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带货达人

鸡还在风干,岳宁忙活了许久,便放下手头的活儿,走了出去。

爸爸总提起那个嘴唇像挂着两根辣椒的阿邦叔,不只是因为教过他手艺,更是因为阿邦叔刚进福运楼做小学徒时,特别勤快。爸爸说阿邦叔是他们那一批小子里最有潜力的。可如今,这样一个人,在生活的重压下,性子变得如此别扭。

牛河邦在角落里抽烟。要是他毫无心气,今天中午也不会炒那么多牛河,可炒完又能怎样呢?

他并非福运楼职工子弟,是街道考虑到他有个患小儿麻痹的哥哥,才把他安排进福运楼。

家里没人在福运楼工作,甚至都不属于二商局系统。单位分房,肯定优先考虑双职工都在福运楼,甚至几代人都在这个系统的,然后才轮到他们这些外来人员。住房紧张到这种程度,他分到房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也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

“阿邦叔。”

听到声音,牛河邦转过身:“宁宁啊!”

“阿邦叔,您知道我为什么会记得您吗?”岳宁问他。

牛河邦抽了口烟,说:“你这么聪明,记得我,不是很正常吗?”

“可我离开的时候才五岁,您还记得自己五岁时的那些事吗?”

牛河邦摇了摇头。岳宁笑着说:“只要我不肯好好学,我爸爸就会说:‘宁宁啊,你可别像你阿邦叔,这小子不听话,还没学会走路就想跑。’‘宁宁啊,你怎么跟你阿邦叔一样,就知道偷懒。’……”

“你爸就不能记点我好的?”牛河邦没好气地说,他那时还是个半大小子,确实没什么耐心。

“我们去河边走走吧?”岳宁带着他来到河边,“我爸爸说您很有天分,是你们那一批里最有出息的。”

牛河邦的两片厚嘴唇颤抖起来,香烟都夹不住了,最终掉落在地。他仰头说道:“我没出息,我连一份牛河都不肯好好炒。”

“叔,跟我去港城吧。我再穷再难的时候,我爸说我以后肯定有出息,我信了。他说您有出息,那您就一定有出息。”岳宁看着他说道。

“宁宁,我年纪大了,再说就算学了回到福运楼……”

“哪儿大呀!您才三十三。您去港城把其他手艺学全了,三十五岁回来做大厨。要是当不了大厨,咱们就开个小饭店,这样您爹妈和哥哥也有依靠了。要是不去,这么一直过下去,您甘心吗?”

“我……”

“树挪死,人挪活。”岳宁看着他,“跟您说实话,宝华楼也没那么好。我爷爷的徒弟另开了一家酒楼,现在正跟宝华楼竞争呢。我有本事,也相信自己能稳住局面。可光靠我们祖孙俩,太难了。您一直记着我爸的好,对我来说靠得住啊!一个好汉三个帮,不是吗?”

“这样啊!”

“有这个机会,我把您的名额放进去,不好吗?”岳宁问道。

牛河邦的手不经意间掠过眼睛:“我去的话,你把马耀星也带上。这小子没地方学,可学过的都很精通了。”

“那肯定的。”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对了,志荣哥几时落葬?”

岳宁说:“明天。爷爷是要饭到粤城的,本来我们家有亲戚关系的也就罗家一家子了。可闹成这样,亲戚也做不成了。就我们祖孙俩把他葬了。”

牛河邦说:“我去给志荣哥磕个头。”

“嗯。”岳宁笑着看他,“走吧!您手艺这么好,回去好好教教他们,他们也得有糊口的本事。”

牛河邦笑起来:“你跟你爸一样,总逼着我们学手艺。”

“我爸养大的,肯定随我爸。”

岳宁和他一起往里走,见他又点了烟,岳宁说:“阿邦叔,在我的厨房,不允许抽烟。去港城前,您得改掉在厨房抽烟的习惯。我不希望客人在菜里吃出烟蒂。”

“不会的。”牛河邦说。

岳宁很认真地说:“烟灰也不行。”

四目相对,牛河邦猛抽了几口,掐灭了烟:“这下行了吧?”

岳宁笑着和他走进福运楼。

牛河邦朝二楼望去,休息的大多是服务员和勤杂工。厨房的那些人,还是聚在厨房,围着岳宝华。岳宝华正在指导刚才那个炒河粉的小伙子熬滴珠油,小伙子生怕做错,抬头看着岳宝华。岳宝华说:“火候还没到,慢慢来。”

绝大多数人还是想好好学手艺的。

岳宁退出去,拍了拍马耀星的肩膀,问:“国强去哪儿了?”

她吃完饭回来就没见罗国强,马耀星说:“陪我师傅回家了,领导让我师傅回家。”

“走吧!我们去看看两只鸡怎么样了?”

马耀星带着岳宁去风干间,风干间里有一大堆正在吹干的鹅、鸭,这是准备晚上晚市用的。

马耀星摸着他们的两只鸡说:“这干得好像比其他鸡鸭快。”

“方子做过调整,主要是因为今天时间紧。要是有足够时间,晾干一晚,减少白醋和米酒的用量,效果会更好。”

“我知道了。”

“走吧!晚上才是重头戏,我们去准备。”

两人走进厨房,岳宁把一块五花肉递给马耀星,比划着方向:“给我切成能透光的薄片。”

“菜单上,没有肉片这道菜啊?”

“冰镇咕噜肉。”岳宁说。

马耀星挠挠头:“冰镇咕噜肉不是切成小块吗?怎么会是薄片呢?”

“我今天做的菜,那可是达官贵人云集的福运楼出品,就为了口感上的细微差别,就得穷折腾、死折腾。”

马耀星连连点头:“对对对,我来切。”

咕噜肉如此,百花酿鸭掌也是这样,古法蒸鲈鱼更是如此,主打一个怎么麻烦怎么来。

传统的百花酿鸭掌,是用虾滑酿在脱骨鸭掌上,岳宁在虾滑里还要加上墨鱼粒,吃起来要有颗粒感。

周老爷子作为一个老饕,向宋局长介绍,咕噜肉为什么要用五花肉切片,为什么要用蛋黄和淀粉上浆后,卷成一个小球再炸,这和五花肉切小块之间的细微区别。

宋自强出身无产阶级,只觉得这么做纯粹是多此一举。可他还得附和周老爷子,说这是中国美食文化。

晚市开始了,似乎没人觉得罗世昌不在有什么问题。

下午岳宝华教了这群厨子怎么做滴珠油之后,大家已经熟悉了流程。那些孩子一有问题就问他,他欣然解答。他本就是酒楼老板,福运楼这么多年来变化不大,这会儿他自然而然地替代了罗世昌,巡视起厨房来。

“哇,这谁下得了口啊?”小学徒惊叹道。

岳宁用山药、红薯分别加牛奶炼乳,调制成了山药泥和红薯泥,又用红苋菜汁与山药泥混合。可惜现在没有紫山药和紫薯,苋菜汁在口味上总归差了一点。

粉红到纯白渐变的荷花瓣,橙色红薯做的花蕊,一朵娇艳欲滴的荷花出现在盘子里。菠菜汁和山药泥做成的荷叶,上面叶片脉络都清晰可见。绿色的莲蓬上有白色的莲子,最绝的是,用白色山药泥和橙色红薯泥做成的一大一小两条金鱼。

宋自强这会儿告诉自己,这就是文化,还真是文化。

小学徒发出赞叹声,岳宁抬头问:“想学?”

小学徒先点头,又摇头:“我没这本事。”

“我教你个简单的。”

“真的吗?”

“嗯。”

岳宁给小学徒展示了切芹菜的手法,问他:“看会了没?”

“会了,会了,我都做两年切墩了。”

“那就好,你切好了,放进这盆凉水里,等会儿我来教你调汁。”

岳宁去拿卷好的猪蹄,等她回来,小学徒喊道:“小岳师傅,我切好了。”

她看了一眼盆里,拿了洋葱、香菜和香葱给小伙子:“洋葱切块,香菜和香葱切段。”

小学徒很快就弄好了,问道:“小岳师傅,接下来呢?”

岳宁一边切猪蹄卷,一边说:“去把芹菜捞起来。”

“小岳师傅,它卷成花了。”小学徒惊叫起来。

马耀星端着他做好的蛏子莴笋卷走过来,敲了敲小学徒的脑袋:“你平时切葱丝不也会卷起来,一个道理。”

小学徒举起一片芹菜:“你看,你看,这就是一朵凤凰花呀!”

岳宁招呼小学徒:“我们来摆盘。”

卷成凤羽状的芹菜错落有致地堆在白瓷盘中,撒上红黄彩椒粒,小伙子说:“好漂亮。”

“简单吧?”岳宁问。

“嗯。”

“我们一起熬个辣椒油。”

不光是粤菜,整个粤省几个流派的菜都很少用辣椒。在西北生活了这么多年,岳宁早已离不开那一口油泼辣子。

西北人家家家户户都离不开油泼辣子,而且西北家家户户的油泼辣子又各有不同。

岳宁让小徒弟把粗细两种辣椒面混合,再加上盐、芝麻和花椒粉,用白酒打湿。

做油泼辣子的油必须用菜籽油,岳宁自己的配方是,这油里还得加葱姜蒜和香菜,把这些调味菜的香味炸出来。

“小岳师傅,可以了吗?”小学徒已经问了岳宁很多次。

“可以了,捞出葱姜蒜,泼油。”

这次他终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一勺热油“滋啦”一声冲入辣椒面里,辣椒面犹如海浪一般翻滚起来。岳宁拿起筷子,搅动着碗里的辣椒,一股热辣的香气升腾而起。

岳宁又依次说出调料,让小伙子调汁,最后在他调好的料汁里加入这一勺红亮如朝霞的辣椒油,她说:“浇汁儿。”

料汁从上而下淋在芹菜上,这一盘凉拌芹菜居然有了一种活色生香的美感。

小学徒有些不敢相信,这一盘漂亮得不像话的芹菜居然出自自己之手。

“是不是很简单?”

“嗯,嗯!”小学徒弯腰仔细看着。

岳宁心想,这个时候,要是像上辈子一样有手机就好了,小学徒就能拍下来发朋友圈了。

“小岳师傅,您真的好厉害啊!”

“你也很有天赋。”

得到这样的夸奖,小学徒高兴得差点飞起来。

虽然爸爸和莫伯伯对她很严格,但他们从不吝啬夸奖,常常夸得她心花怒放,心甘情愿地学得更好、做得更好。好孩子是夸出来的,对小学徒来说尤其如此。

岳宁用黄瓜搭了扇骨,白卤猪蹄为扇面,做好了最后一道凉菜。

她说:“凉菜先出。阿星,你可以去烤鸡了,先烤二十五分钟,根据上色情况再做调整。”

“好嘞!”

凉菜送出去后,岳宁伸手示意:“周爷爷,可以落座了。”

周老爷子呼出一口气:“阿女啊!你周爷爷见多识广,你做的这个菜我见过,可这样有韵致的摆盘,我还真没见过。”

“啊?连周爷爷都没见过吗?我被我爸给骗了,他骗我说周爷爷要求可高了,能得到周爷爷的夸奖,是他做厨子最大的荣耀。”岳宁把原因都推到她爸头上。

“能吃到你爸的菜,是食客最大的享受。现在看来你比你爸更胜一筹了。”

风雨飘摇的民国,怎么能比得上稳定繁华的二十一世纪?福运楼的巅峰时刻,最多也就和她的宁宴相当。她亲手做菜的那家餐厅,吃的哪里是菜,分明是一种格调。

“岳师傅,出去坐吧。”周老爷子喊岳宝华。

“稍等,我去换身厨师服。”

四个与劳动人民日常饮食完全不同的冷菜上桌,旁边桌的客人看到后,都站起来围观:“这是什么呀?你们福运楼有这些菜?”

“这是菜吗?怎么这么好看?”

有一个人站起来,就有第二个人站起来,接着一大群人都站起来了。

“听说今天有解放前从福运楼去港城的大厨回福运楼指导,所以今天的干炒牛河特别好吃。我就是听我们科室的大姐说了,特地过来的。”

“这是解放前的大厨做的?”

“可真厉害啊!”

“这么说现在的福运楼和解放前的福运楼其实完全不一样了?”

“现在的福运楼就剩下个招牌了吧?实际上菜早就不是以前福运楼的菜了?”

“当年福运楼……”

上了年纪的老人说起福运楼的盛况。中国人爱围观,等岳宝华准备换掉厨师服,他们几个人过来的时候,这张桌子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我跟你们说,以前真该设包房雅座。”周老爷子忍不住说道,“以前二楼全是包房雅座。”

周老爷子耿直了一辈子,这脾气改不了。

看到他们过来,围观的人问:“这是港城的大师傅做的?”

岳宝华骄傲地说:“不是,是我孙女做的。”

“孙……孙女?”

“老师傅,您看着也就五十来岁,您孙女能有多大啊?”

港城人显年轻,这人猜错了。岳宝华说:“我六十了,孙女今年十八。这孩子在做菜上很有天赋,刚好会这些。”

周老爷子说:“大家都去吃饭吧,别互相影响。领导意识到福运楼的菜和以前比有差距,正在想办法改进。”

大家确实是来吃饭的,而且这些菜显然不是给他们吃的,那还能怎样,于是纷纷散开,各自吃自己的饭去了。

周老爷子夹了一片白卤猪蹄,这猪蹄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是用北方做肘花的方法,去骨卷紧后切成薄片。红卤可以直接吃,白卤口味清淡的人可以直接品尝其鲜香,要是口味重的,边上还有一碟红亮的蘸料。

宋自强老家在湘江边上,湘粤交界,但两地口味却大不相同。这片卤猪蹄裹上红油放进他嘴里,那才真合他的胃口。再来一口脆爽的凉拌芹菜,舒服!

张经理还是喜欢碧绿的莴笋片裹着柔软的蛏子。

几个人谁都没动那盘金鱼荷花,周老爷子见大家都不动,便伸出勺子,准备下手。他先把勺子伸向小金鱼,想了想又舍不得,又转向荷花……吃吧!吃吧!早晚得吃。一勺下去,半朵荷花没了。

有人动手了,其他人便一拥而上,各自抢了一口。老爷子吃了一口,只觉得甜甜糯糯,他说:“要是能冰镇一下就好了。”

“冰镇的来了。”服务员放下一个盘子,“冰镇咕噜肉。”

虽然大家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但好奇心怎么能管得住呢?一个个脖子伸得比鸭脖子还长,眼睛都盯着他们这桌。

葫芦围边,冰块作底,橘红滚圆的咕噜肉放在冰块上。周老爷子有些意外:“宁宁没放菠萝?”

就连岳宝华都有些诧异,咕噜肉传统做法就是要放菠萝,菠萝的酸味和香味是这道菜的特色。

“来来来,趁热吃。”周老爷子伸出筷子。

“既然要趁热吃,为什么下面还要放冰块?”

宋自强明知这种菜就是讲究,却还是忍不住问。这也是其他人共同的疑问。

“这叫冰火两重天。”周老爷子送了一颗咕噜肉进嘴里,舌头刚接触到咕噜肉,就感觉到糖醋汁里有菠萝味,还有柠檬的香气、柑橘的果香。外层冷,咬开脆壳,里面是热烫的五花肉,炸得恰到好处。薄片卷起,不像整块的肉外层熟了里面却没熟,这个咕噜肉松脆,肥肉的油脂化开。

吃了一颗,喝一口茶水,品味嘴里残留的味道,果香的甘甜依旧萦绕。周老爷子说:“这功夫到家了。松、脆、甘、甜、香,恰到好处!”

周老爷子还在赞叹,宋自强已经连吃了两个。难怪地主老财这么讲究,原来真的好吃。

百花酿鸭掌上桌了,古法蒸鲈鱼也上桌了。

周围的人看得见、闻得到,那个老头真够烦的,每吃一道菜就赞不绝口,简直就是欺负他们吃不到。边上的人,吃着自己碗里的,眼睛却盯着他们这桌。

这时岳宁亲自端着盘子走过来,一路走来,香气四溢。周老爷子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岳宁放下这只鸡:“重头戏,脆皮糯米鸡来了。”

刚才那些都不算重头戏?这只鸡才是?一只鸡还能做出什么花样来?但这香气却告诉大家,这只鸡或许真能做出不一样的东西。

明明自己面前就有饭菜,可他们的口水却为那一桌的菜而分泌。鸡啊!急啊!

岳宁将小刀刀柄向前,递给周老爷子:“周爷爷,您来切。”

周老爷子屏住呼吸,划开鸡肚子,香气瞬间四溢开来。周老爷子深吸一口气,这正是记忆中最为热烈、纯正的香气。

要命的是,这香气不受控制地飘散,大厅里的人都闻到了这股诱人的香味,可这只鸡却没摆在他们的桌上。

老爷子乐呵呵地切着鸡,先给宋自强送上一块:“宋局长,趁热吃。”

接着又给岳宝华分了一块,岳宁递上自己的碟子:“周爷爷,劳烦您了。”

张经理连忙站起来说:“周老,我自己来,自己来。”

“一起分了,一起分了。也不差你们两位。”周老爷子把鸡肉全部分好了。

在邻桌的注视下,周老爷子夹起糯米鸡,咬了一口,心里犯起嘀咕:不对啊!小岳当年做的鸡,鸡皮可没这么脆。

岳宝华也吃出了差别,鸡皮本就无法像鸭皮和鹅皮那般脆,毕竟鸡皮薄,能做到脆皮已然很不错了。他问道:“宁宁,这鸡皮怎么这么脆?”

“我特别调制的,加了蛋白浆,给鸡皮提供了更大支撑,才会形成这样的脆壳。用来做烧鸡,形态和风味都会更好。”岳宁向爷爷解释道,这可是她上辈子制作玻璃脆壳烧鸭的关键所在。

糯米饭软糯却不烂,米粒充分吸收了鸡肉、莲子、火腿等八宝食材的味道。周老爷子的大腮帮子微微颤抖着,说道:“好吃,太好吃了。”

“我就要这只鸡,他们那一桌有,凭什么我们没有?”有个顾客不想讲道理,一心只想吃到那只鸡。

要说中午老爷子还愿意分享一小口拆鱼羹,可这会儿看着周围那些馋得眼睛发亮、嘴角都快流口水的人,意识到狼多肉少,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这是港城来的厨师做的,不是我们酒楼的菜品,我们酒楼的鸡都在菜单上。”服务员已经没了耐心,脸上一副“你爱点不点”的神情。

“人家能做,你们为什么不能做,不就是一只鸡嘛?”

今天发生的事儿,福运楼的人都议论了大半天。服务员翻了个白眼:“不就是一只鸡?这只鸡整个粤城都没几个厨子会做。十几年前,我们福运楼还有师傅会做的时候,这只鸡要卖三十多块。就算给您做,您吃得起吗?”这也不能怪他服务态度不好,实在是客人不讲理。

“你怎么知道我吃不起?三十几就三十几,你给我上啊!”这人火冒三丈,站起来拍着桌子跟服务员叫嚷。

岳宁见事态发展到这般地步,张经理居然还稳稳地坐着。餐饮业属于服务业,碰到这种情况,理应主管出面化解矛盾,怎能让服务员在前面顶着。

那个服务员也很强硬:“你讲不讲道理,不是跟你说了嘛,这不是福运楼的厨子做的,是港城的厨师做的。福运楼会做这道菜的厨子都已经过世了,你还想……”

岳宁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刻打断道:“这位大哥,这只鸡是我做的。”

她快步走上前,把那个服务员拉到身后,说道:“我不是这里的厨师,所以他没办法给您点这道菜。而且这道菜啊,不是您想吃就能吃到的。”

“难不成,还得规定谁能吃,谁不能吃?”这个男人质问道。

岳宁笑着解释:“当然不是,一来这只鸡现在会做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估计全国都找不出几个了。所以福运楼才请我们来交流厨艺;二来我做这只鸡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就算我是福运楼的厨子,您要是想吃,也得提前两三天预定才行。”

“这么麻烦?”

“好饭不怕晚嘛。”岳宁说,“福运楼目前看来还没办法推出这道菜。对了!我爷爷是港城宝华楼的老板,也是福运楼已故大厨罗老师傅的师弟,您要是真想吃,那就得去港城宝华楼,最好提前一个礼拜预定。”

“哎呦,小姑娘,你这是在拉客啊?港城那边价格多贵啊?我们可吃不起。”有人说道。

“没有四五百港币,肯定吃不到。不算鸡和里面材料的成本,光耗费的时间,就是一位大厨一整天的工时。而且这个大厨还不能是一般的大厨,这工钱得有多高?”岳宁耐心地跟他们解释。

“哈哈哈,小姑娘,刚才你说这是你做的,又说不是一般的大厨能做。这么说来,你是大厨中的大厨喽。”一位大叔笑着调侃,“你可真不谦虚啊!”

岳宁转身看向他们那一桌,露出略带不好意思的神情:“实力不允许我谦虚。”

这话一出口,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还真是大实话。”

岳宁挠挠头说:“各位叔叔阿姨、大哥大姐,即便我会做这道脆皮糯米鸡,我也不建议大家吃,这道菜是给港城那些有钱没处花的富豪享用的。我们祖孙俩来教福运楼这道菜,是希望它以后能挣外汇。咱们都是劳动人民,要是大家有机会去港城宝华楼,就来找我这个小厨子,我给您炒一份扬州炒饭,再配上我爷爷这位老厨子做的烧鸡烧鹅。我保证味道绝佳,让您吃得舒舒服服的。”

“我们去港城就吃个扬州炒饭?”

“阿姨,我的扬州炒饭,要用十几种配料,还得加高汤炒制。您信我的,绝对好吃。”岳宁说道。

“港城也不是人人都能去的。你这只鸡这么香……”

“叔,说到香气,那我得向您推荐今天福运楼的干炒牛河,今天的古法炒牛河,味道和以前福运楼的干炒牛河不一样,特别香。您点点看?要是您觉得不好吃,我给您买单。”岳宁借机把话题切换到干炒牛河上。

“行,我听你的。加一份干炒牛河。”这位大叔说道。

岳宁环顾四周:“你们要是还没点干炒牛河,尽管点。我爷爷的独门秘方,再加上福运楼阿邦师傅的手艺,一定得尝尝。”

这些话上辈子她在介绍旗下几条产品线的新品时,不知道说了多少回。每次她这么一说,粉丝们都会在评论区叫嚷着让她赶紧上链接。

她弯腰问那个跟服务员吵架的客人:“大哥,您要不要来一份干炒牛河?”

这位大哥看着那个正忙着加单的服务员,心里纠结不已。

“好吃,真的很好吃。”有个正在吃干炒牛河的顾客说道,“我们单位大姐说他们家的牛河特别好吃,我点了,确实好吃。”

“那我也要!”

“我们也加一份。”

“我们也加一份。”

“……”

岳宁说了一句:“要是不好吃,算我的。”

大哥终于忍不住了:“给我也加一份。”

很快,整个大厅都弥漫着干炒牛河的香气,牛河邦在厨房里骂道:“哪个灰孙子接了这么多单?要累死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