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导演在喊拍戏,两人的对话到此终止。

天又热,江时穿着一层又一层的衣服来来回回走戏,拍完时搭在里面的背心都湿透了。

高新和拿着小风扇对着他吹,“我刚刚偷偷下山去联系刘哥了。对了,程哥还给我说,让你回去给他打电话。”

江时累得不想说话,嫌弃地上脏,靠在树上喝水。

李纵手里拿着两个消暑的水果过来,“江老师,我带了点水果,你要吃吗?”

江时拧上瓶盖,神色淡淡,“不了。”

李纵收回去,笑了声,“我看你今天晚上好像没戏了,我也没有,待会要一起回住的地方吗?”

江时拿过高新和手里的风扇,对着自己的脖子吹了吹,“不顺路,以后也别找我,我们不熟。”

李纵脸上的笑僵了一瞬,“我们早上不是还聊得挺好的吗?”

“好吗?”江时笑了声,“我只是想看看你要干嘛。”

漂亮青年带着点冷意的目光从李纵脸上扫过,“领你入门的导演没跟你说过,你演技很差吗?”

“到底是谁给你的错觉,会让你觉得你可以比过程野的?靠你这点卖惨的手段,还是这让人多看一眼就反胃的笑容?”

江时逼近李纵,“小时候,你只会这点手段,现在大了,还只会这点手段?程野不是小时候的程野,我也不是你妈,收起你令人作呕的表演吧。”

李纵的笑彻底僵在脸上。

“告诉你背后的人,别像阴沟里的老鼠搞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太久没见阳光,迟早会腐烂的。”

说完,他不再看他一眼,转头就走。

走了两步,李纵不甘心地在他身后开口,“我哪里不如他?”

江时扭头,看见他眼底烧着一团火。

“我是真的喜欢你,不就是钱吗?他能给的我也能给你。再说了,我哪里说错了?程野本来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他没有心,他就是个怪物,不止我这样认为,我爸、我妈他们都这样认为……”

高新和一个箭步上前,他一把抓住李纵的衣领,“你放屁!程哥才不是这样的人,你信不信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李纵哽着脖子,“我说的本来就是真的,我不信你们没有感觉。”他看着江时,“他跟你在一起就是图你好看,他哪知道什么是爱,等到你老了,他自然就忍不了你……”

江时朝高新和勾了勾手指,“你放开他。”

高新和自然不乐意,“小表哥,你知道他在说什么吗?怎么就这么轻易放了他?”

江时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高新和在他的眼神下坚持了几秒,最终还是松了手。

下一秒,拳头挥上李纵的脸颊。

江时甩了甩手,看向他的眼神充满厌恶,“这话别让我听见第二次。就你这样还想和程野比,你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

山里没酒店,导演在山下的农户里租了房。

回去的路上,高新和咋咋呼呼,“小表哥……”他朝江时竖起大拇指,“你也太牛了,在我心里你就是这个。”

“这一拳打得好、打得妙,简直打到我心坎上了。”

江时说:“手疼。”

高新和低头一看,江大明星骨节都红了。

“……”

往下走了段距离,终于有信号了。

江时手机叮叮当当地响,拿出来一看,大部分是程野的消息。

一开始跟他报备问好,后面见他不回消息,又开始埋怨拈酸,最后一条赫然是——

【我来找你了。】

江时:“……”

江时缓缓打了个问号。

还没等到程野回消息,远远地,江时就看见他住的那户人家院子里蹲着个高大身影。

大热的天,在外面程野很守男德地穿了一身黑,拿着老伯捡来的干柴对着膝盖一用力,稍长一点的木柴顿时就被掰成两段。他把木柴丢进灶火里,火顿时烧得更旺。

老伯脸上的笑容更盛,“小伙子不错,会干活的勒,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江时蹬蹬往下跑了两步,程野听见动静,回头,露出一个笑来,“老伯说你每天要晚上十点后才回来,我以为还要等呢。”

江时探头看了眼,锅里炒着一只鸡。

“今天我没夜戏,提前收工回来,你怎么过来了?”

鸡是江雪给程野的,据说是楼下大爷卖的跑地鸡,程野干脆拿来给江时补身体。

大伯是个热心肠的,也不知道演员住的地方不能随便带人进来,一听他要找江时,带着就来了。

见他拎了个鸡,非要给他做一个地道的本地菜,于是就有刚刚程野蹲在地上烧火的一幕。

程野拍拍手,把舞台交给大伯,带着江时旁边的树下坐着纳凉。

“我再不来,只怕有些不要脸的东西要把你勾走了。”

江时:“……”

高新和:“……”

高新和顿了下,“我就跟他说那个李纵对你特别热情。”

程野一听,屁股顿时就坐不住了,连夜往剧组赶,生怕来晚一步江时就跟人跑了。

他人高大,江时坐着,他就蹲着杵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老总的样子都没有。

江时拿着脚尖踢了他一下,“程野,在你心底我就是这么一个经受不住诱惑的人?”

程野埋着个头,“我相信人民,可有的人非要拿人民币来考验人民。”

这都什么跟什么。

程野又道:“我是相信你,但我不相信李纵。”

江时那么好看,天天在他眼前晃他都忍不住,更何况是别人。要是江时拒绝了他,他一个恼羞成怒,对江时不利怎么办?

他得来看着。

江时:“……”

程野把大伯放在院子里的干瘪橘子挑挑拣拣,选出个水润的橘子剥给江时,总算想起来跟他说正事。

“刘满调查回来了。”

江时拿着橘子坐直身体。

“当年那个女人带着他从程家出去后过了段比较艰难的日子,后来她就找了个人再婚。那男的阳痿,生不了小孩,也没女的愿意嫁给他,当时李纵还小,再加上对生父没什么感情,那男的是真的把他当儿子在养。”

“可能是因为那男的本身就有问题,对他们还不错。但因为他身体的原因,他变得格外敏感自卑以及怕生。”

“他害怕见到陌生人,严重到甚至不能出门。一家的生活全落在了李纵他妈身上。”

程野靠在江时脚边。

“虽然程建斌打她,但除了一些家务活,她什么重活都没干过。我小一点就在家里帮她干家务,大一点就跟着程建斌出门下地。她看似很苦,但其实也吃不了苦。”

这也是为什么一个年轻女性带着一个不需要天天照看的孩子在外会过不下去的原因,而她的解决办法竟然是找个男的再嫁了。

“那男的家里人可怜她,每个月会给个几百的生活费,她再出门做点零工,也能勉强维持。后来……”

程野缓了会。

“后来那男的得病了,慢性病,死不了人,但医药费足够吓坏人。”

“可能是老天也在照顾她,那男的得病没多久,他家要拆迁了。男的家里说,拆迁款可以给她拿着,但她必须得和那个男的领证,李纵得和他姓,她得拿拆迁款去付医药费。”

“这一看就是一个无底洞,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进去。”

“半年后,她拿到了拆迁款,但陆陆续续用了这么多年,前不久,拆迁款也花完了。前段时间,有人给那个男人转了院,最好的医院,最好的治疗,背后人是霍寂。”

江时多少也猜到是霍寂搞的鬼,但他有一点没搞明白。

“按照你说的,他们之前的经济水平也只能勉强维持正常的生活,李纵他养父生病,到拆迁款下来,中间有长达半年的空窗期,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还有,她是跑出去的,又要怎么跟别人领证?”

“谁知道呢……”程野敛下眼眸,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冷意,“可能是因为爱,可能是别人帮她了,谁知道呢……”

江时看了他一眼。

程野站起身,问他,“上山的路上顺道采了点蘑菇,要吃吗?”

江时问:“会看见小人吗?”

程野笑了声,“如果你非要在没熟的时候尝一口。”

大伯炒的鸡的确很地道,辣得江时斯哈斯哈的,他吃一口鸡肉,又吃一口脆脆的清炒蘑菇。

没拍夜戏的演员陆陆续续收工回来,远远地就被江时住的院子里飘来的香味吸引住。

“江老师,你这吃的什么,好香啊?”

江时道:“一起来吃。”

就等他这句话,桌子边呼啦一下围着一群人。有人看见程野,问他,“这帅哥谁啊?”

程野道:“我是他老乡,来看看他。”

江时老家在村里不是什么秘密,再加上程野穿得跟农民工似的,虽然偶尔会上新闻,但电视上的形象和私底下的形象完全不一样,再加上财经频道没什么人在意,因此完全没人发现他的身份。

一个女人看了眼程野,笑着道:“你们村是不是专出帅哥,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帅?”

程野张嘴欲言,江时忽然打断他,“其实他是我男朋友。”

他话音一落,不仅满桌的人愣住了,就连程野也愣住了。

江时抬手比了个“嘘”的手势,“悄悄的。”

圈里的规矩大家都懂,只是打量的眼神忍不住一直往程野和江时身上瞟。

虽然乍一看两人根本不是一个路数的,但看久了还莫名有点配……

糙汉配美人什么的。

程野一顿饭吃得那叫一个心不在焉。院子里围着一帮人,他又不好意思做什么,只能耐着心底的火,哐哐把锅碗洗了,又把院子里打扫干净,甚至还把大伯隔壁菜园的草给拔了。

盼星星、盼月亮,人终于都走了,就连耳背的大伯也睡了。

程野把江时往屋里带。

江时手里拿着蒲扇,“干嘛呢,我还要在外面纳会凉。”

“别纳了。”程野道:“你还记得你刚刚说什么吗?”

江时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我刚刚说的很多,你具体指什么?”

向来一贯厚脸皮的程野竟然还有点不好意思,不怎么明亮的灯泡照着他的脸。

麦色里浮着一层红。

“你说我是你什么?”

江时摇了摇扇子,“是什么?你不是我老乡吗?”

程野急哄哄地亲了他一口,“我听见了,听得真真切切,你跟别人说我是你男朋友。”

他一口啃下去,江时嘴角红了点。他拿着扇柄敲了下程野肩膀,“这么激动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地下情人。”

程野不说话,拿着头拱他肩膀,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求爱的信号。

夜色寂静,墙下蟋蟀叫声断断续续,月亮从窗柩漏着点光进来,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

江时被程野压在墙上亲,男人的手探进他腰间,他伸手按住,眼尾泛着红,勾子一样勾着程野。

“程野,你觉得我好看吗?”

程野入迷一样看着他,“好看。”

“这个圈子里天天都有新人,各有各的好看,我是好看的那个,但不是最好看的那个,如果有一天,有比我年轻、比我好看的人站在你面前……”

说到这里,江时闭了下眼睛。

“没人会永远好看。”

程野捏着他的下巴,勾着他的舌尖咬了口。

“你好看的前提是因为你是江时。”

“江时不会永远都好看,但没人会是江时,世界上只有一个江时。”

“程野爱的只有江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