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姜采女,你有什么要说的?【一+二更】

姜云冉同魏上监一路往前行。

朱红宫墙在身侧略过,仿佛一抹夕阳余晖之下的残影,一瞬便堕入深夜。

魏上监脚步很快,根本没有考虑姜云冉的脚程,等他拐过螽斯门时,才发现身后没了声响。

魏上监面上不快,他脚步停顿,回眸瞥了一眼。

就见姜云冉扶着青黛的手,慢条斯理往前走。

两侧的宫人见了她,皆躬身行礼,有那年轻不懂事的,脸上都露出艳羡之色。

这位最近风头正胜的姜采女,的确容貌出众。

今日即便只穿着家常袄裙,也是国色天香,风姿卓绝,那张明丽的容颜在宫巷里熠熠生辉。

无论谁此刻路过此处,都会忍不住去看她。

美丽是天生的,但气质却不是。

那需要经年蕴养,才能如同羊脂白玉那般绽放光华,可这位民女出身的采女身上,魏上监看不出一点胆怯猥琐。

她同其他的娘娘们一般,也是落落大方,优雅体面的。

魏上监眸色幽暗,心里越发觉得她是个棘手的麻烦。

深吸口气,魏上监淡淡道:“小主,烦请快一些,娘娘身体不适,等不了您太久。”

用词极为客气,态度却全然不同,路过的宫人见到这场面,都纷纷加快了脚步,避开了这场纠纷。

心里也都暗中害怕起来。

这是德妃娘娘要教训姜采女了?

宫里人人都不敢得罪徐德妃,她任性肆意,嚣张妄为,更重要的是,人家投胎好,生下来便在忠义伯府。

姜云冉心中微叹,看来磨洋工都不行了。

她道:“我知道了。”

等两人紧赶慢赶来到灵心宫,外面已经多了许多生面孔。

姜云冉粗粗看去,发现那些姑姑宫女们皆不认识,心里猜测仁慧太后已经到了。

果然,魏上监先同两位姑姑客气问好,便领着姜云冉直奔*正殿。

这是姜云冉头回来灵心宫。

此刻她无暇旁顾,只能跟着魏上监快步进入灵心殿。

刚一进去,一股浓重的混杂气味便扑面而来。

姜云冉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她匆匆扫过一眼,便直接在堂下的蒲团上跪下。

“见过太后娘娘、皇贵太妃娘娘,见过贵妃娘娘、德妃娘娘,娘娘们万福金安。”

她行过礼,才直起身,态度恭谦有礼,却又不过分谦卑胆怯。

仁慧太后垂眸,平静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呼吸有一瞬的凝滞。

真的很相似。

之前永宁生辰那一日,因其他事由,她根本就没正眼瞧过这新晋的宠妃。

如今才正经瞧见她的真容。

仁慧太后面上依旧端着平静的笑容,她顿了顿,才道:“姜采女,起来说话吧。”

等姜云冉站起身,她才看向身边的皇贵太妃。

主位上坐着的是两位长辈,下首陪座只坐了姚贵妃,姚贵妃身后的碧纱橱里,有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

徐德妃病得极重,应该不是虚假,她已经不能端坐在座椅上,只能在碧纱橱后躺着,也见不了人。

她身边的梅影姑姑倒是站在仁慧太后身侧,人瞧着消瘦疲惫,看来这一个月十分难熬。

仁慧太后见姜云冉还算沉得住气,满意点点头,她对皇贵太妃道:“沈妹妹,是直接审问,还是等皇帝?”

皇贵太妃的目光压根就没落到姜云冉身上。

她淡淡开口:“直接审问吧,陛下国事繁忙,不一定得空前来。”

她似乎还记得当时姜云冉的拒绝,对她的态度十分冷淡。

仁慧太后有些意外她的冷漠。

她倒是没有表现出任何好奇来,直接道:“阮宝林,你来说。”

碧纱橱打开一扇门,浓重的药味逸散而出。

比之前慕容婕妤生病时,味道要更浓重许多,苦涩混杂着血腥,让人脊背发寒。

想起徐德妃之前吐血,姜云冉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阮含珍从碧纱橱快步而出,她面色有些苍白,却还维持住了宝林娘娘的体统。

先行礼,被赐座之后,她在另一侧陪座坐下,道:“回禀太后娘娘,臣妾之前身体不适,便命身边的邢姑姑去太医院请太医,邢姑姑一连去了太医院三次,都发现姜采女身边的宫女在太医院,总觉事有蹊跷。”

姜云冉站在堂下,素手静立,表情平静。

阮含珍并不看她,只看向仁慧太后,认真说道:“臣妾之前看望过德妃娘娘,总觉得德妃娘娘的病症不像是生病,反而像是……中毒。”

中毒两个字一出口,姚贵妃都抬眸看向了她。

姜云冉此刻不由把余光分给姚贵妃。

她之前称病,只说身体不丰,这两个月也少在宫中走动,就连侍寝的牌子都撤了。

但如今瞧着,她面色如常,只是神情越发寂寥,身上少了几分平静温婉,多了些许沉郁。

倒像是心病。

阮含珍继续道:“臣妾心中疑惑,也想让德妃娘娘赶紧康复,便暗中留意太医院,发现姜采女身边的宫女隔三差五就要去一趟太医院,她自己又并未生病,瞧着健康得很。”

“由此,臣妾可以断定,姜采女同太医院肯定有所牵连。”

姜云冉依旧神色如常。

阮含珍还要再细细分说,皇贵太妃倒是显得有些不耐烦,直接道:“你直接说便是,前因后果并不重要。”

阮含珍被噎了一下。

她说这一番话,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都是不经意而为,没有故意去探查徐德妃的病情,也并非特地针对姜云冉。

显然,皇贵太妃不吃她这一套。

阮含珍顿了顿,才继续道:“太医院一名姓郭的药童同邢姑姑说,姜小主之所以日日都让宫人去太医院,是因为之前天气炎热,她暑热难消,近来也时常头疼盗汗,需要太医院开服藿香正气水祛除暑热。”

这就不对了。

果然,已经有数月管宫经验的姚贵妃轻声开口:“姜采女,你之前是选侍,份例里面是有冰的,每隔一日都可以取用一块方冰。”

姜云冉没来得及开口,阮含珍就急急道:“贵妃娘娘当真厉害,这就是症结所在!”

她这急切的模样,就连仁慧太后都看了她一眼。

阮含珍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仁慧太后的注视。

“臣妾又命人调查冰窖,询问了数日,才有一名小黄门开口,说姜小主之前取过两三次冰,后来从八月下旬起,她就不再取冰,她的冰改由司徒美人来取,不过每次姜采女的宫人都在场。”

“臣妾知晓司徒美人同德妃娘娘感情甚笃,她取用姜采女的冰,很有可能是供给德妃娘娘的,便先去询问了司徒美人。”

姜云冉不由心里称赞她。

虽然有些急躁,做事倒也算周全,今日她若是把司徒美人牵扯进来,若万一不成,那就要多得罪一人。

难怪,此刻司徒美人并不在灵心宫,原是已经被阮含珍洗清了“嫌疑”。

梅影姑姑此刻才行礼开口:“阮宝林娘娘所言甚是,德妃娘娘之前体虚怕热,继续用冰,但宫中的藏冰数量有限,娘娘也不能逼迫旁人,便只得想办法。”

“司徒美人娘娘关心德妃娘娘,特地询问了姜小主的宫人,用银子从姜小主手中买走了冰。”

这是非常公平的交易,徐德妃和司徒美人并没有仗势欺人,姜云冉自己也得了实惠,一举两得。

不过,显得姜云冉有些眼皮子浅了。

姜云冉此刻才回答:“回禀太后娘娘,妾出身微寒,并不怕暑热冬寒,之前已经临近仲秋,妾并不觉得宫中炎热,既然司徒美人娘娘冰不足用,那就送给娘娘便是,娘娘体恤妾,给了妾的宫人赏赐,是娘娘恩泽。”

这话真好听。

几乎算是滴水不漏。

拉扯到现在,这么多人出来供认,依旧没有说到德妃病症由来。

就连仁慧太后都换了个姿势:“阮宝林,你直接说重点吧。”

阮含珍勉强笑了一下,才道:“是,臣妾知晓了。”

她说着,抬眸看向姜云冉,一字一顿道:“姜采女,你得知德妃娘娘要用冰之后,便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每日取用冰后你都要让你的宫人先在冰上动手脚,等冰送入灵心宫,一直在德妃娘娘身侧氤氲,天长日久,下毒成功,娘娘便一病不起。”

下毒这两个字,在灵心宫炸开。

姜云冉微微抬起眼眸,看向阮含珍:“宝林娘娘,口说无凭,您简单说上几句,便要定妾毒害德妃娘娘之罪,妾是不认的。”

阮含珍冷冷看向她,道:“死到临头都不知道悔改。”

“来人,给她看证据。”

片刻后,一名小黄门推着一架板车进来。

姜云冉认得,这就是送冰用的板车,然那小黄门是从未见过的。

那小黄门一进来便跪在地上,面色惨白。

阮含珍道:“你来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小黄门小心翼翼看向姜云冉,才低声道:“小的是冰窖侍奉的宫人,姓王,之前也是小的给姜采女送冰。”

他顿了顿,低下头,不敢再看姜云冉。

装得倒是很像。

“送了几次之后,姜采女便亲自同小的说话,给了小的赏赐,她告诉小的,以后不用再给听雪宫送冰了,之后的冰应该都会送往灵心宫。”

“只要小的,每次都用这辆板车。”

说到这里,那小黄门泪流满面,却不敢哭出声。

他给仁慧太后磕头:“太后娘娘,小的真不知这板车被人下了毒,若是知晓,小的决计不敢用。”

真精彩啊。

最后的落点居然不是冰,而是这同方冰接触过的板车。

仁慧太后和皇贵太妃的面色都变了,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沉沉看向姜云冉。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姜云冉还要怎么翻身?

阮含珍心中畅快至极,她得意洋洋看向姜云冉,眼眸中的意思再清晰不过。

要死了,求饶吧?

仁慧太后的面色凝重起来,她看向姜云冉,淡淡开口:“姜采女,你有什么要说的?”

————

姜云冉上前一步,重新在铺团上跪下,神情平静,那双漂亮的凤眸定定遥望前方,没有半分焦急和怯弱。

从她身上,无人能看到心慌害怕。

似乎事情真与她没有半分干系。

仁慧太后都不由在心里赞许一句,无论结果如何,倒是能担得住事的,还算有些优点。

“回禀太后娘娘,此事与妾无关,妾不认识这名黄门,不知他为何要污蔑于妾,”姜云冉顿了顿,道,“妾能自证清白,还请太后娘娘给妾一个机会。”

她这话不啻于当面质疑阮含珍构陷宫妃。

阮含珍的面色一下子便难看起来,原本精致清澈的眉眼也染上了几分肃杀之意。

“姜采女,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构陷你?”

她冷笑一声:“你何德何能,让我费尽心思,冒欺君罔上之罪来构陷呢?”

虽然气急攻心,却也理智尚存。

一个正七品采女,的确不值得正六品的宝林来陷害,因为完全没有意义。

看来之前乾元宫那一回针锋相对之后,邢姑姑回去后悉心劝说过她,让阮含珍头脑逐渐清醒起来。

她必须要收敛起自己的脾气,无论何时,都要保持清醒。

否则很容易被人利用。

乾元宫那一日就是惨痛教训。

今日,阮含珍的辩驳就强有力得多。

字字句句直击核心。

灵心殿闭宫许久,殿中一直弥漫苦涩药味,从几位贵人到来之后,灵心殿门窗大开,凉风席卷,药味慢慢散去。

但萦绕在碧纱橱之后的血腥,依旧没有停歇。

翻滚着,洋溢着,似乎随时都能绞杀久病缠身的徐德妃。

姜云冉忽然意识到,太医院对于徐德妃的病情束手无策,只能让她苟延残喘地活着,无法彻底痊愈。

也就是说,太医院没有找到解药,无法对徐德妃所中之毒对症。

而徐德妃自己,怕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更有可能知晓宫外战事,知晓母族下狱,知晓赵氏一族的罪孽无法洗清,最终只能落得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赵氏一族的罪责,会不会牵连忠义伯府?又是否会牵连她?

今日借着阮宝林之口,徐德妃直接把事情闹大,为的不过是柔弱示人,表示自己的无辜。

也拿自己的残躯,为母族至亲多挽回一线生机。

无论是徐氏还是赵氏,都是托举她不断往上攀爬的梯子,少了一条,就少了一条助力。

从亲情,也从理智,拉扯住赵氏,都是最正确的做法。

够狠,也够果断。

这长信宫,这玉京城,这权力巅峰,这荣华富贵,脚下踩着的,是无数愚蠢者的尸体。

姜云冉庆幸,自幼有母亲悉心教导,又有那么多值得信赖的伙伴。

让她一路从尸山血海爬出来,改名换姓,挣扎求生,重新站在这金碧辉煌中。

不过喘息功夫,阮含珍便准确敏锐地找到了姜云冉的话语漏洞。

她端坐在椅子上,神情冷淡又轻蔑。

仿佛在看渺小的蝼蚁,对于它们的挣扎不屑于顾。

“姜采女,你说你要自证清白,却也不过是口说无凭,不如现看看我的证据吧。”

“邢姑姑,呈给娘娘们过目。”

阮含珍转头,表情恭敬道:“太后娘娘,这是这位小黄门呈交的证物,其中那枚荷包,正是出自听雪宫。”

“臣妾不才,女红并不算出众,却也能看出这荷包同姜采女之前的绣工如出一辙。”

“若非以物为信,重金收买,这小黄门因何能信?又怎会为她得罪司徒美人?”

姜云冉远远一瞥,能看到邢姑姑呈上去的两枚荷包惊人相似。

其中一枚是她在织造局所做,如今落到了阮含珍手中,拿来当对比证物。

仁慧太后同身边的皇贵太妃道:“沈妹妹,你擅长做刺绣,你来瞧瞧?”

皇贵太妃仔细看了看,又眯起眼睛,显得很是仔细。

可看到最后,她也有些犹豫:“我也瞧不出是否真的一模一样。”

皇贵太妃道:“老了,眼睛都花了,瞧不清针脚,况且……”

她顿了顿,没有因为之前同姜云冉的龃龉而直接盖棺定论,非常客观又中肯。

“况且,刺绣技艺很容易模仿,因为针脚全隐藏在针线之下,但凡织造局选出来一名绣娘,就能模仿旁人的技术,可以做到八成相似。”

“这不太能作为证据依托。”

阮含珍神情微变。

姜云冉脸上很明显露出感谢的神情,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下来。

然阮含珍如何会放过她?

百尺竿头,就差一步,无路如何都不能放弃。

此刻的灵心宫气氛紧绷至极,仿佛上了弦的弓箭,就差最后松开手指的那一刻。

只看那漂亮的羽箭,最后刺入谁人胸口中。

阮含珍攥了攥手里的帕子,同邢姑姑四目对望,定了定心神。

她即将开口,想要再接再厉时,前方的姚贵妃忽然开口。

“刺绣不能,那布料呢?”

姚贵妃身后的秋意姑姑上前,从皇贵太妃手中接过两个荷包,呈给姚贵妃。

殿中光影有些昏暗,西去的金轮被重重宫殿遮挡,光阴如丝缕照入殿中,把每个人分割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中。

头顶横梁上,十二枝睡莲宫灯火光莹莹,点亮了沉寂数十日的精致宫殿。

此刻,姜云冉才发现灵心宫布置十分精巧,里里外外都透着优雅和别致。

家具古典,摆设素净,就连墙上的挂画,都是《雁字回时》。

跟徐德妃在外人面前的嚣张跋扈模样全然相反。

姚贵妃仔细端详手中荷包,微微伸出手臂,在阳光丝线里展现荷包的漂亮色彩。

“这一个是姜采女所做,用了上好的藕荷色云锦和苏绣技艺,针脚细密,上面的狸奴栩栩如生,臣妾自幼所见,这是最精美的一个荷包。”

她先夸奖了姜云冉一句。

然后才道:“这一个,据说是姜采女拿来给这位王黄门做信物的。”

她把那个荷包托举在手中:“只看苏绣技艺,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只绣的狸奴神态不同,猫爪中多了一个绣球,仅此而已。”

“但这荷包的用料,却有些讲究了。”

姚贵妃声音轻柔,一如既往温柔和善,她把自己的分析说得非常清楚。

“我记得,当时姜采女被封为选侍时,陛下口谕,赏赐了姜采女八匹贡缎,”姚贵妃道,“当时尚宫局送来呈报单子,我瞧了一眼,看到上面有一匹水红色的流光缎。”

“这颜色鲜亮,有些太过娇颜,今岁进贡入宫只得两匹,其中一匹就落在了姜采女手中。”

姜云冉福至心灵。

她不由感叹,背后布局之人,这么早就开始筹谋这一切了。

那一匹被赏赐进入听雪宫的流光缎,在最初,就被选定成了“证物”。

时至今日,两月匆匆而逝。

真是沉得住气,也真是心思缜密。

姜云冉抬眸看向姚贵妃,姚贵妃的目光平静,目光一直流连在荷包上,没有分她半个眼神。

专注,认真,聪慧又清醒。

这才是能掌管六宫的贵妃娘娘。

姚贵妃说到这里,才看向皇贵太妃,有些歉疚:“太妃娘娘,是臣妾僭越了。”

皇贵太妃对她很是赞赏:“不愧是姚姐姐的堂侄女,这般聪慧,很有姐姐当年风采。”

“怎是僭越?宫中事务繁杂,需要有你这般聪明端方之人,才能好好处置六宫事。”

皇贵太妃重新看向仁慧太后,有些羡慕:“恭喜姐姐,后继有人了。”

这话说得就很好听了。

那话中的深意,却让阮含珍捏了一下手指。

怎么,太后的继任者,可不就是皇后了?

仁慧太后淡淡一笑:“妹妹谬赞了,当时看中这孩子,就是因她细心。”

说着,仁慧太后眼皮一挑,直直看向姜云冉。

“姜采女,现在,你又要如何说?”

姜云冉发现,仁慧太后似乎不是很喜欢她,却又没有过分厌恶,那眼神有些复杂,现在的她无法分辨。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她垂下眼眸,躬身行礼,复又直起身躯。

她依旧跪在蒲团上,一动不动,腰背挺直。

“回禀太后娘娘,贵妃娘娘所言甚是,更不凑巧的是这一匹流光缎妾已经裁制了衣裳,剩余碎布都堆在库房中,无法作证是否就少了一块。”

听到这里,阮含珍面上一喜,她适才开口:“太后娘娘,既然姜采女都认罪了,不如……”

仁慧太后淡淡道:“阮宝林,你太心急了。”

阮含珍抿了一下嘴唇,她眼眶泛红,显得楚楚可怜。

“臣妾也是担心德妃娘娘,若此事真是姜采女所为,她一定知晓毒药是何物,也肯定能拿出解药。”

“方才臣妾见过德妃娘娘的病容,心里实在不忍,才这般着急,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仁慧太后面色稍霁,她重新看向姜云冉,道:“姜采女,哀家允你再辩驳两句。”

姜云冉颔首,垂眸道:“一,这布料织造局也存留一匹,可以拿来对比,二,这位王黄门妾确实不认识,烦请太后娘娘命慎刑司严加审问,为了德妃娘娘的病情,这个污蔑妾为真凶的人,肯定同真凶有所牵连。”

她抬眸,定定看向太后娘娘,眼眸中也漫上水雾。

扮可怜,谁不会呢?

“还请娘娘为妾做主,还妾一个清白。”

仁慧太后看着她,问:“你还没有给哀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姜云冉抿了一下嘴唇,最终才开口:“其实,一早发现冰窖有问题,并直接上禀的人是妾。”

“什么!”

阮含珍脸上满是惊讶,她差点从椅子上站起身,就要凑到姜云冉面前质问她。

还好姚贵妃的声音安抚了她的惊愕。

“本宫怎么不知你上禀了?临芳宫并未接到听雪宫的彤折。”

宫中后悔议事奏对,若是后宫事,所用一律为彤折。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嗓音从殿外响起。

“因为她上禀的是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