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允一大早就开车来到周家庄。
大门已经开了,他进去后赵鹰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
他没想到傅允会比约定的时间早半小时,早饭还没有准备好。
赵鹰很想帮雪辞准备好早饭:“麻烦你等我会儿。”
傅允:“不急。”
毕竟以后生意都有对方做牵引,赵鹰客气道:“你吃过了吗?”
傅允对早饭没兴趣,摆手:“你准备自己的就行,我坐会儿。”
赵鹰没再说什么。
傅允在大堂里找了张椅子坐下,环视四周一圈,没看到那个身影。
——他来这么早就是为了能看到雪辞,毕竟陆修楠看得紧,他这些天说要过来,对方从来没同意过,甚至昨天他都到门口了也没给看一眼,把他完完全全当情敌防着。
关键陆修楠本身还不是雪辞的丈夫。
雪辞是有真丈夫的,并不是什么寡夫,而且真丈夫还是他失踪多年才找回陆家的哥哥。
傅允以为陆修楠多少念及手足之情,赶紧放弃雪辞,结果陆修楠还真钻了牛角尖,就认雪辞这一个人。
问就是身体被对方看过了。
傅允没好意思说人家可能都不愿看,这就是个荒谬的借口。
他当然不会卷入这么麻烦的事情里,只是脑子里偶尔还会闪现雪辞的身影。
百无聊赖等待途中,傅允朝桌上的糖盒扫了眼,从里面挑了个奶糖,刚撕开包装扔嘴里,房间那边就传来动静。
门慢慢打开,逐渐露出一张漂亮清纯的脸。
时隔多日再见到雪辞,傅允心脏控制不住地乱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雪辞很明显没睡醒,眼睛都没完全睁开,睫毛垂垂,脸颊上被压出几道红痕,柔顺的头发此时有点凌乱,后脑勺上翘起一捋呆毛,看起来手感很好。
此时正挣扎着睁开眼睛,然而过于困倦,像是放弃一般微微阖上。
傅允看他朝自己这边的方向,声音很软地喊了声“老公”。
脊背猛地僵住。
这……谁能顶得住?
傅允咳了声,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正在提醒对方赵鹰在厨房和装作不知道占便宜应声两种念头中徘徊,真丈夫就从厨房里出来了。
黑皮糙汉用柔和的声音问:“怎么醒了?”
雪辞听到熟悉的声音,仰着小脸,像是初生的幼鸟一样依赖着对方,声音也是软乎乎的:“想送送你。”
傅允眼皮猛跳。
他看到赵鹰俯身,轻轻朝雪辞的脸颊上碰了下。
刚才没仔细看,现在稍微定睛,能看到雪辞的唇瓣红的不是很自然,像是被狠狠蹂躏过。
傅允面色僵硬,视线顺着往下——果不其然,雪辞的脖颈上有几个很明显的红色印记。
昨晚经历了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不过人家已经结婚了,做什么都不过分。
傅允心中不可避免地涌起一股酸意,他只看过一次就忍不住吃醋,那天天待在这里的陆修楠岂不是在自虐?
他突然想起自己跟陆修楠做朋友的初衷,对方做什么都有一股劲儿,对于喜欢的不折手段都会抢到。
但对雪辞,陆修楠竟然蓄谋这么久也没敢开始动手,可见有多在乎。
傅允虽然也对雪辞抱有那种心思,但肯定不会跟这兄弟俩瞎掺和,他能偶尔见到雪辞一面就已经心满意足,不敢妄想其他有的没的。
大概是心疼小妻子,真丈夫朝他柔嫩的脸蛋上亲了几口就把人抱回卧室里。
随后轻手轻脚关了门。
赵鹰束紧手腕上已经褪色的红布条:“可以走了。”
傅允这才移回视线,临走前又顺走了一颗奶糖。
*
赵鹰这一趟说是要三五天,时间不确定。
进度条不停地涨。
雪辞很满意,就是跟陆修楠单独共处一室,对方的眼睛有时候会让他不自在。
也不知道是村里消息传得快还是这些人天天都盯着雪辞这边,赵鹰前脚刚走,一群人就走找理由来雪辞家里,眼睛紧紧黏在雪辞身上。周启泽甚至连借口都懒得找,说是喜欢雪辞的性格,想要做朋友。
陆修楠冷冷发笑。
那是做朋友的眼神?
还有一群年轻小青年,有的染着黄毛,身上戴着一堆跟狗链差不多的链条,手里拿着花和零食,跑来跟雪辞献殷勤。
没念过几个书还非要拽文读情诗。
陆修楠淡扯着嘴角,光是一张冷脸就把人吓走了。
但吓不走的也有,估计是铁了心地想要撬墙角。
陆修楠这边帮忙轰人,却遭到雪辞的反对:“你别这样,我也要交朋友的。”
毕竟以后离婚他还要回到周家庄,周启泽和阿辉在他看来还是挺靠谱的。
“朋友?”陆修楠嘴角扬起弧度,看起来在笑,眼底却都是冷意,“他们跟我心思一样,那你也把我当朋友?”
那还是有明显区别的。
最起码周启泽和阿辉不会说那些奇怪的话。
雪辞抿了抿唇:“那你肯定跟他们不一样。”
陆修楠眼皮微微撩起:“我不一样?那你说我是什么?”
雪辞思考或者紧张的时候会下意识咬住唇瓣。
陆修楠早就察觉到这个小习惯,盯着那片逐渐被咬得软熟嫣红的唇,压住呼吸。
随后,雪辞像是想到什么,皱眉,随后才像是下定某种决心,终于开口。
“你是坏狗。”
陆修楠一怔。
明明是骂人的话,可从雪辞嘴里吐出来,就跟……夸他似的。
软绵的语气,上扬的语调。
陆修楠呼吸陡然变急,后背涌起热意,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兴奋感,喉结往下压,声音低哑:“再夸我一遍。”
“……”
雪辞觉得陆修楠多少有点变态了。
他从男人臂弯里溜走,可对方一直缠着他让他再说一遍。
其实雪辞这个词也并非都是贬义。
有时候他觉得陆修楠挺好的,但在某些事情上却很混蛋。
既像坏人,可又拥有狗狗的忠诚。
于是莫名就想到了这个词。
他开口说出来就挺尴尬了,没想到陆修楠还逼着他再说一遍。
雪辞说什么不肯再开口,男人在磨他的时候很有耐心。
于是他跑到周启泽旁边坐着。
周启泽正在帮他给碟片分类,见雪辞跑过来,耳根微红的模样,又见陆修楠幽幽晦涩的眼神,自然明白了什么。
他宽阔的身材将雪辞遮了个严严实实,故意道:“雪辞,赵师傅什么时候回来?”
雪辞还认真想了想:“还有三四天吧。”
周启泽“嗯”了声,随后朝陆修楠看了眼,对方脸色果然变得不太好看。
雪辞正想着下午要不要看周启泽带来的碟片,11就发布了任务。
【宿主您有新任务哦!主角走两天了,苞米地里的草该除了。】
雪辞应声:【好。】
苞米地一直是在赵鹰在管,雪辞连除草工具都分不清,他起身,跑到大门后那几个比他还高的农具旁边,像个好奇宝宝,这个碰碰那个摸摸。
11吓一跳:【宿主大大别伤到自己!11已经找到任务漏洞了,任务要求您必须去苞米地,但没要求您一定要自己干活。】
雪辞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11:【请在在场里的人随机抽取一个幸运儿吧!】
雪辞沉思片刻,他跟陆修楠关系最熟,于是朝对方看了眼,正好接上视线。
招招手。
怎么跟喊狗似的?
心里这么想,可陆修楠却不受控制听话地走过去。
他凑到雪辞跟前低语:“做什么?”
雪辞指着农具:“苞米地要除草了,你是家里最有力气的。”
“……”陆修楠被气笑了,平时总跟赵鹰撒娇喊“老公”,为了撇清关系喊他“弟弟”,现在有需要了就知道夸他了。
当然他也不是不愿意:“那我有什么奖励?”
雪辞脑袋歪了下,眼睛圆钝,迟疑道:“我把漫画书分你一本。”
陆修楠:“那本来就是我送你的。”
雪辞松口气,他其实也不情愿给的。
陆修楠见他想不出来:“再喊我一声‘坏狗’呢?”
“……”
雪辞朝他发出了一个拒绝的眼神,幸好周启泽主动问询后,表示很乐意去地里帮忙除草。
陆修楠冷冷:“我家里的地,我自己不会弄?”
周启泽:“我是雪辞的朋友,肯定愿意帮他。”
相比之下,陆修楠像是个没眼力见还嘴硬的懒鬼。
雪辞已经决定让周启泽帮忙,没理陆修楠。
周启泽小时候也帮家里干过农活,现在还记得。拿了除草用的镰刀和锄头后,见雪辞也要去,让对方带上外套和草帽,小心被锋利的草刮伤。
九月末的温度正好,微风和煦吹在脸上,三人前去的路上正好遇到屠户过来送水果,听到雪辞说要去苞米地,脚上拐了个弯,一同前去。
一段时间没去地里,原本只到腰的苞米杆子直接蹿到两米,一个个长得比雪辞还高,密不透风。
雪辞想要钻进去,却被周启泽阻止。
“苞米叶子粗糙,你进去皮肤肯定被刮得不舒服。”
周启泽把外套脱下来,找了一块平稳的石头铺上去,让雪辞坐在上面。
“我们几个去除就可以了。”
农具足够,三个男人没再说什么,很快就钻进地里,身影都会高大的苞米遮挡住。
雪辞坐在那里,闲得都快睡着了,他拎着猎户带来的篮子,找了附近的小溪洗了一串葡萄。
这年代的小溪还没遭到污染,流水清澈。
雪辞洗完后,朝四处的树丛看了眼,摘下一片宽大树叶,折了几下就成了一个小圆锥,倒过来可以放葡萄。
他带着葡萄回到苞米地时,几个男人都从地里出来,每个人脸上都很焦急,似乎都在找他。
雪辞跟他们挥挥手。
周启泽松口气:“吓死我了,喊你没声音,还以为你跑去哪里了。”
“我去小溪那里洗葡萄了。”
雪辞见陆修楠脸色不善,嘴巴张开,似乎要批评他,立刻往他嘴里塞了颗葡萄。
堵嘴成功。
陆修楠咬葡萄,没说话。
“这葡萄很甜的。”雪辞在洗的时候就偷偷替他们尝过了,便将树叶筒递到周启泽和阿辉跟前。
结果两人都一动不动。
雪辞不解:“你们不喜欢吃吗?”
陆修楠看出两人的目的,露出嘲讽的表情。
非亲非故,还想让雪辞喂?
“我爱吃,多喂我一颗。”
雪辞:“?”
陆修楠说完,周启泽就开始为自己想得到的福利而找到合理借口:“手上都脏了……雪辞。”
雪辞没看出他的目的,小小懊恼了下。
“我忘了……”
纤细的手指捏着葡萄,白生生的,朝嘴巴送过来时,周启泽有把雪辞整根手指都含住的冲动。
可惜他只敢想一想,雪辞已经有丈夫了。
吃完葡萄,又喝了半壶水,几人一边暗地争风吃醋一边劳作,直到快傍晚才把活干完。
*
赵鹰这趟去省城花的时候比预料要久。
不过看进度条飞速涨到80%,雪辞就知道对方事业进展顺利。
他最近没什么任务,醒来就有人照顾,就这么偷懒度过好几天。终于,在双胞胎生日的前一天下午,赵鹰才从省城回来。
这一趟去了五天,男人黑了点,瘦了点,轮廓更加深邃,眉宇间褪去了几分朴实和憨厚,变得更加成熟稳重。
他好久没见到雪辞,一进家门就把人紧紧抱到怀里。
像是有什么渴肤症一般,将脑袋埋在雪辞的脖间,深深嗅着属于小妻子的气味。
“小辞,我好想你。”
男人声音微哑,带着几分舟车劳顿的疲倦。
雪辞本想让他好好休息,可赵鹰说想抱着他睡。
看着赵鹰充血的眼,雪辞不忍心,答应了对方。
他被男人紧紧抱在怀里,动弹不得,大概是真的劳累,赵鹰的呼吸很快就平稳下来。
睡了一下午后,赵鹰明显变得有精神。
他从带回来的袋子里拿出两个熊。
雪辞惊喜,他都忘了这回事了。
“谢谢老公!”
赵鹰睡醒后的嗓音微哑:“小辞,明天就是我生日了。”
雪辞这才想到什么,装糊涂:“弟弟说家里人会接我们到城里过生日。”
赵鹰其实更想跟雪辞两个人待着:“你想过去吗?”
雪辞点头:“他们很想帮你过生日。”
“那晚上我们再回来。”
晚上回来要做什么,雪辞知道,不过他知道赵鹰这次生日会喝醉,所以很放心地答应了。
临近傍晚,陆家父母过来接人。
赵鹰在跟父母聊天,雪辞在屋外闲逛,陆修楠从车上下来,突然朝他递来一块手表。
雪辞愣了下:“给我的?”
陆修楠漫不经心:“今晚要穿正式,需要配这个。”
其实他们过生日并不正式,都是跟亲戚一起在家里聚会,聊聊家常。
穿着也没要求。
他只是单纯想把手表送给雪辞。
这块手表的意义,雪辞应该还不知道。
陆修楠也不管他知不知道,愿不愿意,就这么连哄带骗让对方收下了。
众人出发去省城。
陆家包了省城大酒楼的一层楼给兄弟俩庆生,给赵鹰和雪辞都提前买好了新衣服。
两人都换上衬衫。
雪辞身上那件白衬衫把皮肤显得更白,脸颊粉润,整个人都水灵得很。
赵鹰对着自己老婆越看越喜欢,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朝雪辞嘴巴上嘬了一口。
“老婆好漂亮。”
陆家人给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庆生,自然请了很多亲戚朋友,大部分都是一个阶层,这些人也很有风度,过来跟赵鹰打招呼时不会随意灌酒。
不过他们的视线总会在雪辞身上停留一阵。
这跟他们想象中的乡下人完全不同,看起来像是被呵护长大的小少爷。
他们的红包又多给了一份给雪辞。
雪辞钱收到手软。
但见赵鹰到现在一口酒都没喝,心里有些焦急。
幸好很快就有人过来敬酒。
傅允身后跟着几个年轻人,也递给赵鹰一杯洋酒。
他一边心不在焉聊着生意,一边朝雪辞脸上瞥。
却无意间看到雪辞手腕上带着的表,露出震惊的表情。
这不是陆哥的媳妇表?说是祖上传下来的,他不打算结婚就一直丢在家里。
结果现在就这么送给雪辞了?
当着真丈夫他亲生大哥的面?
傅允过于惊讶,无数想法涌进脑子,但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又给赵鹰倒了杯酒。
什么都不说了,都在酒里。
这种洋酒度数烈,赵鹰喝酒又上脸,连脖子都涨红了。
雪辞见差不多,没让他再喝。
赵鹰的意识尚且清醒,该见的亲戚都见过了,酒也喝了,于是跟陆父陆母提出想要回去。
陆母见天色很晚:“酒店里有房间,你跟雪辞先住一晚行吗?”
赵鹰固执摇头:“我们还先回去了。”
陆母拗不过他,喊了司机送两人回去。
车里,赵鹰的酒意后劲上来,没怎么说话,一路上都紧紧握住雪辞的手,生怕他跑掉似的。
直到见到熟悉的房屋,赵鹰才安心。
雪辞见他醉得不轻,心里安定下来,刚推开卧室门让他早点休息,结果视线就开始摇晃。
赵鹰把他抱到了桌子上,先是在他嘴巴上重重吮了下。
雪辞还没来得及反应,手指就突然感觉到冰凉。
低头,赵鹰正往他手上套戒指。
还是金的。
雪辞愣住:“你买的吗?”
喝醉的赵鹰不爱说话,只是看着他,随后把他手腕上的手表摘下来,扔到一旁,随后也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个金手镯,往他手上套。
雪辞一头雾水:“你哪来这么多钱?”
赵鹰俯身,两人距离很近,鼻尖触碰着。
“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
什么……
雪辞还没弄清对方说的“他”是谁,就感觉嘴巴被用力咬住。
赵鹰把他抱到腿上,强势地侵略着未曾到达的领土。
……
最后,雪辞浑身薄粉,晃得整个人都熟透了。
……
陆修楠把亲戚都送走,到处都找不到雪辞,一问才知道他跟赵鹰回周家庄了。
他脸色猛地变僵,一路狂飙回去。
半夜开始下起小雨。
陆修楠火急火燎赶到门口,然而大门紧紧锁着。
敲门也没人应。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然而从窗户那边,却传来一阵微弱的哭声。
心头一梗,陆修楠脸色变了又变,像是已经想象到发生了什么,却忍不住朝那边靠近。
雪辞黏黏糊糊,跟水一样的声音传出来。
“不是说最后一次了么……”
“肚子不舒服……
“我……呜……真的不要了……”
伴随着低泣的,是一声听起来没什么力气的巴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