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尔就那么站在那儿。
他的脸藏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 看不清神情,整个人仿佛从黑暗中的利刃,光靠目光就能不动声色地掐住人的脖颈。
裴琮看着西泽尔, 语气平稳:“你怎么来了?”
西泽尔缓缓走近, 脚步声在空荡走廊中落下。他在裴琮面前站定,低头看了他几秒, 才道:
“提前结束了,来带你回去。”
裴琮没有多言,主动靠近了他。
直到裴琮站到西泽尔面前,他才慢慢伸出手,搭在了他的后颈。
指腹冰凉。
那指尖沿着他后脖颈轻轻游移, 慢悠悠地绕着项圈打转, 手掌贴着他皮肤滑过, 摸到那处细微隆起的项圈边缘。
这个动作裴琮以前经常做,通常是用于安抚西泽尔,而现在已经彻底翻转了角色。
西泽尔身上还有没散尽冷风气息, 带着寒意,这说明他来了不久。
裴琮并不慌张。
维兰德当着他的面, 开启了隔音装置,项圈上的监听器也早被技术性屏蔽, 裴琮对自己的机械技术很有信心。
刚刚谈话的内容, 西泽尔不会从外面听到。
裴琮察觉到, 那只手沿着颈侧的皮肤向上, 指节轻轻绕过脉搏,再落回项圈的边缘。
裴琮没动,任他检查。
西泽尔一格一格地摸索项圈的嵌口,确认没有被拆动的痕迹, 扫过卡扣与线缝,力道一点点收紧。
“走吧。”他终于松开手,宽容地放过了他。
裴琮唇角轻轻一抿。
不知为何,那种被凝视、被猎杀者死死盯住的错觉久违地再次涌上心头。
走到转角时,正好迎面碰上晏止和艾洛。
艾洛还是那副精致漂亮的模样,银发的光泽顺着他的发尾流泻,眼眸湿润透明,像只漂亮的金丝雀。
他温顺地跟在晏止身后,听晏止说着什么,时不时发问,晏止则耐心地答复,看上去沉静又稳重,是真正世家继承人的模样。
自从上次手术后,艾洛曾主动提出照顾晏止,被同样困苦碾压过的灵魂自然抱团,两人之间建立起了深厚友情。
这会儿一抬头,看到西泽尔和裴琮并肩而来,艾洛顿住了脚步,眼神躲闪,本能想转身走。
晏止却一把将他拉住,拽着他站到两人面前。艾洛没敢抬头看西泽尔,只是悄悄看了裴琮一眼。
晏止直接问裴琮:
“你愿意断了西泽尔和艾洛之间的基因锁链吗?”
裴琮一愣,没想到晏止不问西泽尔,居然直接冲着他来了。
艾伦的能力从只能制造幻境取悦男人,到现在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他非常感激西泽尔和裴琮,哪怕西泽尔想再利用他,他也没意见。
只是晏止一定要拽着他来,说要让他恢复自由身,再和西泽尔牵扯下去,艾洛小命不保。
“怎么不说话?”西泽尔看着裴琮,冷不丁问,“你想我断吗?”
起初西泽尔以为基因锁链只是简单的绑定,他后来才从知识黑盒里了解到,基因锁链其实还有另外一层暧昧的意思。
那是某种默认的私有权,一旦被锁链绑定,就意味着默认其归属。
因此,基因锁链大多是买来绑定不听话的小情人,或者是奴隶之类。
恶心。
西泽尔早就不耐烦了。
他根本不想和裴琮以外的人扯上关系,只希望自己和裴琮之间亲密无间,更何况他现在根本就不需要艾洛。
但每次一想到这是裴琮主动给他的,西泽尔就又总是无法下手。
同时,他也不悦于裴琮居然一点都不在意。
——要是裴琮真的喜欢他,怎么可能容忍他和另一个人之间存在这种暧昧不清的基因链接?
裴琮在三个人的注视下,对西泽尔道:“连着也是拖油瓶,想断就断。”
裴琮甚至没有看艾洛一眼。
西泽尔转身走向艾洛,一把按住对方的后颈,精准地撬出芯片,彻底抹除了基因数据,然后收好芯片。
艾洛站稳身体,脖子后的基因锁链已被彻底抹除,彻底解绑,恢复自由。
他没想到会这么轻松。
这原本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做了半辈子的奴隶,从来没有选择和决策的权利,他以为自由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可现在,只是裴琮一句话,他就被放走了。
甚至不是被放走,是被西泽尔迫不及待地清理出去。
晏止站在他旁边,看着那两个并肩离开的身影。
裴琮和西泽尔之间的关系,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扭曲羁绊,没人能插得进去。
西泽尔一路揽着裴琮,一言不发,气压低沉。
他们回到那栋别墅。
别墅的所有窗户都关闭着,遮光层也全数落下。门前感应灯没有亮,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沉闷。
裴琮抬手按了门锁,大门“咔哒”一声开了,露出里面黑洞洞的模样。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去。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四周像是被抽空一般,冷意贴着皮肤。
裴琮的终端震动了一下。
是卡洛斯的新消息提示。
他低头去看,还没来得及点开,一只手突如其来地按住了他胸口,整个人被猛地推撞上身后的墙。
背脊重重一撞,发出一声闷响。
墙体没有震动,通讯器从指尖滑落,落在地上滚了两圈,闪烁的光屏隐没在黑暗中。
西泽尔贴了上来,呼吸近在咫尺,仍旧没有说话。
裴琮在黑暗中,看到西泽尔的眼神不再冷静,溢满了某种不安、愤怒,又带着难以言说的执拗,盯着裴琮的脸。
他动了动手指,捏住裴琮的下巴,把人困在怀中。
别墅一丝光都进不来。
裴琮刚想开口,刚张开的唇就被一只冷凉的手掌捂住。
西泽尔的手骨节分明,掌心下隐隐透出令人战栗的压迫感。他几乎是整个覆盖住了裴琮的下半张脸,是不容置疑的钳制。
别墅内部的全部安全装置此刻已被他亲手启动,窗户、门锁、信号、外联通道,全数封闭。
一只幽闭的兽笼,黑暗中只有他们两个。
西泽尔终于彻底安静下来了。
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里,西泽尔反倒比白日里更镇定,蛇尾在黑中微微收缩,光滑的竖瞳如夜色中悄然睁开的兽眼。
他低头,在裴琮颈侧靠得极近,唇擦过锁骨的轮廓。
“今天抽血疼不疼?”
裴琮摇了摇头。
西泽尔的分离焦虑已经严重到近乎病态。
只是短短一上午,西泽尔就像被抛弃了,急于吞噬一切让他安心的存在。
裴琮有点头疼,如果这种程度就无法忍受,未来该怎么面对真正的分离?会彻底崩溃吧?
裴没有挣扎,在黑暗中睁着眼,冷静地凝视对方那双亮着幽光的竖瞳。
然后忽然张口,伸出舌尖,舔了舔覆在他嘴上的那只掌心,湿润而温热。
西泽尔的指尖微微一颤,那只手掌不仅没有收回,反而压得更紧了一些。
“裴琮,今天我们分开了四个小时。”
裴琮正要开口,就感觉到衣摆下钻进来一股冰凉的触感。
那不是手,而是一截裹着细密鳞片的蛇尾,顺着他脊柱缓缓探上来。鳞片划过皮肤的触感很奇异了,既硬又柔,在裴琮最敏感的地方徘徊。尾尖在他后腰盘旋一圈,想要将他困住、锁进某个无光的囚笼。
西泽尔贴在他耳边低声道:
“这四个小时里,每一个接触过你的人,我都想杀了他们。”
他语气平平,没有一点情绪起伏。
“所以我一直在听,你和谁说话了。”
裴琮的心脏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他的声音低哑而镇定:“你都听见了,我从来不想和除了你之外的人交流。”
西泽尔狠狠咬住了他的颈侧。
他的毒牙几乎要嵌进皮肤里,带着惩罚意味,血液在皮下躁动,神经紧绷到极致。
“我还是很不高兴。”西泽尔贴着他,闭上眼,低声命令,“裴琮,哄哄我吧。”
裴琮主动吻了上去,刚刚探出舌尖,就立刻被彻底吞没。
西泽尔的亲吻毫无技巧,只有一味地侵占和渴望,狠狠夺走了裴琮的气息,将所有怒火、不安、嫉妒与对裴琮的索求通通灌入这个吻中。
舔咬、交缠、溺杀。
蛇尾缠绕着裴琮的腰,冰凉而有力,缓慢地褪去他身上的衣料,每一寸剥开的皮肤都在向他宣示归属。
舌头毫不留情地席卷掉裴琮的每一丝气息,唾液混杂着热气在唇齿间打转,发出湿漉漉的水声,暧昧得令人头皮发麻。
直到那条尾巴一点点探入他衣摆下,他才低低地开口:
“西.......”
一个音节刚出声,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冰凉修长的手探入了口中。
那手指骨节分明,直接在口中强硬地压下他未出口的声音,夹住他的舌尖亵玩。
“想求我就好好舔,”西泽尔低声说,呼吸打在他耳后,“不会让你疼的。”
裴琮喉结滚了一下,舌尖下意识地扫过那根指骨,被西泽尔敏锐地捕捉到,态度轻慢地蹭了蹭。
——到底哪学的这些手段。
西泽尔今晚凶得可以。
不再是那种阴沉压抑的克制,而是彻头彻尾的强硬与主控。他几乎不允许裴琮有任何动作,四肢被控制得死死的,连喘息的节奏都被他牵引。
他的舌头早已变形,尖端分叉如蛇信,滑腻冰凉,在裴琮身上游走着,留下细长的水痕。
每一次舔舐,都带着本能的嗅探与诱捕,试图用最直接的方式将猎物彻底缠入自己的气息里。
裴琮今天也很配合。
裴琮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第二次机会,也许自己会真的就此消失,奇迹发生的几率太少,他将那一点点无法说出口的情绪,全部埋进这场欲望里。
裴琮只是仰着头,喘息轻颤,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在诚实地起反应。
这个人是他的。
西泽尔越发沉迷,蛇信舔过的痕迹在肌肤上留下一层潮湿战栗感,然后低头舔舐。
裴琮在他的控制下被一步步拉进深渊。
所有呼吸、血流、神经末梢都在翻腾。
但就在下一秒——
西泽尔冰凉的尾巴陡然收紧。
疼、涨、麻,一齐涌上头顶。
裴琮猛地闷哼了一声。
西泽尔垂眸看他,眼神冷静得近乎残忍,缓缓松开蛇尾。
“裴琮,这又不是你的身体。”
他凑近了裴琮,直视他:
“我为什么要满足你?”
西泽尔的蛇尾缓缓缠上裴琮的脖颈,随着他的心情一点点阴沉,那股力道也悄然变化。
裴琮下意识往后仰头,却避不开那一圈圈冰凉鳞片的收紧。
西泽尔俯下身:
“我还是没被你哄好。”
裴琮呼吸一窒,手腕还被西泽尔牢牢制住,他动了动,眉头轻蹙:“……疼。”
但西泽尔低笑了一声,抓得更紧了:“别撒娇。”
裴琮在污染区被伤到血肉模糊的时候,都没皱过眉,现在跟他说疼,不就是在跟他撒娇?
西泽尔居高临下:“裴琮,你还有什么要对我坦白的吗?”
裴琮脑子飞快转着,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占有欲作祟,西泽尔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西泽尔忽然抬起手,摸了摸了裴琮手臂内侧的一处。
裴琮瞳孔骤缩。
西泽尔的指尖缓缓按着那片皮肉下的异物,那是他最早放进去的定位器。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西泽尔低头吻了吻他的颈侧,奖励裴琮终于坦诚了一次,他声音轻柔,笑容里却满是冷意:
“裴琮,我给了你机会。”
“但你还是骗了我。”
尾巴勒得更紧了一点,裴琮喉咙发紧,他能感受到在怒气中逐渐高涨的杀戮欲。
西泽尔垂下眼:
“你打算把我丢在哪个时刻?
“你等的了三个月后吗?”
“要不要我现在就满足你?”
裴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西泽尔最开始放进去那枚定位器时,居然就已经开始监听他了。
他的来历,基因回溯,蝾螈基因的秘密,西泽尔全都知道。
而他这些日子所有小心翼翼的布局、避险、诱导、转移视线,不过是徒劳地在对方面前演一场戏。
裴琮的衣服早已被脱了个干净,皮肤上满是吻痕与咬痕,被迫直面眼前那人,羞耻感被无限放大。而西泽尔却站得笔直,除了衣摆处的湿痕,其他的一丝不苟,他就那样看着裴琮,居高临下,声音冰冷:
“你封锁了知识黑盒里关于蝾螈的一切。”
“你自以为了解我,以为你能控制我、安抚我、引导我......但裴琮,你从来都没有正视过我对你的感情。”
“你一直在避开,你从来不敢承认——我是认真的。”
那双兽瞳在黑暗中一点点泛红,压抑已久的感情终于撕裂。
裴琮沉默了片刻,喉结动了动,然后他说:
“……对不起。”
裴琮知道现在西泽尔最想要什么。他们是一样的人,如果不能完全掌控,那只能彻底毁掉。在这种近乎崩溃的情绪边缘,还有什么比掌握对方的生命更能让西泽尔找到安全感呢?裴琮从西泽尔口袋里,艰难摸出了那枚基因锁链芯片。
“我余下的生命,”裴琮平静地看着他,“都会交给你。”
西泽尔身体轻轻一震,眼神死死盯着他手里的芯片。
“裴琮,”他声音沙哑,某种恐惧正在撕扯着他的心脏,“你........你真的会回来吗?”
他无能为力。
他害怕,裴琮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
裴琮眼眸微动,终于低声道:
“会的。”
为了你。
西泽尔扑了上来,蛇尾重新缠住裴琮,比任何一次都更紧、更深。
裴琮闭上眼,被他缠在怀里,轻声道:
“我需要你活着,等待我再次回来。”
“我们会缔结婚姻关系。”
他顿了顿,缓慢补上最后一句:“然后再一起死去。”
西泽尔愣住了,不是震惊,整个人都在升温。
他知道什么是婚姻关系。
那是联邦体制中最古老、最正式的“终身绑定制度”,比基因锁链更彻底,而且不可逆。
在高度理性与个体价值被不断放大的现代联邦体制中,这种制度早已濒临废止。它意味着个体生命意义上的共存、共亡。
他眼底的欲望蔓延,碧绿的瞳孔极速收缩,竖瞳泛起镜面状的光泽,身体内的荷尔蒙浓度在短短几秒内飙升至极限。
蛇尾失控般猛地抽动了一下,带着冰冷和肌肉的悸动重新缠上裴琮,呼吸变得粗重。
“你......”
西泽尔努力想开口,却发现舌尖发烫,蛇信一分叉,立刻忍不住吐了出来,来回舔舐着裴琮的锁骨。
他贴着裴琮,整个人颤得厉害,在极力忍住什么可怕的冲动。
现在,马上。
标记他。
囚禁住他。
让他永远只属于你。
他被刺激得直接进入了发情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