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典开车到达F市是晚上七点二十, 半路下起了雪,天黑得很厉害。

按照导航他找到了短信上说的红区废品站,车子停在废品站外的空地, 他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四十。

还有二十分。

漫天的夜雪铺在漆黑的路上,他坐在车里太阳穴有些发涨, 因为脑子里那些异能体的声音太吵了,从收到短信开始没有一刻是安静的。

现在仍然在窸窸窣窣的讨论他的衣着打扮、建议他用点香水、求他去买一束花……

它们似乎以为这是一场约会。

但这对于“沈一”来说是一场交易、一场和他的博弈游戏。

她一定想好了对策怎么从他手里套走钟天泽的行踪又能全身而退。

她甚至未必会真的如约出现, 和清醒状态下的他见面。

章典可以想象到如果他拿着一束花出现,她那张嘴巴里会说出多么刻薄的讥讽。

——“她讥讽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也不会难过得死掉。”

——“就是就是。”

——“你都没有做怎么知道她会讥讽?上次她惩罚你是因为你送的礼物不好,但送花肯定没问题。”

——“就是就是。”

——“虽然她嘴巴讥讽你,但说不定她心里很开心, 她开心就会跟你kiss,你的目的就达到了啊。”

——“就是就是。”

他的目的从来不是kiss,不过它们小小的脑袋向来不擅长思考。

章典压了压太阳穴, 让它们安静下来,想将车熄火, 就看见有人从废品站门口探头出来。

车灯照亮细细的雪, 也照亮那张探出来的脸,她在光芒中眯了眯眼走出来, 就站在车灯中朝他招了招手。

是沈一。

章典有几秒的愣怔,他假设过这次和她见面的可能性, 她那么狡猾谨慎一定不会轻易地和清醒时的他见面, 可她现在就这样随便地走出来, 朝他招招手,就像是他们是寻常的朋友,这是一场寻常的碰面。

大雪下,她穿着黑色的大皮衣, 宽大的遮到大腿,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皮靴,像是很怕冷,她缩着脖子藏起半张脸在毛绒绒的领口里看他。

——“老天她真可爱!!!”

——“她就像一只小羊!可爱的小羊!!”

——“呜呜呜呜她在等你唉!她一定一直在想着你什么时候来!天!这就是约会!”

——“就是就是!你冰冷的心也被她可爱到了吧!”

章典想:她这样轻易的出现,是有别的计划吗?

车灯中,她朝他的车子走了过来,敲了敲他的车窗,歪下头透过玻璃看他。

她眨眨眼,浓密睫毛下的眼睛横瞳出现,淡淡的金色在她瞳孔中心流转,隔着玻璃准确的找到了他。

章典的心奇异的跳快了两下,那真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你很难不被吸引。

他推开车门,闻到冰冷空气中她的味道,不是香水或是洗发水的气味,是她本身的气味,他形容不出这种气味,但她靠近他时这种气味就会勾起她每一次亲密接触时的记忆。

像是闻到食物的香气,就会开始觉得饥饿。

“走吧。”她在大雪里看他一眼,既没有防备也没有更多的话,只是转身带着他往废品站里走。

她要带他去哪里?她有什么计划在等着他?她打算怎么从他手里得到钟天泽的行踪?

章典对她好奇极了,望着她的背影跟着她走进废品站。

原来她这么高,应该到他的下巴。

原来她这么瘦,两条腿在靴子里晃荡。

她身上没有任何配饰,黑发也只是随便用黑色头绳扎着。

她似乎很怕冷,手指缩在袖子里。

她没有回头看他,只往前走,带着他绕过成堆的废品,又穿过废品厂中的一条小路,走进了废品厂后面的老旧居民楼,上了一层楼梯,打开了一扇生锈的防盗门,把他带进了一间漆黑的房间里。

是她曾经住的地方吗?

章典听见她又转身去了门口,猜想她是想在这里迷昏他?还是抓住他绑了他?

就听见“咔哒”一声,她似乎拉开了电闸,章典头顶上的灯亮了起来,橘色的光照的他短暂的眯眼,然后听见她关门的声音。

“坐吧,这里是干净的。”她掀开了单人沙发上的沙发布,对他说了第二句话。

章典睁开眼,看清了这间屋子,很小的空间,看起来不到五十平,没有厨房和洗手间,只放了一张床、衣柜、一张单人沙发和矮桌子就已经显得很拥挤。

可这样拥挤的房间里堆了很多纸质书和各种各样的玩具,床边有投影仪,墙边摆放着很多相框。

这些都是她的东西?和他想象中有些出入,他以为独自长大、东躲西藏的沈一是极简主义,居住的地方不会有这么多没有实用价值的东西。

“坐啊。”她抬起头看他,又对他说:“你站着太占地方了。”

他在这狭窄的房间里显得格外高大,站在沙发旁成了最高的“家具”。

“抱歉。”章典坐在了单人沙发里,看着她在小小的房间里忙来忙去,陷入了困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打算干什么?她似乎没有要问他钟天泽的行踪,而是开始整理她的房间。

她从角落里拖出来一个很老的取暖器,插上电,确定它还可以用,像是满意地拍了它两下。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手环,从床头摸出了一个更古老的遥控器,打开了投影仪。

投影仪居然也可以亮起来,只是颜色变得饱和度很高。

“你先随便看。”她把遥控器放在了小桌子上:“我马上回来。”

章典看见她起身要出门,忍不住问:“去哪里?”

“取外卖。”她重新拉好衣服,和他说:“外卖送不进来。”

她居然还提前点了外卖。

章典看着她关门离开,不明白她的用意。

——“这就是约会啊!”

——“你没有约会过你不懂,这就是约会,她把你带回了她的家,还给你点了外卖,等一会儿你们会一起看电影,看着看着就在沙发里kiss了!”

——“没错!是约会!天啊她奖励你一次约会!”

——“昏倒!”

——“说不定你是第一个被她带回家的男人!”

——“昏倒!”

——“我就说你应该带束花!你真的很不浪漫!”

约会?

章典更困惑了,这是约会?是她对他的奖励?

投影仪的光照亮狭小的房间,电暖气发出轻轻的嗡嗡声。

章典坐在窄小的沙发里环顾这间小屋,这里是她曾经的“家”吗?

对面的地上堆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书,书的旁边放着空花瓶、和一些反扣过去的相框。

章典伸手将那几个相框拿了过来,相框里是奖状。

沈一初中异能竞技赛第一名的奖状。

沈一年级第一的奖状。

沈一F市优等生冠军的证书……

各式各样的第一名她有十三个,旁边的书本里还夹着几张年级成绩第一的奖状。

原来她把自己的奖状全部好好装裱了起来。

不只是奖状,她用过的书本、试卷也有好好的收着,从初中到高中。

章典翻看着她的课本,在课本上看见许多她的涂鸦,她似乎很喜欢在课本上写写画画。

这么喜欢读书的沈一,在被巨鹿学院除名后痛苦吗?

这里没有她变成沈初一后的痕迹,只有沈一的痕迹。

她是不是很久没有回过这里了?

她从几岁开始独自住在这里?初中?

他记得她应该是十二岁读的初一,十二岁的沈一就开始独自生活了吗?

章典看向她的床铺,窄窄的单人床上铺着毛绒绒的床单。

他摘下手套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床,窄小的床铺的很柔软,床垫是好的床垫,被子是羽绒被,枕头旁边还放着几个玩偶。

原来小时候的沈一也像普通小孩一样喜欢玩具和玩偶。

投影仪的光芒下有灰尘在飘动。

章典仿佛看到小小的沈一抱着玩偶坐在床头,一个人看着影片。

她会看什么呢?

她在那个时候有没有幻想出来一个妈妈陪在她身边?

章典掌心贴在毛绒绒的床单上,忽然产生一种极其强烈的共情感。

就好像曾经躺在这张小床上的人是他。

曾经独自长大的人是他。

他和她都没有父母,亲人,朋友,像个异类一样独自抚养自己长大。

不同的是,沈一比他更顽强。

十二岁的沈一扮演着自己的母亲,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她装裱自己的奖状,为自己买玩具,让自己睡在柔软的床上,温暖的小屋里。

他伸手轻轻抚摸沈一的枕头,幻想着小小的沈一在枕头上哭泣。

背后的门忽然被拉开。

沈初一站在门口狐疑地看他:“你在干嘛?”

章典收回手,回头看她,她靴子上粘了一圈雪,手里拎着两包外卖,鼻子和脸颊冻得发红。

她在门口脱了靴子,光着脚进来在矮桌子旁的地毯上屈膝坐下,打开手里的外卖,是几瓶酒和一些卤味、烤串。

“你吃晚饭了吗?”她很自然的问章典:“我还没吃,陪我吃点吧。”

就像约会。

章典快要忘了今天为什么而来。

她把一切都变得自然平常,打开卤味,倒了两杯酒,递给他一杯。

“我不喝白酒。”章典闻到白酒很浓烈的酒精味。

“从来不喝?”她好奇地问章典,见章典点点头就更有兴致地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输的人喝酒或者要回答一个问题,不能撒谎。”

章典看着她的双眼,“这就是你今天的计策吗?”

“不是,只是喜欢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沈初一坦诚的说。

章典又问:“你今天的计策是什么?”

“赢了我,我就回答你。”沈初一把酒杯添满酒,“你不是对我很好奇吗?只要赢了我就会回答你任何问题,绝对不撒谎。”

任何问题。

这无疑对章典是有诱惑力的,他非常好奇她为什么“勒索”他?勒索的目的是什么?又是怎么每次出现都让他无法清醒?

所以章典问:“什么游戏?”

沈初一从桌下摸出了一副扑克牌:“比大小,各抽一张牌谁点数大就算赢,很简单。”

章典看着她笑了笑:“我记得你是赌场的常客,逢赌必胜。”

沈初一脱下了厚重的皮衣,坐在电暖器旁边抽出牌,手指翻飞地将一副牌洗得花样百出,“但比大小比的是运气,我运气一向很差。”

她里面穿着最普通的黑色高领薄毛衫,可不知道为什么章典觉得她穿得很漂亮,或许是因为她看着他洗牌时露出的得意表情。

她说着谦虚的话,却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

非常可爱。

所以他抽了第一张牌,红桃十一。

他抬眼看对面的沈一,她在看了自己的牌后对他说:“你输了。”

然后她翻开了自己的牌——黑桃十二。

章典有些好奇:“你知道我是什么牌吗?如果我是十三呢?”

“你是红桃十一。”沈初一笃定地说。

章典握着自己的牌惊奇的问:“你的异能似乎没有透视这一项,是通过观察我的瞳孔吗?”

“好奇啊?”沈初一手肘放在桌面上,探身靠近他的脸,轻轻笑着说:“赢我啊。”

她的气息飘散在他鼻尖,他听见身体里的触手在尖叫。

“喝吧。”她把满满一杯的白酒推到他手边:“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喝酒,把钟天泽的行踪告诉我。”

章典放下牌,端起酒喝了下去。

一整杯的白酒喝下去,他从喉咙烧到了胃,感觉身体也热了起来。

沈初一重新洗牌。

他抽了第二张牌,这次没有看,也没有翻开,而是直接扣在桌面上。

沈初一笑了一下,抽出牌看也不看直接翻过来:“你又输了。”

那张牌居然是一张黑桃十三,最大的点数。

章典意识到,在赌牌上他确实不是她的对手,她有一百种技巧来赢他。

她重新倒满一杯酒,边推给他边说:“但我可以告诉你,你在抽牌时我就能知道你的牌,我也能抽到自己想要的任何牌,你喝完这杯我可以告诉你原因。”

章典接过酒,皱眉喝了下去,这次感觉火烧的他想吐。

沈初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很热,抓在章典没戴手套的手上,他下意识想缩回。

可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精神力渐弱,体内压制的触手在她一碰之下涌了出来,从掌心里缠绕上她的手腕。

她也惊的一顿,随后又笑了:“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指甲反光,我眼神很好的。”

章典愣了愣,她的异能居然可以通过指甲反光看出牌?怪不得她逢赌必胜……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可触手越涌越多,撞翻桌子上的酒杯缠住她的手臂,从桌子下缠住她的腿,发出乱七八糟的声音。

太禁不住撩拨了。

初一被它们热情的包围,立刻往后撤了撤,手臂压到桌子上的遥控器。

投影仪亮了亮,不知道是按到了哪个按钮,自动开始播放上一次关闭时的影片。

亲吻声、喘··息声和男女之间的呻··吟声充斥满整个小屋。

章典困惑地抬头看过去,看见虚拟屏中在播放一部大尺度的赤··裸电影,从13分钟开始播放,而影片显示的播放来源是十年前的终端下载。

沈初一拿起遥控器退出播放,抓着触手说:“控制一下你的异能体。”

章典想说“抱歉”,但他的嘴唇因为酒精发麻变得有些迟钝。

他又看了一眼虚拟屏幕上的界面,她退出了那个影片播放,回到的界面是【播放记录】。

播放记录里只有这一部大尺度电影,而这部电影的下载终端显示是【来自王**的终端连接】。

很显然,不是沈一自己的终端,是另一个人在她的小屋里连接了她的投影仪下载了这部影片。

——“是谁!王**是谁?谁下这样的电影教坏了小羊!”

——“十年前小羊才十八岁!是谁这么坏!”

——“只看了13分钟,是不是13分钟那个人就开始kiss小羊了!”

——“好坏的人!”

——“她的初吻不是你是王**唉。”

——“你也不是她第一个带回家的,王**才是!”

——“她有交过男朋友啊,原来她不是没有朋友,只有你没有朋友,孤单单一个人……”

章典头痛的将额头低下去抵在了手指上,指尖按压太阳穴,用精神力将涌出来的异能体全部压了回去。

“这么快就醉了?”沈初一歪头看他:“还玩吗?”

他从手指里抬起眼看向她,眼尾和眼球都有些发红,喉咙被白酒烧的有些发哑:“回答我三个问题,我就把钟天泽的行踪给你。”

他看起来就像是醉了,不想玩游戏,只想进入主题。

谁心急谁就会先开出条件,只要开出条件,她就能想办法应对。

原本她还想,等灌醉了章典再问钟天泽的行踪。

没想到,他先心急了。

为什么心急?

沈初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去身体暖烘烘的,虽然不明白章典为什么心急,但她发现了章典的新弱点。

她看看他没戴手套的手指,又看他发红的耳朵,他手背上和耳朵后红了好几片,他是对白酒过敏?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耳后的红色皮肤。

被他紧紧抓住了手。

他的手指变得热起来,盯住她的眼神也变得有温度,哑声说:“别碰。”

“又不是没有碰过。”沈初一凑近他,几乎贴在他唇边说:“你清醒的时候可没有睡着的时候听话。”

她的呼吸带着热热的酒气。

章典的理智告诉他,这是难得的机会,一定要找出她的软肋,问出他想要的答案。

可他耳后的腮心不可控地微微颤动起来,酒精令他自控力变差,异能体快要压制不住……

“要不要先接吻?”她的唇离得那么近。

章典脑子里的思绪一下子全乱了,只听见异能体的叫嚣。

他的身体失控,本能一样吻上了她的唇。

热热的唇贴在一起,越吻越密,越吻越不够。

她主动的攀上他的脖子,推开桌子,挤进他怀里坐在他的膝上与他在沙发中热吻。

脑子里在嗡嗡作响,章典大脑停滞一般,只有感官被无限放大:她的手很热,她的嘴唇很软,她的舌尖怎么也吃不到……

她亲吻他,抚摸他,手指玩弄他的腮心,被他抓住手又低下头将舌尖送入他的腮心……

触手失控地挤满狭小的房间,将桌子、书本、衣架压倒,散落一地。

章典被她压在沙发上,快要被这种异样的感觉折磨疯掉,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出来低头咬住了她抓在肩膀上的手指。

她的手指伸进去压住了他的舌头。

他听见她在腮心旁低喘着说:“不要咬,tian。”

她的指尖在他舌头上微微用力,像是不满意他的迟钝,抽出了手指,重新吻上了他的唇,舌头卷着他的舌头,像是在教他。

他只想吞掉她的舌头,托住她的后颈,吻的更深咬住了她的舌头。

她吃痛一样,推他,推了两下没推开,被章典紧紧抱进怀里,像是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内。

痛。

沈初一只觉得舌头被咬破一样痛,奋力挣开,一巴掌打在章典脸上。

章典却抓住了她的手,像是在努力克制一般重重呼吸,盯着她、看着她,用热热的唇吻她的手指,又舌尖包裹住她的手指,着迷一样低低说:“我轻一点……我轻一点好吗?”

他舔她的手指、手臂、隔着薄薄的毛衫吻她的肩膀、脖颈,学着她的样子含住她的耳垂,低低哑哑说:“我会轻一点,沈一。”

沈初一浑身像是要热融了一样抓住他的肩膀,他滚烫的唇吻过她的脸,又来吻她的唇。

她用仅存的理智捂住了他的嘴,哑声问:“你的问题呢?”

触手缠住了她的手腕,攥紧她的袖子。

他在掌心里抬起眼看她,发红的眼睛和微红的眼尾带着湿热的重量黏住她。

她的手被触手拉下去,他吻上来,托住她躲闪的脑袋在唇齿间含糊不清地问她:“你交过坏朋友吗沈一?”

沈初一没听明白他的问题,坏朋友?什么坏朋友?不是该问她勒索他的问题吗?他好奇的不是她怎么让他陷入迷昏的吗?

他找到她流血的舌尖,舔舐着她的伤口,又重重闷闷的问她:“我会给你钟天泽的行踪,现在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从前有交过亲密的……坏朋友吗?”

带你看大尺·度电影。

在这里和你kiss,和你亲密的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