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面容和善,满头白发看着却很有精神,人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作为谢家的大家长,谢军和也尊敬有加,到老来也过着还算舒心的日子。
他的语气也比较和善,就像长辈对待晚辈那样,说出的话也是带着关心的,只是谢利听起来,却格外刺耳。
老太爷说:“你这病着了,听说公司里都是你媳妇在做主是吧?我看司齐也回来了,咱们这谢家的公司啊,还得谢家人把持着,那孩子我看着人也不错,要不你回头让司齐也去公司里去?这女人家啊,还是在家里照顾你妥当。天天忙着工作,难免照顾不到你。”
谢利眼角抽动了一下,偏了下头,看了看身旁的蒋玉莹。她面上依旧笑着,跟旁边的三婶聊着天,也没忘记照顾他,时不时给他夹一筷子菜。
蒋玉莹约莫是听不懂方言的,去年还招三婶帮忙翻译,才让谢利没出了岔子。
谢利皱了皱眉,他心知这个时候不做声响,假装答应下来,不去管老太爷到底说什么,才是最好的。
但只要一想到蒋玉莹这阵子,忙完公司的还要忙这顿年夜饭,完事还要照顾他,就心里一紧。公司也是多事之秋,年后新规要出台,公司里要应对新规进行政策调整;到了年末还要办年会,详细的名单都要过一遍手。
种种事情加起来,蒋玉莹忙得眼底下都有了青灰,又怕谢利看到,还拿粉底遮了遮。谢利这几天身体好了不少,还能帮着做点公司里的事情,才算让蒋玉莹好受上不少。
不是自己的老婆不知道疼,蒋玉莹这么辛苦,谢利能不知道疼吗?聪明人会选择这个时候先答应下来,回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但谢利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他天生愚笨,不然也不会就考个普通院校。
和这些个名牌大学、社会精英概不相同,他本就不是什么聪明人。再者人活在世,本身被很多事情牵绊身不由己,这事本来看着难办,也是被这些事情牵绊而已;那些都是原身的牵绊,谢利自己一点也不在意,又怎么会被绊住脚。
他当下脸就拉了下来,本就是假装生病,脸上病恹恹的看着苍白无力。连伪装的笑容都不再有,就是脸色苍白的不愉快之色。
谢利面上不和善,话里自然也不客气。
“上次我爸也说过差不多的话,我那时就跟他说了,莹莹是我妻子,我跟她都这么多年了,她才是我自己家里人。我连自己家里人都信不过,还信得过谁?莹莹事情做得好,从没出过错,她也愿意管公司,那就让她管。”
说完以后,谢利还记得自己生病的设定,补上了两声咳嗽。
老太爷很少被人撂面子,出门在外,外人会因为谢利这家人的关系,对他照顾有加。毕竟谢氏家大业大,随便漏点好处下来,也够那些人吃喝不愁;在谢家,他是辈分最大的长辈,小辈们出于孝道,自然对他敬重。
就连谢利他爸,谢军和,在老太爷面前不还是规规矩矩的吗?
今天不过是说了一两句,谢利竟然直接摆上了脸色。老太爷平日里和善的脸上,也多了几丝不满,连笑容都收了起来。
谢利却不管这些,该吃吃,该喝喝,甚至还伸了筷子,给蒋玉莹夹菜。
若是聪明人,此时就各自揭过,免得闹得不好看,大家吃吃喝喝吃完年夜饭,那便完事了。但是老太爷这么多年,被人捧得有些轻飘,觉得自己是谢家的大长辈,说谢利两句,也不碍事。
再说被小辈顶着说了这么两句,未免太掉面子。
他也咳嗽了一声,而后又开了话头:“不说信不信得过的问题,让一个女人家掌权,算个什么事?再说就是你媳妇,那也不姓谢啊!”
“哒。”
谢利的筷子落在了筷箸上,落下了轻快的一声。这声音不大,但是谢利放下筷子后,原本说说笑笑的声音都停了下来,一时之间,主桌上彻底安静了。
“咳,”谢利也学着老太爷,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才把话接了过来:“老太爷,公司呢,姓不姓谢,也不是您说了算的。我媳妇管着,那也是我家的。女人家的,我媳妇掌权也掌得挺好的,从没出过错,就不劳您老操心。”
他话里半点不客气,让老太爷心中怒火更是沸满盈天。因为生气,手指尖都在抖,筷子也握不住了,直接扔在了桌上。他动作有些大,让坐在他另一边的老嬢嬢担心起来:“叔叔,您这是做什么,和小辈生什么气,别动气别动气,一把年纪了再把自己气出个好歹来!”
谢军和有些头疼,目光中带着一丝不认同地看向了谢利,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这才看向老太爷,安抚他:“老太爷,过年大喜的日子,您别生气。”
一桌上的人,都开始七嘴八舌劝慰,有比较拎得清的,就光是劝老太爷,半点不提谢利。有的拎不清的,还要cue一下谢利。
“阿利啊,这大过年的,可不能把老太爷气成这样。我看啊,你给老太爷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老太爷说的也有道理,谢家的公司,让个外姓的媳妇把持着,算个什么事。”
说这话的人,论辈分,是谢利的伯伯,谢军和的堂兄。他眉头微微蹙着,面露不满,语调里还带着几分责备。
老太爷被劝了一阵子,因为气急剧烈起伏的胸膛也平缓下来,他重重咳嗽了一声,然后手搭在桌面上,朝着谢利看去。眼神中带着那么一点小得意,大致意思是:你看,你不还得给我赔礼道歉?
主桌上的动静比较大,其他桌也察觉到了点,相邻的几桌也沉默下来,目光往主桌这边看。
要是原身,这个时候说不定得屈服。国人重孝道,一个“孝”字大过天。在座各位都是他的长辈,他还把最大的长辈气得半死。
不管是谁错谁对,原身总要先服个软。当然原身也不是打落牙齿往里吞的个性,事后肯定会使坏,给这些个长辈们找不自在。
谢利就没那么多烦恼了,这些人对于他来说,和陌生人一样,他又不是特别介意别人怎么看他。被人说一两句不孝,又能怎么样?难道还会掉块肉吗?
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看重的人,只有蒋玉莹一个,其他人的目光和唠叨,都没法伤他一毫。谢利这人又最怕麻烦,事后才想着法子收拾人,不如直接说开了便宜了事。这些亲戚本身之于谢利来说,也各个都是麻烦。
蒋玉莹前面还为他们忙了这么久,他看着都觉得烦人的很,如果就此闹翻明年不用办年夜饭了,对于谢利来说,还省了一桩事。
谢利撑着桌子站起身来,就算是面带病容,面色苍白的紧,整个身子看起来也单薄,但是他往那一站,旁人就忍不住噤声沉默了下去。
原身的气场是从商场争斗里千锤百炼锻炼出来的,整个人周身气场格外强大。往日里不在亲戚面前摆架子,看着就是有些冷淡的一个人,倒不至于说让亲戚怕他。但谢利可不会顾及什么亲戚不亲戚,周身气场全开,目光幽深又冰冷,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谢利环视一圈,先是把目光落在了刚刚说话的伯伯身上。后者一开始还犟着,想要和他对视着瞪回去,但是在谢利平静的堪称冷漠的目光下,喉头滚动了下,率先移开了目光。
在场一桌人,几乎没人敢迎面正视他的目光。最后,谢利的目光落在了主位的老太爷身上。
兴许是察觉到谢利想干什么,坐在他身旁的蒋玉莹轻轻拉了拉谢利的衣摆,谢利也没看她,伸手把她手给捋了下去。
蒋玉莹的手放了下去,但还是忧心忡忡的,她目光有些闪烁,但紧紧看着谢利,不敢错开一眼。
蒋玉莹也知道,自己这阵子在谢氏集团当家做主的事,瞒不过谢家人,尤其谢家还有几个股东在,又是年末这种分红的时候,总是对公司格外关注。
谢利的声音不大,但是因为场面上都很安静,所以谢利的声音格外清晰。
他说:“各位长辈们最好明白一件事,那不是谢家的公司,是我家的公司。而我妻子呢,是我家的一员,是我的自己人。在座各位,则是属于亲戚,是我家的外人。”
谢利说的话其实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有理可寻。
谢氏集团的确是谢利他们家这一脉自己做起来的,从谢利的爷爷开始发家,谢军和进一步扩大,而原身,才是真正将谢氏集团做大做强的那个人。
这其中,早起谢家其他亲戚的确帮了不少忙,但三代人该帮忙的、该偿还的,也都还了回去。现在还拿着谢氏集团股份的,不过了了,足以见得他们真正起的作用也没多少。
谢利用一句话做了总结:“我家的公司究竟有谁做主,是我说了算的。”他顿了顿,目光直直看向了老太爷:“还轮不到外人来做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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