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恭喜杀青!”

“杀青了杀青了!”

山河动荡, 摇落纸金碎梦,沈西辞陷在百年前的画卷里,刹那惊醒, 还有点分不清故事和现实, 就被猛扑过来的陆既明撞得往后退了几步。

陆既明眼眶发红:“怎么办, 兄弟,我眼泪有点憋不住了, 我们……我们真的把这部电影拍成了……”

一路走过来, 太多的东西没办法和外人言说了, 从怀着执拗和希望在城中村狭窄的破房子里写剧本画分镜,到孤身一人去边境小城试图找钟岳看剧本, 受伤住院。然后, 他遇上了沈西辞, 两个人一起想方设法拉投资, 满城跑找便宜的场地, 一个角色一个角色地去找合适的演员,找团队,租器材,敲定风格细节,反复调整剧本, ……

片场更是每天都有大大小小各种事情发生,今天打光的灯坏了,明天场务和道具助理打起来了,后天群演的盒饭不够了,还有摄影棚火灾, 场地被抢,沈西辞受伤……千头万绪, 还要赶着春节档上映,倒计时悬浮在头上,每天都在提醒距离大年初一又近了一天。

陆既明是第一次当导演,沈西辞有上一世拍戏的经验,但也只看过那些剧组里导演是怎么当导演、各部门之间是怎么合作的,真开始实践,几乎每走几步,就会踩到一个坑。

可无论如何,这条水流湍急布满暗礁的河,他们都淌过来了。

陆既明喉结重重咽了咽,抽抽鼻子:“别的都不说了,你就是我陆既明一辈子的好兄弟!”

他一张白净的娃娃脸显得憔悴又沧桑,眼睛下面还有重重一圈黑眼圈,头发又长长了一点,因为是自己动手随便剪的,坑洼更明显了,从头到脚都显得很潦草。

沈西辞拍拍他瘦得都有点咯手的背:“就算我们是好兄弟,我也还是会催你剪片子的。”他提醒,“今天十一月三号了,离明年二月十七号上映还有刚好三个半月。”

“你怎么这么煞风景?”陆既明眼睛瞪大,感动不下去了,瓮声瓮气地说,“我回去就把这两天拍好的内容粗剪出来,然后把粗剪的片子先拿去送审,审核慢得不行,但我们题材不敏感,问题应该不大,我就边做音效和调色边等着,再做精剪弄配乐。”

陆既明觉得自己的拖延症都要被沈西辞治好了,大胆放话:“我告诉你,今天之后,到电影上映前,你都别想再见我第二面!”

“好啊,那我等你。”沈西辞给陆既明画饼,“等你做完,我给你包一桌山珍海味庆功。”

“那多不好意思啊,只是做完,还没上映呢,一桌子山珍海味多贵啊!”陆既明有点不好意思,又憋不住窃笑,“半桌,半桌就行,记得找老板打折送饮料!”

高兴完,他又有点焦虑:“虽然我觉得这部电影,我加上你,强强联手,我们简直强到可怕,但爆冷滑铁卢什么的也不是没可能……”

沈西辞拍拍他的肩膀:“不会的,你的名字不就已经把答案给出来了吗?天光既明,这部电影,我们一定会成功了。”

呢喃着“天光既明”这四个字,陆既明盯着沈西辞好一会儿,忽然哽咽了一声:“你……你还是别煽情了,我真的要哭了!一脸鼻涕眼泪的造型被拍下来了怎么办,会成为以后世界著名导演陆既明先生的早期黑历史的!”

沈西辞:“……你偶像包袱好重。”

拍完杀青照,又配合剧组宣传转发了微博,沈西辞就像一下子被彻底抽空了。

让蓝小山去工作室跟着葛兰晶,沈西辞回内园后,在漱玉山房里睡了整整一晚上加一个白天,又每天懒懒散散地和芥舟园里的园丁一起照料花草,跟着莱森管家整理藏书楼,实在没事做,就无所事事地在园子里散步,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渐渐从顾长生的影子里走了出来。

躺在飞瀑亭里,水声簌簌,脸上盖着从芥舟园的藏书楼里找出来的古书,沈西辞昏昏欲睡。

听见手机响,骨骼匀停的手在木桌上胡乱摸了几下,指尖碰到手机,他拿起来放到耳边:“喂,你好?”

“在睡觉?”一道带笑的声音传过来,“杀青了,能过几天舒服日子了。”

一把将盖在脸上的书拿开,沈西辞的眼睛被外面的阳光刺的眯了眯,他惊讶:“温老师?”

“是我,”温雅歌那边传来打火机的按动声,“怎么样,从角色里缓过来了吗?”

沈西辞手腕搭在额头上,无奈:“温老师你真没在我旁边装监控器吗?”

温雅歌闷笑:“还真让我猜中了啊?那正好,出来吃饭,接触接触现实世界,说不定吃个一两顿好吃的,就彻底出戏了。”

“您回宁城了?”沈西辞起身盘腿坐着,背靠着飞瀑亭的立柱,抓了抓自己长长了一点的头发。

他前两天刷微博,还看见温雅歌在巴黎出席珠宝品牌的发布会,品牌提供了一整套祖母绿的高级珠宝,接近一个亿的价格,把台上其他艺人的光彩全都压了下去。

大合照放出来后,营销号纷纷感叹,温雅歌出席这种场合,太松弛了,一眼就能看出大花的底气,一颦一笑都是明媚。

“过两天就是津云奖的颁奖典礼,我回来调调时差,好好睡一觉,要是镜头怼脸拍出来的照片有疲态,不用想都知道,那些犯了红眼病妒忌我的,又要指挥水军舞我脸上来了。”温雅歌问,“你在宁城吧,就约今晚?”

上次剧组霸凌那件事,温雅歌和钟岳都来问过他,需不需要他们出面帮忙说明实际情况,沈西辞婉拒了。当时的情形,没必要拖他们下水,而且说不定还会被倒打一耙,说他后台很硬,能支使得动男女主演开麦。

这份情沈西辞一直记着:“好,那我请温老师。”

吃饭的地方,沈西辞让莱森管家帮忙,订在了盛绍延带他去过的梅园,提前点了两道补气养颜的药膳,沈西辞比约定的提前半小时就到了。

天色刚擦黑,经过小石桥,沈西辞拍了一张照片发给盛绍延:【水里放了一盏小河灯,上次我们来的时候还没有。】

盛绍延没一会儿就回复:【很好看,喜欢吗?】

沈西辞正想着,自己要是回答喜欢——

新的消息已经跳了出来。

【我让人准备材料,我们一起做一盏放在芥舟园的荷花池里。】

总是这样,任何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都会有人接纳,回应。

手指停在屏幕上方,过了一会儿,沈西辞打下一个字:【好。】

【要结束了告诉我,我来接你。】

正在打字说自己可以戴好口罩打车回去,沈西辞就看见盛绍延又发来一句。

【一起回家。】

这四个字映进眼里,沈西辞一下就没了抵抗力,他把已经打出来的拒绝的话全部删掉,重新回答。

盛绍延真的很懂得怎么让他无法拒绝。

这时,沈西辞注意到,前面不远处有个穿着宽松毛衣和修身长裙,戴一顶黑色宽檐帽的人,背影和走路姿势都很像温雅歌。

温雅歌来这么早?沈西辞刚加快脚步准备追上去,就发现对方忽然手撑着旁边的路灯,身形一晃。

“温老师!”

半小时后,临湖的包间里,沈西辞望着坐在对面的温雅歌,想起对方往地上栽的情景,依然很担心:“真的不去医院吗?”

“又不是什么绝症,只是低血糖而已,用不着这么紧张。”温雅歌吃了一碗糖水甜品,已经恢复了不少,只有脸色依然很差,能看出来身体不舒服。

放下瓷勺,温雅歌见沈西辞还是一脸担心,有点疲惫地笑道,“行了,女艺人低血糖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吃不饱还要戒糖,十个里八个都低血糖。过两天要穿礼服走红毯,今晚这顿饭之后,我又要开始辟谷修仙了。”

说到这里,她问:“你呢,参加颁奖典礼的衣服挑好了吗?”

沈西辞见她确实恢复了精神,才点头:“挑好了,我经纪人联系了德尔菲,借了一套最新一季的成衣。”

“你经纪人挺用心的啊,你现在虽然热度非常高,但算起来,正式上映了的作品只有一部,还只是配角,能从德尔菲借到衣服,很不错。不过,”温雅歌一只手撑着脑袋,卷曲的头发垂下来,“我有个消息,你听不听?”

沈西辞思忖片刻:“和德尔菲这个品牌有关?”

“聪明,早年德尔菲的高层和程凝雨的关系很近,这段关系一直维系了下来,我也是偶然得知的,你经纪人不知道很正常。你和许令嘉还有他那个妈不是不对付吗,这个圈子里,有时候契约精神,可比不上人情关系,反正,你自己多上心。”

温雅歌点到即止,沈西辞听明白了:“好,我会让我经纪人注意的,谢谢温老师。”

“行了,别温老师温老师的了,在片场都听腻了。”

沈西辞点头:“好的温老师,我知道了温老师。”

温雅歌被他逗笑,嗔了他一眼:“你再说一遍?”

沈西辞也笑:“好的雅歌姐。”

镜头下拍出来的照片不明显,但面对面地坐着,沈西辞一眼就看出来,比起《山脉线》杀青时,温雅歌消瘦了很多,锁骨深深陷了下去,毛衣也显得宽大,沈西辞闲聊:“雅歌姐在减肥吗?”

温雅歌语气听着无所谓:“嗯,减了七斤了,还有五斤要减。”

沈西辞是真的惊讶了,温雅歌本来就很瘦,那种极为挑身材的高定礼服,都能毫无压力地套上去,现场的照片视频,黑粉也挑不出半点瑕疵,他猜测:“是接的新角色要求减肥?”

“对,这几个月我试了三个角色,拒了两个,剩下那个角色的剧本出来了,还没筹备好,我在等开机。”温雅歌忽然问,“你觉得我以前拍的都是什么样的角色?”

按照上一世的时间线,温雅歌现在应该在准备《偷天》,听起来,《偷天》的女一号可能就是被拒了的那两个角色中的一个。至于以前拍的角色,沈西辞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甚至还想了想上一世温雅歌后来拍的几部电影,找到两个词:“风情万种、眉眼生波。”

“你觉得这些角色好吗?”

沈西辞认真道:“雅歌姐是想听我的真实想法吗?”

温雅歌眉眼情绪很淡,也很静:“当然,不然我问你干什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觉得,这些角色你演得很好,演技可圈可点,有些镜头的演绎可以在电影学院的课堂上作为案例来分析,但是,这些角色本身和导演的角度,总是差了一点什么,没有完全展现出你的特质。”

温雅歌勾勾唇角:“你还真是不客气,那些名导听了你的话,估计要气得吐血三天,直接把你拉黑。”

“是你让我说的啊,”沈西辞表情无辜,但话说得半点不留情,“雅歌姐你的长相是很美的,演技也非常好,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导演都不约而同的去强调你的美艳风情,包括万山导演,即便杜虞是个专业能力非常强的女警,但在万山导演的镜头下,她依然会扎着一丝不乱的高马尾,穿着紧身的作战服,美丽娇艳风情万种地穿梭在山林里,好像除了这一个角度以外,他们都找不到你别的特质了。”

沈西辞又求生欲很强地打补丁:“我并不是觉得风情万种不好,圈子里这条赛道,还没有哪位艺人能超过你,但是,拍戏这么多年,雅歌姐可能对这样的自己,也不再满意了。”

温雅歌不置可否:“你确实很敢说。”

沈西辞:“我只是想起一两个月前,雅歌姐你发了微博,说想突破瓶颈,所以才大着胆子分析了一下。”

温雅歌从金属盒里抽出一根细长的女士烟,只是闻了闻,手里把玩着,没有点燃:“同质化很严重这回事,其实不止你这么说,不少专业影评人也这么说过,还有些人说我如果不突破这个瓶颈,那这辈子,就是两金影后的命,职业生涯就到这儿了。”

她往窗外看了一会儿,“我怎么可能甘心?”

沈西辞转念想到:“你接的那个新角色,是想用来突破瓶颈的吗?”

“对,梁峰起导演的新片子。”温雅歌想起她去试镜时,对方像是在评估一个物件,将她从头看到脚,那个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像是没穿衣服。

将烟点燃,抽了一口,压了压心里的恶心感,温雅歌又把烟按熄,“我去试镜,他说我太胖了,腰不够细,至少要再少一寸,穿衣服才足够吸睛。”

“所以你就开始减肥了?”

“嗯,我看了剧本的初稿,故事不错,梁导个人风格一直很讨评委会喜欢,拿奖的概率不低。为了第三座奖杯,减这十二斤很值得。”

就算心里不爽,她也可以忍。

沈西辞知道梁峰起,难得的拍文艺片拿了奖,上映后票房还破了亿的。但上一世,除了那部拿了奖的代表作以外,梁导接下来的两部电影都反响平平,那两部电影沈西辞也都看过,只能说,他不喜欢对方的作品。

而温雅歌,上一世直到他死之前,确实再没有拿下第三个奖。

沈西辞沉思片刻:“我能说说我的想法吗?”

温雅歌偏过头,提了点精神:“你说。”

“梁导的镜头,就像他自己的眼睛,他镜头下的女主角,是情妇,或者是妓女,总是像花一样娇艳欲滴,很有吸引力。

但我认为,他拍的女性,更偏向于男人眼中的女人,像幻想的投射,而不是女人本身。即便那个女性角色会遭遇苦难,遭遇的也是男性认为的苦难,通常都和性有关,然后堕落,糜烂。”

沈西辞直言,“这个导演不适合你,他的角色也不适合你。”

温雅歌听笑了:“你啊,胆子是真的很大,敢教我做事,还敢说梁导不好。记住,出了这道门,这些话一个字都别往外说。”

温雅歌没有生气,也没有觉得自己被才出道不到一年的新人冒犯了,她沉思了一会儿,“那你觉得,我适合什么样的导演,什么样的角色?”

沈西辞看向坐在对面的人。

或许是因为出身于底层,所有的机会,所有的角色,都是自己用力去争取和抓住的,沈西辞一直觉得,温雅歌身上有一种韧性,像是汲取所有营养,竭尽全力往上生长的植物,即使有一天被风吹断,被刀砍断,也会在断裂的地方,长出新芽。

除了女性的风情与吸引力以外,她身上更多的,是将自己从泥泞中救出来的力量感。

沈西辞认真道:“所有导演都把你拍成了一朵玫瑰,但是,你可以不是玫瑰,你也可以是一根刺。”

一盘盘色香俱全的菜陆续端了上来,席间一下变得安静。

温雅歌一边吃,一边想着沈西辞的话,回过神时,发现饥饿的胃因为美食变得熨帖,她舒服地叹气:“减肥真不是人干事,饿着我人都暴躁了。”

注意到沈西辞手上戴的戒指,想起那个气势比霸总还霸总的男人:“和你男朋友怎么样了?还在一起?”

“男朋友?”沈西辞正喝汤,差点被呛到,又几乎一秒反应过来,“你是说……阿绍?”

“对啊,不然你还有第二个男朋友?”

怎么都以为盛绍延是他男朋友?蓝小山这么想,温雅歌竟然也这么想。

想到温雅歌丰富的感情经历,沈西辞犹豫了一下,没有马上否认,试探着问道,“其实我和他现在……不是很好。”

“吵架了?”

“没有吵起来,只是有点分歧。”沈西辞谨慎地斟酌措辞,“其实我身体不是很好,家族里还有严重的遗传病,基本都活不长,所以我对这段……亲密关系一直都很悲观。

我就想着,如果我和他继续在一起,哪一天我要是发病了,直接在他面前没了呼吸,那对他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

“对他太残忍?”温雅歌反问,“那对你就不残忍了吗?”

沈西辞一怔:“什么?”

“你担心自己会得遗传病,说不定哪天就会死,所以你压抑自己的情感,逼自己放弃,和你男朋友分手。那,你对自己不残忍吗?”

温雅歌见沈西辞露出茫然的神色,知道他估计从来都没为自己考虑过,也从来没有从自己本身出发想过这个问题,就说得更直白了一些。

“你看,你有很大可能会得遗传病,不知道自己哪天会早死,你已经很惨很可怜了,还不能顺着心意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要去分手,不是更可怜吗?”

沈西辞听完,沉默一瞬:“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人完全可以自我一点,”温雅歌靠着椅背,看着沈西辞,“现在,假如忽略别的所有因素,只听从自己的心,你的答案是什么?”

答案……

沈西辞捏着汤匙的手指紧了紧,第一次说出自己的真实意愿:“我……很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好,”得到了答案,温雅歌手指绕了绕自己的头发,继续道:“你再看,你因为这个,单方面想分手,你男朋友很爱你,那对你男朋友来说,不也挺残忍的,明明还没发生的事,却成了分手的理由。”

沈西辞忍不住道:“但这就好像,我身体里有一个定时炸弹,说不定哪一天就会爆炸——”

“那不是还没爆炸吗?”

“可要是爆炸了——”

“沈西辞,”温雅歌打断他,眼神有直抵人心的力量,语气郑重地问,“你是活在哪里?你是活在现在,还是活在没有发生的未来?”

她又缓下语气,“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真的爆炸了,那到时候是继续在一起,还是分手,到时候再说。而且,沈西辞,你还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沈西辞对上温雅歌的视线:“……什么可能?”

温雅歌认真道:“可能,这个炸弹,一辈子也不会爆炸。”

“但是——”沈西辞手指蜷缩,握紧,声音低下来,“但是,每时每刻都在担心自己会不会死,这种如影随形的恐惧,我自己一个人遭遇就够了。我不想他也跟我一起承受这种折磨。”

温雅歌的双眼沉静:“沈西辞,你有什么权力,替他做选择?”

“我……”沈西辞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又闭了嘴。

无可否认,他确实在盛绍延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剥夺了他选择的权利。

“你只需要问自己,你想不想和他在一起。至于他的决定,你男朋友是成年人,脑子也很清晰,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代价是什么,他会权衡,会抉择。如果他接受不了,那他不会和你在一起,如果他决定和你在一起,那就说明,他愿意付出这个代价。”

一直以来的念头在这一刻动摇了。

因为无痛症是必须牢牢保守的秘密,所以沈西辞从来没有和人讨论过这个话题,身边也没有亲近的人能商量,给出建议。

他一直都是自己分析、思考,然后做出选择和决定。

顺着温雅歌的话往下想,他了解盛绍延,盛绍延就像巨浪中的灯塔,或者暴雨下的山脊,没有什么能撼动他。

所以每次只是待在盛绍延身边,他就会有一种安定感。

而盛绍延最近的表现和行为,无一不在表明,盛绍延已经有了抉择。

沈西辞摸了摸自己套在手指上的戒指,指腹下,雕金刻纹清晰,星辰的图腾拖曳着光尾。

盛绍延愿意付出代价。

可是,沈西辞问自己,他值得这份付出吗?

他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