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又说了什么,姜云冉不用再听了。
这虽然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牵扯到了一名非宫女录籍的绣娘,三名黄门,一名宫女以及崔宁嫔,事情就必须要查的水落石出。
以景华琰的个性,不会随意糊弄,因此,在简单吩咐了几句之后,景华琰领着三位嫔妃也上了揽月阁。
姜云冉犹如惊弓之鸟,听到脚步声立即起身,缩在屏风之后不敢说话。
景华琰上楼之后瞥了屏风一眼,径自在主位落座后,才道:“都坐吧。”
三位娘娘都坐下了,屏风之后,姜云冉依旧战战兢兢。
崔宁嫔心气不顺,满心委屈,无暇旁顾。
阮宝林只关心今日的事情如何善了,也没有看到屏风之后的人影。
只有苏宝林是意外碰见这事,临时被请上来旁听,此事跟她没什么关心,她便是最放松的那一个。
因此,她一上楼就注意到了屏风之后还有个人。
屏风是双面苏绣山水图,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但苏宝林能看出对方身着青色的宫装,猜测大抵是三等宫女。
小柳公公上了热茶,紧着给景华琰倒上,然后丢给揽月阁小宫女一个眼神。
这小宫女还挺机灵,她上前扶了一下姜云冉的胳膊,用气音说:“娘子,坐下吧。”
姜云冉才恍恍惚惚被扶着落座。
等人都坐下了,彭逾才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陛下,一刻之前,在御花园东门口处,下臣偶遇一宫女同崔宁嫔娘娘拉扯。”
崔宁嫔不是个巧舌如簧的人,听到这里她不由红了眼睛,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那名小宫女已经被带走了,梁三泰不在阁楼上,今日之事应该是梁三泰亲自办的。
这宫里的黄门,唯梁三泰最得圣心,他为人老练沉稳,对宫里的事情了如指掌,有他在,姜云冉自然是放心的。
彭逾继续道:“当时那名小宫女一直拉扯崔宁嫔娘娘的胳膊,说……崔宁嫔娘娘找人谋害一名绣娘,她偶遇瞥见一眼,人单力薄,不敢救援,又心知贵人们都在御花园,便向这边跑来求助。”
“闹得动静太大,下臣才注意到。”
在这宫里,能自称下臣的太监和女官,一双手数的出来,彭逾在御前当差,自然有他一席之地。
此刻姜云冉能明白阮宝林的计划,她不想此事闹大,又想让人注意到这件事,那么只要小宫女偶遇到她,剩下的话自然由她编造。
这等小事,当然呈不到御前,到时候请贵妃娘娘出面亲自查案,事情便稳妥了。
姜云冉不过只是个普通绣娘,宫里给一笔恩赐,打发她出宫就罢了,至于那两个黄门,直接处死,不会有任何麻烦。
而且此事牵扯到了崔宁嫔,她还能顺便踩她一脚,到时候崔宁嫔有理说不清,可能还被太后娘娘训斥,如若是被罚闭门思过就更好了。
她阮宝林或许不会得到什么太大的好处,但把那妖娆长相的姜云冉赶出宫去,她心里才舒坦,夜里才能睡得着觉。
简直是一箭双雕。
计划是完美的,执行起来却错漏百出。
阮含珍盘算事情,看起来机关算尽,唯独错漏了人心。
她也小瞧了姜云冉这样的“普通绣娘”,不是人人都要被高门大户踩在脚下,也不是人人都要给他们铺路,心甘情愿成为垫脚石。
这件事情的关键,不是旁人,而是那个禀报事情的小宫女,若她临时反水,或早就被旁人收买,又当如何?
阮含珍把自己想得太聪明,又把旁人想得太蠢了。
最关键的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办错了。
而且,她也不寻一个认识崔宁嫔的小宫女,这宫女不认识崔宁嫔,又等不到阮宝林,慌张之下,被崔宁嫔拉住询问,还引来了彭逾。
这下好了,小宫女吓得不管不顾,直接把商量好的套词一说,崔宁嫔岂能善了?
大好节日忽然被人栽赃陷害,崔宁嫔气得不管不顾,直接要求彭逾上报景华琰,必须要让皇帝陛下为她做主。
等阮宝林赶到,事情已成定局。
时也命也。
姜云冉坐在屏风后,低头认真听着,好悬才把笑容忍住。
她都要被阮含珍蠢笑了。
方才彭逾言简意赅,此刻仔细听来,景华琰面色越来越冷。
“正巧,朕今日游园,碰到了一名逃难的绣娘,两件事竟然巧合得对上了。”
“朕竟不知,宫里还能有这样的事情。”
方才姜云冉讲起来,仿佛是一出荒诞戏,但现在又有这名宫女作证,事情立即就严肃起来。
光天化日胆敢谋害宫廷绣娘,简直胆大包天,难怪梁三泰脸色那么难看,即便事情查清楚,他也要被责罚。
景华琰这样一说,在场众人都低了头,就连委屈的崔宁嫔也不敢抱怨,眼泪又也收了起来。
“今日之事,会有司礼监并慎刑司、尚宫局一起查清,不会放过歹人,也不会让好人蒙冤。”
景华琰顿了顿,看向崔宁嫔:“宁嫔,你先说。”
他倒是给了崔宁嫔机会。
崔宁嫔入宫四年,从不搅动是非,因商户女出身,她一贯小心谨慎,平日里话都不多说。
也就是今岁好不容易重获恩宠,她又在宫里站稳了脚跟,才能同阮宝林呛声几句,更多的事情,她是做不出来的。
景华琰并不是信任她,也并非能看清每一个宫妃,每一个身边侍奉的人,但他却愿意给人分辨机会。
否则,宫中若都是冤假错案,民间又当如何?
崔宁嫔起身,红着眼眶跪了下去。
她不顾阻拦,先给景华琰行了大礼,态度非常坚决。
“陛下,臣妾以性命发誓,此事与臣妾无关。”
一向老实本分的锯嘴葫芦,到了被冤枉的时候,也会这样激烈反抗。
她上来就发毒誓,不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
景华琰神情平淡,似乎毫不意外。
姜云冉心里叫了一声精彩。
崔宁嫔的毒誓发得恰到好处。
先摆出态度,再讲道理,事情就不会偏离她的掌控。
能在这宫里坐稳主位妃嫔的人,没有一个蠢货。
姜云冉心想:阮含珍除外吧,反正她暂时只是宝林。
果然,崔宁嫔下一句就道:“若此事为臣妾所为,又怎么会留下话柄?无论说是谁,都不能说是臣妾自己!如今宫里,臣妾就同阮宝林不愉快,哪怕说她都不能说是自己啊。”
姜云冉:“……”
姜云冉几乎都要鼓掌,这一套四两拨千斤,实在厉害,*关键是她还猜对了!
看来,崔宁嫔心里也有疑虑,可能当时阮宝林出现得太过凑巧,让她看出了端倪。
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出此事的蹊跷。
阮含珍紧紧攥着手心,努力维持淡定,她没有立即反抗,仿佛崔宁嫔说的都是笑话。
崔宁嫔也似乎只随口说了一句,她此刻才注意到屏风之后的人,猜到她就是求救的绣娘。
崔宁嫔有些紧张,却又不那么紧张。
她的淡定,源自于坚信自己的清白,所以说话的时候就显得很从容。
她转过头对景华琰认真道:“更何况,臣妾都不认识织造局的绣娘,因何要大费周章,兴师动众谋害一个绣娘?于臣妾有什么好处?”
景华琰面容一如往常,他不悲不喜,不怒不气,只是认真听着她的话,慢条斯理品了口茶。
等崔宁嫔把所有辩解都说完,景华琰忽然开口:“姜娘子,出来回话。”
姜云冉愣了一下。
她以为这里没她的事了,却不料景华琰忽然点了她的名字。
不过转瞬之间,她就明白了景华琰的意思,忙站起身来,快步绕过屏风。
她没有去看在场众人,干脆利落同诸位贵人见礼。
数道目光落在姜云冉的身上。
除了早就见过她的人,剩下的都是惊讶和探究。
尤其此刻崔宁嫔本就有些紧张,她看了姜云冉第一眼,下意识惊呼:“哎呀,这……”
说完,崔宁嫔立即闭上了嘴。
景华琰却淡淡看向了她,眼眸中有了笑意。
“这位姜娘子,就是据说被你谋害的绣娘,宁嫔你看看,可认识她?”
崔宁嫔方才下意识的惊讶不似作伪,她唯一会杀害姜云冉的理由也被否定了。
她从未见过姜云冉,就没有杀害她的理由。
但是……
景华琰漫不经心扫过众人,目光在阮含珍身上多停留了一吸,才又看向崔宁嫔。
崔宁嫔茫然摇头,又想起什么,犹豫地问身边的兰芳姑姑:“最近安排给织造局的差事,是哪位绣娘?”
兰芳姑姑倒是记性不错,道:“应该就是这位姜娘子。”
崔宁嫔重新看向姜云冉。
再看一眼,似曾相识的感觉荡然无存。
但姜云冉的美貌实在太过出众,还是让她有些失神。
“陛下,臣妾唯一同姜娘子有交集,便是安排织造局做绣活,仅此而已。”
景华琰这才看向姜云冉,忽然问她:“姜娘子,今日在场的几位娘娘,你认识哪一位?”
姜云冉抬起眼眸,似乎有些胆怯,却还是扫过在场众人。
空气都凝固了。
阮含珍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紧接着,就听到了姜云冉轻柔灵动的嗓音。
“回禀陛下,民女只见过阮宝林娘娘。”
景华琰微微挑了一下眉,看向了阮含珍,意味深长地道:“阮宝林,是这样吗?”
阮含珍只觉得后背发凉。
她却只能乖顺回答:“回禀陛下,的确如此,之前姜娘子做了一件大袖衫,妾很喜欢,特地叫她去宫里赏赐。”
景华琰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是吗?”
————
阮含珍虽然紧张,却到底被阮家细心教养多年,此刻她脸上看不出异样,就连疑惑都恰到好处。
“陛下因何这样问?”
景华琰淡淡睨她一眼,回过头来,却是直勾勾看向姜云冉。
“姜……娘子,”景华琰声音低沉醇厚,仿佛就在耳畔呢喃,“方才事出紧急,朕未曾仔细询问,姜娘子可有什么细节供述?”
姜云冉怯生生看了一眼阮含珍,被她身边的邢姑姑一瞥,立即低下了头。
“民女……民女……”
她磕磕绊绊,似乎害怕极了,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顿了顿,最终还是转身看向景华琰,泪盈于睫,抿唇跪了下去。
“民女初入宫来,不懂宫中规矩,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哪位娘娘,是民女的过错,”姜云冉如泣如诉,“娘娘可让尚宫局或者织造局责罚我,罚扣月银也使得,可因何要让民女命丧黄泉?”
阮含珍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她已经感受不到疼了。
她错了,她不应该只让人折辱她,赶她出宫,从一开始,她就应该杀了她,让她再也不能开口。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太狠毒了。
崔宁嫔听到这里,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阮含珍,似乎隐约明白了什么。
而苏宝林则满脸天真好奇,仿佛什么都没听懂。
景华琰没有去看旁人,他目光垂落,牢牢落在女子圆润的耳垂上。
一模一样。
午夜耳鬓厮磨间,他曾揉捏摩挲,曾细细把玩,他至今记得,莹白珍珠挂在耳垂上,晃出莹润的光辉。
景华琰垂眸凝视,心中思绪万千,神情却依旧淡漠。
“姜娘子,你莫要害怕,”忽然,景华琰声音温柔了几分,“你如实说来,朕会护你周全。”
这句话,让一直认真听讲的崔宁嫔愣住了。
片刻后,她的目光也落在姜云冉身上,看着她窈窕纤细的背影,崔宁嫔低下头抿出一抹苦笑。
这样的女子,就连她都觉得美丽无双,更何况是陛下了。
时也命也。
今日是她的危难日,却也是她的青云梯。
或许,从今往后,她便能一飞冲天,富贵加身。
姜云冉抬眸看向景华琰,四目相对,她忽然看到景华琰眼眸中一抹玩味的笑意。
她仿佛被闪电击中,微微颤抖一下,旋即便低下头。
“陛下,方才一切发生的太快,民女很害怕,现在冷静下来,才隐约听到其中一名黄门说,他们不能小事做大,否则就无法善了了,就连那位可能也帮不了他们。”
姜云冉顿了顿,头垂得更低:“民女只知道,他们是被一名娘娘买通,来害民女。”
她这两句话,把阮含珍的一颗心都高高吊起来。
安排人行事的时候,她只让那名小宫女寻两个心思不正的黄门,也叮嘱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把事情都栽赃到崔宁嫔身上,但她哪里能想到,这宫里人人都精明着。
不是绝对的忠心,万万不能用,否则人人都为自己活,谁也不肯为旁人殒命。
阮含珍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
姜云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恐惧,担忧,惊慌等情绪袭来,这一刻,阮含珍也尝到了她年幼时曾经尝过的滋味。
漆黑的柴房里,她跟母亲饥饿难耐,而门外反复响起的,是磨刀声。
唰唰,唰唰,让她夜不能寐。
现在,换阮含珍体会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了。
刺激够了,姜云冉才躬身对景华琰行礼:“陛下恕罪,民女无能,因实在太过害怕,并未听清要谋害民女的娘娘是谁……也可能,只是那两名黄门为了谋财害命,恐吓民女,故意编造谎言罢了。”
峰回路转,阮含珍心中一松,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许久不曾呼吸了。
她悄无声息喘了口气,适才才感叹一句:“太可怜了。”
阮含珍抬眸看向景华琰,眼眸都红了:“陛下,那两名黄门嚣张恶毒,手段残忍,定罪之后,还请陛下严惩,否则妾等以后如何还在宫中行走?”
她倒是反应很快。
苏宝林也拍了拍胸脯,道:“正是如此。”
崔宁嫔一直在走神,没有听到阮含珍的话,也没有表态。
景华琰意味深长扫了姜云冉一眼,才安抚道:“证据确凿,直接处死,爱妃们莫要担忧。”
说着,景华琰看向姜云冉:“起来回话。”
“陛下。”
景华琰话音落下,就听楼下传来梁三泰的嗓音。
“陛下,歹人已经捉拿归案,不过……歹人形容狼狈,不好污了贵人们的眼。”
景华琰却道:“无妨,带上来。”
“诺。”
不多时,梁三泰领着几名黄门,把两个头上满是鲜血的黄门带了上来。
一个是矮圆脸,一个则是钱小多。
矮圆脸形容委顿,满脸迷茫,钱小多倒是显得很紧张,一直捂着伤口,低垂着头,不敢看景华琰。
姜云冉背对着两人,不知他们是什么情形,她没有好奇回头,甚至可能因为恐惧,往前挪了半步。
景华琰抿了口热茶,梁三泰才上前一步,道:“陛下,下臣在宝成斋厢房内,发现三名黄门,其中一名已经气绝身亡,另外两名受伤,就是这两人。”
“说,你们都叫什么!”
矮圆脸哆哆嗦嗦,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小的,小的叫张大头,在……在宝成斋当差。”
他头上的伤很疼,说话急急巴巴,不停抽气。
钱小多显得稳重许多:“回禀陛下,小的叫钱小多,在御花园当差。”
景华琰都没正眼看他们两人,听到钱小多这三个字,景华琰端茶的手微微一顿。
“钱小多?”
景华琰重复了一遍。
钱小多躬身给景华琰磕头:“是小的,承蒙陛下仁慈,小的捡回一条命,方能在御花园继续侍奉贵人们。”
之前棠梨阁火灾一案,所有涉案人员景华琰都记得清清楚楚,他自然知晓钱小多是谁。
不过此刻看来,钱小多比之前被审问的时候皮肤黝黑不少,人也长高了,现在瞧着沉默寡言,高高瘦瘦的,倒是有所长进。
景华琰没有去看姜云冉,只是道:“你一个御花园的黄门,因何会去宝成斋?”
说到这里,景华琰没有让钱小多答话,他直接看向张大头:“你先说。”
张大头哆嗦了一下,他低垂着头,按照之前姜云冉教导的那般:“回禀陛下,小的今日跟刘三哥一起当值的时候,碰见了这位绣娘,当时小的……小的猪油蒙心,心生歹念,就想抢夺这位绣娘的财物。”
“胡说八道!”
梁三泰厉声呵斥:“你们是宝成斋的守门宫人,如何会在宫巷中瞧见旁人?你们可是玩忽职守,私自进出了?”
守门的宫人当值时,是不能离开门房的。
张大头这话说得漏洞百出。
梁三泰是太监头子,在黄门中威望极高,他这样厉声呵斥,吓得张大头浑身一个哆嗦,顿时涕泪恒流。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陛下,饶命啊!”
说着,张大头嘭嘭嘭磕头。
梁三泰赶在景华琰不耐烦之前,狠狠踢了张大头一脚:“你实话实说,别忘了,楼下还有个宫女呢,过来的路上,她都已经招供了。”
张大头狠狠一哆嗦,这才如实道来。
原来他们就是被那宫女买通,说要抢劫姜云冉,不过把姜云冉绑到宝成斋厢房里时,另外叫刘三的黄门见姜云冉年轻貌美,动了歹念,想要欺辱姜云冉。
张大头胆小,怕引起是非不好善了,就要去拦刘三,两个人就这样打了起来。
他也是稀里糊涂的,下手没轻没重,不小心把刘三打死了,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又来了一名黄门,莫名其妙要去保护姜云冉,于是两个人又缠斗起来。
梁三泰适才上前:“陛下,现场看到确实如此,刘三已经没了,这两人倒在地上,头上都有伤。”
景华琰没有去问莫名其妙出现的钱小多,他只看向张大头:“那宫女可说,是谁安排你们抢劫姜绣娘的?”
张大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是崔宁嫔。”
“胡说!”
崔宁嫔勃然大怒。
她从来没这么生气过,就连说话声音都拔高三分:“那宫女呢?喊来,看她究竟是谁,这样污蔑本宫!”
景华琰倒是对她摆了摆手,让她稍安勿躁。
张大头哭得满脸是泪:“可是,可是那宫女就是那么说的,她说崔宁嫔娘娘嫉妒姜娘子的美貌,非要除掉她,吓唬一下,她自己就熬不住出宫了。还跟我们说,姜娘子刚得了小阮娘娘的赏赐,足足有二十两呢!”
这话一说,崔宁嫔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道:“本宫根本没见过她,陛下,这绝对是栽赃陷害,还请陛下为臣妾做主,洗刷冤屈。”
景华琰道:“莫急,这不还有个人?”
他忽然看向钱小多:“你来说说,你因何出现在宝成斋?”
钱小多似乎下定了决心,他也给景华琰磕了三个头:“陛下有宽宥之恩,小的不敢诓骗,但求陛下赏赐给小的一个恩典,小的才敢说。”
梁三泰觉得今天太没脸了。
这些黄门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谋财害命,一个敢同陛下要恩典?真是反了天了!
“好大的胆子!”
梁三泰生怕景华琰动怒,接着一脚踹在了钱小多屁股上,把他直接踹倒在地。
“可以。”
景华琰却道:“朕允你,你说。”
钱小多不由流下泪来。
“还请陛下,允诺给长春宫的扫洗宫女青黛换个宫室,保她活命。”
这话一出口,崔宁嫔的目光就落到了阮含珍身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谁会不明白?
结合那些证词,这一刻,崔宁嫔心如明镜。
“阮含珍!”
她难得怒骂一声,道:“你好恶毒的心思。”
阮含珍倏然起身,一撩裙摆,直接在景华琰面前跪下。
“陛下,妾是冤枉的,根本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景华琰没有看她,任由她跪在地上,只是睨了一眼重新跪直身体的钱小多:“你说。”
钱小多好似发狠了,他道:“陛下也知,小的同青黛原都在听雪宫伺候,早就相熟,今日清晨,青黛慌慌张张寻到小的,说……”
“说她偷偷听见小阮娘娘吩咐旁人,要谋害一名绣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