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区基地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
嘭——
正在暴风雪中疾速行驶的医疗车被炮弹击中,整辆车都侧翻了过去,车身和公路摩擦出一串火星,重重地撞在了拦截丧尸的铁丝网上。
在最前方开路的霍解瞳孔骤缩,紧急停下了装甲车,他带着人冲向了医疗车,然而不等他们靠近,下一秒医疗车直接爆炸,熊熊燃烧的烈火冲天而起,将附近闻声而来的丧尸直接烤成了焦炭。
“快救人!林部和黎明星都在里面!!”霍解吼破了音,“一组二组救人,三组警戒!!”
屏蔽仪撤除,排列整齐的重型装甲车和警车显露在了东区基地的东大门前,最前面站着的是警卫署的署长吴启和易园的第一秘书长覃晁。
银鞍组的装甲车直接挡在了燃烧的医疗车前。
“覃晁,你知不知道这辆医疗车里的是谁?!”霍解眼底倒映着烈火。
覃晁冷嗤了一声,他抬手松了松领子,道:“机甲I部银鞍组私自运输军部特级医疗设备出基地,严重违反军部规定,我们只是按规定拦截。”
霍解咬牙道:“医疗设备出境是郇帅特批,手续半个小时前就补上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覃晁低下头,慢悠悠地抬手扫了扫军装上不存在的灰尘,“易帅亲自下令,林尘涉嫌叛变,你们银鞍组也清白不了,霍少尉,带着你的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黎明星重伤,现在必须立刻返回基地抢救,刚才他为了人类和军部险些付出生命,你们就是这么回报的?”霍解怒不可遏地质问。
“什么黎明星重伤?黎明星现在还好好地待在军部大厦。”覃晁笑道,“倒是你们林尘部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擅自动用特级医疗设备,刺杀郇帅逃跑不成,还试图反叛军部!”
“你胡说八道!”霍解拿枪对准了他。
覃晁背后的警察和士兵纷纷举起了枪,重型装甲再次对准了医疗车。
覃晁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气道:“霍少尉,之前你能拿枪指着我,是易帅不愿意在黎明星面前动手,现在你还敢拿枪指着我,怕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来啊,把这群反叛者抓起来!”
“医疗车里藏了高杀伤性武器,直接就地销毁。”他看着面前慌乱的霍解,脸上的笑容缓缓扩大。
“保护林部和黎明星!”霍解吼了一嗓子,直接带着枪顶着炮火冲向了覃晁。
覃晁脸色微变,他旁边的吴启突然道:“覃长官,你不是说银鞍组全部出动了吗?我怎么看着人数不太对?”
在他们眼前,霍解带着银鞍组众人拿着自己五花八门的武器,扛着枪扛着炮扛着捕杀网兴奋地就冲了上来,压根就没人去管那辆快被烧成渣的医疗车。
在他们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东一门上的银鞍组员架起了高射炮,高声道:“把你们的武器装备全都交出来!!!”
覃晁脸色遽变。
然而银鞍组是一群出了名的疯子,核炮和热熔弹不要钱似的往外撒,覃晁手下的人和警卫署被揍得节节败退,吴启见势不妙,立马脚底抹油带着人就往两边的紧急通道里撤,覃晁急忙启用了紧急呼叫:“易帅——”
砰。
一枚子弹直接打穿了他的胳膊,连带着里面的军用芯片一起打穿。
灼热的枪口抵在了他的脑袋上。
霍解似笑非笑道:“之前没一枪崩了你,是我们林部不想打扰黎明星休息,你猜现在谁嫌自己命长?”
覃晁不可置信道:“不可能,林尘分明就在那辆医疗车里,他的军用芯片定位不会有错!”
霍解轻嗤了一声:“那玩意儿我们林部早八百年就不用了。”
覃晁气急败坏道:“你们是想造反吗!”
“胡说八道什么鬼东西,人类新纪元哪有造反?”霍解轻飘飘道,“林部说了,我们这叫清君侧。”
覃晁怒道:“林尘现在在哪里?”
霍解笑了一声。
东区基地西大门。
越航将烟递给了守门的士兵,笑道:“刚做完任务回来,我们区长等着要,麻烦通融一下。”
对方接过了烟,皱眉道:“上面今天刚下发的戒严令,不是我们不想放,实在是担不起这个责任。”
越航点头:“理解,理解,但最前面这辆坐着我兄弟,他受了重伤,必须马上进行治疗。”
他又递了一盒烟,底下粘着枚芯片。
那名士兵和旁边的人对视一眼:“行,那就先过一辆,其他的物资慢慢检查。”
卢飚开始越野车直接冲进了西大门,王乐任和邓蒙坐在后面松了口气。
治疗舱旁的光屏上显示着各项数值,每一项标红的数值都在预示着舱内病人生命危急。
“等等——”那名士兵忽然抬手喊了停。
卢飚直接一脚油门踩到了底,梁寰的外置芯片里传来了越航的声音:“你们先走。”
梁寰道:“处理干净。”
“明白。”越航道。
王乐任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那个梁区——不是,林部——”
“梁寰。”梁寰攥着厉曜的手,抬头看向他,“说。”
“现在厉曜的情况回军部会好一些,毕竟军部的医疗条件远超过三区。”王乐任道,“你不是说川乌现在也被关押在军部吗?”
他想不通梁寰为什么一定要带厉曜回东三区。
“会有人带川乌过来。”大约是看在他医术的份上,梁寰难得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军部现在不安全。”
王乐任看了一眼光屏上勉强稳定下来的数值,谨慎地提醒道:“梁区长,你现在的紊乱非常严重,继续精神链接的话,你的精神源会不可逆受损。”
梁寰垂眸看了一眼厉曜:“无妨。”
“那如果连川乌也没有办法的话……”王乐任没有继续说下去。
车内陷入了一片长久的寂静,只剩下仪器有规律地滴答声。
十分钟后,越野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东三区行政庭大楼的门口。
苏牧嵘带着人风风火火地迎了出来,医生护士还有实验室的研究员早早地就接到了通知,在王乐任的指挥下,将厉曜送进了行政庭大楼的实验室内。
实验室内,川乌正萎靡不振地坐在了轮椅上,漠然地看着一群人推着厉曜从自己面前飞奔而过。
双塔的白色西装上还残留着营养液的污渍和轮椅压出来的黑印子,他站在轮椅后面,咔嚓咔嚓地拧着手指,盯着川乌的脑袋跃跃欲试。
从军部实验室偷个人回来对变异体来说轻而易举,但看着人既不能睡,又不能杀,甚至无法狂笑,就比较挑战“泣天使”的人格了。
天知道他一路上忍了多少次。
光屏上的各项低到离谱的数据被甩到了川乌面前。
川乌掀起了眼皮,看向了站在光屏后的梁寰:“他快死了,你想让我救他?”
“七年前是你给他制定的手术方案,你把他救活了,但他体内也多了异种的基因。”梁寰的声音沙哑,看向川乌的神色极度平静,“你本来可以选择其他办法。”
川乌在轮椅里笑了起来:“当时他的排异反应异常强烈,几乎就是半个死人了,我当然能选其他办法,是他骗了我,你懂吗?”
“他骗我自己体内有黑匣子!他把我当猴耍!”川乌用力地攥紧了扶手,脸上的笑容极度扭曲,“我是看在他母亲的份上才帮他,但他利用了我的感情,让我彻底被易园抓住了把柄!让我不得不继续为黎明实验室卖命!”
“你的条件。”梁寰说,“只要能救活他。”
川乌嗬嗬地笑出了声,他已经瘦得不成样子,像具披着人皮的骷髅,他疑惑地看向梁寰:“什么条件都行?”
梁寰垂眸看着他:“任何条件都行。”
川乌紧紧盯着他,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好啊,那我要你继续做精神紊乱实验,你回到实验舱里,继续注射高精神力官能症的污染源,什么时候我的官能症好了,你就什么时候出来,啊?怎么样啊,林尘林长官?”
他目眦欲裂,死死盯着梁寰,眼睛里迸发出灼热的光彩。
双塔在他背后不爽地拧了一下脖子。
“好。”梁寰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现在就去救人。”
“不,不行,你太狡猾了。”川乌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战栗,“你只是佯装答应我怎么办?想事后反悔吗,想得美!”
他竭力地身体前倾:“哈哈,现在可是你求着我救人,你挖掉我的那只眼睛时有没有想过今天?!现在你就当着我的面,挖出自己的眼睛,把我的眼睛还回来!我再考虑要不要救厉曜!”
梁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沉默了下来。
川乌脸上的笑容愈发扭曲:“也不过如此嘛,厉曜的性命关系着全人类的未来,你们军部的诚意也不过如此!”
有研究员从实验室里冲了出来:“长官,黎明星心脏骤停,正在抢救!”
川乌转头看向大敞的实验室门口,又抬头看向梁寰,唯一剩下的那只眼睛里迸发出热烈的期待:“你还不赶紧——啊啊啊!”
梁寰掐住了他的脖子,挖出了他仅剩的那只眼睛,滚烫的血溅到了他的下巴上,他伸手将那颗温热的眼球放到了研究员递过来的盘子里,面无表情道:“去解析。”
双塔呆了一瞬。
川乌在声嘶力竭地哀嚎,梁寰看了双塔一眼,双塔立刻会意,伸手死死捂住了川乌的大嘴。
旁边的研究员摘下了面罩,露出了周岁余的脸:“好的,杨主任已经将厉哥的精神力稳定住了,他请您稍后过去一趟。”
梁寰拿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掉了手指上殷红的血,看向轮椅里不断颤抖哀嚎着的川乌,微微一笑:“你低估了我对你的了解程度,你做过的所有实验的数据资料都会习惯性地保存在眼睛里,你发明的瞳片技术也非常好用,好好在营养液里活着吧,川乌。”
川乌拼命地挣扎起来,却被自己制造出来的变异体死死地捂住了嘴,无法发出任何音节。
川乌眼球中的数据资料很快就被解析了出来,包括七年前那场专门针对厉曜进行的脑部手术。
戴着眼镜的高级研究员看着面前的数据,眉头皱得很深:“梁先生,虽然我在黎明实验工作的年限不长,做川乌助手的时间也很短,但可以确保这些数据是真实的。”
梁寰下巴上还有残留的血迹,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麻木,再一次重复着之前的话:“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救活他,都可以。”
杨立端有些迟疑。
他在黎明实验室中多受排挤,这次是被自己的助手周岁余临时推荐过来救人,虽然他对自己的科研水平很有信息,却摸不准这位梁副区长的脾性,不敢贸然开口。
“里面躺着的是人类的黎明星,”梁寰顿了顿,“也是我的爱人。”
杨立端心下稍定,神情严肃道:“根据解析出来的资料,您本人也是川乌实验室的实验体,您的基因改造样本源和基因增强样本源均来自黎明星,现在厉曜的基因序列和信号塔……如果您不明白,我可以给您举个例子……”
密闭的房间内,年轻的高级研究员在向他详细地解释着厉曜现在的情况,以及他们竭尽全力可以做的努力。
实验室的手术台上,厉曜双眼紧闭,仿佛陷入了沉眠。
几十名研究员和医生正在联合商讨抢救方案,每个人都神情紧张,层层叠叠的光屏上罗列着复杂繁琐的数据,他们试图从中为手术台上的人找到一线生机。
东三区行政庭大楼里,彻夜灯火通明。
“……可即便如此,我们也无法保证存活率。”
“方案二的存活率是多少?”
“百分之三十。”
梁寰起身,声音平静地做出了决定:“准备手术。”
——
三天后。
病床上沉睡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有些熟悉的天花板,旁边有人在哼着欢快的小曲儿,厉曜喘了两口气,拧眉盯着天花板上被自己撬开过的那块天花板,转头看向旁边哼歌的家伙。
金宝正在小心又认真地擦着床头柜,程序禁止它碰上面的仪器,擦不到它还有些不开心,见厉曜醒来看自己,歪了歪脑袋:“厉曜主人,我想擦上面这台仪器,可以吗?”
厉曜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宝贝儿,你行行好,我好不容易做个梦,叫你主人过来呗。”
金宝拎着小抹布,严肃道:“主人在忙,他都不肯让我进办公室。”
厉曜头痛欲裂:“操。”
金宝趴在床边,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旁边的枕头:“厉曜主人,金宝很开心你睡醒了。”
厉曜想抬手摸摸它的脑袋,结果胳膊上缠着一大圈莫名其妙的仪器,他愣是没能抬动,他稍显震惊:“不是,我伤得这么重,就让你一个小机器人看着我?”
金宝开心道:“不是哒,我只是偶尔过来打扫一下卫生,我没看着你。”
厉曜:“……”
金宝如愿以偿擦完了仪器,捏着小抹布朝他挥了挥手:“拜拜。”
然后就扭着小屁股走了。
“啊。”厉曜仰头看着天花板,喃喃道,“真让人心寒呐。”
他干巴巴地躺了半天,还是没人来探望自己,只好自娱自乐,研究了半天身上的各种仪器,愣是没研究明白,就在他挣扎着试图坐起身来时,门突然被打开。
他哼笑了一声:“哟,还知道来看看我啊?”
对方诡异地沉默了片刻。
厉曜慢吞吞地转过头,就和一个戴着眼镜的研究员对上了视线:“……你谁?梁寰呢?”
操,异种连三区行政庭都占领了?
“我叫杨立端,是前黎明实验室的高级研究员兼川乌的助手。”杨立端推了推眼镜,“佣兵宿舍大楼的门卫杨叔,是我爸。”
厉曜恍然大悟:“原来是小杨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并没有。”杨立端抽了抽嘴角,“厉先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厉曜仰面躺在床上,神色凝重:“非常差,梁寰呢?”
杨立端点头:“刚做完手术,疼痛和眩晕都是正常的,普通人也许会昏睡几个月,你现在能醒过来简直就是奇迹。”
事实上,厉曜还活着就已经是个奇迹了,他们已经做好了厉曜长久沉睡的准备,甚至为此制定了数套方案。
但人类的黎明星非常争气。
厉曜幽幽地盯着他:“小杨研究员,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杨立端淡定道:“是这样,梁副区长最近工作比较忙,暂时抽不出时间来看你。”
厉曜不可置信道:“我差点死了,电影里像我这样重伤,老婆都是衣不解带在旁边照顾的,醒过来再抱头痛哭亲一个——”
杨立端不尴不尬不远不近地站在客厅里:“可能是你的情况比较好。”
厉曜叹气:“东三区行政庭是真没钱了,连间像样的病房都不给我准备,让我住宿舍,穷不死他们。”
“军部刚批了十个亿的贷款下来,三区行政庭还没那么穷。”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杨立端有些诧异地看着梁寰。
梁寰抬手,示意他回避,杨立端只好先离开。
厉曜躺在床上,紧紧盯着走进来的人:“终于有空了?”
梁寰拖过椅子坐在了床边,晃了晃手里那摞芯片:“还没有,刚才在开一个紧急会议,你的小型机甲一个小时前从海底爬了出来,扬言要和我不死不休,差点炸了军部。”
厉曜忍不住要笑,结果不知道扯到了哪里的伤口,疼得倒吸了口凉气,拧着眉闷哼了一声。
梁寰将芯片放下,道:“你身上多处骨折重伤,虽然有治疗舱治好了,但还是会疼,一个星期内别下床。”
厉曜痛苦道:“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梁寰淡淡道:“你活着对我价值更大。”
厉曜懒得跟他狡辩,艰难地抬起手戳了戳他的膝盖,扫了一眼他交叠的两条大长腿:“长官,不耍帅会死吗?”
梁寰抓住他的手,给他放回了原位,却在准备抽出来时,被紧紧地攥住。
厉曜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他的掌心,笑道:“劫后余生,不跟我来个抱头痛哭吗?”
“……没那个兴趣。”梁寰笑了一下。
厉曜拧着眉动了动,艰难地吐出了一口气:“我就应该装睡,听你握着我的手哭着表白,再给你录下来反复播放——嘶啊。”
“别乱动。”梁寰皱了皱眉。
“操,你根本不知道多疼。”厉曜咬了咬牙,“给我来瓶止疼剂吧祖宗,要死了。”
“已经给你注射了高浓度止疼剂,最贵的。”梁寰握住了他的手,试探着给他渡过去了一点内力,“这样好些吗?”
厉曜疑惑地望着他,不太确定道:“好像管点用?”
梁寰不虞:“什么叫好像?”
“感觉不出来。”厉曜的眼神逐渐惊恐,“我不会瘫痪吧?我腿还在吗?”
“……少看些芯片广告。”梁寰面无表情道,“闭嘴休息。”
“看见你就忍不住。”厉曜笑道,“当时留给我的发挥空间太小,不然我高低给你准备一份遗言报告,够你开个大长会。”
梁寰沉默地盯着他。
厉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用拇指悄悄摩挲了一下他的大拇指:“哎,害怕了?”
“没有。”梁寰微微一笑,“如果你光荣牺牲,我会组织军部给你开个追悼会。”
厉曜饶有兴趣道:“然后你作为家属致辞?”
“离婚了,不算家属。”梁寰略显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现在不能吃东西,饿的话忍着。”
厉曜精神焕发:“我不饿,我现在就想起来。”
“不行。”梁寰冷酷地拒绝了他。
“啧。”厉曜一脸不爽,“我觉得我已经好了。”
梁寰打开光屏给他看上面的数值:“你现在的精神力和体能全部停留在了E-,而这并不代表你的等级是E-,只是再低的数值已经无法显示,现在多走两步路就能死。”
厉曜道:“我严重怀疑这份数据的真实性。”
梁寰扯了扯嘴角:“你可以试试,朕给你收尸。”
“……”厉曜幽幽地叹了口气。
梁寰盯着他没有说话,单手拿起了旁边的芯片开始处理文件。
房间里的大型仪器悄然运转着,屏幕里传出有规律的滴滴声,厉曜的胳膊、胸膛和脖子上都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线管,他只能干巴巴地仰面躺在床上,偏着头看梁寰处理文件。
大概过了三十秒,他嘶了一声。
梁寰掀起眼皮看向他,见他不说话,又垂眼看文件。
厉曜痛苦地皱起了眉。
梁寰沉默了一瞬,将文件扔到了旁边,开口道:“看电影吗?”
厉曜转过头,笑眯眯道:“不看,你今天怎么没穿那件骚包衬衣来?”
梁寰面无表情道:“医生说你要静养,不能太过激动。”
厉曜一边笑一边疼,笑得有些扭曲:“看不起谁呢?”
梁寰俯身按住了他的肩膀,见他实在难受,将仪器上的数值重新调了一遍,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了起来:“别笑了。”
厉曜抓着他的胳膊靠在了床头上,转头看了一眼上面复杂的按钮,担忧道:“你随便调的吧?这东西能乱调?万一把我调死了怎么办?”
梁寰:“……闭嘴。”
他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厉曜舒服了,那张嘴终于消停了下来,自己在那儿研究了半天仪器,确定梁寰调的这些按钮不会危及自己的生命之后,才有闲心看向梁寰。
梁寰垂着眼看芯片,任由他打量。
“我好像在手术台上看见你了。”厉曜忽然开口。
“精神紊乱,你现在的数值还在忽高忽低。”梁寰淡淡道。
厉曜挑了挑眉:“是吗?”
“之前我的基因样本源是你,给那些研究员抽了两管血。”梁寰微微一笑,“怎么,你希望朕亲自给你手术?”
厉曜猝不及防想起了他收藏的那枚黑色芯片,忍不住一阵恶寒:“还是算了吧。”
梁寰捏了捏他的掌心:“希望以后有机会。”
“操。”厉曜试图甩开他的手,却被骤然攥紧。
两个人一直交握的手依旧冰冷刺骨,却比那天的暴风雪多了几分温热的知觉。
房间里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梁寰听着仪器上的声音,道:“躺下吧。”
这次厉曜没有再反驳,梁寰扶住他的肩膀,让他仰面平躺在了床上。
厉曜满是线管的手抬起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望着他笑:“……还能活着再见到你,感觉真是太好了。”
梁寰俯身盯着他,握住了那只千疮百孔的手,低头在上面落下了一个吻。
“朕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