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夫人怀揣着“我外孙是个天才”的想法出了宫,回去之后第一时间就叫人去京兆府走动了。
这本也就是个小案子,京兆府更没理由不给夏侯家面子,这边递了话过去,后脚那家子人就叫抓进京兆狱了。
事情一出,钱氏是第一个知道的,晓得夏侯家乃至于皇长子这次是叫自己牵连了,赶忙又往夏侯家去请罪。
夏侯夫人想着千金买马骨,待她也很客气,抚恤着说了几句,又道:“是小殿下的主意,你待他用心,他也记挂着你呢。”
钱氏听着,不由得红了眼眶,三年照顾下来,感情怎么可能不深呢。
她再三谢了夏侯夫人:“您再进宫的时候,替我转告小殿下吧,我记得他的恩情呢,只可惜没什么能帮到他的地方。”
钱氏在神都城里赁了房子,也找了个妇人洒扫做饭,另有车夫和门房,只是相处的时间还不算久,不放心把女儿交付给他们,到底请了娘家母亲来照看。
这会儿事情了结了,再回到新赁的房子里,她脸上的神色显而易见地轻松下来。
钱母觑着女儿的神色,也松口气:“解决了就好。”
又忍不住絮叨起来:“有亲戚说闲话呢,说你在宫里待了几年,也算是长足了见识,心气比天还高……”
钱氏听着,脸上不由得流露出怔楞和落寞的神色来。
钱母见状,就自觉地刹住了嘴:“哎,你也别多想,手里有钱,比什么都强!”
对于普通人来说,钱氏已经是天花板了。
她有钱,有一间铺子,还有世人可望不可即的关系。
一点酸话,有什么好在乎的。
只是钱氏自己心里边有些难过,因为暗地里的那些指摘。
说我心气比天还高……
她心里边很不是滋味地想:可是我真的见过天啊!
连圣上都夸奖过我呢!
因为我从前是个平头百姓,我就不能心气高吗?
我不配心气高吗?
……
说起来有点遗憾——至少阮仁燧心里边是这样想的。
因为钱氏前夫家的事情就这么停了,那之后再也没传出过什么动静来。
并没有发生那家人去找御史,而后夏侯家亦或者德妃、皇长子被弹劾的事情。
其实仔细想想,这才是正常的吧……
更遗憾的事情还在后边——三月到了。
阮仁燧要开始上学了……
虽然他真的很不想去,然而上学这事儿是不以他想与不想决定的,年纪到了,都得去!
大公主知道弟弟也正式要开始读书了,还很兴奋呢——终于要有个伴儿了!
皇嗣们虽说也会有伴读,但这姐弟俩现在都还太小,远没到该有伴读的时候呢。
因为心里边有了事情记挂的缘故,这天大公主起得远比平时早。
贤妃都还没起呢,就听见偏殿那边乒乒乓乓地有动静了。
她脑袋晕晕地睁开眼,只觉得有种没睡够的头疼,脑仁儿里边有根弦儿,一抽一抽的。
再瞟了眼座钟的时辰,还不到卯时(清晨五点)。
贤妃看着头顶的帐子,生气又无奈:“阮仁佑,我真是要让你烦死了……”
大公主背着手过来叫母亲起床,连遮阳的小帷帽都戴上了,帷帽上的轻纱被掀上去,用明黄色的小雏菊绢花别住了。
她说:“一点也不早,太阳都要升起来了,我还得去叫上岁岁,我们俩一起去御书房呢!”
贤妃披着头发坐起身来,有气无力地问她:“都没吃早膳呢,早早把帽子戴上干什么?”
大公主原地迷糊,小脸上的表情也顿住了——她自己其实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干。
是啊,都没有吃早膳呢,为什么要早早地把帽子戴上?
贤妃瞧着她脸上纳闷儿的神情,不由得笑了起来。
……
这天早晨,阮仁燧被叫起来的时候,心情沉重地像是要去上坟。
要开始上学了……
要上好多年呢……
德妃倒是很兴奋,很有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一遍遍地检查书包里的东西,衣裳虽然是昨天就挑选好了的,但这会儿也重又看了几遍。
还叮嘱他:“要好好学呀,认真听课,给阿娘争气!”
阮仁燧生无可恋地坐在凳子上,只觉得嘴里的馄饨都没味儿了。
这时候外头的侍从来报:“娘娘,大公主过来了。”
德妃跟阮仁燧对视一眼,娘俩都有点懵。
大公主的声音从窗外传过来,清凌凌、脆生生,如同一颗饱满多水的萝卜:“岁岁,岁岁!我来接你一起去上学!”
德妃到窗边去一瞧,就见大公主穿了一条藕粉色的小裙子,头戴小小帷帽,身上还像模像样地斜挎着一个小包,活力充沛,跟外边东方天际的那轮太阳似的。
德妃眉毛拧个疙瘩,心绪复杂地看看她,再看一眼跟晒蔫了的茄子似的儿子,面容不受控制地扭曲了一下!
这这这……
这才是我理想中孩子去上学时候的状态啊!
……
三月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了。
出了披香殿的门,一路往御书房去,要经过一条很长的宫道,石板路两边种的是樱花,这时候树上的花苞已经陆陆续续绽开了一些。
大公主今年五岁了,正是小孩子精力充沛的时候,贤妃倒是叫人备着轿撵,但她也不想坐,自己背着书包,稳稳当当地向前走。
阮仁燧想着活动一下,也没有乘坐轿撵,跟着姐姐,亦步亦趋。
侍从们瞧了眼时间,看完全来得及,也就没有出言劝阻。
两位皇嗣都还年幼,课程其实并不算繁重,甚至于可以说是浅显,但是圣上和朱皇后对于时间把控得很严格——可以学得不好,但是不能迟到。
大公主走在前边,倒是知道照应弟弟,特意放慢了步子。
对比着路边的两棵樱花树瞧了会儿,她很纳闷儿地问弟弟:“岁岁,你说为什么这一头樱花树开得多,那一头就开得少呢?”
阮仁燧没忍住:“一头樱花树,哈哈哈哈哈!”
大姐姐,你还不会用量词啊!
这也太可爱了吧!
大公主生气了,停下来,瞪着他:“你笑什么?”
阮仁燧笑得喘不过气来:“一头樱花树,是不是还有一条马,一辆狗,一张人?”
大公主皱着小眉头,看着他,很严肃地说:“再笑,我就揍你!”
阮仁燧:“……”
阮仁燧:不笑.jpg
大公主小脸上透着一点郁卒,转过头去,闷闷地往前走:“岁岁,你不可爱了……”
哎呀!
阮仁燧忽然就觉得自己的罪过真是太大了!
他赶忙迈着小短腿儿追过去,自顾自接上了之前那个话茬:“是不是有人给开花多的那一头浇水,但是没有给开花少的那一头浇?”
大公主很快也忘了先前那点不愉快,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想也是!”
宫道旁种植的是专为赏花的樱树,开起花来,自然漂亮极了,重叠的,淡雅恬静的粉色,如同春日里的一场美梦。
大公主一路看着,心情很快好了起来,还告诉弟弟:“岁岁,如果御书房的太太们夸奖你的话,阿耶就会给你画一张花签,你可以让他画樱花,多好看啊!”
想了想,觉得弟弟可能不明白,所以她就事无巨细地告诉他:“这个‘太太’,可不是你想的那个太太哦!”
大公主流露出一点思索的样子,阮仁燧觑着她的神色,猜测她八成是在背诵一个概念:“太太指的可不只是女子,受人尊敬、在某个领域处于先驱地位的男子也能被称为太太,这是高皇帝留下的规矩!”
她还问弟弟:“你知道高皇帝是谁吗?”
没等阮仁燧说话,大公主就把答案告诉他了:“就是我们的先祖啦,也有人会叫他‘圣人’,其实都是一个人!”
阮仁燧虽然早就知道,但为了配合姐姐,还是装出好像头一次听说的样子,以一种原来如此的语气道:“是这样啊!”
大公主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阮仁燧跟她说了会儿话,忽然觉得上课其实也挺有意思了。
皇嗣被御书房的太太们夸奖了,就能得到一张圣上出品的花签,这事儿前世其实就有了,只是到了今生他才知道,原来那也是朱皇后定下的成例。
理由是圣上是皇嗣们的父亲,即便政务繁忙,也该挤出来一点时间参与和了解孩子们的课业。
圣上也应了。
阮仁燧的祖父,也就是先帝,从年轻时候就喜好丹青。
圣上这一点很像父亲,也喜欢作画,两代帝王共同扩充了宫廷画院,引领画坛一时风尚。
而齐王则更像太后娘娘,擅长书法。
到了阮仁燧这一代,大公主喜好上像圣上,工笔花鸟画十分精细富丽,阮仁燧于此道倒是并不很感兴趣,他更擅长书法。
只是很遗憾,并没有成为书法大家,留下什么惊才绝艳的作品。
倒是上辈子当牛马打工的时候,用学到的这点东西,提着漆桶,满神都地描过界石,姑且也算是一种成就吧……
阮仁燧乱七八糟地想着,终于同大公主一起来到了御书房。
近几十年来,这地方好像就没怎么热闹过,而在圣上这一朝,真正热闹起来,也要等到数年之后了。
历朝历代,教导皇嗣读书,都算是个不错的工作。
尤其现下圣上膝下只有两根苗,更是眼见着的未来可期。
皇嗣们小的时候,叫内庭女官们教导着也就罢了,稍大一点要开蒙读书,外朝官员们就开始打破头想抢一抢这个职位了。
有资格就此事发表意见的只有三个人,圣上,太后娘娘,乃至于朱皇后,只是最后圣上圈定出来的授课老师们的人选,连太后娘娘和朱皇后都有点讶异。
倒不是说选的不好,只是较之入选人中的当朝宰相、学术大家来说,太过于年轻稚嫩了。
譬如说今日来教导皇长子读书的杜崇古,此时无官无爵,只是国子监里的一个学生。
德妃甚至于都懒得叮嘱儿子一句“好好在太太面前表现”。
因为杜崇古太年轻了,也没什么建树。
阮仁燧有种看透了一切,但是又没法告诉周围人的感觉……
这是小三十年后的太常寺卿啊……
原来这时候阿耶就很看好他了吗?
不过说真的,教小孩子启蒙读书,其实也没必要非得找什么大家来,杜崇古一人足矣。
开学第一课,学的是《关雎》,时辰一到,负责授课的杜崇古提着鸟笼进来了。
笼子里装了一只雎鸠,本来被关起来就烦,还要当成教材展示……
更烦了!
它看起来郁卒又暴躁的样子。
杜崇古年轻的时候真的很年轻,温文尔雅,举手投足之间,颇见风仪。
这会儿见到年幼的皇长子,也是不慌不忙,神色从容。
先递了片草叶儿过去让他逗鸟,然后又说起前几日听宫中乐人奏唱的《关雎》,末了,才引申到今天要上的这节课上……
阮仁燧也无意为难他,从头到尾听得认真。
最后一节课讲完,杜崇古便笑吟吟地将那只鸟笼递给他了:“算是给殿下的见面礼吧。”
“哎——”
阮仁燧有些意外,想了想,倒是没有拒绝。
雎鸠又称为王雎,是很威武的一种鸟禽,此时困居笼中,难免显得可怜了。
阮仁燧伸手去晃了晃笼子,惹得笼子里那只雎鸠愤怒地鸣叫起来,他笑了笑,叫侍从来,说:“放它走吧。”
侍从应声,提着笼子出去了。
杜崇古神情中含着一点笑,轻轻道:“殿下宅心仁厚,怜悯生灵。”
阮仁燧爽朗地笑:“哈哈,确实是。”
杜崇古:“……”
杜崇古叫他这过分直白的回应小小地惊了一下,回过味来,脸上的笑容倒是真切了许多。
师生俩一起从门内出去,室外春光正好,清风吹了桃花的花瓣来,落到阮仁燧衣襟上,杜崇古见状,便伸手去替他取下来了。
这时候打旁边抄手游廊里拐过来一个中年文士,见到杜崇古,微露讶色,旋即笑道:“我刚想着去找你呢。”
这才注意到旁边矮矮的小孩子,瞬间意会到这是谁,赶忙躬身行礼:“殿下。”
阮仁燧看他衣着,知道是教授大公主课业的老师,当下笑眯眯道:“这位太太,客气了。”
杜崇古在旁,低声同他介绍:“这是我的师叔,太学博士张茂远。”
阮仁燧于是又称呼了一声:“张太太。”
张茂远还礼。
杜崇古笑着问了句:“师叔找我,不知有何吩咐?”
“也没什么,”张茂远道:“我入宫之前碰见你老师了,她让我转告你明天开组会,别迟到了……”
杜崇古:“……”
杜崇古:“!!!!”
杜崇古瞠目结舌,大惊失色,而后大汗淋漓,原先挺直的腰也不自觉地弯了下去,卑躬屈膝道:“啊?啊!好的,好的,好的……”
……
头一节课学的是《关雎》,学完之后这天的课业也没结束,内仆局的人领着皇长子去御马苑选马。
倒不是说现在就叫他修习骑射,而是给他顺顺趟儿,培养一点兴趣。
本朝尚武之风颇盛,勋贵门庭出身的郎君娘子多能骑射,内宫里的后妃们也能跑马。
阮仁燧对于读书一道只能算是资质平平,倒是骑射上颇有些天赋,胜过其余皇嗣诸多。
内仆局的人领着他过去,并没有直接进马厩,而是叫人把年纪合适的小马们牵出来溜溜,叫皇长子瞧瞧,看哪一匹合眼缘。
阮仁燧一眼就认出了自己上辈子选定的那匹菊花青马,这一回,也仍旧毫不犹豫地选了它。
文雅些的说法,这该叫玉骢(cong)马的,只是阮仁燧私心觉得菊花青马更有意思,所以一直就这么叫了。
他这会儿也还矮矮的,那匹小菊花青马也不算高。
一人一马对视了一会儿,阮仁燧果断地一挥手,霸道地安排下去:“给所有被牵出来的马加苹果,小菊花青加两筐,记我账上!”
内仆局的人起初一怔,而后笑着应了声:“是,谨遵殿下之令。”
头一天的课业到这里,就算是顺利结束了,课后作业也简单,把《关雎》的前四句背下来就成了。
毕竟皇长子也才三岁,要是过分揠苗助长,反而容易在启蒙之初,就消磨了孩子的学习兴趣。
……
披香殿。
阮仁燧往御书房去上课,德妃自己一个人在寝殿里坐着,总觉得心里边空落落的。
孩子这东西好像都是这样的,总是在身边缠着,觉得他烦,等他真的走了,当母亲的心里头又好像空白了一块地方。
德妃站起来走一会儿,又坐下,抬腿想去御书房看看,又觉得这太不合规矩。
坐到绣架前去刺了几针,也觉得兴致索然。
末了,她终于往偏殿去更衣,往贤妃宫里边去拜访了。
贤妃正在寝殿里打络子,听人来报,道是德妃来了,略一思忖,就知道是为了什么。
她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这会儿当然知道德妃所思所想,等人进来,就笑着劝她:“头一天课业不重,御书房的人有分寸的,又有乳母保母跟着,不会有事的。”
看德妃神色怏怏,又说:“你要是实在觉得无聊,不如预备着陪仁燧复习一下功课,开蒙的东西都是一样的,第一课是《关雎》。”
德妃还真不知道这事儿,此时诚心发问:“要把全篇都背下来吗?”
“哪能让小孩子背那么长啊,”贤妃失笑道:“头四句能背下来就成了。”
德妃转了转眼珠,试探着问她:“仁佑当时背了几句?”
虽然已经过去了两年,但贤妃还是记得很清楚:“她呀,我领着背了两遍,睡觉前又熟悉了一遍,第二天清早能背六句。”
她脸上浮现出一种生动又柔和的笑意:“倒是还记得第七句是‘窈窕淑女’,可让她说第八句是什么,她就记不起来啦!”
德妃嘴上说:“哦,能背六句,已经很厉害啦!”
心里想:背六句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们岁岁能背八句!
不,背十句!
打探完竞争对手的情况,德妃踌躇满志地预备着回去鸡娃。
等阮仁燧回到披香殿,见到的就是一位十分亲切、十分和蔼、十分温柔的阿娘。
先叫他过去:“岁岁,过来叫娘抱抱!我可想你了!”
阮仁燧就哒哒哒,像一匹小马似的,小跑着过去了。
德妃搂着儿子亲亲热热地说了会话,而后迂回着把话题绕到了今天的第一堂课上:“授课的太太好不好?他讲的你都明白吗?”
阮仁燧还真觉得这节课挺有意思的:“好,明白!”
挨着回答完,又跟德妃说:“杜太太还带了只雎鸠鸟给我,看起来凶凶的,还怪好玩的!”
德妃左右看看,问他:“鸟呢?”
阮仁燧理直气壮道:“放走了啊,我看它被关在笼子里,太可怜了!”
德妃也不在乎一只鸟,试探完了,迂回得差不多了,终于图穷匕见:“你们杜太太有没有布置什么课后作业呀,岁岁?”
阮仁燧不假思索道:“他让我把《关雎》的前四句背下来,说是明天要检查的!”
他毕竟是德妃生的,娘俩又相处了好几年,对于他的语气和神态,德妃简直太了解了。
这会儿觑着儿子的神情,她心脏就跳得快了,脸上倒是没有显露出来,只作出不在意的样子,很随便地问了句:“那你背下来了吗?”
阮仁燧理所当然地道:“我背下来了啊!”
他只是资质平庸了一点,又不是弱智!
德妃就用一种怀疑的神情看着他:“真的吗?我不信!”
阮仁燧微觉无语,嘴上倒是没有迟疑,很流利地背了前四句出来。
德妃心里边美得不行,脸上装出来一点疑惑:“后边的还会吗?”
阮仁于是又随口背了两句。
就这么水灵灵地齐平了大公主的成绩!
德妃心花怒放:我们岁岁果然是天才!
她搓搓手,循循善诱:“还真背下来了呀?真是让阿娘刮目相看,那后边的你会背吗?肯定不会了吧?”
“……”阮仁燧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儿。
略微顿了一下,他仰起脸来看向自己亲娘,语气极其诚恳地道:“没错儿,后边的我就不会了,阿娘。”
德妃:“……”
坏了,他怎么没中计?
“……”德妃继续循循善诱:“我们岁岁能背过前六句,已经很厉害啦,现在我们一起来学习一下后边几句,好不好?”
阮仁燧果断摇头,说:“不要。”
御书房的太太规定背几句,他就会背几句,绝不会用自己快三十岁的脑袋打肿脸充胖子,一气儿把整篇《关雎》都背下来。
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天才。
就算短暂地冒了尖儿,他也没有办法维持住。
何必呢。
相较之下,躺平虽然可耻,但是真的舒服……
德妃万万没想到会出师不利。
她讶异极了,倒是还耐得住性子,柔声道:“岁岁,阿娘跟你一起学,好不好?我们来看一下后边的那几句……”
阮仁燧也觉得奇怪呢:“你跟我一起学?你都这么大了,还跟我这个三岁小孩儿一起学?”
他眼神清澈,特别不理解地看着德妃:“你没有羞耻心,都不害臊的吗?”
德妃:“……”
德妃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几瞬,而后继续温柔道:“不是跟你一起学,是阿娘带着你学。”
阮仁燧疑惑地“嗯?”了一声:“阿娘,你教的很好吗?比御书房的太太们教得还好?”
“念书的时候拿过第一名吗,为什么不考进士呢?”
他眼神清澈,特别不理解地看着德妃:“是不想金榜题名,中状元吗?”
德妃:“……”
德妃微笑着拧住了他的耳朵,叫了他的全名:“阮仁燧,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阮仁燧:“……”
“哈哈!”阮仁燧开朗地笑:“你早这样不就好了嘛!”
真是的,那么温柔,搞得我都不适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