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八月,晴了二十多天的江城终于下了一场雨。

夏季的暴雨来得汹涌,江时踩着泞泥的街道进了警察局。

和外面的狂风骤雨相比,里面很安静,拿着资料的警员从过道里过来,看见没戴口罩的江时时愣了愣。

“江……江时,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时揉掉眼角的雨水,“你好,我是程野的家属,我来找他。”

警员愣了会才反应过来,“原来你们是……你跟我来吧。”

他走前面带路,“你别担心,我们带程先生过来只是例行询问,毕竟出了那样的事,社会反响很严重,警察局不可能坐视不理。”

“只是目前程先生不是很愿意配合我们,你到时候进去,多劝劝他。舆论是舆论,真相是真相,舆论是成不了真相的,只要他没做过,我们一定会还他清白。而且……”

警员压低了声音,“根据我目前了解到的资料,当时程先生还没成年,再加上他又是那样的家庭环境。不要想得太悲观,一切还有机会。”

他抓住们把手,“但前提是,他得配合我们,不然就真的有理也说不清了。”

说完,他拉开门,“江先生,里面请。”

程野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的企业家,警局说是带走,其实给他安排了间比较舒服的休息室。桌子上放着茶水,程野坐在沙发上低垂着头。

他身上的通讯设备都被拿走了,只有手腕上那支戴了好多年的旧手表还在机械地走着。

听见脚步声,他头也没动一下,直到鼻尖送进来一抹香气。

他蓦地睁眼,拔起脑袋,对上青年湿漉漉的眼睛。

程野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他一把拉过江时,“他们欺负你了?”

站在江时身后打算给他倒杯热茶的警员:“??”

江时照着他的脑袋给了他一下,“我那是被雨淋的。”

程野被打得像只被主人嫌弃的狗。

他在警局里坐了半个小时,一句话也没说,嗓子憋得发哑。他谁也不信,只是盯着江时,“我没杀人。”

江时说:“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跟警察说啊。”

“……”

警员放下手里的杯子,“程先生,你的亲生母亲就在隔壁,她言之凿凿地说你杀了你父亲,如果你再沉默下去,我们就只能当你默认处理了。”

江时拽着程野坐下。

程野还是沉默。

江时说:“你再不说我等会出去就去找霍寂。”

程野眼睫颤了颤,他像是在极力压制、忍耐什么,汹涌的情绪在他胸腔起伏着,几乎要挣扎着破土而出,然后被他混合着冷掉的茶水一点点咽下,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以及咀嚼在嘴里的苦涩。

“我没有杀他。”

“那天村里有人猎了个兔子,他去喝酒吃兔肉,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他喝到晚上才回来,走的小路,没什么人经过,再加上那天晚上下雪,家家户户都在家里,等发现他尸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他在雪地里躺了一整晚,尸体早就僵了,更别说救回来。”

“我没撒谎,那天喝酒的人都可以作证。”

警员拿着本子记录,旁边的另一个警察问程野:“那你生母说亲眼看见你往酒里倒农药是怎么回事?”

“我……”

程野每讲一个字都艰涩无比。

“她那年过年回来了。她是偷着回来的,没人知道,程建斌让我去街上打酒给他喝,我拿着瓶子去了,我不记得我有买过农药,更别说往酒里放药。”

……

夏季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江时和程野从警局出来时雨已经停了。

乌云散开,天空碧蓝如洗,刘满站在门口焦急踱步,看见他们立马就围了上来,“怎么样了?”

江时忧伤叹气,“完了,你程哥杀了人,要被判无期徒刑了。”

刘满一下子就瞪大了双眼,“怎么会这样?他爸就是个畜生,死有余辜。哪怕真是程哥杀的,他也是被逼无奈,凭什么要判无期徒刑?”

“谁知道呢……”江时拍了拍他肩膀,“你跟你程哥能见面的机会已经不多了,好好珍惜现在的相处时光。”

刘满当即就哭了,“哥,要不我去说人是我杀的吧?反正我没家庭也没老婆的。”

程野:“……”

江时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刘满看看两人,又看了看头顶湛蓝的天空,也跟着笑了。

笑着笑着他又哭了,“人是没事,可我们难道就这样莫名其妙被那个疯女人摆一道吗?”

不远处蹲着几个记者,闪光灯如同尖刺射过来,江时站在程野跟前,眯着眼睛往那里看。

“那些被她附加在程野身上的,我会一桩桩、一件件,全部向她讨还回来。”

-

事情远没有结束,警察还在调查,可追捧热度的新闻媒体却已经认定程野就是杀人凶手。

网上铺天盖地都是谴责批评程野的稿子,新闻、热搜……上面全是那位母亲颤抖啜泣的身影,她以一个弱者的角度哭诉着自己的不易,这样好像所有过错都在那位年轻有为的资本家身上。

公司门外面每天都围着记者,连大门也被砸了,他们在楼下怒斥着让杀人凶手伏法……

江时站在大楼往下看,楼层太高了,人显得像蚂蚁一样渺小。那一刻,在他眼里,那些人其实跟蚂蚁无异。没有大脑,没有思想,几句轻飘飘的话就可以操控。

陈朗站在他身边说:“背后有人在操控,热度非但撤不下来,反而一直在升。”

手机上传来消息,江时打开看了眼,上面是条陌生的短信。

【我等着你来求我的那天。】

求?

江时嗤笑了声,删掉短信,“降不下来就不管,给我把那些发帖的媒体、报社、记者全记下来,有一个记一个,全给我告了,一个也别留。”

他冷着目光往下看,“不是要法律还受害者一个公道吗?我让他们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公道。”

楼下的景象多看一眼都觉得心烦,江时转身坐回沙发上。他问陈朗,“警察调查得怎么样了?”

“正在查,毕竟是很多年前的老事了,村里又没监控,查起来有点麻烦。程建斌醉酒死在雪地里这事好问,就是高兰非说自己看见程总往酒里倒农药这事……”

陈朗看了眼江时的脸色,“警察说,她说得太笃定了,不像是说谎,所以这事他们还得去查证。”

“而且……警方其实已经发了通告,但网上舆论发酵得太厉害,口诛笔伐,字也是能杀人的刀,在他们眼里,程总已经是杀人凶手了,哪怕结果出来,恐怕……”

他第一次见江时那双眼里全是刺人的尖锐,“恐怕什么?他们说是就是,他们说不是就不是么?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陈朗露出一个苦笑,“你在圈里,应该比我更清楚舆论的影响力。”

江时咬着牙沉默了。

铃声就是这个时候响起的。

归属地来自林城,他看了会,鬼使神差地接了。

“江时,还记得我吗?我是李彩英。”

江时愣了愣,从回忆里翻出一个圆脸女生的样子。

李彩英说:“我现在在去往林城的火车上,高考的时候,我妈让我去学医,但我最后还是报了北方的新闻专业。”

“我是一个记者,我相信程野,所以我来林城寻找真相。”

手机里传来火车鸣笛声,进了山洞,信号不好,李彩英的声音断断续续。

“开学的时候,我老师……说过……新闻是为了把真相归还给大众。”

“而现在,我想把属于程野的真相归还给他。”

-

自从扒出来程野和江时是情侣关系后,江时的微博彻底沦陷了。

然而不管人们怎么发消息,他从始至终都没回应过一个字,就在大家以为他会接着沉默下去时,他忽然转发了个直播。

不管是吃瓜看戏还是什么的,看见直播间呼啦一下就涌了进去。

出乎他们意料的,直播间里不是江时。

那是一个圆脸女生,扎着一个高马尾,脸上没刘海,眼睛圆圆的,戴着个眼镜。

和外面的腥风血雨相比,直播间里的环境很舒适,李彩英坐在车里,窗外是连绵的青山。

她调整了下镜头,笑起来嘴角露出两个梨涡,“人比我预想的还要多。大家好,我叫李彩英,是一名记者,我现在前往的地方是林城的溪柳村。”

“如今关于恒远董事长母亲状告亲儿子杀了自己父亲这个新闻最近很火热,而我现在前往的地方就是程野当初生活长大的地方,我会探寻溪柳村,带你们了解程野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为了避免有的人说我找人演戏,所以全程我将采取直播的方式,后续会发布剪辑版本。”

她把车票放在镜头前,“这是我买的火车票,当天的,现在在去往溪柳村的车上,师傅说还有五分钟就到街上了。”

咔哒——

昏暗的房间亮起灯,江时陷进沙发里,电脑屏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弹幕。

他没在意弹幕说什么,而是看着镜头扫向熟悉的街。

李彩英下了车,和来途的颠簸不同,村里的路看起来竟意外地不错。道路看起来修了没几年,干净宽敞地连着家家户户。

下车的地方对着一家粉馆,李彩英带的是微型摄像头,当成装饰别在胸口,这个位置看不见人脸,也不会觉得怪异。

村里人烟稀少,年轻人大多外出求学打工,只剩些年纪大的人。

粉馆的老伯端着潲水出来倒,李彩英上前问路,“你好,请问你知道程野家吗?”

老伯倒水的动作停顿一下,打量了眼李彩英,“知道,往上走,爬过那个山,见着的那个村子就是,你找他干什么?”

李彩英说:“我是个记者,听说程野的事迹,来采访一下。”

听她这么一说,老伯倒完潲水站在门边,嗒吧着抽了好几口烟,“程野啊,听说他发达了,还在江城当起了老板,有钱着呢。”

他伸手一指,“看到这路没,就是他出钱修的。不过这孩子啊……打小就过得可怜。”

“怎么这么说?”

“还能怎么说?他的事大家都知道,他那个妈是个狠心的,带着他弟跑了,他爸简直不是个人,天天打他,连饭也不给吃。他偶尔来我这里卖点菜,就捡客人吃剩的东西吃……”

就这么短短几句话的功夫,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几乎达到了上百万。

李彩英看不见弹幕,她跟老伯告别,背着包往前走。

走了一段距离,路口蹲着个五十多的男人,手里拿着杆旱烟,吐出的烟雾模糊他的面容。

看见李彩英上来,男人站起来,“你就是要来我们村的记者?”

走了这么会,李彩英额角冒着热汗,她回了个“是”。

男人道:“我叫高权,我有个儿子,跟程野是朋友,他让我来接你,山路难爬,我捎你一程。”

李彩英扭头,看到了旁边停着的摩托车。

她问高权,“你知道程野的事吗?”

“知道。”

高权说:“我知道又有什么用,谁来听我说?大家都去听高兰的,她毁了程野半辈子还不够,甚至还想毁了他一生,当妈当成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李彩英还想问些什么,高权跨上摩托车,“上来吧,我多少算他半个舅舅,我说的你未必会信,我带你去问别人。”

直播间里很安静,只有摩托驶过的风声,白鸟从镜头掠过,背景的青山高而远。

溪柳村的大榕树还在,枝叶茂密摊开,温柔而沉默地守护着这寸土地上的每一个人。

高权带着李彩英往榕树下走,他说:“村子里没什么年轻人,现在不是农忙时候,大家午后都会来榕树下乘凉,这里人多。”

远远地,镜头里能看到榕树下坐着一群人,女人们在聊天纳鞋垫,男人们围成一圈打牌。

看见高权带着个年轻女生走来,眼尖的人开始大声喊:“老高,你带的谁啊?不会是你家新和女朋友吧?”

高权说:“滚犊子,这是我媳妇姨娘家的闺女,来这里玩两天。”

李彩英就这样融进了圈子。

她坐在纳鞋垫的大妈中间,每人分了把瓜子,“我听说你们村有个名人?”

大妈们一拿着瓜子就跟打开某种开关一样,话不自觉就讲了出来。

“你是说程野吧?了不得呢,开了公司,自己当大老板,十里八乡的,谁有他有钱?”

“有钱怎么了?我听我闺女说了,说他杀人了?”

“啊?杀人,杀谁了?”

“他那个跑掉的妈你们还记得不?他妈说他把他爸给杀了。”

“程建斌不是喝酒喝死的吗?怎么成程野杀的了?”

“谁知道呢……”

李彩英适时补充细节,“我也看了,他妈说他往他爸酒里倒农药了。”

“胡扯呢!”正在打牌的大爷甩了张K出去,“那农药味道大得能呛死人,放酒里他爸闻不出来?再说了,程建斌走的那天喝酒我也在,他来的时候身上一点酒味也没有,我们喝酒,吃兔肉,他差点还和我打了起来。后面我俩回家,我看着他走了小路,我本来也想走来着,觉得晦气,就从大路绕了。”

于是又有人笑,“人不会是你害死的吧?”

“滚滚滚……我哪有这个胆子,前两天警察来我都解释清楚的好吗,要是真是我害的,我还能在这里打牌?”

李彩英调整了下摄像头的位置。

她又问:“既然这样,那高兰为什么一口咬定是程野害了他爸?”

“我跟你讲,你可别往外说。高兰这个人啊,打小就不待见程野,知道的以为是她亲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仇人。”

“高兰老家是隔壁寨子的,我娘家也是,我们打小就认识。她这人不太行,好吃懒做的,仗着自己有点姿色,老爱做山鸡变凤凰的梦。后来她全家没了,她遇到了程建斌,程建斌年轻的时候长得还行,一说要娶她,她立马就同意了。”

“我还劝过她来着,可她就是不听,非要嫁给他。”

“这程建斌也对她好了一段时间,然后就原形毕露,打她。她生了程野,喝起酒来,连着程野也打。”

“噢……只有对那个小的稍微好点。”

李彩英神色严肃,“可是高兰不是说程野跟陈建斌像,程建斌对他最好吗?”

“我呸!好个屁,最惨的就是程野了。这孩子老实,话也不说,被打了就挨着,痛了也不哭,他那个弟弟……”

妇人伸出手比了比,“这么点高吧,那时候也才四五岁,简直跟高兰那个死出一模一样。磕破点皮就哭,年纪轻轻的偷我家鸡蛋吃,嘴角还挂着蛋白呢,非说是程野吃的。”

“说起这个我也想起来了,那时候去他家拿东西,大的那个被打得满脸的血,小的那个就擦破点皮,高兰不护大的护小的。”

“见过偏心的,没见过这么偏心的。现在人家程野有钱了,我看她就是想图他的钱才胡说八道,嘴这么毒,也不怕被雷劈。”

“后来高兰带着小的那个跑了,程建斌气得打程野,你是没见过那场面,要不是村里人看不下去报了警,程野都快被打死了。”

李彩英很冷静地问:“高兰还说她有回来想带走程野。”

“回来?她什么时候回来过?”

里面有个人神色变了变,她扒拉开坐在李彩英身边的人,主动坐了过去。

“我看到过她回来过。”

说话的是那个跟高兰从小长大的人。

“我跟她玩了这么久,看走路姿势和身高一看就认出来了,浑身上下包的严严实实的,我以为她是来找程野的,就上去跟她说话,结果她非说我认错了人,然后跑了。”

“回去的路上我看见还在地里干活的程野,就跟他讲了。”

“再后来没几天,程建斌就死了。”

直播间里的光映在江时脸上,他的脸被榕树的颜色蒙上一层绿。

他的思绪被拉走……

审讯室的窗外还在下着雨,雨下得那么大,连程野的声音都快听不清。

“那天我在地里干活,村里的一个婶子找到我。她跟我说,她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那人很像我妈。”

“我以为她真的偷偷回来找我了,于是我丢下锄头,跑回了家。”

溪柳村那年的冬天太冷了,程野手脚冻得通红,身上的衣服还是高权的旧衣服,他人瘦得只有一个骨架,走在雪地里连声音都听不见。

木屋子很安静,他站在门口踌躇着要不要推门,里面就传出高兰的声音。

“六十万的拆迁费,程建斌你想清楚点,你这辈子见过六十万吗?只要你跟我离婚,我跟他结了婚,这六十万就是我们的了。”

“我呸!”程建斌骂:“你这个贱人,当初背着我偷偷跑了,现在还想回来跟我离婚,老子跟你离婚了,钱你拿到手,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傻不傻呀……”高兰的声线细细的,“那男的病了,指不定哪天就死了,我跟他结婚,那这钱到最后还不都是小纵的,你是小纵他爸,他拿了钱能不管你?”

“而且小纵不是程野,他会记得你的好的。程野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真以为下半辈子能指望他?”

“行啊……”程建斌说:“要离婚可以,得先给我钱。”

“我哪有钱……”高兰哭了起来,“拆迁款还有好几个月才下来,我要供小纵读书,还要给那个男的付医药费,我哪里有钱给你?”

“我发誓,等到钱一到手,我就分给你,五万……五万怎么样?”

“六十万的拆迁款,你只给我五万,高兰,你打发叫花子呢?”

高兰哭得更大声了,“这钱要拿来养病和生活的呀,都给你,小纵怎么办?”

“建斌,你就把钱留给小纵吧,他在学校里成绩可好了,以后肯定能考个好大学出人头地,然后他再考个官当,风风光光的……”

程野站在门外面点了根烟。

过几分钟,程建斌终于松口了,“行,记住你说的话,程纵是老子的种,哪怕认了别人当爹,以后也要回来孝敬我。”

高兰起身去翻两人的身份证,程建斌问她,“那程野怎么办?”

高兰沉默了会,然后哭泣,“我、我怕程野,他就是个怪物,他不正常。”

程建斌也觉得程野不正常,他眼底里凶光越来越盛,他最近都不敢跟他动手。

高兰说:“拆迁款还有好几个月才到,但这段时间小纵的养父需要钱,我实在赚不了那么多钱。”

“小纵……小纵说,他在学校里认识一个哥哥,那个哥哥说缅甸那边工资很高,如果能介绍人过去的话,介绍费……介绍费五千……”

程建斌不傻,一脚就把高兰踹倒在地上,“高兰你个贱女人,你要卖你儿子?”

“不……不是卖……”她嗫嚅道:“只是介绍……”

说完她又崩溃地哭了,“我能怎么办?程野恨我,难道他就不恨你吗?等到他以后长大了,你说他是先杀我还是先杀你?我都跟你说了,他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他现在还小,那以后呢?你是指望着他给你养老送终还是指望着他给你送下去?”

“五千呢……程建斌,我们家以前一年的生活费也才一千……”

程建斌沉默了。

程野丢下烟头,抬脚踩灭。

一根烟的功夫。

两个人。

十七年。

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