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好漂亮。”

江修远温和地拿了个凳子, 给人倒了茉莉花茶,温和地道:“花本来就很好看。”

祈景想了想,“我觉得你现在很好看。”

他还是那么直白。

不过青年这次倒是没有怔住, 只是轻声道:“你真的是象牙塔里的孩子……”

祈景没太听清楚, 蹙了蹙眉,还问了下说了什么。

但青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我这几个月攒够一些钱了,我先还给你五十万?”

祈景几乎忘记这件事了。

他面色闷闷的, 似乎在想事情。

“或者,按照你一开始的想法,算你投资, 我把每个月的盈利给你一部分?”

江修远坐在岛台边,撑着手臂问。

眉眼浅淡。

祈景抬眸看了过来,很是关心。

“我不缺钱了。”

“真的,我可以还给你那五十万,我还有剩得呢。”

“这里都有员工了。”

江修远仿佛在和一个小孩子解释, 毕竟祈景现在也只是个大学生, 他什么都不懂。

随随便便给出去一百万, 也不打欠条, 直接送。

当时……根本没有这么多交情。

“好吧。”

“不过花店有淡季和旺季,可能有时候一个月只能给你一千块左右, 不是很——”

“这么高?”

江修远蹙了蹙眉,这高么?

还不如你身上的一件外套贵。

但他没这么说。

“这是投资吗?”

青年点了点头,“算是。”

“不过这样子没有什么法律程序,这样,我回头咨询下律师, 给你保障。”

歪了歪头。

像是在过家家。

可是世界本来就是个草台班子。

创业类似于在星露谷摆摊。

大抵是聊了一会,自然而然地绕到了先前的事上。

江修远撑着下巴,很平和地道,“分手……是因为他骗我。”

“我父母死了,我都不知道。”

瞳孔是很分散的。

也没有什么恨和埋怨。

只是平静。

“其实我知道那是为了我好。”

“我如果在Z省知道……确实会自杀。”

语气很是平和,仿佛在说什么家常一样。

大约停顿了一两秒。

“对不起。”

江修远愣了下,直起身子来,“为什么?”

人是会不断成长的。

祈景抿了下唇,把当时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他本来就在担心是不是那件事。

结果,就是。

“你撞见了啊……”

江修远似乎觉得意外,但是又笑了下,“这么巧。”

不过或许是心弦被拨动了下。

青年想了想,温和道:“如果这么说的话,我也要向你道歉。”

“啊?”

*

薄承彦在处理那些照片,无非是人还在上学,那些来路不明的媒体自然会铤而走险。

敲诈一笔钱,就可以让小型传媒公司起死回生,何乐不为?

那些照片,多是在校园里的。

去食堂买东西。

排队。

上公开课。

大多时候,是一个人。

薄承彦轻微蹙了下眉,旁边总助看了一眼,温声道:“赵家好像有个孩子也是在京大。”

“品行不错。”

薄承彦想了想,还是否了。

“他可以自己交朋友。”

语气很沉。

如果不行,再说。

就在这时,秘书传来了消息,说是有人要拜访。

无预约。

陈卓整个人都很疲惫,来了就坐在了沙发上,扔过来一个光伏产业的合作书。

“家里头让谈的,你看看。”

男人双手搭在沙发上,整个人仰着头,眼底甚至都有乌青。

助理弯腰将文件递给老板,很是审时度势地又接了回来。

“那薄总,我先去整理下明日的行程。”

“嗯。”

办公室很是安静。

“陈卓。”

“你会结婚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薄承彦轻微蹙了下眉,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对方。

“我父母在催婚。”

“可是我本来就是个同性恋,我为什么非要结婚?害别人么?”

陈卓倒是少了那些吊儿郎当的神色,语气很平静,没有商业场上的那些伪装。

“我是不是有毛病啊……我又开始羡慕你了。”

“羡慕你家老头子驾鹤西去。”

薄承彦没什么表情,只是看了下腕表,漫不经心地道:“东西已经送到了。”

“代我和伯父问好。”

陈卓仿佛一下子受不了了,坐直了身子,很不解地道:“不是,你为什么这么游刃有余?”

“祈景今年才大一,满打满算是十八,他能一直跟着你么?”

“外头可都是盯着他的。”

在某些上流的圈层,是很突破下限的,玩物这个词造出来不是空穴来风。

有些人甚至会共用。

“够了。”

“出去。”

陈卓愣了下,临走的时候,想了想,或许是了解颇深,又或许是心有灵犀。

“你不会成婚吧?”

那是一个很忐忑的语气。

*

下午天气转阴,甚至有下雨的兆头。

祈景抱着一大束香槟玫瑰,坐在公交车站,面色懵懵的。

“咳咳咳……”

控制不住地咳嗽。

少年起身离旁边的人远了点,去给自己戴口罩,整个人晕乎乎的。

111:你到家了吗?

江修远并不知道对方没有坐家里的车过来,以为已经回去了,现下在问。

祈景想了想,打字道:

讨厌西兰花:回了回了,我没事。

又补发了个表情包。

他实在是一直在咳嗽,一开始去花店还没怎么样,只是觉得嗓子有些痒而已。

“你花粉过敏吗?过敏就不要抱着花了。”

公交车站有个人走了过来,试着说道。

那人也是个学生模样。

因为提着京大的帆布袋。

祈景戴着口罩摇头:“不是……咳咳……我做过筛查,不过敏……”

“可能是进灰尘了,谢谢。”

又后退了几步。

想了想,要不就不坐公共交通了。

祈景转头准备离开,可是就在这时候,天空中飘起来小雨了。

没拿伞。

只能停住了。

拿着的外套派上了用场,裹得严严实实的,外面还起风了。

公交车也慢悠悠地开了过来。

里面满都是人。

老人提着大包小包下来了,候车的人又上去了。

很挤。

“你不上去?下一班可能要费些时间。”

祈景愣了下,回头看了过去,发现还是那个青年。

他摇了摇头,“不、不上了,我……咳咳咳……我咳嗽。”

都是人。

传染了不好。

那个青年抬了下眉,“噢。”

公交车走了。

对方也没有上。

祈景没有在意,只是看外面的雨,心思有些放空。

手指冷冷的。

“你不打车么?”

旁边的人不知道何时走近了,又问。

祈景很是困惑,为什么这个人……话这么多?

“我待会打。”

偶尔还是会咳嗽。

祈景只是想在外面放空一下,他心情有些低落,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打车也打不好。

都是有烟味的。

旁边那个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靠近了点,试探地问:

“你男朋友送给你的?”

祈景很迷茫,他本来就坐在靠边的椅子上,再往这边来,他就要被雨淋到了。

“不是。”

祈景起身站了起来,朝另一边走了,觉得很奇怪。

就在这时,一辆低调的迈巴赫开了过来。

那青年还想搭话,“这车不错……”

几乎是同一时间,迈巴赫闪了下灯,那是一个示意上车的信号。

青年几乎愣住了。

直到旁边的少年走了过去,门已经被打开了。

修长的手伸了出来,那上面有个名贵的腕表,微微托着少年的掌心。

走了。

等到车尾烟都消散了。

青年才回过神来,骂了一句艹。

长那么带劲。

*

祈景浑身有点潮,那一大束玫瑰被放到旁边,人被轻而易举给带过去了,腰稳稳地落在对方怀里。

薄承彦给人解外套。

听到了几声闷咳。

祈景连忙解释,“没、没感冒。”

口罩被弄开了。

脸颊直接被捏住,唇瓣分开了点。

“那怎么咳嗽?”

嗓子眼很红,还有点肿。

“唔。”

祈景闷闷的,抱着对方的手臂,推了下。

但无果。

忍不住想咳嗽,很难受。

他想要转头。

薄承彦蹙眉,抬手盖住人的下半张脸,很温和地道,“没事。”

咳了起来。

很厉害。

最后是抽出来湿巾一点一点地擦唇瓣。

湿哒哒的。

怀里人胸膛一起一伏的,呼吸都有点费劲,手指很凉。

最后去了医院。

过敏了。

不过不是花,是香烟。

等到回家已经是晚上了。

被直接抱回来了。

家里开着灯,外面虽然不下雨了,但还是起了风,约莫只有十几度。

“这怎么了?”

阿姨一下子担心了,跟了几步。

祈景昏昏沉沉的,又困又像是在做梦,感觉到肩头在轻轻震动。

对方在交谈。

说的什么?

他被放在了卧室,床铺的布料是桑蚕丝,适配脆弱的皮肤。

祈景的后颈被托着,下巴被轻轻的捏开。

还有灯在照。

似乎是在看喉咙还肿不肿。

“唔……不舒服……”

床上的人推开那个手臂,眼睛有些红,不是很高兴。

“怎么了?”

祈景只是不说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娇气,这样很不好。

手背还贴着创可贴。

他说了。

仿佛是情绪累积到了一起。

“只是因为这个?”

这个音调很平,沉稳中又有一丝磁性。

祈景仰头看过去,很闷地道:“不只是这个,我连宿舍都住不了,会觉得床板很硬,会很吵,我睡不了。”

他仿佛是有些讨厌自己。

开始条条框框地数落。

“吃饭也是一样,食堂的饭菜还好,但我总是觉得有点油腻,别人都没有这样。”

“衣服也是……穿了不好的,会起疹子。”

“他们说的话很奇怪。”

“我不知道我衣服的价格……我不是故意穿贵的……”

祈景遇到了比高中更难应对的社交问题。

他很难去解决。

“我试着去买网上的,可是穿了很难受,怎么都不舒服。”

薄承彦蹙眉去看人的手肘,很干净,但隐约还是看到了点红痕。

怎么不说?

“我像女孩子吗?”

少年抬眸看了过来,面颊干净,眼眸很单纯。

他问得认真。

“小景是男生。”

薄承彦定定地道,眼眸很沉。

“我觉得也是,可能……可能有的女生留了短发,他们看错了,我去解释了,可是他们还是那么说。”

“像女生是贬义词吗?”

“不是。”

祈景肩膀单薄,他生的好看,骨架又小,即使个子高了,也看着像是少年。

“那为什么……”

“因为女生比较注重形象,更干净,更懂礼貌。”

少年愣了下。

薄承彦只是俯下身子,眉眼很温文尔雅,握着人纤细的手腕,很平和地道:

“这个社会存在很严重的性别歧视,一部分男性……或者说失意的男性,存在高度的仇富和拜金,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社会资源吸引异性,于是就丑化,污蔑,以此将别人拉至和他相同水平。”

“没有必要合群。”

“大流的,不一定就是对的。”

祈景仰着头,眼皮还有些肿,过敏了。

“偷拍、脏话……这些更普遍。”

“是对的么?”

祈景只是觉得喘不上来气。

他扯着薄承彦的袖子。

“不对。”

薄承彦很温和地弯腰,把人抱了起来,去了浴室。

水龙头被打开了。

蓄了一些水。

抬手又关了。

祈景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坐在洗手台的侧面,腿根被垫着,没有那么凉。

下巴被捏住了,喉咙又被看了看。

手指被一根一根地展开。

用棉柔巾擦拭。

“大学宿舍空间比较小,不舒服是正常的。食堂的饭菜种类很多,要容纳来自各个地区的学生,不合口味不止你一个。”

“网约车司机抽烟、粗鲁……那也不是你的责任。”

薄承彦很平和地道:

“小景,社会上的人很多,不同的生活背景和生活观念,没必要趋同,尊重就可以。”

“要去筛选朋友,而不是去迎合。”

浴室里安安静静的。

“我从两年前就是这么养你的,以后也会如此,不可能为了让你交一些不上台面的朋友,去降低你的生活水准。”

“让你不舒服的,那不是你的择友范围。”

祈景的腰被揽着,他靠在对方的肩头,额发盖住了一些眼睛。

“你要一直养着我?”

嗓音很低。

“爸爸妈妈才会一直养着的……”

年纪太小。

差了十一岁。

几乎很多时候都有困惑。

但都可以得到解答。

“你是我的爸爸妈妈吗?”

语气很轻,仿佛已经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