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现在!”
逼仄的单人宿舍里有片刻的沉默。
陈景明正要耀武扬威地下楚峰不够gay的结论, 忽然听到咔哒一声。
一低头楚峰已经在解皮带。
大概是因为耐穿,楚峰常穿重磅牛仔裤,深色浅色的都有, 有很多条换着穿。
今天穿的也是,这一条看起来已经穿了许多年, 洗得发白。
楚峰松了皮带就连着内裤往下一脱。
“宝宝, 来。”
“……”陈景明微微偏头逃避, 其实陈景明没有现在要吃的意思, 只是觉得楚峰肯定不会同意所以才这么说。
现在玩火过了头,只能硬着头皮说:“都……都没洗。”
楚峰下巴抬起,嘴角有不明显的上扬弧度, 他立刻弯腰把裤子提上来:“我去洗。”
说完真的转身就要开门。
这下陈景明真怂了,赶紧拉住楚峰的小臂,“不用了不用了, 其实我是开玩笑的。”
“这种事可不能开玩笑。”楚峰说。
皮带还没有扣上,半开着耷拉在腰间,露出一点腹肌轮廓。
陈景明垂着眼, 心想楚峰怎么突然豁得出去了。
“过来, 宝宝。”楚峰反手握住陈景明的手腕把他拉近。
陈景明吸了吸小腹, “对不起嘛。”
楚峰一手搂着陈景明的腰,一手搭在陈景明后脖颈控制他的脸让他抬起头看自己。
“哥说过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说到做到。”
“真的假的啊……”陈景明还是觉得楚峰只是出于对自己的溺爱,并不是真的想做这些。
话音刚落,放在陈景明后腰的大手忽然用力把陈景明搂向自己。
楚峰:“不真么?”
正是饭点, 不断有员工从楼下路过,陈景明吓得不自觉颤抖。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
“哥不想让你做这种事。”
“为什么啊?”陈景明皱着眉,“还是你觉得你给我弄的时候是不舒服的, 所以觉得我给你弄肯定也不舒服?”
楚峰也皱眉:“这肯定的啊,这么大一坨塞你嘴里能舒服?”
平时听到这种话陈景明肯定要尖叫了,但今天只有深深的无力。
陈景明绝望地闭上眼睛,往前一倒脑袋重重砸在楚峰胸口。
“宝宝?”
“哥,让我静静。”
楚峰就轻轻抱着陈景明,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陈景明默默抬手,把楚峰的皮带扣上。
“哥,我饿了,去吃饭吧。今天吃什么?”
“好像有黄豆猪脚汤。”楚峰说着,还检查一下自己拉链拉好了没有。
陈景明:“猪脚汤?走!”
溪山牧场的员工基本都是本地人,食堂做饭的阿姨是牧场育种员介绍来的亲戚,做饭特别好吃。
很多食堂会为了效率做大锅菜,而且总是固定做那几个。
但是在溪山牧场做饭的自由度很高,楚峰和陈朗都认为人是铁饭是钢,牧场的员工每天都做很多体力劳动,在吃的这一块毫不吝啬,牧场的餐标比别的企业高出一大截,阿姨也很喜欢换着不同的菜做。
甚至宿舍后面还劈了两块菜地给他们随便种点什么。
对很多长辈来说陈景明的食量是个迷,身板比楚峰小那么多,每次吃跟楚峰吃一样的量。
“搞不好还能再长长呢,长的跟你哥一样高一样壮,多好。”食堂的阿姨说。
陈景明大笑,转头看身后的楚峰,楚峰讪讪的表情更好笑。
打好饭坐下来吃,陈景明憋着笑问:“哥,你不想我长得跟你一样壮吗?”
楚峰:“没有。”
陈景明:“那你干嘛这个表情,笑得比哭还难看。”
楚峰微微抿唇,“哥就是想着,要是你跟着哥长大每天都吃得这么多,说不定真的能长这么高。”
“哥……”陈景明没想到楚峰会这么说,一下子眼眶就红了。
楚峰笑了笑:“没事,吃饭吧。”
其实陈景明长到173cm也挺不错了,因为爸爸妈妈都不高。也不是一直不好好吃饭,只是刚回来的时候情绪影响了食欲吃不下东西。
今天楚峰这样说,让陈景明忽然意识到陈景明被收养却不幸福这件事会是楚峰一辈子的心结。
而楚峰其实和陈景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哥。”
“嗯?”
“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你不能总是把这些事揽到自己身上,这不是你的责任。”
楚峰抬头看着陈景明,“就是我的责任。”
陈景明很想再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
如果哥哥能想通的话,早就想通了。
陈景明看着楚峰的眼睛,他知道楚峰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对于认定的事情他向来是如此执拗。
也许对他来说,比起卸下责任,让他感觉到自己很好的承担了责任更好。
“哥。”陈景明微微凑过去一点,两只眼睛弯弯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楚峰知道陈景明的意思,他笑着,身后给陈景明拨弄了一下挡眼睛的刘海:“哥知道。宝宝头发长长了,要不要去剪一剪。”
陈景明:“嗯,那我周末剪吧。”
楚峰:“哥陪你去,去市里面剪,技术好一点。”
“不用。”陈景明吃一口软烂的猪蹄,“去新街找个理发店剪就行了。”
楚峰:“剪得不好。”
陈景明哎呀一声,一点都不在意:“剪短就行了,这不重要。”
这些年来陈景明仗着自己有张好看的脸和天生就好的皮肤为所欲为,穿搭不在意,剪头发也是随便剪。
尽管楚峰劝了两天,陈景明还是走进了长岭新街上唯一的一家理发店。
据说还是陈朗妈妈老家的亲戚,陈朗得叫她舅妈。
为了不让楚峰唠叨自己,周五下班回家之后陈景明自己去的。
“哎哟,景明来啦?要什么发型呀?”穿着旗袍有点胖胖的卷发阿姨问他。
陈景明往椅子上一坐:“剪短就行,刘海挡眼睛了。”
阿姨自信道:“这简单。”
陈景明便放心的拿着手机玩。
十五分钟后,阿姨揭下围裙。
“好了!”
陈景明一抬头,看着镜子里那个锅盖头,话都说不出来。
阿姨笑着,“来,洗个头再给你打个摩丝。多好看啊,这是韩国非常流行的,就适合年轻人。”
陈景明机械地躺到洗头床上,闭上了双眼。
这辈子没恨过韩国人,今天除外。
理发的阿姨一直笑眯眯的,非常热情,还要教他怎么打理,陈景明咬着下唇嗯嗯点头,扫码付了三十块巨款捂着脑袋跑回家了。
跑过陈朗家粮油店的时候陈朗正好在门口抽烟,他喊一声:“景明?”
“朗哥。”
陈景明没有停留一秒,狼狈奔跑。
“我靠。”陈朗紧张了,把烟叼嘴里给楚峰打电话:“你在哪儿呢?”
楚峰:“棚子里,看下一批要出栏的牛。”
陈朗:“别看那个牛了,你家里那头小牛好像出事儿了!快回来!”
说完陈朗焦急地看了十分钟的店,等妈妈来了就往他们家里跑。
路上想着是不是又出什么事儿了,又有极端粉丝找上来了?工作没干好被骂了?车也没骑难不成被别的鬼火欺负了
陈朗越想拳头越硬。
想他在长岭混了这么多年居然有人敢在自己地盘上欺负自己弟弟,虽然这几年退居生意场了,但出去问问谁不知道他机车王子陈小三。
陈景明站在一楼的卫生间里,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男人。
他笑一下,那个男人就笑一个,他流两行眼泪,那个男人也流两行眼泪。
“锅盖头……”陈景明自言自语,“我以后连锅盔都不会吃了。”
这个锅盖头不仅把他前面的刘海剪得特别的平,还把两边剃得特别短,几乎要青皮了。
摩丝打完硬硬的,真的像一顶陈年烟熏老锅盖盖在了陈景明头上。
这么丑的头发盖在陈景明漂亮的脸上,像一个超级没品味的智障。
正哭呢,听到陈朗在院子里喊自己。
陈景明忙把卫生间的门反锁,假装自己不在家。
“景明?”陈朗邦邦拍两下卫生间的门,“出什么事儿了?你在卫生间里干嘛?”
陈景明不出声。
陈朗:“你别干傻事啊,快点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这卫生间从来不锁。”
陈景明:“……”
陈朗:“到底怎么了?你刚刚哭什么?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给你出头。”
一想到打开门之后看到的是一个身材很好发型硬朗的痞气黑皮帅0,而自己是个傻缺锅盖头,陈景明更加绝望,忍不住抽泣两下。
“我靠。”陈朗听到哭声,用力地掰了两下门把手,“有什么事儿我们一起解决,景明,宝宝?不开门我踹了啊。”
陈景明:“别,别踹,朗哥。”
陈朗:“吓死我了,快开门。”
陈景明又看了一眼镜子,抹抹眼泪,“那你答应我先不跟我哥说,也不准笑。”
陈朗张嘴就说:“我不说。”
咔哒一声,陈景明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陈朗:“……哈哈哈哈哈哈!!”
“朗哥——”陈景明急得跺脚。
“好好好。”陈朗捂着肚子,“这,谁干的?我弄他去!”
陈景明淡淡道:“你舅妈。”
“……”陈朗干咳一声,“不是,你哥没跟你说不要去那里剪头发吗?”
陈景明未语泪先流。
陈朗:“那这就是你哥的错了。”
陈景明:“他说了。”
陈朗:“那你还去?”
陈景明的眼泪汇聚在下巴,滴滴答答往下掉。
“好了好了。”陈朗哭笑不得,伸手给他擦眼泪,“哪里来的这么多眼泪啊?比我尿都多。”
陈景明更难受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陈朗:“没事的,过两天就长长了。”
“不行。”陈景明收一收眼泪,“你陪我去市里面重新剪,不然晚上我哥回来看到肯定就不爱我了。”
陈朗刚要说你秃顶了你哥也爱你的时候楚峰大步跑着进门了,喘着粗气问:“出什么事儿了?”
“啊!!”陈景明抱着脑袋一头栽进陈朗怀里。
陈朗抱着陈景明扭头,“去我舅妈店里剪头发了。”
楚峰走过来把陈景明从陈朗怀里拉出来,“我看看怎么回事?”
事已至此陈景明无法再逃避,哭得梨花带雨地喊哥。
陈朗:“他说你回来看他这样肯定就不爱他了。”
“爱呀,怎么不爱。”楚峰捧着陈景明脸就是两个亲亲,“怎么样都爱。”
陈景明:“真的?”
“哎哟没事。”楚峰也笑出声来,“还可以。”
陈景明抬眼看他,彻底绝望:“连你都说还可以,那就是非常丑的意思了……”
说完陈景明又一头栽到楚峰胸口,热热的眼泪很快浸湿了楚峰的灰色T恤,楚峰抱着哄了好一会儿。
“哥给你修一修吧,修一修就好了。”
“我要去市里。”
“好,我们去市里,我和朗哥都陪你去。”
陈朗双手抱胸,笑得脸都酸了,“对,我们都陪你。”
去市里还要开车半小时,要在街上走着找理发店,理发店里可能有很多人。
陈景明改口,“还是不去了。”
楚峰温柔地轻抚陈景明梆硬的锅盖头,“哥给你修,宝宝本来就好看,稍微修修就好了。”
陈景明的脸埋在楚峰弹软的胸肌上,闷声应下。
“好了,不哭了。”楚峰说。
陈景明左右动了动脸,想把眼泪蹭在楚峰身上再缓一缓。
陈朗:“哟,洗面奶!”
楚峰:“啊?”
“什么啊!”陈景明秒懂,忙从楚峰的怀抱里出来,“朗哥你太那个了。”
“哪个?”楚峰毫无头绪,看看陈朗又看看陈景明:“家里洗面奶用完了?”
没有人跟楚峰解释。
楚峰搬了一把椅子到卫生间,拿了把剪刀给陈景明修头发,但其实也没有什么经验,他自己头发长了没时间去剪就直接发蜡往后梳个背头,之前有段时间住在牧场宿舍里没时间去剪头发,太长了干脆拿个皮筋扎个小辫。
“你得一点一点的剪。”陈朗在旁边指挥。
楚峰的大手揪着陈景明一小撮头发,“斜着剪行不?”
陈朗:“应该可以吧。”
两个哥哥围着自己一边争论一边给自己修头发,陈景明哭过就算过了,现在觉得还挺幸福的。
他闭着眼睛等待,觉得就算没有修好也不重要了。
最后照着网上的“微分碎盖”教程修了个差不多的,虽然对陈景明来说这样的发型有点太短了,但至少清爽干净。
“像个高中生。”陈朗评价。
“是么?”
陈朗点头,看一眼楚峰说:“你像他舅。”
楚峰笑:“滚蛋!”
晚上陈朗留在家里吃饭,家里没什么菜了,刚刚着急回来也没去买菜,这个点菜市场镇上的菜市场也散了,就打电话叫金妹饭店送外卖过来。
忙完陈景明的事,陈朗和楚峰又开始吵架。
陈景明今天哭得很累,实在是没有力气哄他们俩,“那我去帮小云,一会儿那么多菜她拿不过来的。”
两人吵得正激烈,陈朗骂他“老牛你变了!”,楚峰回他“你飘了”,抽出空来跟陈景明说了声“去吧”又开始吵。
陈景明赶紧跑了。
到金妹饭店的时候胡献云正好在烤鱼,旁边架着三脚架和手机。
陈景明没出声,在旁边看着。
录了一段之后关掉手机,胡献云说:“你怎么把头发剪这么短?我跟你说,我要火了。”
“真的?你账号起来了?”陈景明蹲下来,摸了摸自己头发。
胡献云:“快火了,我发的第五个视频就有两百个赞!”
陈景明十分捧场:“好厉害!账号叫什么?我去给你捧捧场。”
说完烤鱼油烟一起,两人被熏得后退。
长溪市的烤鱼全都是现杀现烤,大多选用江团鱼这个品种,刺少,肉质鲜美,杀完夹在铁架里用炭火烤制金黄,外皮焦脆,再加入土豆、木耳、花椰菜等炸过的素菜。
全程不加水,放在铁盘里热着继续入味,边热边吃。
江团鱼的香味越来越足,陈景明在旁边陪着,跟胡献云聊天。
“景明,你继续写剧本呗。”胡献云说。
陈景明嗯了一声,“但现在不知道写什么,现在偶像剧市场基本都是ip改编,剧本很难卖,我之前写的都是悬疑类,但这阵子一点感觉都没有。”
“是不是最近过得太幸福了?”胡献云忽然说,她笑了笑,“不是说苦难是文学的温床嘛。”
陈景明拖着下巴。
胡献云抬眼看他,油烟夹在两人中间,炭火溅出的火星子掉在两人赤裸的肩膀。
“炭火烫手,但炭火是烤鱼的温床,这么烤的才香。”
陈景明跟胡献云对视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太幸福了么?陈景明自己也想。
还是自己不敢面对苦难的部分。
晚上的菜点了一份四斤的烤鱼,还有一盘炒螺蛳,一盘空心菜。陈景明戴了手套端烤鱼,两人穿过大半条石板街一起去家里吃饭。
刚刚胡献云做菜的时候陈景明自己想了很久。
其实以前就想过很多次,写一个“收养”与“被收养”的故事。
陈景明对养父母的感情很复杂,他不能直接定义为“恨”,他们结为一个家庭的前提是两个家庭的破碎,是痛与痛的结合。
为何一直没办法下笔呢?陈景明想了又想。
简单粗暴一点来总结,陈景明觉得大概是自己一直不知道怎么撰写结局。
“小云。”
“嗯?”
陈景明转头说:“其实我挺痛的。”
胡献云撇一眼烤鱼,“你是挺烫的吧。”
两人一齐哈哈大笑。
“你写嘛,写得烂也得写,写不完也写,我拍视频也不知道能不能火啊,拍呗。”
胡献云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这么好的日子,做什么都不算浪费,看一眼星星也是赚到啊。”
陈景明嘴角上扬,“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