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电影院在宁城CBD中心区的商场里, 他们坐的车恰好从盛合集团所在的大厦附近经过,沈西辞隔着车窗玻璃去看大厦外墙的灯光,流光溢彩的视觉效果非常漂亮。

窗外细碎的光映在他眼里, 像有无数星子从九天坠落而下。

他在看外面的风景, 没发现, 盛绍延的目光一直都落在他的身上。

在停车场下车,沈西辞戴上黑色口罩, 遮住了大半张脸, 又提醒盛绍延也戴一个。

“我不是公众人物, 不用戴口罩。”

沈西辞问他:“你包场了?”

“没有。”盛绍延原本确实是准备包下这个电影院,甚至从电梯口到电影院大门都直接清场, 但他觉得, 沈西辞应该不喜欢这样, 才放弃了这个方案。

“那不就对了。”沈西辞扬扬下巴, “麻烦有点帅哥的自觉好吗, 你就这么走到电影院门口,周围的路人肯定会以为你是来宣传即将上映的新片的某个明星,到时候引起关注,想突破重围就难了。”

盛绍延顿了顿:“我没有口罩,你还有吗?”

沈西辞还真有, 他出门时备了几个,拿了一个出来。

没想到递过去,盛绍延却没接,而是双手插兜,稍稍朝他低下头, 像被驯服了的狮子,在一瞬间收敛了所有爪牙。

沈西辞一怔, 又无奈——人怎么能懒成这样?戴个口罩,能让他金贵的双手出现磨损吗?

不过在梅园吃饭时,他就隐约察觉到,一开始盛绍延心情还挺不错的,没想到他接完钟岳的电话回去,对方的心情指数就急转直下,不太开心。

难道是他接电话的那几分钟里,盛绍延手下的人又闯祸了?或者盛峻鸿又给盛绍延添堵了?

脑补了一下狮子炸毛,沈西辞忍着笑,伸手帮盛绍延戴口罩。

“戴好了。”沈西辞打量面前这张脸,觉得斯拉夫血统确实厉害,虽然只有四分之一,但大半张脸一遮,很有斯拉夫覆面帅哥的感觉,眼窝很深,鼻梁高挺,一双暗蓝的眼深邃又深情,看得他都忍不住晃了晃心神。

沈西辞由衷感慨,“你戴上口罩之后,怎么更帅了?”

见他眼里映出的只有自己,口罩下,盛绍延嘴角勾了勾,因为嫉妒引出的负面情绪清退了两分:“是吗?”

沈西辞心想,就算是狮子,也喜欢被顺毛,他语气真诚:“对啊,要是这个口罩品牌找你拍广告,销量肯定会翻几十倍!”

盛绍延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看不见口罩下的表情,但沈西辞能感觉到,面前这个人整个人都晴朗了。

不知道盛绍延是怎么安排的,从地下停车场进电梯,再到通往放映厅的通道,一路上都没有碰见别的人。

沈西辞正和盛绍延聊前几天剧组里发生的事,聊着聊着,经过一面镜子时,他随意一瞥,视线却不由停驻了几秒。

镜子里,他和盛绍延身高接近,穿着颜色不同但款式相似的牛仔外套,还有同款黑色口罩,并肩走在一起,打眼一看,怎么那么像……情侣装?

见他停了下来,盛绍延也跟着停下,问:“怎么了?”

发现盛绍延也要往镜子里看,那种心虚感又冒出来了,沈西辞连忙把人往前推着走了几步:“没什么没什么,电影要开始了!”

放映厅外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电影宣传海报,旁边还有角色的立牌供粉丝合影。海报上,钟岳和温雅歌在C位,一个左一,一个右一,左二则是饰演年轻警察小林的陶乐,而右二,竟然就是穿着土布白袍的哑巴少年。

海报最下方的主演名单里,他的名字排在第四位,后面依次是饰演反派组织老大的凌铎以及演卧底阿峥的许令嘉。

他记得上一世,他的名字排在了第六位还是第七位。

“你是四番?”

沈西辞诧异:“你怎么懂这种饭圈专用术语?”

盛绍延脸上表情没有泄露丝毫,找了个理由:“以前在剧组听人说过,就记住了。”

沈西辞没有怀疑,不过他再次感觉到了没有团队的缺点,随着他事业不断往前推进,像现在这样成天泡在《浮生》剧组里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多,几乎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关注剧本和片场以外的事情。关于宣传之类的事,万导那边好像都跟他说过,但他脑子里什么印象都没留下。

他现在就指望着葛兰晶已经休完了产假,定下经纪约后,他就能安心回剧组继续拍戏了。

和盛绍延一起进放映厅时,里面的灯光已经熄灭了,等找到他们的位置,沈西辞发现,虽然他旁边这位盛总克制住自己没有包场,但把他们所在的那一整排的票都买了下来。

上一世盛绍延也这么干过,目的是为了避免进出走动时和别人有肢体触碰。只能说,他确实不太懂这些有钱人!

这不是沈西辞第一次看自己拍的电影,但每一次看,依然会觉得新奇。

明明都是在片场吃过饭聊过天的人,但在大银幕上,就变成了另一个人,有了完全不同的身份非常奇妙。

看过完整的剧本,对剧情的走向都很清楚,沈西辞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万导的拍摄手法,运镜方式,以及特写的角度、画面构图上,钟岳是科班出身的学院派,温雅歌演技天赋点拉满,两个人的演绎方式都有很多值得分析和学习的地方,沈西辞坐在观众席,就像在上一堂课,心无杂念,注意力全都收拢了。

盛绍延对电影无所谓喜欢或者不喜欢,不过光影的艺术也算艺术鉴赏的一部分,他上过相关的课程。

不可否认,万山作为拿过不少大奖的国际知名导演,水平确实很高,画面音乐水准在线,每一个镜头都颇具美感,剧情上,前期追缉组和犯罪组织之间的拉锯,明线暗线交织,节奏感和转场如同鼓点般精准地踩在观众心上。

在剧组时,经常拿剧本帮沈西辞对戏,加上盛绍延记忆力极佳,两相对照就发现,后期进行剪辑时,万山对戏份做过调整,最明显的就是,哑巴少年的镜头变多了,而卧底阿峥,半数戏份都被删掉了,只留下了保证剧情完整度的镜头。

排除掉立场,盛绍延对这一决策持赞成态度,拍电影同样是做生意,艺术和票房都是目标,一切对达成这两个目标起到干扰作用的因素,都应该剔除。

与此同时,#新人演员许令嘉#的话题还挂在微博热搜前十,粉丝刷屏的间隙里,渐渐有不同的声音冒了出来。

“——人在电影院,虽然剧情才过半,但怎么说呢,反正万山说的那个惊喜,可能不是沈西辞,但也绝对不是许令嘉就是了,否则我会怀疑万山不是眼瞎了,就是被绑架了!”

“——从那些镜头和特写来看,能感觉到导演已经努力在救了,但许令嘉演技实在拉胯,这玩意儿根本救不回来……”

“——谁懂,钟岳和温雅歌飙戏看得正爽,镜头一下转到许令嘉脸上,救命,救救我的眼睛!!能不能把那张脸叉出去!”

“——粉丝别发私信骂我了!你们看完电影自己摸着良心说,你们嘉嘉演技到底辣不辣眼睛!!你说啊!”

“——这个话题挂这儿几天了,上映前我还抱有期待,现在只怀疑,这热搜是不是许令嘉对家故意买的……太尬了!!”

随着剧情的深入,故事逐渐转移到国境线边缘的大山里展开,钟岳扮演的追缉组长和陶乐扮演的年轻警官小林从山林的陷阱中爬出来,一身淤泥烂叶地往前走,那句“唯物主义战士可不兴说鬼”出来后,画面外有轻灵悠扬的叶笛声传来。

一块小石头落在了他们脚边。

镜头沿着树干往上拉,观众随着影片中两人的视角不断往上——哑巴少年出现在了大银幕上。

黑暗的放映厅里响起几道明显的抽气声,随后是一阵窃窃私语。

“嘶——我的天!我刚刚都没敢眨眼睛!”

“沈西辞!我看这部电影就是为了等他出场啊啊啊!”

微博上,#沈西辞#这个话题的热度开始逐渐上升。

“——没人跟我说沈西辞在这部电影里这么好看啊!预告片只闪了几个镜头!导演肯定是故意的!”

“——啊啊啊啊啊啊!出场那段的进度条在哪里,再放十遍!我要三刷!太惊艳了!出场的画面让我想到了敦煌壁画呜呜呜!”

“——那些在上映前说沈西辞演技差,全程靠脸尬演,靠关系进组的人去哪儿了?这演技也能叫差?吊打片子里某些戏剧学院在读的科班生好吧!”

“——卧槽,我的新墙头出现了!我就不该信那些营销号的鬼话,说什么沈西辞背后有资本有大佬在捧,有这演技这颜值,还需要舔资本?我是资本我求着他来演!”

“——观鸟大爷‘山神之子’那一组照片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盛绍延也没想到,这一幕视觉冲击力会这么大,连他的思维都停滞了几秒。

看到大银幕上,连绵的山林间,朝阳初升的万千光芒中,赤着脚的哑巴少年背靠树干,坐在树枝上,土布白袍被晨风吹得飘荡,双眼微垂,衔着叶片吹奏曲调的画面,他脑海中只浮现出了两个字——神性。

极致的美学,与高高在上、纤尘不染的神性。

在他的身上,仿佛汇聚着山林朝露的所有偏爱。

神是淡漠的,但沈西辞从树上下来后,双眼灵动清澈,不会说话,却轻易就能让人看懂他的思念、为难和不舍,感同身受。

几乎每一幕,拍摄时,盛绍延都在片场的镜头外观看,但沈西辞的演技却完全没让他觉得出戏。

剧情进展到沈西辞举着弓箭,没能忍心对温雅歌动手,在老村长的示意下,他被两个高壮的村民狠力殴打。

镜头对准了蜷缩的哑巴少年护着头的手臂缝隙间,露出的那双清亮的眼睛。

盛绍延觉得心口被抓紧,一股闷窒感挥之不散,甚至无法继续看下去。

他想过很多次,沈西辞的体质不容易留疤,但有一块烫伤的痕迹至今没有消失,是被沈西辞不愿称作“父亲”的那个男人用燃烧的木块烫出来的。

没有痕迹留下,不代表没有发生过。

在他不曾了解的那段岁月里,沈西辞又遭遇了多少?

他很清楚,沈西辞坚韧又坚定,不需要多余的安慰怜悯,因为沈西辞知道自己到底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有着极为强大的意志,来对抗成长过程中遭遇的那些恶意、暴力和言语的咒骂侮辱。

他从不诉苦,反而更让人心疼。

盛绍延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仿佛陷进了一个名为“沈西辞”的旋涡里,除了被卷得越来越深外,毫无脱身的可能。这令他控制不住地转过头,望向坐在自己旁边的人。

沈西辞的黑色口罩拉下来一半,只遮住了嘴唇和下巴,荧幕的光影在他脸庞上交织,美得妖异。

盛绍延压下声线:“还痛吗?”

目光没有从大银幕上移开,沈西辞也将声音压得极低,话里带着笑:“怎么可能还会痛?那些演员老师动手很会把握分寸的,拍的时候就不痛。”

“那小时候受的伤呢?”

小时候?

沈西辞转过头,在昏暗的电影放映厅里,对上了盛绍延的目光。

他读懂了对方眼底的情绪。

这个人在心疼他啊。

被人心疼的感觉,总是很好的。

沈西辞心底柔和下来:“真的不疼,我——”他顿了顿,“我从小就很聪明,每次那个男人想打我,我就会往村里的算命先生家里跑,算命先生姓何,村里的人暗地里都说何爷爷算命准,是因为家里请了神仙或者妖精鬼怪,那个男人害怕,就不敢追过来了。”

“每次都能跑掉吗?”

想糊弄一下怎么这么难?

沈西辞无奈:“也不是每次都能跑掉,不过也就受一顿打而已,我会护住脆弱的位置,何爷爷教我一次我就全记住了,所以伤的不重。”

都是过去了的事,他自己在曾经的岁月里已经难受过了,没必要让盛绍延因为他再难受一次。

“好了,快看电影,这一段温老师演得特别好,我要认真看了。”

电影放完,在放映厅的灯亮起来之前,沈西辞和盛绍延就先出去了,原路回到停车场的迈巴赫里,沈西辞摘下口罩,看了看手机,剧组的群里,隔段时间就在更新实时票房数据。

把票房的截图给盛绍延看,沈西辞唏嘘:“真可怕,这压力,万导和钟老师他们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睡好,幸好我不是导演和主演。”

盛绍延听见“钟老师”这三个字,眸色就沉了沉,他不着痕迹地换了个话题:“你不是主演?”

“我当然——”沈西辞默默闭了嘴。

这部电影他不是主演,但下一部电影他是啊!

而且春节档的厮杀比国庆档更可怕,压力翻好几倍,到时候《浮生》上映,就轮到他和陆既明睡不着,焦虑地通宵盯着实时票房数据了!

一觉睡到下午两点,沈西辞昨晚被盛绍延送回家,已经凌晨三点过了,抱着“趁我不是主演,票房现在跟我还没多大关系”的心态,他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捞起放在床头的手机,沈西辞给盛绍延发了条“下午好啊,我醒了,你呢?”

没想到对方竟然秒回——“下午好,我在会议室开会了。”

???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也太大了点吧,他比盛绍延早睡至少半个小时,睡到现在脑子还有点迷糊,没想到有的人,已经在工作了!

不想跟这种睡眠四小时续航一天半的人说话,沈西辞躺在床上,先戴上智能手表,简单看了看显示的心率和血压的数值,确定没什么异常后,又心安理得地继续躺在床上,拿起手机按下一串电话号码。

一阵“嘟”声后,电话被接通,一道稍显疲惫的女声响起:“你好。”

是葛兰晶,这声音沈西辞再熟悉不过。

知道葛兰晶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效率极高,讨厌废话,沈西辞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你好,我是沈西辞,我现在需要一个一起合作的经纪人,请问你最近有时间吗,我们见面谈一谈?”

“你是沈西辞?”

“对,我是。”

“出演《山脉线》和《神都劫杀》那个沈西辞?”

沈西辞再次回答:“对。”

没想到葛兰晶像是耐心到了极限:“我不管你到底是谁,你告诉他,严潮,严大经纪人,严总监,戏弄我很好玩吗?有这功夫,还不如去讨好叶总!”

电话直接被挂断了。

葛兰晶这是把他当成别的人了?

沈西辞盯着手机,理了理思路。

上一世他和葛兰晶相遇是在一年后,当时葛兰晶已经从原公司辞职出来单干了大半年,女儿也两岁了,可能是在前公司的经历不怎么愉快,她很少会提,她只是憋着一口气,努力走得更远、站得更高。

“严潮”这个名字沈西辞有印象,嘉瑞传媒影视事业部下面经纪人部门的总监,叶眉的得力下属,他隐约记得,这个人后来爆出过频繁骚扰女下属的丑闻。

沈西辞以前就推测葛兰晶前公司是嘉瑞传媒,现在听起来,葛兰晶和严潮关系不是一般的差,不过以兰晶姐的性格,和严潮那种渣子,没有矛盾才不可能。

沈西辞重新打了一次电话。

葛兰晶语气非常不客气:“怎么,严大总监又有什么新的指示?”

沈西辞很耐心:“我真的是沈西辞,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跟你开视频通话,证明我确实没有骗你。”

另一边,葛兰晶穿着合身的浅色套装,走在写字楼下面的绿化带边上,手里捏着罐冰啤酒。

写字楼的玻璃外墙折射出阳光,刺的她眼睛酸涩。

预产期前一个星期,她交接好手上的事,休了产假,没想到她女儿生下来还没满月就做了次手术,这之后,一家人都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女儿身体不好又有分离焦虑,没有哪家公司可以将产假一直延长,她只好辞了职。

现在女儿一岁,身体终于好了不少,她迅速开始找工作,但娱乐圈这个圈子里仿佛遍地都是黄金,可相应的,竞争也非常激烈。

这些天里,她听过太多诸如“兰晶姐,不是我不帮你,你也知道这个工作强度,你有孩子就是最大的硬伤。”“你不能在跟着艺人全国各地到处跑的同时,还记挂着家里的孩子吧,在很多艺人那里,工作分心可是大忌啊!”“抱歉,未婚未育更符合我们的需要”这样的话。

今天这次,是以前和她关系不错的同事知道她在找工作,帮她做了内推。她做了万全的准备,来参加面试,没想到推开会议室的门,发现面试官竟然是严潮。

她的死对头。

当初两个人一起进的嘉瑞传媒,葛兰晶对严潮这种当着影视事业部总经理叶眉的面,就谄媚讨好,背后却是个男权癌,扬言天底下所有女人都不该出来工作、抛头露面的做派非常反感。

没想到时隔一年,严潮已经从经纪人做到了经纪人总监。

拿着她的履历表,严潮随意翻了翻,哼笑一声,轻飘飘地将那几页纸扔到了地上,讥讽道:“葛兰晶,你一个女人,能找到什么工作?还是回家带孩子去吧。”

她是女人怎么了?她有了孩子又怎么样?她三十多岁了又怎么样?难道就不配工作了吗?

将冰凉的啤酒咽下去,可现实又让葛兰晶无比深刻地意识到,这些天里,她收到的所有回复,都在告诉她这个信息——她是女人,她生了孩子,她就是不配工作。

这个认知,将她压得死死的,喘不过气来。

还是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一时间,心灰意冷的感觉漫上心头,葛兰晶朝电话里道:“你是不是沈西辞不重要了。”

没想到,对面的人打断了她。

“你现在在哪里?”

五十分钟后,葛兰晶背着包走在行道树的树荫下,不用回头她都能确定,沈西辞还跟在她后面。

因为迎面走来的两个年轻女孩正在低声说着什么,表情激动,压抑着尖叫。

实在受不了了,葛兰晶转过身大步走过去,拽着沈西辞的衣袖,把人拉到绿化带后面:“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知名度?只戴了个口罩就过来,要是被你的粉丝认出来了怎么办?”

其实她根本没弄明白,她只是在电话里说了个地名,半小时后,沈西辞怎么就站到了她面前。

她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然后就变成了这样,她在前面漫无目的地走,沈西辞一句话不说地跟在她后面。

沈西辞:“我只是一个新人,没有人帮我运作,还没有多少知名度。”

葛兰晶觉得离谱:“你逗我?没人签你?不可能!那些影视公司的星探眼睛是瞎了吗?”

她刷到过沈西辞的热搜,出于职业习惯,不管是山神之子那组照片,还是后来的剧组探班直播和敲门事件,还有流出来的各种花絮,她都仔细看过,心里断定这是一个极有潜力的新人演员。

见了真人,她更加肯定了自己这个想法。

漂亮且适合上镜的皮囊难得,比这身皮囊更难得的,是沈西辞身上的气质,他还很年轻,但他很沉静,是一种经历过很多后,沉淀下来的东西,极为难得。

这样一个新人,竟然没人签?

开什么玩笑?

沈西辞邮箱和私信里确实堆满了各个公司的合作邀请,但说肯定不能这么说,沈西辞避重就轻,开始卖惨。

“我的团队就只有我和我助理两个人,我演的第一部电影今天上映,但怎么接住这一波的曝光和流量,怎么转化,都没有人帮我运作,而且我还有一部电影会在春节档上映,我是主演。”

葛兰晶:“春节档?你是主演?不是《神都劫杀》?”

沈西辞再接再厉:“对,不是《神都劫杀》,《神都劫杀》里我演的是一个配角。我主演的电影叫《浮生》,是民国背景。”

葛兰晶皱眉,回忆一番后:“《浮生》?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过?离春节档没多久了。”

沈西辞立刻决定把陆既明拉出来用一用,无辜道:“导演是新人,这是导演的第一部电影,可能导演忘记要宣传了?我之前都忘记问宣传的事了。”

“胡闹!春节档都近在眼前了,一点宣传的影子都没有,怎么能打得过别的电影?酒香还怕巷子深呢,难道你们准备宣都不宣传,直接上映?”葛兰晶越听越着急,再看沈西辞一脸懵懂,更着急了。

这么好的艺人,怎么净给自己找些弯路来走?

沈西辞对葛兰晶非常熟悉,趁机诚恳道:“所以,我真的很缺一个能帮我的人,兰晶姐,我们合作的事,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葛兰晶脸上的情绪一点点褪下去,又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状态,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准备离开:“我才休完产假,家里还有一个身体不好的一岁女儿,跟我合作,只会耽误你的前程,你有更好的选择。”

怕沈西辞年纪太轻,又刚进这个圈子,容易被黑心经纪公司坑害,走之前,她又忍不住掰碎了说给他听,“你可以再等等,等《山脉线》上映一段时间后,你的人气热度都起来了,到时候,你再和那些老牌经纪公司、那些厉害的经纪人谈合同时,能有更多底气,争取到更好的待遇。

记得多对比,仔细看合同条款,不要贸然就直接签合同。你有这个条件和能力,你以后一定能站得很高。”

说完,她没有再停留,继续往前走。

沈西辞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又想起上一世,葛兰晶不知道多少次在饭局上喝酒喝到吐的事,忽然提高声音:“兰晶姐,你说我以后一定能站得很高,那你呢?”

葛兰晶提着包的手蓦地收紧。

沈西辞继续道:“你难道不想成为最顶级的经纪人,以后只要有你在的饭局,所有人都不用喝酒,只需要喝果汁饮料吗?”

“你不想走到权力中心,成为制定规则的那个人吗?”

“性别不是边界,偏见才是,你难道不想让决策层多一个女性吗?”

“兰晶姐,我们可以一起努力。”

风将行道树的枝叶吹动,发出窸窣的声响。

不远处,葛兰晶停了下来。

明德大厦五十一层,盛绍延结束会议,打开了和沈西辞的聊天页面。

想到沈西辞只有三天假,昨天已经过去了一天,明天之后,沈西辞就又要回剧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见面,他发了条信息过去:【晚上一起吃饭?】

没一会儿,一条新信息出现在屏幕上:【不好意思啊,我晚上有点工作上的事要处理,改天约?】

回了句“好”,盛绍延让于舟把和菲尔德银行财务纰漏有关的文件拿进来,看时间还长,他又加了一句:“把林月疏也叫进来,开个短会。”

这个只有几个人参加的小型讨论会并不短,一直持续到华灯初上都还没结束,休息的间隙,林月疏喝了口黑咖啡醒神,看完最新收到的邮件,她开口:“盛总,菲尔德银行现在在纳斯达克的市价是35美元,跟上个月125美元一股的价格相比,市场已经明显对它失去了信心,纽约那边希望您能将它买下来。”

盛绍延抬起眼,不为所动:“还不够。告诉那边的人,三美金一股,我可以考虑。”

林月疏悄悄和于舟对了对视线——果然是黑心资本家,人家菲尔德一百年前也曾经辉煌过,到了盛总这里,竟然沦落到了三美金一股的凄惨境地,仿佛跳楼大甩卖。

也不知道菲尔德家族的人听见这个数字,会不会真的想跳楼。

盛绍延吩咐完,手上习惯性地在搜索框里输入“沈西辞”三个字,最新的消息跳了出来。

原以为和之前一样,也是夸沈西辞在《山脉线》里的表现的,没想到这次出现的是几张明显偷拍得来的照片。

前几张照片里,似乎是在一个类似别墅区的地方,路灯下,沈西辞和一个男人说说笑笑。最后一张,不确定是不是角度重叠,两个人的手挨在了一起,被营销号用红圈圈了出来。

虽然离得远,路灯也昏暗,照片拍得很模糊,但盛绍延依然认出来,和沈西辞站在一起的男人,是钟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