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少时也是精通君子六艺之人,常年锻炼,习得强身健体之术,体力在普通成年男子里算好的。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他早已不再是从前的自己。
偏偏遇到的小娘子又是虞
兰芝。
小娘子单凭力气硬碰硬,当然不可能胜过男人。
可打架也不是一味比力气,更多比技巧比心黑。
快准狠的心黑小连招,外加出其不意一脚,正中子-孙-根,皇帝已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与手段。
倒下前甚至都来不及细想怎么个事儿,就被这么一个身段纤细,身量普通的小娘子撂倒了。
一动不动仰躺回字纹的水磨砖地面。
目睹整个过程的宫女和内侍身子一歪,跪地。
皇帝气喘吁吁,苍白的脸上慢慢溢出两道蜿蜒鼻血,顺颊而下,他抬袖抹了把,内侍方才回魂,跪着爬过来用力扶他坐起。
“该死,该死。”他深呼吸,一面骂反应迟钝的内侍宫女,一面吃力站起,
“你,该死。”他抬手指虞兰芝。
这方安静的园子就更安静了,宛如一幅凝固了的画面。
片刻之后。
“虞掌固!”内侍欲哭无泪,“皇上都这样了,你怎么还打呀!!”
虞兰芝又给皇帝补了一脚。
皇帝痛到弯腰,捂住小腹,抬眸望向虞兰芝。
“我也不想,可他要我死。”虞兰芝说,“打一下是死,两下也是,我再打十下又有何分别?我要打死这个害人精。”
她攥住皇帝衣领子,终于确定心底的猜疑,雨点般的拳头落下来。
皇帝边躲边骂,“你们是死人吗?救驾,救驾,快救驾!”
嗓音压得极低,又哑又颤,甚为狼狈。
内侍和宫女浑身激灵,扑过去喊祖宗喊爷爷,一左一右架住虞兰芝,求她莫要再打了。
“早该这样,架住她!”皇帝逃出生天,发髻歪斜,“给我架死了!莫让她挣开,朕免你二人死罪。”
他一步跨上去,打横抱起虞兰芝就往附近的阁楼窜。
到底身子虚,抱着这么轻的小娘子跑了十来步就一个踉跄,虞兰芝瞅准机会,松开他头发翻下,复又被人攥住后脖领子拖入屋内。
“砰”,门扇大力合上。
内侍绝望道:“反正今儿我也活不成,但要真让皇上得逞了,咱俩怕是连个全尸都难保。”
说罢奋然追去,视死如归。
宫女痴痴回过神,也追去。
反正都是个死,先保住全尸再说。
二人撞开槅扇,屋内一片狼藉。
所担心的淫-乱之事并未发生,但也并不比淫-乱好到哪里。
虞掌固双目无神端坐圈椅,动也不动。
圈椅下是四肢摊开仰躺的皇帝,动也不动。
其实皇帝动过,挣扎数下,无果,又躺了回去。
“帮朕挪开圈椅。”他微弱道。
内侍哭得一抽一抽的,“皇上,皇上祖宗欸,您非要惹她干嘛,打又打不过……”
宫女给虞兰芝磕头,“掌固,虞掌固,求求您,趁着还没闹开,放了皇上,奴婢不想死呜呜……”
宫女内侍齐齐跪下,不停地磕头。
虞兰芝的思绪逐渐回笼,任由二人扶她起身换了张圈椅。
这厢,皇帝被下人一左一右拥着,掐人中的掐人中,顺气的顺气,捣鼓半天总算捡回一条小命,幽幽睁开眼,轻眨。
宫女从未见过这般能打的小娘子,又不敢呼救,也不能呼救,唯一能做的就是苦苦哀求,求得一线生机,忙用帕子为皇帝擦脸擦鼻孔。
一张本就不大的面孔全是血,嘴角都裂开了。
谁知虞兰芝突然起身,重新关紧门扇,大步走来。
皇帝一怔,慌到瞳孔放大了一圈,下意识掩住胸口,“你想干嘛?”
虞兰芝垂在身侧的小拳头用力捏紧,复又缓缓松开。
她问:“你还杀我不?”
皇帝:“不了。”
“是不是想着回去再叫人拿我?”她冷笑。
皇帝面色红白交错,摇了摇头。
内侍早已傻了眼,宫女垂头不语,身子紧紧挨着皇帝。
这下,虞兰芝完全确定了。
荒唐又离奇。
“您一个皇帝,身边竟只带一个宫女,被人殴打也不知道喊。”虞兰芝的表情无比复杂,“明明呼救就一定会有金吾卫赶到。”
“为何如此?”她幽幽地问。
皇帝抬头,怔怔看了她一会,恍惚道:“朕出来寻欢作乐,带一群眼线做什么?”
这话倒也不假,到处都是小梁妃眼线,但皇帝不可能老老实实说话,“你是不是特想死?朕没呼救你特遗憾?朕乃九五至尊,被一个小娘子打得猪狗不如,又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
他踉跄起身,扶着宫女一面走一面道:“姓虞是吧,你且等着,等朕寻到机会,一刀砍你狗头。”
说话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门边,拉开门,同自己的宫女头也不回逃走。
屋内的小内侍,揉揉眼睛,看看皇帝消失的方向,又看看虞兰芝。
今天经历的事儿比他此后余生所有经历都离奇。
他没打算能活,偏偏全须全尾地活着,大脑一片空白,将虞掌固送去明堂,脑袋依旧在脖子上。
回来的路,终于遇上金吾卫,腰佩宝剑,冷冽肃然,杀气腾腾,整齐划走向他,经过他,没有人搭理他。
仿佛大梦一场。
天黑前,小内侍专程去紫宸殿附近打探一圈,宫人内侍照常劳作,莫说惊涛骇浪,连一滴小水花都没有。
就这样结束了?
比起犹如惊弓之鸟的小内侍,虞兰芝并未好到哪里。
她顶着劫后余生的脑袋下衙,回府,撒开脚丫子跑回二房,扑进虞二夫人的怀里,哇哇大哭。
虞二夫人一头雾水,忙拍着她后背问发生何事。
芭蕉屏退左右,自己也退到了外间,关好门扇。
虞兰芝把小拳头伸给阿娘看。
凝白的手背青了一块。
虞二夫人慌忙吹了吹,“这是怎么了,我的儿,你快说,莫要吓我。”
“我打人了……”她吞咽了一口。
“打便打了,都把你气到动手之人,能是啥好东西!有你阿爹呢,他来平息便是。”虞二夫人只心疼芝娘也挨了打,否则小手怎么青的。
“我没有大碍。这里青紫不是被打的,是我打人用力过猛造成的。”虞兰芝抹了把眼睛。
狗皇帝特别硬,打完他,她的拳头也青紫一片。
这得用了多大力气。虞二夫人心疼道:“车夫和婢子呢,他们干什么吃的?”
虞兰芝:“不怪他们。我在宫里打的,不是外面。”
虞二夫人:“……”
宫里打人……打完啥事也没有按时回家了?
殊不知下一句才是惊雷。
“我把皇帝打了。”
“……”虞二夫人以为听岔了,“你说啥?”
虞兰芝又重复一遍。
虞二夫人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这日掌灯时分,虞侍郎踩着月光归府。
婢女挑起灯笼迎他回屋,净手净面换上家常衣衫方才走进寝卧。
这么晚了,母女俩都在。
虞二夫人正揽着虞兰芝,宛如老母鸡护着小鸡仔。
“我说,这是怎么了?”虞侍郎笑道。
一盏茶后,他便笑不出。
虞兰芝一骨碌翻下床,跪地磕头,一叠声认错。
“阿爹阿娘,我害你们担惊受怕,是儿不孝,你们打我吧。”虞兰芝说,并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狗皇帝不会来发难咱们家,因为他不敢!他看起来不正常。”
虞侍郎的反应比虞二夫人冷静,“你且把经过仔细说与我听听。”
虞兰芝说是,抹着泪把前因后果重新述说一遍。
虞侍郎安静地听,偶尔问一句,虞兰芝便仔细解释。
父女俩一递一声,将事情经过梳理得清清楚楚。
“所以我才说他不正常。身边拢共就带着一个宫女,明明可以大声呵斥我,命人拿下我,却像做贼一般,从头至尾不敢声张。”
皇帝把她拽进屋里,虞兰芝巴不得呢,总算能避人耳目对其拳打脚踢。
都那样了,他依旧不呼救。
青天白日殴打皇帝,听起来匪夷所思,皇帝宁愿被打也要息事宁人则更匪夷所思……
虞侍郎沉吟不语,良久之后,起身命人守在廊下,亲自关严门窗。
一张儒雅温和的脸挂着罕见的郁色。
妻女不禁悬悬而望,心如擂鼓大跳,目光追着他移动。
夜色浓深,烛芒微曳。
“皇帝,被架空了。”虞侍郎轻声道。
皇帝被小梁妃拿捏得死死的,怎敢让她知晓自己强辱女官。
虞兰芝藏在袖中的手儿不由捏紧。
“梁太傅把持中书省,他在暗,梁元序在明。”虞侍郎道,“一旦小梁妃生下健康的男婴,这天下怕是得姓梁。”
虞兰芝神色十分复杂,轻声道:“狗皇帝如此荒唐,这天下在他手中迟早要完,可梁家……”
可梁家也不能啊,不是还有敏王,再不济还有两个小皇孙。
“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梁家面对天时地利人和,怎会不心动……”虞侍郎,“但愿小皇子长大成人,梁家奉还朝政,这也是最好的结果。”
怕只怕,尝到了摄政的滋味,就再也不想屈居人下。
虞侍郎:“今日之事,万不能再提,在家里也不许说。”
妻女惶然,无不应是。
“不管怎么说也是皇帝,芝娘把他打成那样,难保没有碎嘴的宫人私下议论。”虞侍郎担心瞒不过小梁妃耳目,横生枝节,“明日起我为你告假五日,哪也不许去,在家多陪陪你嫂嫂侄儿。”
端看小梁妃想不想追究。
虞兰芝岂敢不应,服服帖帖听从安排。
确定今日之祸烧不太大,虞二夫人和虞兰芝同时松了口气。
虞兰芝起身,取来准备好的戒尺,双手奉给阿爹,跪地求责罚。
她这么大,还从未挨过爹娘的打。
水汪汪的杏眸红了一圈。
虞侍郎道:“谁教你的?身为受害者先揽错在身。”
虞兰芝抬眸,瞳仁微晃,“阿爹。”
“你遭此无妄之灾,何来过错?天下哪有责问受害者的道理。”
“我打皇帝,纵然他不敢声张,也难保小梁妃不会为难爹娘。”虞兰芝哽咽。
“爹娘若连这点事都扛不住,需要你受辱成全,那便妄为爹娘。”虞侍郎扶起爱女,“我且问你,那种情况,倘若面对一位正常帝王,你当如何做?”
“儿不愿无名无分遭人玷-污,也不能视全族性命为儿戏,唯有一死。”虞兰芝不怕失去名节,唯怕没有自由。
从陆家妇变帝王妾,同一群女人伺候一个男人,且还不能枉顾族人性命杀之,她唯有一死。
“阿爹不允许你死。”
“正常帝王怎会欺辱陆家妇,做那种事的必然活不久。你得好好活着,坐看陆家血洗耻辱。”
没有哪个世家会允许这样的耻辱。
他扶起呆若木鸡的虞兰芝,语重心长道:“你捍卫自己,勇敢又果决,阿爹为你骄傲。倘若不幸无法反抗,那也要努力活着。”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你小命更重要。”
虞侍郎从不认为女子名节重于性命。
虞二夫人起身,将虞兰芝揽入怀中,“我的儿。”
虞兰芝用力环紧阿娘。
是夜,钟粹宫中,小梁妃对镜自顾,两名宫女一左一右为她通头发,以御用丹参玫瑰露呵护寸寸青丝。
一瓶就要二两金。
便是家中的嫡姐也没用过吧。
她不由伸手盖住看上去依旧平坦的腹部,“司天台为本宫连卜三卦,卦卦宜男,诸事顺利。”
“司天台的卦象一向准,娘娘一看便是有大福运之人。”宫女柔声道。
小梁妃莞尔。
“本宫吃了这么多苦,也该如愿以偿了。”
她从未后悔走的每一步,不舍一身剐,怎胜天半子。
一名宫人走进寝殿,朝小梁妃福身,上前轻语几句。
小梁妃抬起眼,缓缓道:“去查查,无关紧要的话就处理了吧,记得收拾干净。”
“是,娘娘。”宫人垂首后退几步,转身离开了寝殿。
宫里什么离奇的事都有,便是皇帝被小娘子殴打,小梁妃都能先睡一觉再去想。
次早宫人前来复命,小梁妃的脸上才有了一点异样,眉峰拱起道:“嚯,这么说的话,竟是自家人了。”
七表哥的未婚妻,也就是小梁妃的七表嫂,把皇帝打了。
如今的朝堂,梁家占据优势,却不是一家独大,小梁妃也不至于傻到触碰外祖家的底线,便吩咐准备好“处理”虞兰芝的人原路返回,又遣人将此事告知了三哥哥。
由他来警告皇帝效果会更好。
小梁妃不在意皇帝是否受到委屈,她只在意自己的脸面,这次的脸算是被皇帝丢尽了。
真个儿应了那句话,丢人丢到了外祖家。
进宫前,她已被记在嫡母名下,嫡母是陆老夫人所出,仁安坊真是她外祖家。
虞兰芝听阿爹的话闭门不出,庆幸自己全须全尾的,下一瞬,环顾周遭,庆幸什么啊,连公署都不敢去,窝囊。
虞家二房选择暂避一避锋芒,静观其变,是人之常情,亦是普通权贵自保的思维。
殊不知那边厢梁府的拜帖已到,随拜帖一起送来的还有一车节礼,瞅着更像歉礼。
没说道歉,但虞家二房知道这是道歉。
虞二夫人和虞侍郎对视一眼,暗暗惊讶。
翌日十四,中秋前,梁元序正式登门,虞兰芝缩在嫂嫂屋里,没敢出门看热闹。
清楚梁元序不会为难她是一回事,所犯罪行之恶劣是另一回事。
也就她命好,皇帝不像皇帝,否则她真得死。
梁元序的品秩已经高于虞侍郎,仍旧向虞侍郎行晚辈礼,做长揖,态度诚挚优雅。
甭管二房夫妇对梁家如今的行为有多不喜,当这么一位神仙似的郎君伫立面前,谦卑有礼,心多少都会有一点儿软。
这孩子,长得真好看。
梁元序垂眸道:“宫中守卫疏忽,宫人无能,致使五娘受惊,娘娘正为此事心绪难安。三郎遂借今日拜见长辈的机会向五娘致歉,不知五娘可有受伤?”
“只是些许惊吓,已告假在家休养,不妨事。”虞侍郎说,“还望三郎在娘娘跟前替我们分说一二,芝娘已经受到了教训。”
梁元序眸光微晃,“严重吗?要不要请御医……”
虞侍郎望着他没有说话。
不过是方便推脱的说辞,真有事还能站在这里与他好好说话?那么伶俐的一个人居然当真,还问要不要请御医,请御医过来作甚,揭发我家芝娘装病?
梁元序垂下眼帘,“是晚辈无状。”
虞侍郎侧身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梁元序忙打起精神随主人走进外书房。
主家礼数周全,客人谦卑有礼。
梁元序此行令虞家二房彻底放下心。
虞二夫人双手合十,“我儿此番逢凶化吉,到底是投靠了一门好亲事。”
小梁妃非但未责罚,还送礼安抚,这么一出大转折,出乎所有人意料。
虞兰芝受宠若惊。
小乌龟终于敢伸出脑袋,在安全的环境里探一探头。
她踮着脚,隔着花窗望见对面游廊的梁元序,原本没抱希望,谁知他似有灵犀感应,忽然偏头看向她的方向。
梁元序望着那一头的花窗,窗后面是半张小脸,一双灵动的美眸正在望着他,四目交汇,心尖颤了颤。
梁元序拨开竹影,站在花窗前,微微弯身,墙那面的虞兰芝踮起脚,两人的目光顿住,又同时移开,看向别处。
他眨眨眼,重新看向她:“五娘。”
“嗯。”
“受没受伤?”
“我阿爹让我说伤了。”
梁元序失
笑。
虞兰芝:“我知道今时今日一点代价也没付出,主要是我有一个好未婚夫,不过也谢谢你啦。”
她说:“我能活着已经很开心,你怎么又把那么大一颗粉蓝上清珠送给我。”
“你喜欢粉蓝色。”
“那是我以前喜欢的颜色,你呢?”
梁元序顿了顿,“我不喜欢粉蓝色。”
虞兰芝的神情一凝。
梁元序:“五娘,我要回去了。”
他站在别人家里,同小娘子隔着一道墙讲话,于理不合。
虞兰芝点点头,“好。慢走,仔细脚下。”
梁元序没有动,凝目看她。
虞兰芝转过身,慢吞吞先走一步,没敢回头。
梁元序前脚离开,后脚二房的姑爷陆宜洲就到了,也是来送节礼的。
虞大夫人老远瞅见,咂咂嘴,不知道的还以为老二家有两位姑爷。
一旁的心腹道:“少说也得三位,他家的表公子估摸也快到了。”
虞大夫人:“……”
梁元序离开虞府直奔仁安坊,亲自与外祖父说明,解开误会。
此事他应主动去说,不宜让他老人家从旁人口中得知。
在大瑭,拜见岳父送节礼是大事,陆宜洲昨日便告了半天假,清早回了一趟大理寺,又马不停蹄赶到永兴坊虞府。
远远瞥见梁府的马车,匆匆离开坊门。
虞梁二府的关系一向得体,互送节礼,不足为奇。
殊不知今天这趟节礼另有渊源。
涉及芝娘的事,虞侍郎自然不会隐瞒陆宜洲,这是他的女人,他有知情权,也有承担的义务。
况且,就算他不说,用不了多久,陆宜洲也会得知,那还不如由他亲自来说。
虞侍郎观察着陆宜洲的表情。
年轻人平静地凝听他讲话,眉如翠墨,间或轻蹙。
他问:“芝娘,有没有受伤?”
这语气,这表情莫名熟悉,仿佛刚刚在哪里见过。
虞侍郎:“还好,略受惊吓。你想去便去吧,看看她,她在家里闷得慌。”
陆宜洲回好,起身作揖,“那七郎便去了。”
“去吧。”
虞侍郎笑着目送陆宜洲离开的背影。
脑海闪过一道白光。
适才梁三郎也是这样,一模一样的表情,一模一样的紧张。
虞侍郎的笑意在脸上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