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词,傅清霄下意识低头。
身体里的声音嘲讽地笑出声。
被骗了。
他的身体不至于像个牲畜似的,光是看到一张照片就发情。
可他知道,轻易上当的原因在于,他也察觉到自己不像平时那样清心寡欲。
内心有波动。并且,同在他身体里的另一人,能赶紧到这阵异样的波动。
——不太平稳的呼吸,多了几秒的注视,皮肤急剧的升温。
傅清霄紧缩住眉头。
他今年二十八岁,尚且年轻,却因为过于沉稳的性格使得整个人看起来都格外内敛禁欲。
然而,这只是表面。
傅清霄有双重人格。
长期沉重的精英式教育让作为继承人的他经常缓不过气,可面上却始终保持着家长喜爱的模样。第二人格便这样诞生了,对方性格恶劣,胡作非为,可却让傅清霄减轻了许多压力。
他并不承认那是他,可却清楚地知道,那就是他的另一面。
霸道、野蛮、一肚子坏水,忠于自己的欲望。
每次情绪有波动时,副人格总是会在身体里跟他对话,嘲讽几句他此时的惺惺作态,在深夜时占据他的身体。
飙车、喝酒这种事情傅清霄尚能忍受,也不没有踩到他的底线,也就没有强烈压制副人格的念头。
只是现在……
傅清霄拿起照片,盯着漂亮明媚的少年。
他在傅家的宴会上见过,当时少年被一个醉酒找事的人拦住,这是傅家的主场,他自然会去管。
[这种事情交给保安就行了,你为什么要亲自去?]
傅清霄皱眉:[和你有关系?]
那道声音没放过他:[虚伪。]
[真不想承认跟你是一体的。]
对方消停下来,傅清霄没再管他,准备继续工作。
傅炀的电话就打进来。
“喂,我照片是不是丢在你那里了?我刚才在车上翻了一遍,少了一张抬头开天空的。”
“就蓝色衬衫那张。”
那一叠照片不算薄,傅炀却清楚记得每一张。
[墙角不好撬。]
那道声音又来了。
[让我来帮你吧。]
傅清霄呼吸一顿,怒斥:[——别胡闹!]
然而很快,他眼前一黑,头疼欲裂。
仅仅两秒,再次睁眼,傅清霄的表情却像是换了个人。
漆黑的眼眸散漫撩起,打理地一丝不苟地头发被弄乱,勒到脖子的领带被扯开。
副人格给自己取名叫傅青肖。
他讨厌“傅清霄”名字里的水。
跟傅清霄这个人一样,拖泥带水、虚伪、沉闷、装清高。
傅清霄的情绪很久没受到波动,自然傅青肖也许久未能占据身体。
这次机会来之不易。
他靠着椅背,托着下巴,手指在照片上敲两下。
气场变得松散,压迫感却丝毫未减,唇角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他的脸多了几分邪气。
“喂,你听到没?在你桌子上吗?”
电话那头,傅炀的声音拔高,明显变得急促。
傅青肖学着傅清霄的语气:“没看到。”
“那能去哪?不会路上丢了吧?”傅炀很信任傅清霄,没产生任何疑心,“那你帮我在房间里找找,还有公司电梯!要是找到告诉我!”
傅青肖淡漠“嗯”了声,挂断电话。
片刻,他夹起照片,用手指摩挲着少年的脸。
*
这段时间,雪辞跟蒋澍没怎么见过,微信里只偶尔聊几句。他还以为对方已经已经帮自己当普通朋友对待。
结果蒋澍的朋友突然过来找他,说蒋澍最近情绪很低落。
“现在追你那男的,好像找人威胁过蒋澍。”朋友觉得分手很正常,倒也不是为蒋澍抱不平过来找雪辞的。
他只是感觉到这追求者做法强势,不像是什么好人,需要让雪辞知道这回事。
雪辞清楚傅炀会派人暗地跟着自己,金主要掌握金丝雀的行踪很正常,所以他也没在意那些人。
但威胁蒋澍就不对了。
他立刻就给傅炀打了电话,让对方不要再找蒋澍。
傅炀妒意大发:“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他?”
雪辞耐心:“跟是不是蒋澍没关系,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威胁人不对。”
“谁威胁他了?”傅炀嗤了声,“他这么跟你告状的?”
傅炀的占有欲很强,雪辞多少能察觉到。
这样吵下去反而对蒋澍不利。
雪辞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挂了电话。
听筒里的嘟嘟声让傅炀格外烦躁。
“……人小小的,脾气倒是不小。”
吐槽完,他的嘴角却忍不住朝向提。
搞什么。
被宋雪辞发脾气,他怎么就那么爽?
傅炀又烦又爽,心情处于极度复杂矛盾的状态,电话再次打过去宋雪辞却不接了。
他只好去学校找。
到了宿舍楼下,前后喊了几个学生,终于把宋雪辞这祖宗闹下来了。
“你为一个没亲过嘴的前男友跟我吵架?”
傅炀一看见人就拽住他手腕,气势汹汹,顺势将人挤到角落里,路灯和月光的光线几乎都被他遮住。
阴影落过来。
雪辞没想到这么晚了傅炀居然还过来找他。
甚至还让人喊他下楼。
这样下去,整栋楼都要知道他被人包养了!
雪辞连鞋都来不及换,就这么踩着毛绒绒的拖鞋下了楼。
“你……别靠这么近。”雪辞觉得手腕有点疼,小声道,“也别凶我。”
傅炀:“我……”
他只是语气有点急,没凶人。
他凶起来可不只是这样。
盯着宋雪辞那张乖巧漂亮的脸,傅炀不知怎么回事,气焰一点点消下去。
他的语气明显比刚才柔和平静:“我没威胁他,我也没找人,我是本人亲自跟他说的。”
雪辞:“?”
语气听起来……好像有点骄傲。
“我就是告诉他,你们已经分手了,让他别缠着你当小三。”
傅炀隐瞒了一部分。
比如“雪辞现在有多喜欢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别不自量力了”。
这种话,他当着宋雪辞的面,还真不好意思开口。
轻咳了声,他又回答刚才雪辞的话:“我没凶你。不过我为什么不能靠你近?”
说完,又往雪辞身上靠,贴得衣料都磨蹭,彼此都能感觉到体温。
傅炀眼皮轻跳,心脏撞着胸口,整个人都有种快飘起来的感觉。
很新奇的体验。
只有在见到宋雪辞时才会有。
吞咽口水,傅炀对上雪辞有点呆的表情,变本加厉:“亲都亲过了,我还不能贴着你吗?”
男人的呼吸声很乱,像是在抢夺空气一般,细细密密。
雪辞很快就缺氧了。
他推也推不动,手抵在傅炀的胸膛上,反而感受到男人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的。
震得他掌心发麻。
很怪异的感觉。
雪辞下意识要抽回手,手却被紧紧攥住。
下一秒,他听到傅炀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哑响起:“你是不是喷香水了?”
什、什么?
雪辞怕痒,炙热的气息将他耳垂染成桃粉。
他肩膀小幅度颤了颤,睫毛抖着:“没有……”
然而傅炀却根本听不进去:“为了见我,不仅喷香水,连鞋也没换。”
“……?”雪辞垂下脑袋,盯着自己的拖鞋,张了张唇,最后还是放弃了解释。
察觉到傅炀在捏他虎口的软肉,雪辞有种不祥的预感。
很多男人都喜欢捏他这里。
之后的情况,无一不是被亲嘴巴……雪辞紧张地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傅炀,我、我想回宿舍了。”
傅炀“嗯”了声,却没松开他。
他的视线很快落在雪辞的唇瓣上,刚被舔过的唇珠亮晶晶的,很翘,像是引诱着他吮。
手指加重力气。
软肉被玩红。
雪辞突然觉得肩膀一重,很快,傅炀蹭着他的脖颈,声音低哑又黏:“我开了好久的车过来找你。”
“连水都没喝,嘴巴好渴。”
“好想喝水。”
这已经不能算暗示了。
雪辞再迟钝也听懂了傅炀话里的意思。他被挤在角落里,张着唇瓣呼吸,细小的香味四散在空气里。
他抿着唇,蹙起好看的眉,明显在思考什么。
终于,像是放弃了挣扎。
用细弱颤抖的声音:“去、去你车里……”
……
雪辞很后悔。
他原本是不愿意让人看到,结果还不如在外面,傅炀还会有所收敛。
一上车,开到安静的角落里,傅炀就像只没吃过肉的野狗似的,把他压在座位上亲。
唇瓣来回碾磨。
呼吸纠缠。
口腔被凿得很大声,吮吸声和吞咽声都很大。
舌头被用力扯出来,吃了好久。
雪辞发出很细小的呜咽,来不及吞下的口水顺着唇缝流下来,湿湿答答把整张脸弄得可怜兮兮的。
潮湿、高温。
将所有的理智吞噬。
傅炀每根神经都像是被放大,从四肢爽到天灵盖。在这之前,他没想到——
跟宋雪辞谈恋爱竟然会这么爽。
……
足足亲到宿舍快关门。
车内发出“啵”一声——
雪辞失神的眉眼终于清明了些许,可却像只小猫似的,把舌头露在外面忘了收回。
连唇瓣的边缘都被啃肿了。
就像是,被亲坏了。
雪辞一下车就往宿舍楼里跑,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直到回宿舍,紧锁上门才瘫坐在椅子上。
腿还是软的。
幸好室友们都在打游戏,没人注意到他。
雪辞并不知道,从他一进宿舍那一刻起,大家就都察觉到什么,视线时不时略过那张脸,和被亲肿的唇。
一看就是被狠狠欺负过。
雪辞将湿漉漉的脸枕在胳膊上,吸了吸鼻子。
一旁的手机震动两声。
【别忘记喝水。】
【你刚才好多口水都被我吸走了。】
雪辞脸颊烧得滚烫。
然而傅炀的消息来个不停。
【你好像还不会换气。】
【需要多练习。】
【我这次确实有点过分,你是不是哭了?】
【那我下次吃别的地方?你觉得呢?】
【不回我就当你答应了。】
*
雪辞一夜都没睡好。
一方面是嘴巴被亲得不舒服,另一方面,他害怕自己马上就要履行金丝雀的义务。
第二天上午没课,他躺到中午才恹恹起来。
像是蔫掉的小花。
室友们没敢问什么,只是给他买了午饭和蛋糕,让他好好在宿舍休息。
雪辞正烦恼用什么理由躲掉晚上的约会,傅炀的电话就打过来。
出乎意料,对方要出差一周。
雪辞眼睛一亮,压住惊喜,装出依依不舍的模样:“那你要早点回来啊。”
那头的傅炀恨不得把雪辞装进行李箱里打包带走。他让雪辞不要太想他,自己却一个劲儿地发消息。
雪辞机械性地打卡:【在干嘛?】
下一秒,傅炀就发了张自己裸着上半身的照片。
【刚洗完澡。】
11尖叫地给这些脏东西糊上马赛克,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幸好宿主并不在意,还很听劝地删掉了。
出差这几日,傅炀就如同开屏的花孔雀,去哪里做什么都要跟雪辞报备。
消息太多,雪辞乖乖坐在椅子上慢慢看,屏幕上突然显示“宋谈海”的来电。
对方好久没联系他了。
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雪辞犹豫地接起电话。
果然,宋谈海这段时间少了催债的压力,又忍不住去赌了。
手头上那点钱挥霍一空,赌场的人押着他不放人,逼着他打电话给家里人,说不还钱就剁掉手指头。
背景音很乱很杂,雪辞的唇瓣白了又白。
他喏声道:“知道了……”
那头催他要在晚上十点前带钱赎人。
这确实是原剧情的内容。可真遇到这情况,雪辞不禁退缩。
可11说这是关键剧情,不去的话后面的剧情就停滞了。
雪辞下意识想到傅炀。
打开电话,犹豫几秒,他还是给男人打了电话。
很快就接通。
“傅炀。”雪辞的声音无助又依赖,“能不能帮帮我?”
*
下午两点,雪辞在宿舍楼下见到了傅炀。
男人刚下飞机就赶过来,眉宇间带着风尘仆仆的疲倦。
“我会解决这件事,你待在学校里不要出去。”
雪辞跟上:“我也要去!”
傅炀耐着性子劝了几句,可雪辞比他想象中固执太多。
绷紧唇线,他终于还是松了口。
接到电话后,傅炀已经让人将现金取好,两人坐上车,在大路开了半小时,转进一条幽深的巷子。
一地脏污,灰败不堪。
赌场用帘子挡着,表面是一家烟酒小卖部。
气味刺鼻,还不到五分钟就有人浑身是血被扔出来。
雪辞脸颊瞬间没了血色。
他像是一个被捧在手心长大、羽翼还未丰满的小鸟,并不适合来到这脏污之地。
唇瓣被狠狠咬住,雪辞紧张地不受控制去掐手心。
却听到一旁的傅炀突然喊他:“宋雪辞。”
雪辞仰起脸。
跟傅炀的眼睛对上。
“害怕的话就牵住我的手。”
*
或许是雪辞做足了心里准备,或许是有傅炀在旁边,赌场里面并不想雪辞想象那般血腥。
他头上被傅炀戴着鸭舌帽,一张小脸遮得只剩下雪白的下巴。
然而就算这样,也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可惜身旁的人惹不起。
傅炀从进门开始,就让人紧紧护在怀里,每个眼神都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这是一头很护食的野兽。
经过长廊,很快到了包厢里,赌场的人大概是知道傅炀的身份地位,收了钱已经立刻就放了人。
雪辞听到了任务成功的声音,舒了口气。
宋谈海吓坏了,衣服都皱皱巴巴的,整个人气质萎靡,脸颊凹陷。
他对着傅炀露出谄媚的笑,随后又朝着雪辞走过去,却直接被傅炀的助理带走。
“这回放心了?”傅炀按住雪辞的肩膀,将人转过身,“走了。”
宋谈海全程都没机会跟雪辞说过话。
坐回车上,傅炀从车里拿了水,拧开瓶盖递过去。沉默片刻,他突然道:“你要是想,我可以让他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傅炀不想让雪辞被拖累,可他不能代替雪辞做决定。
所以当雪辞含糊地说“谢谢”时,他没有再提:“先送你回学校。”
雪辞想到什么:“你还要去外地工作吗?”
傅炀:“不是被小祖宗喊回来的?”
雪辞被说得脸颊发烫,内心愧疚:“我送你去机场吧。”
傅炀心头一动,满足感涌上来。
没再说什么,他紧紧握住雪辞的手。
傅炀的航班很赶,到了机场已经没什么剩余时间。
他见雪辞没什么精神,伸手去捏脸:“我赶来赶去都不累,你怎么看着比我还累?”
雪辞看着他,喃喃道:“你不累吗?可我觉得你有点累了。”
傅炀眼睛都熬出了血丝,刚想逞强,就感觉怀里一紧。
男人怔愣住。
雪辞抱住了他。
很轻、很软的拥抱。
却是他心脏跳得最厉害的一次。
航班的提示音响起,雪辞松开傅炀,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硬质水果糖:“只有这个了。”
“欠条我会写给你。”
“等你回来,再请你吃棉花糖。”
话音刚落,雪辞就感觉脸颊被轻轻亲了下。
一触即分。
“宋雪辞。”
傅炀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一字一顿,在他耳边缓慢有力响起。
“你是怕我还不够想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