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洗手间的走廊里只有空荡的壁灯, 没有人了。

章典嗅到空气中的黄油味,他知道那是司康信息素的气味。

她们走了。

他压制住身体里吵闹的触手声音,却还能在它们奋力地挣扎里听到一两句。

——“她们今晚肯定会发生比kiss还可怕的事!她会标记司康!”

他慢慢摘下手套, 合拢手掌,再次使用精神力将他的异能体镇压。

所有的声音顷刻消失。

他转身回包厢, 路过大厅时扫了一眼,特罪署已经全部走了。

他记得司康和她一起租住在白世舟的那套房子里。

——她会标记司康。

不, 她不会,因为羊系异能体没有标记的能力,没有信息素,也不应该被信息素引诱。

章典一直认为羊系异能体在某些方面和他的异能体很像, 已经完全进化掉了动物性的缺陷,比如信息素、发情期、腺体。

异能体只是为他们服务的工具。

是的,她不应该被司康的信息素引诱, 可她亲吻了司康的腺体。

她喜欢司康吗?

那还真是令他失望,天才如她居然会被一个平庸的男人吸引。

或许她真的不是山羊女士, 他不认为勒索他的山羊有着这么差的品味。

章典进入包厢, 没有再待下去,拿了他的大衣就向钟康明夫妇告辞了。

外面的雪还在下, 米粒一样的细雪落在地面上就融化成水,除了湿冷没有任何值得驻足的地方, 却能吸引一群一群的年轻男女在雪中拍照。

章典没有停留上车回去。

他没开灯, 在昏暗中洗了澡, 再拿起手环时是晚上十点十一分,没有来自【勒索犯】的任何信息。

这是他见过最不积极的“罪犯”,他感到困惑,怀疑这场“勒索”是不是她的一时兴起?现在玩腻了?

不然她怎么会如此没有“目的性”和“主动性”?

他主动给【勒索犯】发了信息——【晚安, 山羊女士。】

※※

这条信息沉睡在床板下关机的旧手环里。

而此时此刻沈初一正在隔壁卧室,司康又哭了。

身上的兔子耳朵和尾巴湿淋淋黏黏的抖着,他似乎觉得羞耻侧头将脸闷在旁边的枕头里,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和眼泪被她听到、看到。

但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抱她的腰。

她今晚好烫,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几次趴在他身上任由他抱她,抚摸她,就仿佛……他们是一对真正的情侣,她真的有点喜欢他似得。

他能贴着她的肌肤,抱紧她的身体,听见她猛烈的心跳和喘·息声,她汗津津热乎乎的脸甚至就贴在他脸颊旁,这一切都令他目眩神迷,快要疯了。

可他忍不住的去吻她,她又侧开了脸,嫌弃一般扭过他的脸去咬他的腺体。

极致的快感和极致的屈辱之下,司康分不清自己是在痛苦还是在享受,他产生一种很强烈的被使用感。

就像这一切结束后,她会很快收拾好自己离开他的床,他的卧室,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睡觉,第二天醒来依旧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这算什么?她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他闷在枕头里落泪,她滚烫的手突然伸过来抬起他的下巴,指尖蹭着他的眼泪哑声问他:“你的眼泪怎么这么多?”

他恨透了她,抱紧她,用了很大的力气……

凌晨一点多,她离开了他的房间。

司康不想清理自己,趴在床上贴着很潮的床单思绪很乱,心情很差。

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她,她像是一道超出他理解范围的习题,他找不到解题的思路。

她把他变得一团糟。

他把脸闷在枕头里,发现自己又哭了。

手环震动了一下。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在朦胧中看见是沈于蓝发来的信息。

她发了个截图给他,上面记录着——王敏是懦弱者的自恋投射……

这是她对王敏的犯罪心理分析,每一条都令司康吃惊。

司康问她:【什么意思?瓢·资吗?】

她很快回他:【你不是白给吗?】

司康气的失语,你看,她根本对他没有一点好感,只有厌恶和羞辱,那为什么还要主动和他做这些?

手环又震了一下。

她又发了一条信息:【按照我的思路,帮我写一份案件总结。】

司康气得坐起来,直接给她电话打过去,在她接了之后马上说:“自己写。”

然后直接挂断。

他是白给的、免费的劳工吗?

司康越想越气,摘掉手环去了浴室。

可等洗完澡躺下后,已经气得睡不着了,他又翻看了她备忘录的截图,就那么短短的四条总结,却是他想不到的。

这才是章教授想看到的结案犯罪分析报告吧?

他只用了几分钟就按照她的思路写出了一份新的结案报告,发给了沈于蓝。

他不是想帮她,他只是想看看章教授对她的评价。

司康点开特罪署工作群等着她提交,却一直没有等到。

※※

隔壁的卧室里,沈初一边吹头发边认真看了司康写的那份结案报告,删减了一些,又补充了一些。

然后上床睡觉。

是在第二天,她在特罪署的工作群里看到章典说:【沈探员不是翁雪绑架案的主负责吗?你该尽快提交结案报告。】

她才提交了这份结案报告。

完全猜对了。

她就猜章典回到特罪署一定没有那么简单,明明之前章典拒绝了白世舟的返聘邀请,却又在被她“梦境”里kiss之后空降工作群里。

很有可能就是,他虽然排除了沈于蓝就是“山羊勒索犯”,却依旧觉得她这个沈于蓝很奇怪。

章典一定查过沈于蓝毕业期间的相关记录,清楚的知道优等生沈于蓝的说话方式、心理分析方式,才会对她这个沈于蓝起怀疑。

那他回到特罪署可能是为了再次验证她,是不是真正的“沈于蓝”。

沈初一昨晚在看到旧手环里章典主动发来的晚安信息时,就知道他开始变得着急了。

因为“勒索犯”给他留下的信息太少了,他目前能怀疑的只有沈于蓝,所以他肯定会观察沈于蓝。

她猜测:他会主动问起结案报告,会仔细对照她这份结案报告。

果不其然,短短的一份结案报告,他查阅了二十分钟后才在群里回复。

章典:【嗯,写得不错。】

短短几个字,显示出了他的失望和兴趣丧失。

沈初一在工位上险些乐出声,那当然,她可是在司康的基础上,照着沈于蓝本人过去的一些作业改的。

工作群里,白世舟正式宣布,章教授将作为外聘教授返岗。

鲍啸探头过来低声对她说:“我听说,这次是白署长亲自拜访了章教授请他短暂地回来一下,带带你。”她一脸为沈初一自豪的样子:“署长很看重你,加油。”

沈初一比了个“OK”,她已经不在意章典回不回来了。

在昨天她接下秦部长交给她的案子时,她就想好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她就要“装”好沈于蓝,尽可能地赚更多钱,走上更高的位置。

“沈于蓝”的身份就像是头等奖一样,被她捡到了,她怎么能不好好体验一把?

她的学习能力一向很好,她一定能扮演好沈于蓝。

章典在看了她的结案报告之后,没有再发言和露面,仿佛真的对沈于蓝这个人丧失了兴趣。

特罪署也闲了下来,没有新的案子,白世舟就放了全组人两天假。

沈初一趁着这个时间,开始独自查九尾狐的案子,试图找到一点新线索,重启这个案子。

可时间过去太久了,十年的时间,当初发现白雪芙尸体的垃圾堆早就不见了,盖成了公厕。

而当时第一个发现白雪芙尸体的目击者,是一名年老的清洁工,在两年前就重病过世了。

抛尸地的垃圾堆就在赌场一条街外,沈初一对这一片的地形非常熟悉,她之所以来这一趟是因为她记得这垃圾堆附近有很多小吃店,从她有记忆以来就开在这里,有一些是通宵营业。

她想找一找还有没有其他目击者,抛尸总会留下点痕迹吧?

可她把几家小吃店吃了一圈,旁敲侧击的询问九尾狐案子的“八卦”,没有听到有用的信息。

已经过去十年了,就算再轰动也会被淡忘,大家只记得案子背后桃色的八卦,比如那具尸体是□□的,比如听说“九尾狐”是来赌场陪客的高级兔女郎……

沈初一败兴而归,又去医院里看望了秦听。

秦听显得很高兴,跟她说,他已经答应做虹膜再造手术了,虽然失败几率很大,他从前也不想做这个手术,但这次他想试一试。

沈初一心不在焉地随口问他:“为什么不想做这个手术?怕疼吗?”

秦听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问她:“你是不是很累啊?很累的话可以不用来陪我。”

沈初一愣了一下,抬头看他,看见他苦笑了一下。

“我能听出来,你不是太想跟我说话。”秦听没有生气,他只是觉得自己说太多话了,这些话又都是关于自己的,她对他的事其实没有那么感兴趣,对吧?

“对不起。”沈初一握住了他的手,叹了口气说:“我确实有点累了,今天坐了一天的车,背痛。”

“背痛吗?”秦听马上就说:“那你不要陪着我了,快回去休息吧。”

他很怕会让她觉得厌烦累赘,可她没有松开他的手离开,反而是轻轻趴在了他的双腿上,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背上说:“让我趴一会,你替我揉揉。”

秦听感觉到她的重量,她热热的呼吸。

他的手掌贴在她的衬衫上,能摸到她的体温,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感动,有点受宠若惊。

就好像她哪怕很累,也想陪着他。

“好,我帮你揉一揉。”秦听轻轻地揉她的背,原来她这么瘦,他摸到她的脊骨、背肌,脸莫名其妙越来越热。

听见她问:“为什么不想做这个手术呢?是因为害怕失败吗?”

秦听摇了摇头,她连声音也变得很柔软,像是在被子里和他聊天:“是觉得我这样的人没有必要再牺牲一个健康人的虹膜。”

沈初一明白过来,秦听知道他这个虹膜手术是需要健康人捐赠的健康虹膜,他不想牺牲一个健康人,他认为自己不配。

“那为什么又同意做这个手术了?”她又轻轻问他。

可他这次只是脸很红,没有立刻回答她,过了好几秒之后才说:“也许你不信,我其实做梦梦见过一只羊来救我……应该是羊系异能体,她说让我别死,她一定会来救我,那个梦很真实,我闻到她的气味,喝到她给我的水,我一度分不清是不是在做梦……后来你就来救我了。”

沈初一趴在他的膝上没说话,她既不能告诉他,那就是她,也不能告诉他,那才是真实的她。

他的手掌热热的抚摸她的背,很小声的说:“我想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