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典开车到达F市是晚上七点二十, 半路下起了雪,天黑得很厉害。
按照导航他找到了短信上说的红区废品站,车子停在废品站外的空地, 他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四十。
还有二十分。
漫天的夜雪铺在漆黑的路上,他坐在车里太阳穴有些发涨, 因为脑子里那些异能体的声音太吵了,从收到短信开始没有一刻是安静的。
现在仍然在窸窸窣窣的讨论他的衣着打扮、建议他用点香水、求他去买一束花……
它们似乎以为这是一场约会。
但这对于“沈一”来说是一场交易、一场和他的博弈游戏。
她一定想好了对策怎么从他手里套走钟天泽的行踪又能全身而退。
她甚至未必会真的如约出现, 和清醒状态下的他见面。
章典可以想象到如果他拿着一束花出现,她那张嘴巴里会说出多么刻薄的讥讽。
——“她讥讽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也不会难过得死掉。”
——“就是就是。”
——“你都没有做怎么知道她会讥讽?上次她惩罚你是因为你送的礼物不好,但送花肯定没问题。”
——“就是就是。”
——“虽然她嘴巴讥讽你,但说不定她心里很开心, 她开心就会跟你kiss,你的目的就达到了啊。”
——“就是就是。”
他的目的从来不是kiss,不过它们小小的脑袋向来不擅长思考。
章典压了压太阳穴, 让它们安静下来,想将车熄火, 就看见有人从废品站门口探头出来。
车灯照亮细细的雪, 也照亮那张探出来的脸,她在光芒中眯了眯眼走出来, 就站在车灯中朝他招了招手。
是沈一。
章典有几秒的愣怔,他假设过这次和她见面的可能性, 她那么狡猾谨慎一定不会轻易地和清醒时的他见面, 可她现在就这样随便地走出来, 朝他招招手,就像是他们是寻常的朋友,这是一场寻常的碰面。
大雪下,她穿着黑色的大皮衣, 宽大的遮到大腿,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皮靴,像是很怕冷,她缩着脖子藏起半张脸在毛绒绒的领口里看他。
——“老天她真可爱!!!”
——“她就像一只小羊!可爱的小羊!!”
——“呜呜呜呜她在等你唉!她一定一直在想着你什么时候来!天!这就是约会!”
——“就是就是!你冰冷的心也被她可爱到了吧!”
章典想:她这样轻易的出现,是有别的计划吗?
车灯中,她朝他的车子走了过来,敲了敲他的车窗,歪下头透过玻璃看他。
她眨眨眼,浓密睫毛下的眼睛横瞳出现,淡淡的金色在她瞳孔中心流转,隔着玻璃准确的找到了他。
章典的心奇异的跳快了两下,那真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你很难不被吸引。
他推开车门,闻到冰冷空气中她的味道,不是香水或是洗发水的气味,是她本身的气味,他形容不出这种气味,但她靠近他时这种气味就会勾起她每一次亲密接触时的记忆。
像是闻到食物的香气,就会开始觉得饥饿。
“走吧。”她在大雪里看他一眼,既没有防备也没有更多的话,只是转身带着他往废品站里走。
她要带他去哪里?她有什么计划在等着他?她打算怎么从他手里得到钟天泽的行踪?
章典对她好奇极了,望着她的背影跟着她走进废品站。
原来她这么高,应该到他的下巴。
原来她这么瘦,两条腿在靴子里晃荡。
她身上没有任何配饰,黑发也只是随便用黑色头绳扎着。
她似乎很怕冷,手指缩在袖子里。
她没有回头看他,只往前走,带着他绕过成堆的废品,又穿过废品厂中的一条小路,走进了废品厂后面的老旧居民楼,上了一层楼梯,打开了一扇生锈的防盗门,把他带进了一间漆黑的房间里。
是她曾经住的地方吗?
章典听见她又转身去了门口,猜想她是想在这里迷昏他?还是抓住他绑了他?
就听见“咔哒”一声,她似乎拉开了电闸,章典头顶上的灯亮了起来,橘色的光照的他短暂的眯眼,然后听见她关门的声音。
“坐吧,这里是干净的。”她掀开了单人沙发上的沙发布,对他说了第二句话。
章典睁开眼,看清了这间屋子,很小的空间,看起来不到五十平,没有厨房和洗手间,只放了一张床、衣柜、一张单人沙发和矮桌子就已经显得很拥挤。
可这样拥挤的房间里堆了很多纸质书和各种各样的玩具,床边有投影仪,墙边摆放着很多相框。
这些都是她的东西?和他想象中有些出入,他以为独自长大、东躲西藏的沈一是极简主义,居住的地方不会有这么多没有实用价值的东西。
“坐啊。”她抬起头看他,又对他说:“你站着太占地方了。”
他在这狭窄的房间里显得格外高大,站在沙发旁成了最高的“家具”。
“抱歉。”章典坐在了单人沙发里,看着她在小小的房间里忙来忙去,陷入了困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打算干什么?她似乎没有要问他钟天泽的行踪,而是开始整理她的房间。
她从角落里拖出来一个很老的取暖器,插上电,确定它还可以用,像是满意地拍了它两下。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手环,从床头摸出了一个更古老的遥控器,打开了投影仪。
投影仪居然也可以亮起来,只是颜色变得饱和度很高。
“你先随便看。”她把遥控器放在了小桌子上:“我马上回来。”
章典看见她起身要出门,忍不住问:“去哪里?”
“取外卖。”她重新拉好衣服,和他说:“外卖送不进来。”
她居然还提前点了外卖。
章典看着她关门离开,不明白她的用意。
——“这就是约会啊!”
——“你没有约会过你不懂,这就是约会,她把你带回了她的家,还给你点了外卖,等一会儿你们会一起看电影,看着看着就在沙发里kiss了!”
——“没错!是约会!天啊她奖励你一次约会!”
——“昏倒!”
——“说不定你是第一个被她带回家的男人!”
——“昏倒!”
——“我就说你应该带束花!你真的很不浪漫!”
约会?
章典更困惑了,这是约会?是她对他的奖励?
投影仪的光照亮狭小的房间,电暖气发出轻轻的嗡嗡声。
章典坐在窄小的沙发里环顾这间小屋,这里是她曾经的“家”吗?
对面的地上堆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书,书的旁边放着空花瓶、和一些反扣过去的相框。
章典伸手将那几个相框拿了过来,相框里是奖状。
沈一初中异能竞技赛第一名的奖状。
沈一年级第一的奖状。
沈一F市优等生冠军的证书……
各式各样的第一名她有十三个,旁边的书本里还夹着几张年级成绩第一的奖状。
原来她把自己的奖状全部好好装裱了起来。
不只是奖状,她用过的书本、试卷也有好好的收着,从初中到高中。
章典翻看着她的课本,在课本上看见许多她的涂鸦,她似乎很喜欢在课本上写写画画。
这么喜欢读书的沈一,在被巨鹿学院除名后痛苦吗?
这里没有她变成沈初一后的痕迹,只有沈一的痕迹。
她是不是很久没有回过这里了?
她从几岁开始独自住在这里?初中?
他记得她应该是十二岁读的初一,十二岁的沈一就开始独自生活了吗?
章典看向她的床铺,窄窄的单人床上铺着毛绒绒的床单。
他摘下手套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床,窄小的床铺的很柔软,床垫是好的床垫,被子是羽绒被,枕头旁边还放着几个玩偶。
原来小时候的沈一也像普通小孩一样喜欢玩具和玩偶。
投影仪的光芒下有灰尘在飘动。
章典仿佛看到小小的沈一抱着玩偶坐在床头,一个人看着影片。
她会看什么呢?
她在那个时候有没有幻想出来一个妈妈陪在她身边?
章典掌心贴在毛绒绒的床单上,忽然产生一种极其强烈的共情感。
就好像曾经躺在这张小床上的人是他。
曾经独自长大的人是他。
他和她都没有父母,亲人,朋友,像个异类一样独自抚养自己长大。
不同的是,沈一比他更顽强。
十二岁的沈一扮演着自己的母亲,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她装裱自己的奖状,为自己买玩具,让自己睡在柔软的床上,温暖的小屋里。
他伸手轻轻抚摸沈一的枕头,幻想着小小的沈一在枕头上哭泣。
背后的门忽然被拉开。
沈初一站在门口狐疑地看他:“你在干嘛?”
章典收回手,回头看她,她靴子上粘了一圈雪,手里拎着两包外卖,鼻子和脸颊冻得发红。
她在门口脱了靴子,光着脚进来在矮桌子旁的地毯上屈膝坐下,打开手里的外卖,是几瓶酒和一些卤味、烤串。
“你吃晚饭了吗?”她很自然的问章典:“我还没吃,陪我吃点吧。”
就像约会。
章典快要忘了今天为什么而来。
她把一切都变得自然平常,打开卤味,倒了两杯酒,递给他一杯。
“我不喝白酒。”章典闻到白酒很浓烈的酒精味。
“从来不喝?”她好奇地问章典,见章典点点头就更有兴致地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输的人喝酒或者要回答一个问题,不能撒谎。”
章典看着她的双眼,“这就是你今天的计策吗?”
“不是,只是喜欢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沈初一坦诚的说。
章典又问:“你今天的计策是什么?”
“赢了我,我就回答你。”沈初一把酒杯添满酒,“你不是对我很好奇吗?只要赢了我就会回答你任何问题,绝对不撒谎。”
任何问题。
这无疑对章典是有诱惑力的,他非常好奇她为什么“勒索”他?勒索的目的是什么?又是怎么每次出现都让他无法清醒?
所以章典问:“什么游戏?”
沈初一从桌下摸出了一副扑克牌:“比大小,各抽一张牌谁点数大就算赢,很简单。”
章典看着她笑了笑:“我记得你是赌场的常客,逢赌必胜。”
沈初一脱下了厚重的皮衣,坐在电暖器旁边抽出牌,手指翻飞地将一副牌洗得花样百出,“但比大小比的是运气,我运气一向很差。”
她里面穿着最普通的黑色高领薄毛衫,可不知道为什么章典觉得她穿得很漂亮,或许是因为她看着他洗牌时露出的得意表情。
她说着谦虚的话,却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
非常可爱。
所以他抽了第一张牌,红桃十一。
他抬眼看对面的沈一,她在看了自己的牌后对他说:“你输了。”
然后她翻开了自己的牌——黑桃十二。
章典有些好奇:“你知道我是什么牌吗?如果我是十三呢?”
“你是红桃十一。”沈初一笃定地说。
章典握着自己的牌惊奇的问:“你的异能似乎没有透视这一项,是通过观察我的瞳孔吗?”
“好奇啊?”沈初一手肘放在桌面上,探身靠近他的脸,轻轻笑着说:“赢我啊。”
她的气息飘散在他鼻尖,他听见身体里的触手在尖叫。
“喝吧。”她把满满一杯的白酒推到他手边:“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喝酒,把钟天泽的行踪告诉我。”
章典放下牌,端起酒喝了下去。
一整杯的白酒喝下去,他从喉咙烧到了胃,感觉身体也热了起来。
沈初一重新洗牌。
他抽了第二张牌,这次没有看,也没有翻开,而是直接扣在桌面上。
沈初一笑了一下,抽出牌看也不看直接翻过来:“你又输了。”
那张牌居然是一张黑桃十三,最大的点数。
章典意识到,在赌牌上他确实不是她的对手,她有一百种技巧来赢他。
她重新倒满一杯酒,边推给他边说:“但我可以告诉你,你在抽牌时我就能知道你的牌,我也能抽到自己想要的任何牌,你喝完这杯我可以告诉你原因。”
章典接过酒,皱眉喝了下去,这次感觉火烧的他想吐。
沈初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很热,抓在章典没戴手套的手上,他下意识想缩回。
可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精神力渐弱,体内压制的触手在她一碰之下涌了出来,从掌心里缠绕上她的手腕。
她也惊的一顿,随后又笑了:“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指甲反光,我眼神很好的。”
章典愣了愣,她的异能居然可以通过指甲反光看出牌?怪不得她逢赌必胜……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可触手越涌越多,撞翻桌子上的酒杯缠住她的手臂,从桌子下缠住她的腿,发出乱七八糟的声音。
太禁不住撩拨了。
初一被它们热情的包围,立刻往后撤了撤,手臂压到桌子上的遥控器。
投影仪亮了亮,不知道是按到了哪个按钮,自动开始播放上一次关闭时的影片。
亲吻声、喘··息声和男女之间的呻··吟声充斥满整个小屋。
章典困惑地抬头看过去,看见虚拟屏中在播放一部大尺度的赤··裸电影,从13分钟开始播放,而影片显示的播放来源是十年前的终端下载。
沈初一拿起遥控器退出播放,抓着触手说:“控制一下你的异能体。”
章典想说“抱歉”,但他的嘴唇因为酒精发麻变得有些迟钝。
他又看了一眼虚拟屏幕上的界面,她退出了那个影片播放,回到的界面是【播放记录】。
播放记录里只有这一部大尺度电影,而这部电影的下载终端显示是【来自王**的终端连接】。
很显然,不是沈一自己的终端,是另一个人在她的小屋里连接了她的投影仪下载了这部影片。
——“是谁!王**是谁?谁下这样的电影教坏了小羊!”
——“十年前小羊才十八岁!是谁这么坏!”
——“只看了13分钟,是不是13分钟那个人就开始kiss小羊了!”
——“好坏的人!”
——“她的初吻不是你是王**唉。”
——“你也不是她第一个带回家的,王**才是!”
——“她有交过男朋友啊,原来她不是没有朋友,只有你没有朋友,孤单单一个人……”
章典头痛的将额头低下去抵在了手指上,指尖按压太阳穴,用精神力将涌出来的异能体全部压了回去。
“这么快就醉了?”沈初一歪头看他:“还玩吗?”
他从手指里抬起眼看向她,眼尾和眼球都有些发红,喉咙被白酒烧的有些发哑:“回答我三个问题,我就把钟天泽的行踪给你。”
他看起来就像是醉了,不想玩游戏,只想进入主题。
谁心急谁就会先开出条件,只要开出条件,她就能想办法应对。
原本她还想,等灌醉了章典再问钟天泽的行踪。
没想到,他先心急了。
为什么心急?
沈初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去身体暖烘烘的,虽然不明白章典为什么心急,但她发现了章典的新弱点。
她看看他没戴手套的手指,又看他发红的耳朵,他手背上和耳朵后红了好几片,他是对白酒过敏?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耳后的红色皮肤。
被他紧紧抓住了手。
他的手指变得热起来,盯住她的眼神也变得有温度,哑声说:“别碰。”
“又不是没有碰过。”沈初一凑近他,几乎贴在他唇边说:“你清醒的时候可没有睡着的时候听话。”
她的呼吸带着热热的酒气。
章典的理智告诉他,这是难得的机会,一定要找出她的软肋,问出他想要的答案。
可他耳后的腮心不可控地微微颤动起来,酒精令他自控力变差,异能体快要压制不住……
“要不要先接吻?”她的唇离得那么近。
章典脑子里的思绪一下子全乱了,只听见异能体的叫嚣。
他的身体失控,本能一样吻上了她的唇。
热热的唇贴在一起,越吻越密,越吻越不够。
她主动的攀上他的脖子,推开桌子,挤进他怀里坐在他的膝上与他在沙发中热吻。
脑子里在嗡嗡作响,章典大脑停滞一般,只有感官被无限放大:她的手很热,她的嘴唇很软,她的舌尖怎么也吃不到……
她亲吻他,抚摸他,手指玩弄他的腮心,被他抓住手又低下头将舌尖送入他的腮心……
触手失控地挤满狭小的房间,将桌子、书本、衣架压倒,散落一地。
章典被她压在沙发上,快要被这种异样的感觉折磨疯掉,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出来低头咬住了她抓在肩膀上的手指。
她的手指伸进去压住了他的舌头。
他听见她在腮心旁低喘着说:“不要咬,tian。”
她的指尖在他舌头上微微用力,像是不满意他的迟钝,抽出了手指,重新吻上了他的唇,舌头卷着他的舌头,像是在教他。
他只想吞掉她的舌头,托住她的后颈,吻的更深咬住了她的舌头。
她吃痛一样,推他,推了两下没推开,被章典紧紧抱进怀里,像是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内。
痛。
沈初一只觉得舌头被咬破一样痛,奋力挣开,一巴掌打在章典脸上。
章典却抓住了她的手,像是在努力克制一般重重呼吸,盯着她、看着她,用热热的唇吻她的手指,又舌尖包裹住她的手指,着迷一样低低说:“我轻一点……我轻一点好吗?”
他舔她的手指、手臂、隔着薄薄的毛衫吻她的肩膀、脖颈,学着她的样子含住她的耳垂,低低哑哑说:“我会轻一点,沈一。”
沈初一浑身像是要热融了一样抓住他的肩膀,他滚烫的唇吻过她的脸,又来吻她的唇。
她用仅存的理智捂住了他的嘴,哑声问:“你的问题呢?”
触手缠住了她的手腕,攥紧她的袖子。
他在掌心里抬起眼看她,发红的眼睛和微红的眼尾带着湿热的重量黏住她。
她的手被触手拉下去,他吻上来,托住她躲闪的脑袋在唇齿间含糊不清地问她:“你交过坏朋友吗沈一?”
沈初一没听明白他的问题,坏朋友?什么坏朋友?不是该问她勒索他的问题吗?他好奇的不是她怎么让他陷入迷昏的吗?
他找到她流血的舌尖,舔舐着她的伤口,又重重闷闷的问她:“我会给你钟天泽的行踪,现在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从前有交过亲密的……坏朋友吗?”
带你看大尺·度电影。
在这里和你kiss,和你亲密的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