妹,你不可以这样。”

“没关系。”沈初一低头先吃了两个饺子,夸了两个妈妈的手艺,才对聪聪说:“再等五分钟,五分钟后你去楼上卧室里。”她放低声音:“一一在等你。”

聪聪眼睛立刻朝楼上看,下意识就想上去。

沈初一又提示:“不是现在,是五分钟后。”

聪聪着急的停住脚步,找来妈妈的手环,盯着上面的时间嘟嘟囔囔的计算:“五分钟,五分钟是几点?9:46……五分钟后是几啊?”

“九点五十一分。”张静婉小声告诉儿子,眼眶红红的理着他的头发:“妈妈教过你的,还记得怎么看时间吗?”

聪聪点头,认真的盯着时间:“九点五十一分钟,后面变成五十一就是九点五十一分钟。”

“聪聪真聪明。”张静婉说。

沈初一吃下饺子,抬头看她们,何虹抱着女儿蒋思涵坐在沙发上,替她热敷着脚踝上的淤青。

两个平凡的母亲竭尽所能地守护着自己的孩子,哪怕在别人眼里,这是两个残障的孩子,她们也从未放弃过她们。

她低头把最后几个饺子吃完,说了谢谢,就上楼去换衣服了。

卧室里的窗帘一直没拉开。

她没开灯,在黑暗中解下了沈于蓝的手环,将西服换成了一件黑色T恤,戴回自己沈一的手环才开了灯。

很快外面就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很着急的停在房门外,却还是乖乖敲了门。

沈初一躲在门后拉开了门,看见聪聪傻乎乎的走进来没有发现门后的她,很小声又很着急的叫了一声:“一一?你在不在?五十一了……”

沈初一将门关上。

聪聪吓一跳似得回过头来,看见她激动的冲过来用力抱住了她,嘴里乱七八糟地说:“一一!骗子没有骗我!一一妈妈没有死,她在楼下,还有妹妹的妈妈,我带你去看……”

沈初一拉住了他的手,靠着门低声说:“我是偷偷过来的,不能被发现。”

聪聪一知半解:“这里没有警察,只有聪聪和妈妈,还有你那个朋友。”

沈初一也不能说外面有很多警察,就和他说:“我有一件急事,你有没有联系汪淼淼的办法?”

她用最简单的语言和聪聪说:“水水她受伤了,找不到她,她就会死,你能联系到她吗?或者你知道她会躲去哪里吗?”

聪聪吓到了,问了她好几句水水怎么会死?他不要水水死。

等沈初一抱住他,一再表示她会去救水水,他才平静下来,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联系汪淼淼。

是啊,汪淼淼那么谨慎,怎么会告诉聪聪她的联系方式。

沈初一想了想,换了另一种方式问:“那水水有没有告诉过你,如果遇到警察抓你,你该怎么办?带着蒋思涵逃去哪里?她有说教过你吗?”

这次聪聪不迭点头,着急的回答说:“有教,水水有教,遇到警察跑上船!但我太笨了,忘记船停在哪里,太着急跑进了水库里……”

船。

货船不大,飘飘荡荡的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停下了。

汪淼淼缩在货物间的缝隙里因失血而昏睡了好一会儿,再醒来时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知道是孟泽的异能脊髓液过了时间。

黑暗中,她既冷又痛,手指和受伤的腿几乎麻得没有知觉了,她摸索着找到了放在脚边的一份盒饭。

应该是孟泽的姑姑过来送的盒饭,腿上和手上的伤口也被孟泽的姑姑简单处理过了。

她在盒饭上摸到了一盒药和一瓶水。

药盒上似乎写了字,她努力的去摸字的痕迹,靠猜测猜出来是[消炎,一次一粒]的意思。

她僵着手打开药吞服下去,又打开冷掉的盒饭低头吃了两口,用力吞咽,莫名的眼泪湿湿的流了一脸。

要吃饭的,她现在还不能死,杜坤生都没有死,她绝对不能死。

她囫囵地往嘴里塞饭,在摇晃的风声中突然听见舱门被打开的声音,立刻抱着盒饭缩进角落里,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脚步声却准确地停在她跟前,她下意识抓住袖子里的瑞士军刀,一样东西轻轻碰在了她的手背上,她吓得一颤,先闻到了肉的香气,又感觉到热。

碰在她手边的东西热乎乎地冒着香气,是荷叶鸡?

“是姑姑吗?”她缩在缝隙里很小声的问,除了孟泽的姑姑没人会来给她送吃的。

黑暗之中,她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说:“我是沈一,你应该听说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