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明折腾了一晚上, 面色有些憔悴。
复工第一天照例开会，复盘博物馆开业的事。
长岭镇民族博物馆原本没有太大优势，省内最好的展品要么全国出差, 要么在省博，所以长岭镇民族博物馆想要运营下去就得另辟蹊径。
陈景明和金哥负责展览陈列部, 要在最大程度上把有限的展品发挥出作用。
“对于网红、打卡这类标签大家有什么看法？以及刚过去的国庆黄金周, 有没有人来说一下。”徐月问。
会议室里很安静, 几个年纪大的员工都微微低着头, 他们都是从总部调过来的，过两年就要退休了，来这里上班就是想混过这一两年。
老员工不说话, 几个年轻的也不敢主动说。
陈景明笔电页面上是他前两天做的报告。
展览陈列和文创的主管都是金哥，金哥算是总部调来的员工里工作比较热情的，但今天调休了。
负责文创的女孩叫谭蓁, 年纪比陈景明还要小一点，性格很文静，不怎么喜欢说话。
两人挨着坐, 陈景明看到她的电脑上也有准备好的复盘报告。
徐月敲了敲桌面, 面色不悦道：“各部门主管！”
陈景明转头和潭蓁对视了一眼, 对方显然不太敢主动。
“徐总。”陈景明轻轻举起手，“金哥今天调休，我来说一下展览陈列的复盘吧。”
“好，你说。”
陈景明把投影插上，详细的汇报了自己的复盘。
博物馆的人流量、各个展厅陈列上有什么不足的地方, 以及网络上收集到的评价。
陈景明不觉得网红打卡是个不好的标签，虽然这两年因为一些虚假攻略导致有很多人对“网红打卡”这个标签有负面情绪，但其实不管是什么食物什么景色都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
对于长岭镇和少数民族文化这样冷门的信息, 能有途径宣传出去就是好的，应该把握好流量做好自己的运营。
陈景明一直记得楚峰说他坚持做电商的原因，他把电商和自媒体号当做宣传长岭牛的方式，其宣传意义远大于销售。
陈景明的汇报做完，另外两个部门的几个老员工脸色有些不好，陈景明抿了抿嘴唇走回自己的位置。
下一个是谭蓁的汇报，就国庆几天的情况来看，最有话题度的其实是她负责的文创部分，她的报告比陈景明的长很多。
会议按时结束，除了陈景明和谭蓁之外，还有行政主管圆圆姐也做了汇报，其他人只临时口头说了几句。
结束回办公室的路上，几个老员工结伴而走小声地说着“年轻人就是有干劲”之类的话。
陈景明和谭蓁看着对方，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对工作负责怎么还成了错呢？
“没事。”圆圆姐单独跟徐月说了几句话，从后面走过来，轻轻拍了下两个年轻人的肩膀，“别管他们，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陈景明和谭蓁笑了笑，“嗯。”
圆圆姐：“走，请你们吃石锅鱼，新街新开了一家我们尝尝看。”
大雨过后街道上满是掉落的树枝和树叶，环卫工人没来得及全都收拾好，地面还是湿漉漉的。
下班的时候碰到游景带着人把要断不断的树枝砍了。
“你哥那里没事儿吧？”游景问。
陈景明简单说了一下做完牧场的情况，“不知道那八头牛找回来没有。”
游景：“感觉难啊，往年这种情况也有，几乎都是找不回来的，除了死掉的也有被人牵走的。”
“啊……”
“你哥的牛又没做标记，要是被牵走了真不好找回来。”
八头即将出栏的牛至少要十六万呢，陈景明皱着眉愁思。本来今年牧场花钱的地方就多，还有贷款。
游景叉着腰也叹气，“不知道这个在不在保险范围内。”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陈景明慢慢走回家。
下午楚峰就发消息来，让他下班不要去牧场了，他一会儿就回来做饭吃，也说了牛目前还没有找到。
陈景明回去把家里收拾了一下，煮好饭等楚峰回来。
六点多，楚峰回来了，拎着两条草鱼。
“哥，你去买鱼了？”陈景明从书桌前起身走过去。
楚峰有些疲惫，身上的衣服也满是泥点子，“给我拿拖鞋，宝宝。”
他鞋子脏得不成样子，怕把家里踩脏了，干脆就脱在院子里。
陈景明小跑去拿了拖鞋过来，从他手中接下草鱼。
“牧场里抓的。”楚峰笑了下。
“牧场里哪来的鱼？”
楚峰几乎是一天一夜都没休息，今天更是忙得脚不着地，还要跟保险公司的人掰扯，身心俱疲。
现在回家见到陈景明才觉得轻松些，反手脱了自己身上的脏衣服扔到椅子上，俯身抱着陈景明，片刻之后长叹一口气。
“哥……”陈景明右手拎着鱼，左手轻抚着楚峰的背。
他知道楚峰累了，微微上前一点贴他更近，不再说话，只这样抱着。
楚峰大大的脑袋埋在陈景明肩膀，陈景明整个人都被他圈在怀里。
“唔，”楚峰在陈景明脖颈处深深吸了一口，满意地松开他，像是又恢复了力气，“走，哥给你做个豆豉烧鱼。”
陈景明嗯嗯点头，又问他：“你还没说草鱼哪里来的呢？”
“天上下的。”楚峰笑。
“又骗我。”陈景明跟着他的脚步，“你怎么跟我妈一样。”
楚峰仰头大笑，“宝宝现在不信了么？”
陈景明：“又不是小孩儿了！”
小时候长岭镇下大雨，河流水位上涨把鱼冲到街上，刚睡醒的陈景明惊讶地问陈春怡街上为什么会有鱼。
陈春怡正忙着用吹风机吹她的白大褂，随口说：“天上下的。”
第二天陈景明就把天上下鱼的故事写进日记里，还邀请楚峰下次下雨的时候一起去街上等着，被楚峰笑了一天。
吃过了饭，陈景明要去洗碗收拾。
“宝宝放着，我来洗。”
“你累了。”
“累了也能洗。”楚峰说着，起身过去。
陈景明不听他的，端着碗往厨房跑。
“宝宝。”楚峰笑着，跟进去。
陈景明反手叉腰：“我问你，我们是不是两口子？”
楚峰：“是啊。”
陈景明：“那我们是不是不分你我互相扶持？”
楚峰：“不是。”
“啊？”陈景明预想的答案不是这样的。
楚峰宠溺地笑着，一屁股把陈景明挤开：“哥照顾你一辈子。”
“哥——”
“来。”楚峰俯身，歪着头，“亲一下。”
陈景明亲他一口。
楚峰大手一推，“这就够了，出去吧。”
陈景明说不过也抢不过，转身去把餐桌擦干净，抱着电脑想整理一下这段时间写的小文章。
这时候发现微信上有霍新的消息。
他说自己临时有事没办法亲自到长溪市跟陈景明见面了，但合同已经拟定好，明天就寄出，合同签好一周内打款。
另外就是他工作室的人会联系陈景明，跟他沟通报名more电影节创投的事。
陈景明给他回了消息，尖叫着冲去厨房。
“哥！！”陈景明蹦到他身上，“我马上就有钱了！”
楚峰：“嗯？”
陈景明：“马上就能签合同打款咯。”
“这么厉害？”楚峰微微弓着背，让陈景明趴得舒服点，一边冲洗碗盘一边说：“多少钱？”
陈景明掰着手指算，“税后到手应该能有五十万，然后我打算给penny姐和之前一直帮我推本子的剧本经纪发两个大一点的红包，算一万块吧。她是妮妮的朋友的朋友，虽然最后不是通过她卖出去的，但她一直很尽心的给我出主意。我还要给你，给妮妮给朗哥都买礼物。”
“我也有？”
“嗯，哥，你想要什么？”
楚峰最后把厨房收拾好，冲了冲手，就这么背着陈景明出去，“我啊……我还真没什么想要的。”
陈景明：“买个新手机？手表？”
“不用。”楚峰说完，觉得什么也不要陈景明反而会乱花钱，干脆说：“给我买两条新内裤吧，前天我搓的时候发现都起球了。”
陈景明笑着，猴子一样往上再爬一点，“什么样的都可以吗？”
楚峰丝毫没放心上：“内裤还能有什么样的，你随便买吧。”
晚一点的时候陈朗过来了，陈景明才几天没见到他，他就把头发剃到接近青皮，晒了一个夏天，皮肤又黑一个度。
穿着个黑色T恤融进夜色里，陈景明去门口拿楚峰的脏鞋时被推门而进的他吓得摔了个屁股墩。
陈朗嘴角叼着烟，原本犯愁的脸被陈景明逗得发笑，“干什么！我有那么吓人吗？”
“朗哥，你怎么把头发剃这么短？”
陈朗往头上摸一把：“多帅啊，摸着也舒服。”
陈景明：“给我摸摸。”
“呐。”陈朗低头。
陈景明摸了一下，“好扎手。”
陈朗笑：“小屁孩，你不懂。”
说完两人一起进家里，楚峰正在餐桌办公。
自打陈景明占了书桌楚峰就在餐桌办公了，免得不小心动了陈景明摆在桌子上的资料摆件什么的他要生气。
“刚刚老卢给我打电话，说有人看见南陶老火车站涵洞里有牛，这么晚了员工都要休息，我们俩去看看？”
陈朗说着，转头使唤陈景明：“有奶不？给我倒一杯，要冰的。”
陈景明说有，忙不迭去冰箱里给陈朗倒奶。
牛奶喝完，楚峰也关上了电脑，两人起身，发现陈景明已经把长筒胶鞋穿上了。
“我也去。”
“这么晚了。”陈朗说，“你在家看家。”
陈景明抓着楚峰手臂：“我不是狗我看不了家，我也要去，昨晚我答应牛牛要去找它们的。”
“我靠。”陈朗笑得不行，“这事儿牛知道不？”
楚峰也笑，牵着陈景明的手说：“行吧，一起去。”
十月份，长溪市的夜晚温度只有二十度上下，陈景明穿了个小外套，楚峰和陈朗则是一身火热不怕冷。
路上陈朗跟楚峰聊保险公司理赔的事。
“牛走丢了不赔，但走丢了能找到尸体就赔。”陈朗说。
陈景明微微点头，小声说：“活要见牛，死要见尸么？”
昨晚的牛是他看丢的，要是真找不到又赔不了该多有亏，这半年来他也没少照顾牛牛们，不管从哪个方面想他都有些自责。
楚峰：“没事儿，干养殖的都会这样，都是正常的。”
陈朗察觉到陈景明的心情，转换话题说：“我们的损失都算少的，明顺牛场的韦老板才叫惨呢，员工宿舍都淹了。”
“啊……”陈景明转头，“人没事吧？”
陈朗：“没事，就是好些牛生病了，今天打电话问我借宋程。”
开了快一个小时，终于到了乡亲说的那个地方。
这条路修了一半就停工了，听说是工程方没拿到工程款，当时还闹了段时间。
为了应付雨季，大路下面设有涵洞。
三人拿着手电筒下车，从乱石堆慢慢走下去。
昨天的暴雨导致涵洞里也有些积水，陈朗走在最前面，他手脚灵活很快就下去了，陈景明走得很慢。
“没有啊！”陈朗在下面喊。
楚峰跟陈景明说：“宝宝你别下了，在这儿等着，我去跟你朗哥确定一下。”
陈景明自知走这种路走得慢，也不拖他们后腿，“好那我在这里等你们。”
这条路没通，自然也没有路灯。
陈景明站在一个稳当地地方，拿着手电筒到处乱看。
手电筒乱照的时候，忽然看到旁边野竹林边有两泡还算新鲜的牛粪。
“嗯？”陈景明看着脚下走过去，左右确定附近没有村庄，没有村庄就不会有农户的牛过来拉屎。
走近一点的时候感觉竹林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陈景明不敢自己进去看，就捡了块小石头往里面一扔。
“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