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东平鸡饭

谢厂长招呼大家出去,崔慧仪说:“我留下看看。”

“张师傅,饭应该有多的吧?没有的话就要蒸起来了。”岳宁问张师傅。

“饭有的,我多蒸了些,晚上打剩下的,明天早上用作泡饭。”张师傅带着岳宁过去揭开蒸笼,查看蒸着的米饭。

米饭的清香随着蒸汽飘散出来,岳宁立马猜出这是东北大米,说道:“好香。”

做鸡饭最好用泰国香米或者南方那种不太糯的粳米,这样做出的饭才粒粒分明。不过,谁又能拒绝这香喷喷、不用任何配菜就能吃一大碗的东北米饭呢?

张师傅悄悄说:“咱们是食品厂,米比别人家的要好,都是东北大米,可香了。外头那帮人说是来咱们这儿催货,实际上是冲着咱们这儿香喷喷的米饭来的。要不是我做的菜不是淡就是咸,他们巴不得一天三顿都在食品厂吃。”

“啊?那不要粮票吗?”岳宁问。

“交一样的粮票,他们去服装厂催货试试?天天吃发黄的籼米饭。”张师傅振振有词地说。

“张师傅,你太坏了。”岳宁笑着说。

张师傅的观念她实在难以认同,也只有在这个时代,才能真把客户当成“孙子”,还嫌弃人家来这儿是贪图一口白米饭。

“我分派工作啦?”岳宁说。

“听你的。”

“张师傅,帮我剁点肉,我要一小碗细臊子,其他的切成黄豆大小的肉丁。”她又转向岳宝华,“爷爷,芹菜、大蒜、洋葱……”

她分派好工作,提起鸡走到案板前,正在切肉丁的张师傅问:“丫头,用绞肉机绞可以不?还是要手工剁肉?”

“啊?还有绞肉机?”岳宁问。

张师傅指着长凳上安装的绞肉机说:“你不会没见过吧?”

“没见过。我在西北山沟沟里长大。”

“不是说,你们是港城来的大老板吗?”

岳宁把鸡胸肉片下来,去掉筋膜,说:“哪儿啊?我在粤城出生,两岁的时候,妈妈跑去港城了,加上我爷爷解放前就去了港城,受牵连,爸爸被下放到大西北改造,就把我带到了大西北,所以我是在大西北长大的。”

“那你爸爸呢?”张师傅问。

岳宁拿着一把菜刀,在鸡的骨肉间熟练游走,起肉拆骨,幽幽地叹了一声:“爸爸没了。”

“对不住。”

“没事,这就是事实嘛。”

胖师傅看向正在切芹菜的岳宝华:“老师傅啊!你说你跑什么港城呢?港城再好,能有家里好吗?你跑去港城,害得孩子们受了多大的罪?”

这话戳中了岳宝华的伤心处,他神色黯然。这是他后悔了千万遍的事,如果可以重来,他死也不会去港城。他声音哽咽:“是啊!”

张师傅放下肉,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我怎么就这么不会说话呢?”

“你没说错。”岳宝华轻声说。

岳宁短短几分钟,就把一只鸡的鸡皮、鸡肉、鸡骨、鸡油分得清清楚楚,她拿了两块鸡胸肉给岳宝华:“爷爷,这两块鸡胸肉剁成细蓉。”

她回过头对张师傅说:“我爷爷又不知道后来会这样,他也是没办法,这么多年一直记挂着我爸爸。有钱难买早知道,您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这种事谁能预料到呢?”张师傅绞好肉,问岳宁,“丫头,差不多吧?”

岳宁捏了一下肉馅:“可以了。”

张师傅走到岳宝华面前:“老师傅,您别往心里去,我这人说话不过脑子。”

“没有,没有。”岳宝华还是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见岳宝华依旧神情低落,张师傅说:“您又不是神仙,又不能未卜先知。再说这事儿还不是您那个儿媳妇害的。咱们这儿,也有解放前跑出去的,最多也就是扫个厕所,干些重体力活,被大家骂几声。被下放到大西北,那肯定是有特殊原因的。都是那个女人不好。”

“是啊!怎么会有这样的妈?舍得扔下男人和孩子?”崔慧仪也跟着说。

岳宁拿了鸡骨鸡脚走到灶台前,见厨房门口,崔二太太站在那里,她问:“二太,有事吗?”

“没事,我就是来看看。”崔二太太索性走了进来。

崔慧仪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家传没学会,还想靠偷师学会?”

崔二太太不与崔慧仪正面冲突,没有搭理她,径直走了进来,站到灶台边上。

岳宁见张师傅已经切好了肉丁,便说:“张师傅,帮我生个火呗。中间和外头的两个锅都要生火,中间一个我熬鸡油,外头一个用鸡骨熬汤。”

张师傅打开鼓风机,往灶膛里添了柴。岳宁先把鸡骨炖上,在另一个锅里也添了一点水,把鸡油放进锅里,又往锅里放了葱姜。无论是炼猪油还是鸡油,都要从煮开始。

就那么点水,很快就收干了,油脂开始冒出来。岳宁把姜片和葱结捞了出来,葱姜在锅里时间长了,会影响鸡油本身的香气。岳宁再次赞叹:“张师傅,北京油鸡真是名不虚传,太香了。”

“这鸡在山地里跑,吃得又多,养出的肉又肥又紧致。这油也比普通肥鸡的油香。两个锅都用文火,行不?”张师傅问她。

“刚刚好。”岳宁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能做出好酱的老师傅。”

张师傅也不确定她这夸赞是否真心,笑了一声:“小丫头。”

岳宁把鸡腹油熬出的鸡油舀了出来,金黄透亮,香味纯正。

锅里还留着底油,岳宁放入鸡皮。一只鸡里油最多的地方就是皮,鸡皮带着水,遇到油噼里啪啦地炸了起来。

张师傅和崔二太太站成一排,他问:“你爷爷回来找你了,那个女人呢?没来找你们父女俩?”

岳宁用炒勺翻炒着鸡皮,鸡皮里有胶原蛋白,容易糊锅:“我就是跟你们解释我为什么会去大西北。她的存在,一是生了我,二是导致我们父女俩去了大西北。她走的时候,我才两岁,她对我有什么意义?别提她了。”

岳宁转身去拿岳宝华切好的蒜蓉、姜末、洋葱末,见爷爷已经剁好了鸡蓉,她说:“爷爷,帮我把剩下的鸡肉切成鸡丁,做东平鸡饭用。”

“可你马上要去港城了,要是那个女人上门找你呢?”崔慧仪问她,“你不知道她是谁,她却知道你是谁啊!你爷爷又没改过名字,在港城也很有名,你回去的话,她可能很快就知道了。她一个人跑港城,不敢找你爷爷,但你是她女儿,她肯定想找你。”

“姐,就因为我是她女儿,她就要来找我?那我还是她女儿呢,她不还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我扔下了。她真要找我,我肯定离她八丈远。我爷爷是被迫和爸爸分开,他这么多年一直在等我们。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我是他唯一的血脉,我愿意跟爷爷培养感情。但是,那个人?她是主动选择抛弃我们,当时她还提议把我送人。一个两岁的女孩儿被送人,你知道大概率会是什么结果吗?”

“有可能饿死,就算饿不死,也可能被人当童养媳,那可就成小白菜了……地里黄……”张师傅唱了起来。

岳宁笑着把炸到颜色金黄的鸡皮捞了出来,鸡皮的出油量比鸡腹油多多了。

岳宁先把蒜蓉、洋葱末、姜末放进鸡油里:“她在自己的未来和我的生死之间,选择了她的未来。我尊重每个人的选择,不会指责她的选择。但是从她离开那一刻起,她跟我就没关系了。我爸爸选择了我,所以我是爸爸生命的延续,他的责任就是我的责任,他的理想就是我的理想。现在你说,如果我去了港城,她来找我。我打个比方,你和她对我来说同样是陌生人,站在我面前,你觉得我会选择和谁交往?”

“在你知道她是你妈妈的前提下吗?你们可是母女啊!”

“我会选你。”岳宁打断了她的话。

“选我?”

锅里蒜蓉和洋葱末的香气被鸡油激发出来,浓郁的香气在厨房里弥漫开来,几乎无孔不入。

岳宁说:“当我得知你舍不得你外公的食品厂关掉,再难也要把它撑起来,当我听你说,因为你是中国人,所以愿意在这样的条件下来内地投资。从那一刻起,我就愿意和你交往,把你当成密友了。因为你有情有义,这样的人靠得住。那个她?为了利益可以抛夫弃女,就算她在港城过得不错,她来找我,此刻无论是愧疚还是母爱,可能都是真的,也可能对我很好。但是我相信,以后遇到需要牺牲我的情形,她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我。你觉得这种人,你愿意跟她来往吗?”

崔慧仪不知为何,岳宁说把她当密友的时候,她心里很温暖。

“小岳,你真是个明白人,这种女人可不能跟她有一点点关系。常言说虎毒不食子,她是连亲女儿都能抛弃的人。”张师傅说。

岳宁眼睛的余光扫到崔二太,这位二太红唇衬得皮肤更加白皙,此刻她的皮肤却白得不正常,白得像冬天被冻坏了似的,可现在明明是夏天,而且还在厨房里。岳宁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闽南潮汕做汤、做粿条喜欢用蒜头酥、红葱酱,就是把葱蒜放进油里炸,激发出香气,在清汤里放上一点,就能让一碗汤变得诱人起来。

餐厅和厨房只隔着打饭窗口,这个味道让餐厅里的人坐不住了,有人透过窗口问:“在做什么啊?怎么这么香?”

打饭阿姨也不打饭了,转头往里面看。

香气往上飘,厨房里又没有抽油烟机,味道直冲二楼宿舍,那几个住在宿舍里的供销人员也全都跑了下来,涌到厨房门口:“什么东西这么香?”

陪着崔老板说话的谢厂长走到门口:“是港商在试调味料,跟大家没关系。大家散了吧!”

味道不但没散,反而更加浓烈了,人怎么可能散去?

“到底是什么调料?怎么就这么香?”

“肯定是人家港城的秘制调料?”

“这是蒜头油,我妈做的蒜头油没这么香。”

崔慧仪走到门口,她身材高挑,平日里常年健身,身材挺拔匀称,一头利落的短发,皮肤白皙,五官立体,本就是冷艳美人的长相。年纪轻轻就把一家半死不活的食品厂经营到如今的局面,气势逼人。被她环视一圈,原本不肯走的那些人,纷纷往后退。

崔慧仪一看情况不对,这些可都是她的潜在客户,都走了那还了得,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大家不要走啊!”

哎?港商是在叫他们吗?

大家回过头来,崔慧仪从包里拿出名片盒:“大家好,我是港城立德食品的总经理崔慧仪,我这次来内地考察,打算跟咱们食品厂成立合资公司,生产速食面。”

岳宁在里面纠正她:“方便面。”

“对对,方便面。”崔慧仪把一张名片递给刚才催货催得最狠的那个人手里,“先生,这是我的名片。”

在那个怀揣介绍信,靠着介绍信走南闯北的年代,这群常年在外的供销人员,也没见过这种正面是中文、背面是英文的名片,几个人凑上去看。

崔慧仪又一个个派发名片:“我在调查中发现,咱们中国地域宽广,东西南北口味各不相同,我担心港城的方便面配方口味太清淡,可能不适合大陆市场。”

她侧过身往里看:“我们请了港城名厨,宝华楼的老板岳宝华先生和他的孙女,一起来帮我想想如何改进口味,做出适合咱们内地口味的方便面。”

岳宁又往锅里加了香料,味道更上一层楼,她转头说:“崔总说,她希望做出来的方便面一口吃上去既有南方的风味,又适合咱们北方的口味。如果各位愿意帮忙试试,等会儿请赏光,给个评价,也让我们有改进的方向。”

“方……方便面调料?”

“能这么香?”

“那位大哥知道蒜头酥,对吧?”

“我们家的蒜头酥可没这么香。”那位大哥说。

没等岳宁回答,边上的人已经说道:“要是你们家的蒜头酥也这么香,崔总就请你改进调味了。”

岳宁用漏勺捞出鸡油加料版的蒜头酥,再把熬蒜头酥的鸡油也舀了出来:“张师傅,开旺火。”

“好嘞!”

锅里留了底油,五花肉先下锅,岳宁颠勺翻炒几下,五花肉肥瘦相间,油脂被逼出,与炸过蒜头酥的鸡油混合,岳宁赞叹:“好肉啊!”

这肉都能赶得上上辈子她最喜欢用的云南小耳黑猪的肉了。

“那是,咱们厂里的肉,能不好吗?”

这时再放入鸡肉丁,猪油和带蒜香味的鸡油混合,滋润了瘦肉和鸡肉,两种肉丁在锅中不停地翻滚、碰撞,肉香四溢。

张师傅看岳宁才加了一小勺盐,说道:“你们这口可真淡。”

“我们广府人口味清淡,盐放多了就没法调整了,觉得少了可以再加。”

有人喊道:“这就是方便面的调料吗?”

“不是,我们还没吃晚饭。我在做粤西的鸡饭。”岳宁倒入刚才已经炸脆的鸡皮粒,烹入白酒,锅内火苗蹿起,随即出锅。

张师傅抖动着双颊的肉,拿着一双筷子:“让我尝尝?”

“您请。”

他夹起一筷子肉丁塞进嘴里,鸡皮粒酥脆爽口,五花肉粒油润带筋,富有嚼劲,鸡肉粒软嫩,这三种口感层次分明的颗粒被蒜香、葱香还有些许的香菜香包裹,竟让人有种难以言喻的美妙滋味。

岳宁挖了一汤匙张师傅做的黄豆酱进碗里:“张师傅,怎么样,是不是太淡了?”

刚才还嫌弃她盐放少了,现在吃起来却觉得似乎刚刚好。张师傅刚好对着前面正在打饭菜的盘子,想起木须肉里的肉,跟这块五花肉是同一块肉,被他加了那么多盐和酱油,烧得很咸,他心头涌起一股罪恶感,觉得自己浪费了一块好肉。

“不淡,刚刚好。”张师傅看向也在尝肉丁的岳宝华说,“丫头,你都有这本事,那你爷爷得厉害成什么样儿?”

正在细品肉丁的岳宝华,他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东平鸡饭是粤西一带渔民为了方便吃饭而流传的一种做法。它不像煲仔饭,也不像海南的鸡油饭,或者东南亚的海南鸡饭那么广为人知,他会做,但没有仔细琢磨过,做不出岳宁这样的味道。

“我的手艺是我爸爸教的,爷爷是我爸爸的爸爸。”岳宁在鸡汤里调入了黄豆酱,再加了一勺蒜头油熬过的鸡油,“我这边好了,饭打好了没有?”

“打好了,打好了!”打饭阿姨说。

岳宁把鸡蓉放进去,问:“张师傅,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要!”

“还有鸡汤也打出来。”岳宁拿了托盘,把两种鸡油和她勾兑好的调味料放进托盘里,“爷爷,你端鸡丁。”

岳宁叫正在跟那群供销人员说话的崔慧仪:“慧仪姐,我们先吃饭,吃过饭,我还要炒调料和酱料呢!”

“来了!来了!”崔慧仪应了一声,又跟大家说,“大家来自五湖四海,那再好不过了,等会儿帮我们试试味道。”

“我现在就想试试那个鸡饭的味道。”

这让崔慧仪很为难:“这……”

“各位大哥,我们省着点分,先分完我们几个人的,剩下的不能让大家一人一碗,一人尝一口,先到先得。”岳宁说。

听见这话,一群人争先恐后进了餐厅,生怕自己去晚了尝不到味道。后面的人往前挤,岳宁说:“找位子坐下呀!”

“饭上的鸡油,大家自己选,我做了原味鸡油、蒜香鸡油和加了黄豆酱和鸡汤的调味汁三种。”岳宁跟他们这一桌的人说,“对不住了,我年轻,见大家都赏脸,忍不住就想露一手……只能咱们少吃点了。”

崔老板自诩为老饕,依照传统,仅加了纯正的鸡油,又舀了一勺鸡丁盖在饭上,撒上些许葱花,便开始搅拌。

岳宝华只加了少许鸡油,拌了碗中一角的饭,尝了一口,这便是鸡油拌饭原本的味道。接着,他换上蒜头鸡油,宁宁在其中除了放蒜头,还加了姜、香菜、芹菜和洋葱,香气扑鼻,真的很香!他又加了一勺调味汁,搅拌均匀,黄豆酱经鸡汤稀释后,其鲜咸与鸡汤的鲜味融合在一起,十分美味!再盖上鸡丁,开始享用起来。

大家都很克制,舀的鸡丁并不多。岳宁给自己碗里添了些鸡丁后,去打了一大盆饭,将剩下的鸡丁和调味汁都倒入盆中,用饭勺上下翻搅均匀,让阿姨给大家分一分。

她自己坐下准备吃饭,已经吃了两口的崔慧仪对岳宝华说:“华叔,宁宁回港城后,宝华楼要是立刻推出这鸡饭,肯定会大受欢迎。”

岳宁摇了摇头:“不不不,我回港城要主推烧腊,尤其是烧鸭,要把我做的烧鸭和爷爷的传统烧鸭放在一起售卖。”

崔慧仪惊讶地问道:“你要和你爷爷比拼烧腊?你爷爷的烧腊在港城那可是响当当的招牌。不然辉煌也不会找你爷爷合作了。”

“不是比拼一模一样的烧腊,我做的是不同口味的烧鸭,和爷爷的传统烧鸭一同售卖。卖点就是祖孙俩口味的差异。”

“你已经想好怎么推广了?”崔慧仪问。

岳宁凑近她,悄声说:“不仅想好怎么推广,我还想给爷爷出出气。你知道吗?就昨天,有客人在宝华楼的菜里吃到了胶布,还打了我爷爷的徒弟,把我气得恨不得马上冲过去,往那人锅里倒洗脚水。”

倒洗脚水?崔慧仪放下筷子,捏了捏岳宁气得像河豚一样的脸,说道:“别气了,其他事姐姐可能办不到,但要是你真想倒洗脚水,姐姐给你端水。”

岳宁:……

此时,边上传来嘈杂的声音:

“还有吗?就这么一小口,还没尝出味道就没了。”

“没有了,这还是他们省下来给咱们的。”

“这下好了,今晚我梦里都会惦记这味道。”

“就不能让我也吃一大碗吗?那样我就能坐下来慢慢品尝了。”

这情形,简直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岳宁侧过头说:“大哥们,等会儿帮我们试试方便面的口味?碗先别收。”

“那肯定行。可要是我尝着好吃,以后去哪儿买呢?”

崔慧仪说:“等会儿各位给我留个联系方式,等我想好在内地怎么销售了,给大家发信函通知。”

一提到发信函,大家都不吭声了。

毕竟那个敏感的年代刚过去不久,大家都在顾虑到底能不能私自与港商联系。

谢厂长皱着眉说:“崔总,这事恐怕得经过商委吧?”

“谢谢提醒,我先去和商委商议一下。”

崔老板见岳宝华加了调味汁,自己也忍不住加了一勺。

之前听岳宁说话,他只觉得她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见识。自己身为老饕,深知厨艺即便有天赋,也得经过十几二十年的钻研,才能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这鸡饭却彻底改变了他的看法,越是这种看似平常的市井美食,越能体现厨艺的功力。可一个小姑娘,是从哪儿学来这般顶级厨艺的呢?

崔老板问道:“宁宁,你的厨艺真的是你爸爸教的?”

“小杨沟村没人会做粤菜,只有爸爸能教我。鸡饭可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偶尔有了鸡,熬了蒜头油,爸爸就让我每天挖一点拌在洋芋粑粑里。”岳宁刚要低头吃饭,却瞧见崔二太太正痴痴地看着她。

自己说得还不够明白吗?若不是不想让爷爷知晓,那个害得他儿子和孙女吃苦,致使他儿子客死他乡的女人,此刻就好好地活在爷爷眼皮底下,爷爷每天看到她就会想起冤死的爸爸,没法过上安稳日子,自己现在就会拆穿她的真面目。

岳宁匆匆扒拉了几口饭,站起身说:“你们慢慢吃,我去炒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