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里面有药,但又不算是能要人性命的毒药。
靳熠的身体内部仿佛有一座休眠火山正在等待爆发,这并非第一次。
上一次,他在自己意识不清醒时,胡乱在那张结婚证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当时
他身体里的野兽仿佛要冲破血管和骨头,狂躁不安。他不得不将自己浸泡在被冰块填满的浴缸之中,才能缓解那股无法控制的灼热。
那是他第一次感知自己被欲念缠身,如同一只未被驯服的野兽,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现在的靳熠亦有相同感受,他的额前渗出细密的汗液,脑袋有些眩晕,不至于到神志不清的地步,却躁郁难安。
周惜雪很清楚靳熠的古怪,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不过还不等周惜雪有时间了解清楚,就有人企图强迫将他们带到什么房间休息。
靳熠虽然状态不佳,却并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上前就要掐住对方脖子。
可他的身体仿佛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略显踉跄,任在场任何人看来,都像是喝醉酒了似的。
对方看样子也忌惮着靳熠,连连往后退去。
周惜雪见状一把扶住靳熠的手臂,让他小心。
她并不清楚那些人究竟是什么目的,一面担心靳熠的身体,不由也紧张起来。
留还是不留?
这其实是一个问题。
慌归慌,周惜雪倒也没乱。她平时一向都是漫不经心的态度,真严肃起来,那张脸也自带凌厉感。
她看向靳熠,只听他问:“怕吗?”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担心她怕不怕?
他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将她护在自己身旁。
不过说真的,周惜雪这会儿觉得紧张,也觉得刺激,倒是不觉得害怕。
她看向靳熠那双陷在欲念中的蓝眸,摇了摇头,原本还因为他的身体不适感到慌张的她,坚定地说:“不怕。”
靳熠闻言,朝周惜雪勾了勾唇,倒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
“走。”
周惜雪闻言,丝毫没有片刻迟疑地抬起脚步。
这时,一直坐在他们左侧的那位圆润男士站了起来,说:“Sawyer,你自幼就在这里长大,我们都是你的家人,留下来休息一晚便是,不用麻烦跑来跑去了。”
这个男人名叫Dunbar,是老P先生的亲生儿子,身材圆润,一头金黄色的地中海。
靳熠并不留情面,简简单单一个字:“滚。”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忌惮靳熠,因为他在他们眼中是个“疯子”,没人能够预料疯子下一步究竟会做什么。
他从不与家族中的人来往,行踪更是神出鬼没。
数年前的一次家族聚会时,靳熠突然出现在宴会厅,那时候他才刚刚成年,身材却比一般的男人要魁梧高大。
那天的他看起来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来向整个家族的人索命。
他浑身上下被红色的鲜血浸染,手中拿着一把猎枪,宽大的肩膀上扛着自己的战利品——一头一百多公斤的赤鹿。
他将那只赤鹿扔在餐桌上,当着众人的面开始解剖,徒手撕下赤鹿的皮毛,并从赤鹿的肚子里掏出热气腾腾的内脏甩在地上。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将宴会厅的大门反锁,所有的人只能被迫禁闭在其中。
他那双洁白修长的手指仿佛染上恐怖的红色焰火,那些血液滚如岩浆般在地毯上灼烧着,大厅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犹如一座炼狱。
他切下一块块血淋淋的鹿肉,逼迫在场每一个人生吃下去,如果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吃的将会是他手上猎枪的子弹。
偌大的宴会厅里只听得到里面妇人的呕吐声,孩子的啼哭声,还有男人的咒骂声。
靳熠嫌吵,拿出猎枪对着屋顶来了一枪,那盏豪华的水晶吊灯轰然间砸了下来。
终于,宴会厅里鸦雀无声。
那天的景象在靳熠看来是有些滑稽的。
一个个不可一世的贵族排着队来领取他手中的鹿肉,他们犹如未被驯化的野人,徒手拿生肉,用牙齿撕咬,吃得狼狈不堪。
前前后后不过半个小时,靳熠将Valoi家族的聚会搅得一团乌烟瘴气,将所有人戏耍后,扬长而去。
后来,Valoi家族的人说起这次家族聚会,将其形容为一场魔鬼的成人礼。
从那以后,靳熠没有再来参加过家族聚会。
直至这一次,他带来了他的妻子。
多年不见,这个男人身上的青涩和稚嫩感在退去,可身上那股令人捉摸不透的疯感依旧浓烈。
他今天太过安静沉稳,反倒过于反常。
这会儿,周惜雪扶着靳熠还没走两步,便又有保镖拦路,而这位保镖的身上有配枪。
在场所有人脸上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隔岸观火状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夫妻二人,像是在看一场马戏团表演。
尤其那对双K夫妇,坐在位置上双手抱臂,估计桌子底下还跷着二郎腿。
周惜雪环顾一圈,最后转头面对主位上的核心人物PriestleyValoi,不疾不徐道:“这是什么意思?打算强行将我们囚禁在这里吗?”
老P先生还没说话,倒是一旁的Dunbar再次开口:“都是一家人,怎么能是囚禁呢?看样子,Sawyer应该是喝多了,我们也是担心他的安全,所以才让你们留下来休息。”
“谢谢,不过我们并不打算留在这里休息。”周惜雪说着拿出手机,噼里啪啦一通按,说,“麦勒湾地区前段时间还因为杀人案弄得人心惶惶,正巧,Sawyer因为帮助警方破案,和总警官有着不错的交情。信不信,我一通电话,他们便会立马过来。”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也都沉默着。
关于麦勒湾地区的那个案情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这并不代表周惜雪的话能够唬得住在场的人。
事实上,Valoi家族能够走到今天的位置,关系网四通八达。上到政坛高官,下到黑暗势力,至于周惜雪口中那个所谓的总警官,在他们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拦着夫妻二人的保镖没有接收到指令,依然稳如泰山地站在他们的面前。
靳熠本想开口,但见周惜雪一脸严肃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也就由着她护着自己。
他甚至像只慵懒的大猫,微微弓着身子,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看起来,他一点也不紧张。
周惜雪感觉到靳熠的重量和他拂过她耳畔的灼热气息,侧头问:“你现在很难受吗?”
靳熠摇摇头,竟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舒心:“还好。”
周惜雪以为靳熠是太逞强,她现在只想带她离开这里。
这么想着,她举起手机,并对在场所有人说:“看来,我真得打这通电话了。”
她也就是唬唬他们,哪里真有什么总警长的电话。
即便她这会儿两条腿都在发抖,面上却不得不装得淡定。
她在手机上按下通话键,拨出的是当地的报警电话。
这时,一直坐在轮椅上的PriestleyValoi终于开口:“你们走吧。”
Dunbar显然对此并不赞同,看向自己的父亲:“您真的已经老糊涂了是吗?”
“或许,糊涂的人是你呢?”靳熠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手枪,枪口对准Dunbar的脑门。
他目光凌厉,浑身弥漫骇人气场,懒得再和这帮人废话了。
如果不是顾及着周惜雪在这里怕吓着她,他要做的事情或许不仅仅是掏出手枪。
惜命的Dunbar连忙闭嘴,并一
动不动。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人,这会儿像个龟孙子似的,一脸讨好笑着让靳熠冷静。
完美演绎了什么叫变脸如变天。
子弹不长眼,原本坐在位置上看热闹的一群人,这会儿人心惶惶,生怕自己真不幸成了炮灰。
周惜雪是第一次见枪,好奇地多看了眼。
她甚至都不知道靳熠是何时将枪放在身上的。
到了这个时候,保镖们才真的全部退开,心照不宣地为他们让出一条通道。
靳熠见状,握着周惜雪的手往大门口走去。
周惜雪没有犹豫片刻,紧跟着靳熠的步伐。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发颤,脚步也略有些不稳,便伸手扶住他的腰,企图分担一下他身上的不适。
因为身旁人的搀扶,靳熠的脚步停了停,侧头看了一眼周惜雪。这无疑是他孤单漫长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人坚定地相伴。那双纤细而温暖的小手,仿佛是暗淡人生中的一抹光芒,穿透了他长久以来的冷漠与孤寂。
来时,他们不仅有专车接送,还有侍者迎接。
但离去时,夫妇两个人互相搀扶,狼狈不堪。
靳熠身材高大结实,像座大山似的半倚靠在周惜雪的身上,给她带来压迫感,又让她无比安心。
周惜雪紧咬着牙关,心里分外自责。如果不是她说要来玩玩,也就不会有这副局面。
这帮人比她想象中更加恶心,如果没有靳熠在场,她一个无权无势、自幼被欺压的小小女人,来到这种地方,只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临近门口的位置时,靳熠停下脚步,将手上的枪口对准坐在最边上的那个女人头上,低声道:“去开车。”
这位金发蓝眸的年轻女生之前朝周惜雪翻过白眼,这会儿倒是老老实实地听从吩咐。
走出晚宴大厅时,周惜雪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里面的人穿戴整齐,光鲜亮丽,一个个脸上泛着冷漠的神色。
那盏富丽堂皇的水晶吊灯折射耀眼光芒,它高悬在长桌正中间,仿佛分割出两个世界。
但很显然,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周惜雪和靳熠一同上了一辆漂亮的粉红色车,这辆车的主人就是Clara。
Clara本人也是可爱风格的打扮,她整个人仿佛在粉红色的染缸里浸泡过,不仅是一身的粉色装扮,临走时还不忘拿起自己那只粉红色的包包。
周惜雪心想,喜欢粉色的女孩子,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可是身处在这样一个家族之中,应该没有人是绝对的单纯善良。
靳熠并不认识这个叫Clara的女人,但他的手枪还顶在她的后脑勺上,冷冷报了一个地址。
Clara万般不情愿,不过一见那个冷冰冰的枪眼,便乖乖照做。
车辆启动,缓缓驶入夜色之中。
周惜雪的手仍被靳熠紧紧握在掌心,十指紧扣。
终于,他们夫妻二人离开了这个会吃人的地方。
*
夜晚的麦勒湾和白天的麦勒湾果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景。
周惜雪无心欣赏,甚至就连今晚入口的牛排都令她莫名有些反胃。但她这会儿忽略了自己的不适,观察着靳熠的脸色:“你还好吗?”
靳熠无声地勾了勾唇,说:“还好。”
“我们现在要去医院吗?”
“不去。”
“那你的身体怎么办?”
靳熠没回答,只是将周惜雪揽进怀中,细细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他的脑海中浮现她挡在自己面前的模样,明明,她看起来像是一只会被蹍死的蚂蚁,却也似乎拥有着托举起大象般的力量。
虽然,她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但是总能在不经意间触动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霎时,他身上的痛苦变得微不足道。
他只想她能够好好的,不要受到任何伤害。
至于他自己,无关紧要。
靳熠早已经收起了枪,尽管见周惜雪对这把枪表现出了好奇,甚至几次跃跃欲试想伸手触碰,但他并没有让她玩耍。
他怕会吓到她。
“你什么时候带的枪?”她问。
“一直带着。”
“可以让我看看吗?”
“不可以。”
起码现在不可以。
在他意识不算清醒的情况下,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
如果她想玩枪,他的储物室里有的是各种各样的枪供她玩耍。
他之后会亲自带她玩耍。
尽管被拒绝,不过周惜雪并没有任性地强求。
她不想给他惹麻烦了。
在这里,购买.枪支就像购买糖果一样简单。
虽然靳熠是合法使用枪支的公民,但他并没有随身携带枪的习惯,只是车上备着一把枪,以备不时之需。今日这趟出门在外,始终有一种诡异的被监视感萦绕在他周身,他不可能毫无防备就把自己送入狼窝中。
夫妻两人在黑暗中抱在一起,像是两只依偎在一起的幼兽。
周惜雪把脸埋在靳熠的肩膀上,闷闷地说:“对不起。”
“为什么?”
“都是我任性,非要来这个鬼地方。”否则这会儿他们都可能已经回到古堡了。
靳熠闻言只是轻笑了一声,并不在意。他在她的面前越来越喜欢笑了,并非刻意,反倒是无意识流露。
“好玩吗?”他既然会带她去,那就一定会保证她的安全。
“一点也不好玩。”
“我倒是觉得很有趣。”除了,他现在身体上的异样。
周惜雪感觉挫败极了,那些人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讨厌。
她自幼在周家这种环境下长大,应该更加清楚像Valoi这种家族,其内部必然更加错综复杂。
她凭什么以为能全身而退?
她哪里来的自信和天真呢?
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爽文世界里的大女主吗?
刚才的情况,若不是靳熠拿出枪来,那些人必然不会放他们离开。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但凡这其中有一个人擦枪走火的话,今晚的家族聚会很有可能变成一场血腥的盛宴。
周惜雪一点也不敢去想象这其中严重的后果。
这不是在拍电影,没有重来和喊停的机会。
可另外一方面,一种更为复杂气愤的情绪又在周惜雪的心里不断滋生。
一向对任何事情都云淡风轻的她,竟然会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约莫七八分钟后,Clara将车停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她没有回头。
Clara只是很烦躁,感觉倒霉透顶了,没想到这种破事也能让她遇上。
她对参加这种家族聚会根本不感兴趣,早就说了不来,是母亲非得让她来露脸。
更倒霉的是,这个男人连车钥匙都不给她,还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别看Clara表面乖巧听话,心里暗骂了靳熠祖宗十八代一万次。
靳熠带着周惜雪进入酒店办理入住,上楼,刷卡开门,一路上始终保持着理智。
一直到房门被关上,他直奔浴室的方向,脚步不停。
周惜雪的脚步稍慢一些,跟着踉踉跄跄跑到浴室,就见靳熠浑身上下已经被水淋湿。
他站在花洒下微仰着头,任由冰冷的水从头浇灌下来。全部衣衫被打湿,紧紧贴在他的皮肤上,勾勒出他身上的线条。
周惜雪自幼学习绘画,在校期间画过不少人体写生。对于人体的结构,她几乎闭着眼睛都能一一描绘出来。
可从未有任何一个时候,她的目光像现在这般局促与不安。
周惜雪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从靳熠的脸上往下滑落,经过突起的喉结,饱满的胸肌,线条明晰的腹部,再往下。
宽大的肩膀让他的身体形成一种非常明晰的倒三角,也是完美的身材比例。如果在场有其他美术生的话,无疑会垂涎欲滴。
在超市里购买必需品时,周惜雪因为靳熠口中的加大号而产生怀疑,但不好意思有太多疑义。
可现在,即便是隔着衣物,她仍能清清楚楚看到轮廓,也终于明白他所言非虚。
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周惜雪心里隐隐有答
案,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冷水会让他感到舒服吗?
她又可以为他做点什么呢?
周惜雪难得有点傻愣愣地站在浴室门口,小心翼翼地看着靳熠的变化。可看起来,冷水大概并没有缓解他的情况,某个部分仍然还在茁壮生长。
她小时候看过一款动画片,里面的人物会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发生形态的变化。
靳熠现在就是这样。
周惜雪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最直观的感受。
这也太夸张了。
真要发生什么,她能承受得住吗?
周惜雪脑子里正想着一堆有的没的时,靳熠沉沉的声线传来:“出去。”
隔着水帘,他的目光凌厉又冰冷,直直向她望过来。
但她很清楚,他对她并没有任何恶意。
他总是这样,习惯性地用阴冷的表象来吓退他人,实际上对别人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
如果他真的有心伤人,刚才在宴会席上,他的子弹恐怕早已经穿过无数人的身体,根本就不会长眼睛。
靳熠不说话倒还好,这一开口,周惜雪倒是起了反骨。
她非但没出去,反而迈开脚步,朝他走近了一步。
她脸上的不安情绪被另外一种坚定的信念所取代,深吸了一口气,又朝他走近一步。
“靳熠。”周惜雪低低唤他的名字,语气里带着稍许的局促。
靳熠眯了眯眼,看向她时再次警告:“出去。”
“不要。”周惜雪坚定道,“我不要出去。”
“哗啦啦”的水流声还在继续。
空气中弥漫着独特的香氛气息,与水声交织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
在这间总统套房,浴室被设计得大胆前卫。虽然做了干湿分离,却没有丝毫的阻隔。光线暧昧,墙壁上镶嵌的镜面增添旖旎气氛。
周惜雪的脚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靳熠身边,冰冷的水滴从花洒中飞溅出来,砸在她的皮肤上,令她感到一阵钻心的凉意。
这一切都因为她而起,对此,她不能只是隔岸观火。
“我能做点什么吗?”
靳熠眉头紧蹙,身体的灼热并未得到缓解,反而愈演愈烈般在扩散。
他看到她的衣服被洇湿,但若是关掉花洒,他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
不等靳熠回答,周惜雪一步走到他的面前,与他一起站在花洒底下。
冰冷的水流浇注在身上,引得她一阵哆嗦,连牙齿都在打战:“好冷。”
周惜雪不管不顾,一把抱住靳熠的腰,企图从他的身上分得一点温暖。
可结果,她被推开。
与此同时,花洒被关闭,冷水停止。
周惜雪浑身被淋得湿透,委屈巴巴地看着靳熠。
没有冷水的浇注,身体却仿佛变得更加寒冷,战栗不止。她的嘴唇因为寒冷而微微颤抖,那双亮晶晶的眼紧紧看着靳熠。显得狼狈、无助。
比起周惜雪,靳熠其实更加无措。
从未有任何一个人教过他该怎么做,如何进行。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与烦躁,看向她的眼神复杂难辨。
可以确定的是,他不可能放任她不管。
下一秒,周惜雪被靳熠拦腰抱起,一把按在墙上。
滴滴答答的冰冷从他们的衣服上渗出,滴落,在狭小的空间里扩散开,弥漫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张力。
靳熠死死看着周惜雪,用被冷水浸透的身体将她紧紧裹挟,炽热相抵。
他的身体同样在战栗,却仍然保持着理智,用手拂开她脸颊上的发丝,无奈又克制:“会着凉。”
只一瞬,周惜雪心底的委屈和无助全部消散。
她下垂的双手抬起勾住他的脖颈,整个人更贴向他,与他气息交织:“那你呢?一直冲着冷水,难道不会着凉吗?”
“我不会着凉。”他怎么可能会着凉。
“那我也不会。”
话音落下,周惜雪吻住靳熠的双唇,用微凉的舌尖撬开他的唇齿,汲取他唇内的热源。
眼前的人只是停顿片刻,继而,回应她的,则是更疯狂的纠缠。
这个灼热的吻如烈火燎原般,一点即燃。也在顷刻间,短暂消散了靳熠身上的所有痛苦。
依然有些杂乱无章的吻,过于急促,便忘了去掌握技巧。
他好几次因为过于用力而不小心吮疼她的唇瓣,只不过她并不介意。
周惜雪虽然懵懂,那只不安分的手却在到处探索。她因为绘画而熟悉人体的结构,闭着眼睛也能描绘出来,指尖犹如画笔,一寸寸临摹下去。
一直到,她摸到了,一只手无法掌控的庞大,让她走神。随之,这个吻被迫暂停,她耳边是他低沉的气息,像是一只被囚禁在牢笼中的野兽,无助哀嚎。
“我想帮你。”周惜雪的语气茫然,“可是我该怎么做?”
靳熠无声沉默着,伸手抓来一旁的浴巾将周惜雪整个人裹住。
他只知道,她这瘦弱的身体经不起冷水浸泡。
浴巾宽大,直接裹在周惜雪的脑袋上,她那张小脸蛋露出来,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她低头,不确定地再看一眼。更加直观,也更加错愕。
之前周惜雪听表妹提起过这方面,总是心不在焉。人总是因为无知而下意识地否定别人口中的言语,认为不过是虚构。
隔着一层湿冷的布料,周惜雪的手还握着靳熠,他并未拒绝。
她好奇地滑.动了一下,随即感受到他的战栗和深沉呼吸。
靳熠将裹着浴巾的周惜雪拦腰抱起来,让她坐在洗漱台上。
她现在的反应有点呆呆的,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确定是么?”他站在她的面前,高大的阴影覆盖在她面前。
“确定呀。”周惜雪点点头,略有些羞赧,可也有对未知的好奇和探索欲。
所有的束缚和桎梏被褪去,他在她的面前毫无保留,赤诚而纯净。
尽管他的眼底被浓浓的欲气熏染,可看向她时依然坦荡。
甚至能更为直观地看到,周惜雪的双眼一眨不眨,眼珠子转来转去。
有一瞬间,周惜雪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因为过于惊讶,她忘记了羞赧。
大多数人,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
并不会觉得狰狞,反而,很可爱。
或许是他的皮肤异于常人的白皙,所以竟然是粉红色的。
她是第一次见这种颜色。
“冷不冷?”他倒还有心关心她。
周惜雪摇摇头:“不冷。”
她已经感觉不到寒冷,甚至脸上和手上都是一片滚热。
她像是第一次接触玩具的孩子,感到新奇,伸出手,先是用指尖碰了一下。
玩具因为她的触碰而不受控制地弹跳了一下,随即是更沉重的呼吸声。
周惜雪抬头看向靳熠,眼底有求知。
接下去该怎么做?
在无声的对视中,靳熠抓住周惜雪的手,覆盖在上面,教她如何进行。
他的经验也匮乏,不过是本能驱使。有她的助力,才明白滋味有多美好。
“就这样吗?”周惜雪问。
“嗯。”他侧头看向落地窗,脸颊上一片异常的绯红。
总是这样,因为靳熠的害羞,周惜雪反倒变得更加大胆而无畏。
“你看着我呀。”她俏皮道。
“不。”他伸手覆盖住她的双眸,无法直视。
周惜雪往旁边躲了一下,再次直勾勾看着他。
他被迫与她对视。
却在一次次地对视中,更加坚定了目光。
漫长的一段时光飞逝,夜色似乎变得更加浓郁,滴滴答答的水流声在浴室里扩散。
这个过程其实并没
有周惜雪想象中难以接受,虽然她的双手略显酸麻以外,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只不过到了最后,他实在忍不住深吻她,再一次咬疼了她的唇。
而周惜雪为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他肩膀上用力咬了一口,留下痕迹。
洗漱台的水龙头被打开,靳熠抓着周惜雪的手,仔仔细细为她清洗。
药物的作用,使靳熠的身体无比疲惫匮乏。
除此之外,更多的是会造成精神上的错乱。此刻,他眼前的周惜雪有两道身影重叠。
周惜雪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药并没有那么简单。
她看着靳熠的反馈,询问他的感受。
靳熠用毛巾擦拭着她的手,认真诉说:“想站在高楼上,一跃而下,把自己摔得粉身碎骨。”
某一个时刻,他甚至想拿着枪眼对准自己的头颅。
“嘭”的一声,一定会无比愉悦。
是一种极度的自毁倾向。
周惜雪被靳熠吓得什么旖旎都消散了,只剩下一阵阵心悸。
他的模样,绝对不像是在开玩笑。
周惜雪问:“还有呢?”
“想去死。”
周惜雪一把抱着靳熠,严肃道:“不准说这种话,更不准这么做。”
“好。”他不会再说了,也不会去做的。
“你现在只能乖乖待在我的身边。”
“好。”
“现在,我们去洗漱,好好地睡一觉,把你脑海里这些念头全部抹去,好不好?”
“好。”
令人胆战心惊的夜晚,周惜雪守着靳熠寸步不离。
反正,他的一切她都看过了,不在乎再多看两眼。
她引导着他,像幼儿园里最有耐心的老师,温柔又细心。
而在靳熠的眼中,她就像春日里和煦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
相拥而眠时,周惜雪紧紧盯着靳熠,生怕他会去做出什么不堪设想的事情。因此她的手紧紧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睡吧。”
可她到底还是因为过于疲惫,沉沉睡去。
靳熠并没有任何困意,即便身体异常疲惫,可他的脑子里却像是被摄入过量的咖啡因,迫使他清醒。
他没说的是,这种药物会让他变得不像自己。
他变得更加暴戾,带有摧毁欲,不仅仅是想伤害自己,还想毁灭一切。
可是因为她,他克制着这一切。
他的内在已经千疮百孔,但他不愿意让她受到一点点伤害。
最终,他体内的药物会被会一点点代谢。
然而对于家族成员的恨意,却在疯狂滋长。
他闭上双眼,努力克制着愤怒。
半夜,周惜雪想要翻个身调整睡姿,但腰间有一只结实有力的臂弯,牢牢将她禁锢。
她想挣脱出来,但随即又被困意再次席卷,只是往他怀里蹭了蹭,继续睡去。而身后的人,在沉眠中仍下意识地抱紧她,舍不得分开一寸。
靳熠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去的,只不过在清醒时,他的目光一直紧紧钉在她的脸上。
以往的他在外睡觉总是不够安稳,他浅眠,稍有一些动静便会使得他惊醒。而这一晚,或者说有周惜雪在怀的这一晚,他睡得无比舒心。
他知道,有她这个地方就是家。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相拥而眠,可这一次,靳熠的心境显得更为纯粹。
他全身心地放松下来,整个人贴在她的身上。
这一晚的靳熠又重复做了那个糟糕的梦。在梦里,他同样被欺负、被驱赶,充满了痛苦和不安。
庆幸的是,他开始学会变得麻木。
然而,随着母亲的离开,又给了他一次重创。即便母亲很少给他好脸色看,也总是用言语攻击他,可至少,她会给他一口饭吃,扔给他一件衣服。
如果母亲心情好的话,也会轻轻地抚摸他的脸颊,低低地用中文在他耳边诉说:“靳熠,这是你的中文名字,靳是你外婆的姓氏,熠代表着光耀,愿你以后的道路上不再会有黑暗。”
那时候的他并不懂中文,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聪明的他将这句话记在脑海中,如同一道符咒般,深深烙印在心里。
后来,他自学会了中文,也读懂了更多的言语。
——“阿熠,快快长大,变得强大。”
——“阿熠,你一定要向阳而生,熠熠生辉。”
——“阿熠,原谅妈妈的无能。”
可她却无情地抛弃了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连一句再见都没有。
他彻底成了无依无靠的异类,就连懦弱也成了一种奢侈。
他不得不变得凶狠,用暴戾的表象来掩饰内心的懦弱。
然而,这个梦境的结局却与以往并不相同。
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带着灵动的神色,深深关切着他的一举一动。
“你们谁敢欺负他试试,我会报警把你们一个个都抓起来!”穿着白色碎花裙的女孩站在他的面前,用小小的身影护着他,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坚定。
她那双黑色的眼眸闪烁着勇敢坚毅的光芒,仿佛在顷刻间驱散了他周围所有的恶意与挑衅。
随后,她俯身,用小小的手抓住他的手指,低声唤他:“靳熠,你疼不疼?”
一道温暖的光芒在他的眼前散开,他无比清楚,那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辉,将黑暗中的他照亮。
疼吗?
或许是疼的。
但他早已经麻木。
他被她一把拉起,继而,她踮起脚尖亲吻他的脸颊,张开双手环抱住他的身体,温柔细语:“既然我们是夫妻,就要彼此相爱,知道了吗?”
知道了。
他现在都知道了。
他也会乖乖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