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样貌不同、血型不同、异能体种类不同。

真奇怪。

章典坐在地下室的“储藏间”里, 四周是各种实验的器皿、步入式冷藏室,面前是虚拟屏幕里并排列着两个人的血型结果、异能体毛发结果。

他从沈探员身上得到的血和异能体毛发,检测出来的结果和[沈一]完全不同。

沈探员的异能体是绵羊, 而沈一入学检测显示的异能体是山羊。

他将从沈一校长那里拿来了沈一每一年的体检报告,她每一年体检的血型、异能体检测都是一样的, 不存在弄错或者造假。

而沈探员的血型和异能体毛发检测也和[沈于蓝]过去几年的体检报告吻合,没有出入。

这个结果很清楚地告诉他, 现在的沈探员就是沈于蓝本人,没有冒名顶替,也和已经死去的沈一毫无关系。

她们是两个完全陌生、没有交集的人。

是他的直觉出错了吗?

“可是她们摸起来很像。”

“她捏我的时候感觉也很像。”

“蹄子有点不像,但力气一样大。”

“不是她可怎么办?是不是找不到小山羊了?”

触手从他身侧游荡出去, 黏在放着两根异能体羊毛的器皿上,像在认真研究似得找相同点。

“都是卷卷的羊毛。”

“一个是白色羊毛,一个是白色加灰色羊毛, 都有白色。”

“山羊和绵羊都是羊,一个人不能有两种异能体吗?”

多么蠢的问题。

至少目前为止不存在一个人身体里进化出两种异能体。

她们真的不是一个人吗?

章典从不怀疑自己的直觉, 这一次却动摇似地重新点开虚拟屏幕中的一段影像——【沈于蓝模拟测试】。

这是一段巨鹿学院的模拟考试视频, 通常会模拟一桩案子,三名学生一组来做侧写分析。

这一组里的组长是沈于蓝, 她主控侧写会议。

视频里沈于蓝穿着蓝色校服,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 等所有组员发完言才起身做信息整合, 她的思路非常清晰, 排除错误信息、提炼主要信息、佐证、分析,找到突破点。

很奇怪不是吗?

从前的沈于蓝和现在的沈探员明明是一个人,却又是天差地别的发言方式,就像……沈探员突然忘记了在学院里学到的所有东西。

问题出在哪里?

章典第一次耗费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 却仍然没有找到突破点。

他现在非常希望得到“山羊女士”的再次联系,从她这里得到更多信息。

可从上次对话之后,山羊女士再没有一点踪迹。

过去的两天两夜里,她没有再次联系他。

而这两天的时间里,沈探员正忙着抓捕罪犯,一秒钟的空闲时间也没有。

是巧合吗?

章典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沈探员应该可以空闲下来了吧?

他想验证一下,沈探员空闲下来之后,山羊女士是不是会再次联系他。

划开手环,他拨通了司康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他问司康:“你和沈探员在一起吗?”

司康顿了一下,才回答:“没有,沈于蓝在医院里陪护秦听,您找她吗?”

陪护秦听?

他有些意外,秦听为什么需要沈探员陪护?

他没说话,司康主动又问:“您打过来就是要找她吗?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找她吗?为什么不直接打给她?”

司康的情绪明显不怎么愉快。

章典没有回答,沉默了几秒,就听见司康说:“抱歉……我不该这样问您。”

他没有说没关系,只是依旧沉默着。

司康就再次主动说:“鲍啸马上要去接沈探员回去休息,您有什么事需要我转告她吗?”

他这才开口说:“你去接她,送她回去后告诉我。”

“我去接?”司康终于忍不住问:“我不太明白,您为什么那么关注沈于蓝?”

可手环里只传来挂断电话的忙音。

※※

A市夜晚的天空看不到太多星星,只有一轮窄小的月亮挂在晶体大厦旁。

司康等在医院门口,被风吹的思绪很乱,想起来小时候章教授来福利院看他,每一次都会带礼物,用精美包装袋包好的礼物。

他会站在走廊里等着司康,朝司康伸出戴手套的手。

那时候福利院所有人都很羡慕他,他一直觉得自己和他们不同,他是被章教授看好的“天才”,他拥有章教授的资助、礼物、关爱,他不觉得自己是个孤儿。

所以他总是很努力地表现自己,他迫使自己看起来像个“天才”,因为只有“天才”才能得到章教授的“礼物”。

可他真的是天才吗?

夜风吹乱他的发,他听见脚步声转身看过去,看见了真正的“天才”在不明亮的灯光中朝他走过来,穿着宽大的西服,黑发没有扎起来,只是松松地挽在两只耳朵后,被风一吹就乱了。

夜风里好像有了香气,仿佛风将她的气味也一起吹乱送过来。

“怎么是你?鲍姐呢?”她疲惫的脸上一双眼却亮晶晶的像星星,眨动着问他。

司康下意识抬手按了一下后颈腺体上的抑制贴,什么也没说,拉开车门让她进去。

她身上穿的西服,像是章教授的。

司康坐在驾驶位,很难不猜到,她大概才是章教授想要的“真正的天才”。

“你不是没驾照吗?”沈初一坐进副驾,狐疑的问。

“昨天拿到了驾照。”司康不想和她过多的解释,他不是没有驾照,只是考完还没有拿到证件,昨天就已经拿到了。

“昨天才拿到你就来接我?”沈初一却不乐意了:“你行不行啊?不然我打车回去,反正能报销。”

她作势要下车。

司康锁上车门,侧身抓住她的手,拉过安全带直接替她扣了上,很近很近地看她。

表情很凶,眼神里全是恨意,像是要对她说出什么恶毒的话。

可沈初一闻到他身上渐渐浓郁的黄油面包气味,听见他恨恨的说了一句:“麻烦你坐好。”

然后,收回手带着恨意发动了车子。

沈初一侧头看见他后颈上贴着的强效抑制贴,若有所思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司康敏感地问。

沈初一摇摇头,靠在椅背里闭上了眼休息。

司康却不依不饶又问:“是觉得我很好笑吗?”

沈初一只好回答说:“是觉得兔子这种异能体很有趣,365天200天在发·情,哪怕心理上再讨厌这个人,生理上还是会对她发·情。”

车厢里一下子变得沉默。

沈初一睁开眼看见司康难看的脸色,语气温和的说:“我不是在羞辱你,只是真心建议你可以找个匹配的伴侣标记你。”像她的前男友一样,找到终身伴侣,被标记后就彻底结束了没完没了的发·情期。

司康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他不明白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他人生第一次发·情是因为她。

她和他刚发生过关·系,她在那一夜刚刚咬过他的腺体临时标记了他。

现在却可以这样“真心建议”他。

对她来说,那一夜似乎不存在。

可他却一直在为那一夜,信息素不稳定。

“我没有在对你发·情。”司康想告诉她,他不需要被标记,他也不需要她的建议,却发现她靠在椅背里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车子驶过高架桥,她就那么侧着脸,靠在他手臂旁边睡着了。

路灯飞速的闪过她的脸颊,将她的黑发照的毛绒绒。

司康在车镜里看着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安静疲倦的她。

原来她也会累、会停下来不羞辱他吗?

司康将温度调高,放慢了车速。

他闻到身侧她的气味,不可抑制的想:她其实说的没错,他恨她,可是他的身体在对她发·情。

※※

车子在停车场里停了很久。

司康没有叫醒她,她睡得很熟,像是真的累坏了,脑袋整个歪靠在了他的手臂上。

车厢里很安静,她睡得也很安静,让人不忍心推醒她。

司康静静坐着,一开始只是想让她睡三分钟就推开她,叫醒她。

但不知道是不是温度开得太高,将她身上的气味越烘烤越多,整个车厢里塞满了她洗发水的味道、消毒水的味道、红参的味道……她的味道。

司康觉得很热,抬手按了一下后颈的抑制贴才发现已经被汗浸湿了,腺体又红肿起来。

而她的呼吸就在手臂边,热热地吹在他胸口。

司康垂眼看到她垂在他膝盖边的手,脑子里不自觉的想起那一夜,这只手从他的耳朵到腺体、再到尾巴的触感……

情动时她还将手指塞进他的口腔里找他的舌头……

司康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指,她没动,依旧睡着。

他在剧烈的心跳声中握住了她的手指,她指腹薄薄的茧子磨在掌心里,痒痒的要命,他慢慢缓缓的蹭着她的手指,另一只手隔着抑制贴揉动着自己的腺体……

沈于蓝、沈于蓝……他真恨她……

车厢里他的信息素气味越来越浓郁,他紧抿着的嘴巴也开始颤抖……

手环突然震动了一下,惊得他汗津津的魂飞魄散,慌忙松开沈于蓝的手,在手环的蓝光中看见她只是皱了皱眉没有醒。

他的心快要跳出来,看见手环里章教授发了信息问——【送回去了吗?】

司康突突跳动的心就像做贼一样。

他推开车门先一步下车,让冷风灌满自己的身体,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这样,不能再这样下去。

“沈于蓝。”

沈初一被叫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车里睡着了,车门大开着,司康站在车外叫她。

车厢里满是甜腻的黄油面包味。

她睡意惺忪地下车,顾不上别的,只想好好回去睡一觉,就对司康挥挥手直接乘电梯上楼去了。

到门口才想起来,房卡放在特罪署了。

正想打电话给白世舟,背后有人伸手过来用密码大开了房门,对她说:“密码是849,你记住密码就能进来。”

她回头看见跟上来的司康,才留意到他的脸很红。

司康绕过她进了房间里,将手里的饭盒在微波炉里加热说:“这是鲍啸给你买的,你吃了再睡吧。”

“我在医院里吃过了。”沈初一却只想睡觉,“你替我放冰箱吧,我睡醒了吃。”

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强撑着脱掉外套和裤子,进浴室里简单给自己清洗了一下,倒在床上要睡觉,突然又想起什么,用爬的姿势爬到床边,伸手到床底下,往床板上摸了摸。

摸到了她用胶布粘在床底板上的钻石表和自己的手环。

还在她就安心了。

※※

——【送到了,她进卧室了。】

司康的消息发过来已经二十分钟了。

章典的手环却没有再次亮起来,“山羊女士”没有联系他。

他划开手环,主动给勒索者山羊女士发了一条信息——【从医院回来了吗?】

这是一条试探目的太明显的短信,在发出这条短信后他就知道,他先变急切了。

他迫切地想要找到突破点。

无论她回什么,都会带来新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