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弗格森, 在场的不在场的,但凡记录在羊皮纸上的NPC,全都被他们找到了道德败坏的行为。
“再看这位女士, 哦, 天价医疗费用,明明没有行医的资格和能力, 却借着集会所的名声敛财不少, 让我想想, 该不会害了不少像珍妮丝女士一样的医师, 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吧?”
“还有这位教士,和贵族勾结, 戕害了无数平民, 夺走他们自由民的身份, 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奴隶, 甚至抢走普通民众的孩子当做情人。这和故事中怎么不一样?总不能贵族和平民的爱情都在戏剧里, 平时都忙着欺负别人去了吧?”
“嗐, 现实里欺压别人掠夺财富,故事里还要书写爱情来换取平民的精神支持,谁看了不说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呢?”
玩家一唱一和,将在场不少人的事情抖落得干干净净。弗格森一行人的脸都绿了。刚开始还以为他们只是为了救珍妮丝前来捣乱,这会眼看着自己都要被批判了,当即开口阻止。
“一派胡言,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是不是教廷派来的?我就知道, 那些家伙表面上说什么已经认识到错误, 会虔诚悔过,实际上都是托辞罢了,这会果然来污蔑集会所的诸位。”
却海讽刺地看着他:“你不会以为, 我们带着这么多消息过来,只是为了玩笑吧?”
他拍拍手,立即有牧师过来治疗了内利的伤口。
窒息药水对普通人来说是无法解决的麻烦,可只要还有一口气,如今已经转职为祭司的牧师们就能将人救回来。
却见那男孩受到治疗以后立即咳嗽了几下,口中吐出一些浅蓝色的液体。然而,他的脸色却随着这动作好了不少,甚至在治疗下逐渐恢复了血色。
台下,本来还在围观的民众不可思议地捂住了嘴巴。
亚特林城对教廷围追堵截,就连通过教廷进行学习的牧师也不受欢迎,最多就是贵族们花大价钱去找法师工会里收留的一些牧师治疗,如此强大的祭司,平民们很少见到,如今一看,只觉得不可思议。
而内利在吐出药水以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看清楚周围环境的第一刻,这个差点丢掉性命的男孩就开始大哭起来。
“妈妈!”他如此喊道,“爸爸给我喂了好疼好疼的药水。”
这下子,围观众人哗然一片。
谁也没有想到,给内利喂下药水的人真的是他的父亲贝克莱。
这下子贝克莱哑口无言了。
他就是收了钱才过来污蔑珍妮丝的,弗格森和他说百无一失,也没有告诉他,遇到这种请款该如何解决啊?
“这是教廷迷惑人的手段罢了。”弗格森还算冷静,立即否认,“药水是珍妮丝给这位先生的,贝克莱当然认为是治疗的药水,谁能想到里面是毒药呢?”
“那这又如何解释呢?”却海手中拿出一袋钱币甩了甩,上面熟悉的袋子花纹让贝克莱当即紧张起来。
“我的钱,还给我!”这个为了钱财甚至能够虎毒食子的男人此时看到自己的钱袋子被人找到,连忙上前就要抢夺回来。
可他哪里是玩家的对手,却海从钱袋中将钱币拿出,指着上面绘制的特殊花纹说道:“众所周知,这种花纹的钱币只有贵族手中拥有,试问一个不曾接触过这些的普通人,为何能获得的这样的钱币,甚至还有这么多呢?”
说罢,却海居然将袋子倒扣,任由里面的钱币“丁零当啷”掉落到地面上。有几枚高高弹射而起,反射着太阳光芒,径直向着下方的人群冲去。
一枚金币甚至能够抵得上一户普通人家一月的口粮,如此财富,下方的民众下意识就已经争夺起来。
贝克莱看到这一幕,眼睛都要红了。
“那钱是我的,全都是我的,你们这群该死的,可恶的家伙!”事已至此,贝克莱这模样已然说明了不少东西。
民众本来不想相信自己支持的人实际上是个坏蛋,奈何玩家拿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
具有记录功能的晶体对财大气粗的三大公会来说并非什么稀有东西。很快,上面就出现一幕幕弗格森与人约会的图像。
玩家还亲切地给同他约会的女士打码,没有让她露出正脸,可是装饰以及身高体重完全能够看得出,她们甚至不是同一人。
如此景象,由不得民众哗然。
现实居然真的如此残酷,他们推崇的人,却是一个抛弃妻子,不折不扣的混蛋。
在他们支持对方,为对方笔下的爱情感动之时,对方拿着从他们手中获得的大把钱币肆意挥霍,不仅买凶杀人,甚至还花天酒地。
集会所真的是正义的吗?是不是有许多的像珍妮丝这样的人曾经受到过他们的迫害?
现实强烈的反转打击得下方民众头晕眼花,甚至觉得脑袋真的疼了起来。
“怎么回事?感觉身体好不舒服。”有人捂着脑袋痛呼一声,脸上略显狰狞的表情吓了其他玩家一跳。
“这是怎么了?要变异了?”有人忍不住开口。继而发现,不止身边的人,类似的情况还有许许多多。
这怪异的情况让玩家不敢不谨慎对待,却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
舒缓动听的前奏落入众人耳朵,让刚才还有些不舒服的民众神色逐渐稳定下来。
云雾中隐约的乐声仿佛带有澄澈心灵的能力。
伊瑟尔抬头看去,不知道是否自己的错觉,在那乐声下,天空似乎隐约抖动了一下。
这一幕让他有些讶异,等到再看时,天空依旧稳定,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谨慎的性格让伊瑟尔不敢错过任何一丝有用的线索,而且刚才那乐声出现得也奇奇怪怪,至今让他无法判断对方是敌是友。
伊瑟尔只能将目光放在刚才那些表现出不对劲的民众身上。
乐声之下,他们的状况稳定了不少。待到再看向台上之时,不少人目光中都流露出被戏弄的不满。
“你这个糟糕的家伙。”有人将矛头指向弗格森,“借着为我们发声的借口,却肆意敛财,堂而皇之审判他人,你配吗?”
“你居然还买凶杀人,你怎么敢的?”
“为什么要污蔑珍妮丝?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无数的言语一拥而上,以至于弗格森这个审判之人,终于体会了一番被审判的滋味。
自从发迹以后,他就很少有这么难堪的时候,众人的言语像是利刃刮在他的身上,让他维持不了体面。
反正真面目已经被撕破,弗格森也不再维持之前的风度,当即为自己解释起来:“你们在胡言乱语什么?我的成功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是我的作品受到了诸位的追捧,受到了奥康纳先生的欣赏,更多的支持来自于贵族,你们这群人可别一直往自己身上揽功劳!”
这话听了不可谓不气人,就连他身边的那几个同伴都忍不住躲远了一些,害怕面对民众的怒火。
可玩家不会放过他们,但凡有问题的必须得指出来,必然让这个城市里已经有些心理扭曲的人好好清醒一下,看看他们之前都做过什么事情。
伊瑟尔却在这个时候拉着莫文离开了人群。
刚才台下民众的变化让他确定了一点,这座城市果然有问题。
最起码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着民众的情绪。
之前不少人都有过疑惑,为何这里的人情绪会如此极端,似乎格外容易被影响,如今看来,除了本身的舆论影响,还有其他因素在其中操控。
刚才那段琴声倒像是有着令人清醒的能力,琴声过后,不少人的思维似乎都清晰了不少,也没有被弗格森一群人给引导得团团转。
必须找到弹琴的人,他肯定知道什么。
捕捉着那琴声中的魔法流动,定位魔法一路追到了钟楼。伊瑟尔抬头看去,却只见到一个从钟楼上跳下的身影。
飘动的金色长发隐约有些眼熟,半晌以后,伊瑟尔终于将他和一个人对上了身份。
“那个清洁人员?”伊瑟尔开口,虽是疑问,心里其实有了答案。
他们与对方第一次见面是在奥康纳剧院,对方借着清洁人员的身份和他们有了初次的交谈。离开的时候,伊瑟尔也隐约感觉到,这人似乎在观察他们。
当时不清楚对方的立场,后来也没有机会去探究,以至于伊瑟尔怎么也想不到,再次见面,居然是在如此特殊的情况之下。
“吟游诗人。”伊瑟尔望着对方怀中抱着的里拉琴开口。
那乐器发出的旋律伊瑟尔并非没有接触过,对于时常有吟游诗人出现的雅加大陆,他们的琴声总会出现在大陆的各个地区。
他和莫文初遇之时,对方也曾经用里拉琴演奏过作品。
如此情况,猜测到那个清洁人员的真实身份并不算困难。
只是,吟游诗人千千万万,这究竟会是哪一个呢?
有一个答案在心中呼之欲出,却又无法确定它的真实性。
“先回去吧。”最后他开口。
除了这个吟游诗人,他还有一个疑问没有解决。而这个,就需要去沃德·贝克那里寻找答案了。
伊瑟尔他们再次回到广场之时,这里依旧混乱。执政人员似乎终于意识到了审判出了大问题,连忙以调解员的身份出现,试图让众人冷静下来。
除此之外,一直没有动静,似乎在这些事件中销声匿迹的法师工会也参与进来,说必须得给此次事件一个结果,严惩那些借着审判之名迫害他人的家伙。
这亚特林城,肉眼可见乱了起来。
审判结束之后,却海作为主要揭露弗格森团伙恶行的人,与执政厅和法师工会的人进行交涉。
梦中客和业火则继续同伊瑟尔商量接下来的任务。
别看弗格森一行人似乎被揭露了真面目,可两人的直觉提醒他们,在弗格森的身后,应该还有更麻烦的家伙没有现身。
如今他们正大胆猜测幕后的凶手。
“那个奥康纳剧院有很大的问题,弗格森就是通过奥康纳的造势起来的,其中绝对有问题。”
“执政官那边估摸着也逃不掉干系。集会所和剧院嚣张了这么久,他们能没有一点风声,许多行为估摸着就是他们允许的。”
“法师工会也很奇怪,按理来说作为法师的摇篮,这里还有法圣存在,他们就任由这种审判的事情发生?完全没有阻止?今天虽然出来提议严惩弗格森一行人,可谁知道是不是断尾求生的套路。”
几人一开口,基本所有权力不小的势力都被扫射了一遍。
当然,教廷那边他们也没忘记,不过包括主教在内的一些人在他们眼里就是纯坏,探究的意义不大,现在问题在于,这三个势力,究竟哪个有问题。
“奥康纳剧院可以重点关注。”伊瑟尔提出这点当然不是胡乱猜测,而是通过那个吟游诗人的行动判断。
他们初次见面就是在奥康纳剧院,对方当时身份只是清洁人员。如果是奥康纳剧院的人,不该是这个身份,更甚至,他与弗格森是对立的,若是奥康纳剧院与吟游诗人一伙,不该还在支持宣传弗格森。
有一定可能,对方是要去剧院里调查什么,或者伪装什么。
至于第二个需要关注的对象。
“可以帮我查一下一个人吗?”伊瑟尔开口,“沃德·贝克,帮我看看,他有没有什么交往过密的朋友,这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沃德·贝克这人平时沉默寡言,此次和母亲出事也少有人出来帮忙,显然朋友不多。调查起来应该算不上特别难。
伊瑟尔还是很在意对方摆在集会所的那些画,与他交流的又是谁。
“他有个朋友,应该叫做伊迪。”之前他们跟着对方行动,沃德和母亲提到了这个名字。
珍妮丝口中的伊迪“喜爱游历”,这个形容让伊瑟尔有些在意。
毕竟有这样称呼的人,要么就是冒险家,要么就是……
目前伊瑟尔还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只能等到玩家这边查探一些信息以后再做判断。
结果梦中客三人比他想象中还要靠谱一些。
“不用,查探弗格森一行人的时候,我们将他们要污蔑的珍妮丝夫人和沃德·贝克也一起查了,现在就告诉您相关的信息吗?”梦中客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羊皮纸询问。
“拜托你了。”伊瑟尔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神色轻松不少。
“关于沃德·贝克的经历,实际上并不算多。”
就像珍妮丝说的那样,在一次兽潮中,沃德·贝克的一条腿受伤,之后就一直依靠着轮椅行动。
好在他的母亲给了他足够的爱护,从小也任由沃德·贝克发展自己的爱好。
只是好景不长,教廷逐渐遭到众人的反对,沃德贝克作为医师的孩子,同样也受到了影响。
尤其是近几年,这种现象加深,对方更是深入浅出,除了偶尔绘制一些作品,基本不怎么出门。
单看调查到的东西,沃德的生活绝对称得上是无趣。
至于他的朋友。
“他朋友不多,伊迪算是一个。对方曾经是修道院收养的孩子,经常受到珍妮丝的照顾,于是同沃德的关系也很好,不过在十五岁的时候,伊迪就离开了亚特林城,他偶尔会回来一趟,和珍妮丝一家待一段时间,又会很快离开。”没人知道伊迪去做了什么,但是见过对方的人都说那是一个颇为潇洒英俊的年轻人。
“他是什么模样?”
“金发,金发绿眸。”梦中客回忆着珍妮丝的邻居对这个年轻人的评价,“他们说,这人说话如同翻开一页诗,与对方偶尔的交谈都会让人心情愉悦。”
到了这里,伊瑟尔若是还联想不到那才是奇怪了。
难道说,那个钟楼上的吟游诗人,居然就是沃德的朋友伊迪?
为何对方一直藏匿身份,不正面现身,他又知道什么?
而且这样的吟游诗人,应该不太少见才对。
“对了,我们在沃德·贝克的房间里还发现了这些。”梦中客打开记录影像的晶体,让伊瑟尔能看到里面的画面。
虽然拍摄别人的私人物品有些不道德,但是对玩家来说,只是游戏里完成任务,还真不在意这点。
却见那晶体上浮现出一个个被精心保护的标本。
有形状特殊的金色叶片,闪烁微光的矿石碎片,甚至还有一枚反射着幽蓝光芒的鳞片……
林林总总的东西加在一起,完全不该是一个行动不良的画师该有的物品。
梦中客指着其中的一片叶子说道:“就是这个叶子,在雅加大陆的其他地方基本没有,我们上次看到它,还是在精灵之森。”
至于那个矿石碎片完全就像是从地精的银松林得到的。
刚看到梦中客他们就觉得不对劲了。
沃德哪来的能力获得这些东西?对方甚至没有离开过亚特林城。
“《沃德·贝克冒险之旅》。”伊瑟尔说出这本书的名字。
梦中客和业火一脸茫然,翻糖三人却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会吧,那本书里的沃德·贝克居然真的是这个沃德·贝克吗?”
“谁也没有说过,写下那本作品的人就是沃德·贝克,也没人能证明,那本书的主角,不是画师沃德·贝克。”伊瑟尔的目光落在那幽蓝鳞片之上。
虽然这猜测有些惊人,但如果真是《沃德·贝克冒险之旅》的作者,也许这鳞片,就是从龙谷中得到的龙鳞。
“看来,我们必须和沃德见一面了。”谁也不曾想到,他们刚刚到达亚特林城见到的画师,居然能牵连出如此多的线索。
甚至伊瑟尔有种预感,如果今天玩家没有破坏这场审判,伊迪也许真的会出手,这样的话,他们反倒能获得更多的线索。
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可惜的事情,和线索比起来,还是救人更重要。
更何况,如果大家意志相同,总有见面的机会。
“那法师工会和执政厅呢,要不要也派人看着?”
“剧院和执政厅的人多留一些,至于法师工会,不用太多的人。”当初法圣给伊瑟尔的那封信似乎知道不少东西,却一直没有主动开口。
也许,对方也在计划着什么。
但是稍微关注一些也没有错,谁又能知道法师工会内部完全没有问题呢?
将一切都安排好以后,伊瑟尔这才带着众人前往沃德·贝克的家中。
来之前梦中客和却海那边联系,确定珍妮丝和沃德·贝克作为受害者已经回家,众人不会扑空以后,敲响了沃德家的房门。
开门的便是沃德本人,他似乎毫不意外几人的到来,目光在伊瑟尔身上落下,这才说道:“请跟我进来吧,圣子殿下。”
他这样子,倒像是不再伪装,连伊瑟尔的身份都认了出来。
几个玩家越发激动,当即跟着他进入屋内。
沃德没有带他们前往客厅,而是进了自己的屋子:“妈妈有些累了,我就让她先去休息,这里安静一些,不会吵到她。”
这两天遭遇的一切对对方来说太过惊人,以至于此时的珍妮丝疲惫至极,就连家里来了客人都没有发现。
不过沃德觉得这倒是一件好事,不然对方肯定会被吓到,以为又是来抓他们的坏蛋。
“你认识我?”伊瑟尔询问。
“昨天晚上才知道的。”沃德没有隐瞒。
“是谁告诉了你?伊迪吗?”伊瑟尔说道,言语在此时竟显得有些锐利。
似是没想到这个名字会在他口中说出,沃德微微睁大双眸,半晌才笑着说道:“对,就是伊迪。”说到这个名字,他的笑容明显真切灿烂不少。
“他是《沃德·贝克冒险之旅》的创作者吗?那个吟游诗人?”
“您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敏锐聪慧,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听听我们的故事。”沃德·贝克没有否定,而是长呼一口气,目光落在那挂在墙壁的标本之上。
就如同梦中客调查的那样,伊迪和沃德从小便是朋友。
除了珍妮丝照顾大家,在孩子们印象中亲切以外,共同的兴趣也让他们感情深厚。
两人对亚特林城外的风景有着极大的探知欲,可惜沃德腿部受伤,家里的积蓄也注定他无法进行长途跋涉。
“那就让我替你去看看吧。”十五岁的伊迪开口,“我会将你记在我的诗中。”
作为故事的主人公,我看到的风景,便是你看到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