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安公主这话一出,别说被她看着的祝吟鸾吓了一跳,就连沈蔻玉和施家两姐妹都愣了神。
“这关哥哥什么事?”最先反应过来的沈蔻玉第一个帮着沈景湛反驳。
她给奉安公主倒茶。
奉安公主问是不是青绿山涧,若是的话她不要,她只吃六安茶。
“公主大驾光临,自然准备的是您最喜欢的六安茶了,哪里敢怠慢。”
祝吟鸾听着沈蔻玉的口风便知道两人的关系是真的很好。
沈家纵然是高门之首,却也争不过皇族,毕竟可是君臣之分。
奉安公主在京城的风评虽然不好,但尊贵的身份摆在那,更重要的是,她很得皇帝的宠爱。
有天子的宠爱,别说是京城了,就是整个天下都可以横着走的。
奉安公主的性格不拘,在不曾得知沈蔻玉下琉州是去赈灾救济之前,祝吟鸾的确担心沈蔻玉和奉安公主交好,不好应对相处,尤其是听人说了奉安公主倾慕沈景湛。
可嫁到沈家之后,与沈蔻玉相处了一段时日,得知她心直口快,是个性情中人,便也放心了,重要的是,沈蔻玉如此爽利,那奉安公主只怕也不会差的。
祝吟鸾还从沈蔻玉的口中得知了,她下琉州赈灾的大部分钱财都是奉安公主拨的,不仅如此,奉安公主还帮她走通了不少的门路,解决了很多麻烦。
两人在背地里做了许多惠民利民的好事,却从来没有要过一点好名声,别说什么好名声,为着养面首的事情,奉安公主在京城简直是声名狼藉,背地里总有很多人说她的不是,碍着她的身份不敢闹到明面上,她从不解释。
因此,祝吟鸾对这位奉安公主也忍不住诧异,甚至还有些许好奇。
今儿见她,真真是不同凡响。
听沈蔻玉说先前她又往公主府里收了一个戏子,对方不怎么乐意,奉安公主没了耐性却又喜欢,便直接动了一些手腕,强.取.豪.夺。
不料闹出风雨,在朝堂之上被科臣给参了,陛下倒说没什么,只是太后得知了此事很不满,便出面管束,将奉安公主禁了足,若不是沈蔻玉结亲,只怕她还放不出来。
祝吟鸾还在想,奉安公主说这句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她提到了沈景湛。
话茬虽听着奇怪,且又是看着她说的,但祝吟鸾却感受不到对方的敌意。
祝吟鸾思来想去决定不吭声,但奉安公主似乎并不打算止住这个话茬。
她吃了茶水之后先是回了沈蔻玉,说怎么不可能,“这件事情若是按坐收渔翁之利来谈,沈世子没有占利么?”
沈蔻玉啧了一声,“就卫家那一身一尾的官司,哥哥占什么利,不惹一身臊都算不错了,公主可不要当着我嫂嫂的面胡说啊。”
背对着祝吟鸾,沈蔻玉给奉安公主挤眉弄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这可是在沈家,处处都是他哥哥的眼线,万一传到他哥哥的耳朵里,惹怒哥哥就不好了。
闻言,奉安公主但笑不语,目光还是瞧着祝吟鸾。
祝吟鸾都被她看得有些许莫名其妙的不自在和忐忑起来。
少顷,奉安公主坐下之后,单手撑着脸颊,又问祝吟鸾,“少夫人说是不是?”
已经问到面前来了,就算是再怎么视而不见也不能不给个回应。
祝吟鸾没想好措辞,原想着礼貌笑笑便算了。
还没笑呢,施家姐姐施从微已经跳出来打圆场,“鸾儿妹妹久居内宅,这些事情她很不清楚,卫家的事情还是我们说了她才知道的,公主勿怪啊...小妹你看看这个单子,我有没有写错漏的地方。”
施从苑也趁机递过来狼毫笔,起身跟祝吟鸾换了一个位置,变相“挡”住了奉安公主瞧祝吟鸾的目光。
沈蔻玉清咳一声,趁乱再次朝着奉安公主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再提卫家的事情了。
来的路上都已经跟她说好了,当着祝吟鸾的面要稍微收敛一些,可别乱说些什么,尤其是她的哥哥的事情,因为她哥哥在祝吟鸾面前那是一等一的温润有礼。
奉安公主当时虽然嗤笑了一下,问她怎么个温润有礼?沈蔻玉说不上来,只道总归在别人面前是不一样的。
怕再出岔子,沈蔻玉无声提醒她别忘记来时答应的事情。
这次奉安公主给了面子,放下茶盏道,“今日的六安做得不错,蔻玉妹妹再给我端一盏来?”
只要住嘴什么都好说,沈蔻玉连忙就去给她斟茶倒水。
这件事情勉强揭过了。
绕回沈蔻玉要成亲的事上,众人
在一处给沈蔻玉对着嫁妆单子,帮她伺弄成亲要用的内室物件,以及各类私房。
沈蔻玉的女红功夫还可以,但她本来就不想成亲,做得很是敷衍,能丢给小丫鬟的全都不沾手。
为了管束她,沈夫人这才叫了施家姐妹还有祝吟鸾一道帮忙,如今又添了一个奉安公主。
沈夫人想着众人一道说说笑笑,到底能够宽慰宽慰沈蔻玉,且都是已经成亲的妇人了,也能跟沈蔻玉说说这成亲的好处,别叫她整日臊眉耷眼,垂头丧气。
令祝吟鸾意外的是,奉安公主竟然不会做女红,她只说能够帮忙对记嫁妆礼单,那一手狂草写得张狂恣意,全然不像是出自姑娘家的手笔。
好看归好看,沈蔻玉说不成,若不写簪花小楷,回头她母亲见了又要说她乱来。
祝吟鸾便继续接受誊写的活。
奉安公主说她核对嫁妆,念给她写,忙碌当中不知不觉又坐到了祝吟鸾身边来。
施从苑和施从微原本还盯护着她,但得了沈夫人的嘱咐,今儿得让沈蔻玉绣好红盖头和剩下的嫁衣,两人要看针线,自然便顾不上这边了。
加之奉安公主收了一开始的询问之后,与祝吟鸾的交流往来都很正常,没什么问题,就稍微放了心。
在忙碌靠近的期间,祝吟鸾闻到奉安公主靠过来时身上所带的胭脂香味,攥着笔的手下意识一顿。
对方察觉到她下意识的警惕,看了她一眼,只是笑笑,挑了挑眉梢。
祝吟鸾就这样莫名其妙和奉安公主共起事来,在此之前她几乎想都不敢想。
沈蔻玉作为沈家最受宠的姑娘,出嫁的嫁妆丰厚自然不必说了。
沈家各房长辈都给送了,平辈们也赠了不少贺礼,以及各个世家相互交好的姑娘都不曾落下。
祝吟鸾作为嫂嫂也出了一份,不过她那一份大部分都是沈景湛添给的。
礼单簿子要对得仔细,就害怕出什么差错,尤其是平辈以及各世家小姐送的,日后逢年过节得还,毕竟是人情世故往来。
祝吟鸾记账,奉安公主帮她对数,两人之间诡异的和谐,竟没有生出丝毫的不愉,忙碌的光景总是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用晚膳的时辰。
管事的婆子和妈妈们前来接手清点归入箱笼,众人也就起了身,移步正厅去。
今日家里有客人,沈夫人特意吩咐了膳房要好生准备饭菜,长房的人也都到了正厅用膳。
沈家的大人们是一道回来的,这些时日朝政忙碌,祝吟鸾白日里几乎也见不到沈景湛。
殿试泄题的案子差不离拖到现在,近乎三个月了,牵扯的官员众多,一个个查下来十分的棘手,更主要的是有姚太尉牵扯其中,不好直接裁决。
陛下让沈景湛去查他的老师,这事本就为难,祝吟鸾洞悉敏锐,但她是后宅妇人,却也说不上什么,只能叮嘱他万事小心。
亲长们全都在一道,沈家人多,可祝吟鸾还是老远便在众多男人里见到了沈景湛。
他的身量面相实在是太出众了,在一.干.人里,十分的打眼。
祝吟鸾起身去迎,沈夫人叫她注意身子,坐着等就好了。
家中女眷们个个都是站着,唯独祝吟鸾得厚爱能够坐下,视线忍不住投到她这边来。
祝吟鸾不想成为焦点,还是站了起来,她跟在沈夫人身边没有说话。
在她瞧过去之时,远处绕过垂花门的沈景湛也看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无形.交汇。
男人瞧见了家中等待的她,薄唇微勾起来,俊逸的眉梢浮上笑意。
祝吟鸾见他看着她在笑,眼神不自觉微微躲闪。
沈景湛还没到眼前,可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对上他的视线,就总觉得羞赧,扛不住这样跟他对着瞧。
尤其在人前,他对着她笑什么?
一会平辈的妯娌们又要打趣笑闹她了。
“......”
沈家人对于两人的黏糊已经有些习惯了,唯独奉安公主觉得新奇有趣。
原来沈蔻玉说过的,沈景湛变得无比温润,是这副模样么?没有见到之前,奉安公主还以为沈蔻玉在骗人,没有想到竟是真的?
的确很稀罕,她从未见过沈景湛这般笑过,毕竟往前的他一直清冷狠厉,不苟言笑。
笑?他几乎从未用正眼瞧过谁家的姑娘,也从未为谁停留过。
奉安公主的目光从不远处收回,看向侧前方的祝吟鸾。
这祝家女着实生得窈窕,也就是方才沈夫人说了,奉安公主这才想起来,祝家女已经怀胎两月多了,今日午时见她,全然记起这件事情。
因为人瘦,她的腰身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其实若非她梳着妇人的发髻,从侧边看着真跟少女没什么两样。
沈景湛居然真的喜欢这样的姑娘。
文静柔弱,话少娇怯。
甚至还嫁过人。
沈景湛不过是多瞧她几眼,对着她笑了笑,她都不敢与他对视,躲着他,侧颈耳根已经有些许浮上红润了。
这样胆小。
可说到胆小,今儿初见,奉安公主并不觉得祝吟鸾胆小。
若真的胆小,今日恐怕都不敢跟她共事了,这倒是微妙有趣。
祝家女并不令她排斥。
对于奉安公主的到来,沈景湛并不欢迎,尤其是见到她与祝吟鸾站到一处时,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
面对奉安公主的搭话,他甚至没有给面子搭理,接过祝吟鸾到他身边后,便将冷然的目光投到沈蔻玉的身上。
沈蔻玉被自己兄长看得身上起毛,连忙拉着奉安公主上别处坐下。
由于是背对着,祝吟鸾站在沈景湛后面,并没有瞧见他看向沈蔻玉时的脸色有多冷,多沉,多吓人。
因为沈景湛转过来面对她时,已经恢复了如沐春风,她哪里想得到他变脸如此之快。
“鸾儿今日在家还好吗?”他几乎每日都会询问她在家的细则,从不嫌厌烦。
祝吟鸾照旧回他,小夫妻两人说着话。
奉安公主多看了几眼,沈蔻玉不得不伸手将她的脸转过来,低声让她别看了。
“为何不能看?”奉安公主明知故问。
沈蔻玉不好跟她继续说这件事,便转移话茬,给她夹菜让她多用些。
“……”
天热了沈老太太受不住,并没有离开韵梅堂。
沈家的席面分了几桌,大人长辈们自然在上位,奉安公主身份高,当然也得在主桌,但因为她想要跟着沈蔻玉,就去了主桌旁边的位置,沈夫人劝不住,只能由着。
祝吟鸾几次感受到奉安公主投过来的视线,并没有回头看去。
用过晚膳,沈景湛还得跟着沈侯爷去书房商讨事宜。
他本来是要先送祝吟鸾回院子。
但奉安公主.插.嘴道,“此刻时辰尚早,沈世子何必这么早把少夫人送回房,让她在这边陪我们一道说说话都不好么?”
沈景湛冷冷的目光扫过来,眼看着要发作,奉安公主身边的人都下意识瑟缩起来,唯独奉安公主不怕他,还在说,“众人都在这儿,少夫人一个人回院子待着多闷啊,少夫人说是不是?”
瞧着氛围不对,怕起争端,祝吟鸾只能顺着话跟沈景湛说让他先去忙,她在这边待着没什么事,一会自己会回去的。
沈景湛却说她身子骨不好操劳,还是先回吧。
“我也想在回去的路上,单独同鸾儿说说话。”他道一整日没见她了。
他又是在人前这样讲什么一整日,虽然小声,但身边的人保不齐都听见了。
祝吟鸾面色浮现不自然。
她正想着怎么圆场。
不妨沈夫人刚送了施家姐妹出院子,正在外厅吩咐人盯着沈老太太的汤药别忘了,得知了这边的事,三两步绕过屏风外面走进来。
祝吟鸾再没开口。
沈夫人跟奉安公主说了一声祝吟鸾的身孕还没有过头三月,以太医嘱咐了要让她多多歇息为由,叫祝吟鸾先走。
到
底是在沈家做客,沈夫人的面子,奉安公主不会拂却。
她笑着说好,“是奉安思虑不周了,见了少夫人觉得亲切,今儿忙着又没说上几句话,这会子无趣,便想同她聊聊,却忘了她还有身子。”
说着说着,还道她的库房有上好的白参,可以在夏日里吃,明儿就让人送来以作赔礼。
奉安公主的礼周到,祝吟鸾也温言细语回了。
离开了正厅,很快就绕到长廊,祝吟鸾还没有跟沈景湛提起今日发生的事情,便听到沈景湛与她道,让她少跟奉安公主接触。
虽然可以理解,毕竟奉安公主的脾性乖张,但祝吟鸾还是觉得丝丝奇怪。
她反问为何?
面对身边人的询问,沈景湛并没有道出真正的原因。
只是讲他从前与奉安公主有过节,怕她趁他不在为难她。
祝吟鸾道没有,随后追问,“..夫君可以同我说说,你和公主之间有什么过节么?”
“鸾儿不知道?”他这样讲。
祝吟鸾回想起很久之前卫明烟办宴请客,在席面上听到的事情。
便说是奉安公主在宴会上曾经表露出对沈景湛有意?
但是被沈景湛给拒绝了?当时....似乎还闹得很难看?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她已然有些许记不清楚了。
因为那会子她心里装着卫家的事情,即便是听了也没有放到心里去,只记得模模糊糊的一个大概。
她摇头道不知。
沈景湛笑,“看来在我们成亲之前,鸾儿对我一点都不在意与关注。”
祝吟鸾不防备,只在心里默默嘀咕,沈景湛怎么忽而说到这个?
若说一点在意与关注都没有也不对。
实际上在遇到沈景湛之前,因为两人经常偶遇,明芽和姣惠便时常在耳畔提起,加之他本身优越,她顺着她二人的话茬不由自主之间会想到他,注意到他......
说到这件事情,很早之前,她在卫家受了委屈,一度对卫如琢失望,整夜不得安眠之时,姣惠问她没有想过和离?
还说她堪配世上最好的郎君,当时明芽说京城最好的郎君是沈景湛,问她也能相配么?
姣惠一本正经说可以。
那是第一次,有人把她和沈景湛的名字放在一处,还谈及了姻缘。
那时候的她只觉得好笑,并没有任何的想法,可此刻再回想起来,却觉得不可思议,以为她真的已经是沈景湛的枕边人了。
除此之外,祝吟鸾还想到那个有些时日没.做.过的梦境,她后来怀疑过处在她梦境当中的人是不是沈景湛。
因为她接触过的男子实在太少,而一靠近沈景湛便总会带给她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她有一段时日魔怔的怀疑沈景湛是不是她梦中的“他”。
真讲起来,两人说开之后,她便没有这样想过了,很少理会留意那股莫名其妙泛上来的熟悉感了。
总之,她眼下也还是觉得熟悉的,一靠近沈景湛便觉得熟悉。
“鸾儿怎么不说话,你在想什么?”男人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仿佛已经洞悉她心中所想,却没有开口戳穿,只是反问。
她心中所想的事情自然是不好说了,祝吟鸾清咳一声,“没、没想什么。”
“真的吗?”他罕见的追问,还道,“不如让我猜猜看?”
听到一个猜字,祝吟鸾心下一惊,害怕沈景湛猜中说出她的心事,就跟兔子急眼一样,连忙道,“你不要猜!”
不仅如此,她还停下来看着他。
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却以为瞒天过海。
他的祝吟鸾怎么那么可爱?
男人居高临下瞧着她紧张兮兮仰起来的小脸,“为何不叫猜?”
“鸾儿这般,莫不是——”
沈景湛说话直接,祝吟鸾是见识过的,眼下虽然静谧,可小丫鬟和仆妇随从们还跟在后面,万一传到后面跟着的人的耳朵里。
祝吟鸾连忙上前一步,都快要踮脚伸手去捂住他的嘴了,但她还是没有这样胆大,只是难为情扯着他的袖子,朝着他摇头,止住了他的话茬。
沈景湛的视线从她略显着急的小脸,缓缓往下落到她拽着他袖子的嫩白细指上。
“真的没有什么,我们不要说了。”她催催促着他快些走,“一会公爹不是还找夫君有事么?可别耽误了。”
难得见她不松手扯着他的袖子往前走。
俊逸的男人脸上笑意加深,长腿微微迈大了一些,毫不费力跟上她。
她遮掩情绪不愿意回头,低着脸快步在前面走。
而他瞧着她染上红霞的嫩白后颈,笑意始终无法减退。
两个主子亲近,跟在后面的小丫鬟们自然是乐见其成,尤其是明芽和姣惠。
沈景湛送了祝吟鸾回去,并没有立刻走,而是陪着她梳洗,说了会子话,才从院子里出去。
离开了她的身边,男人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展露他在人前真正的本色,也是祝吟鸾从未见过的样子。
却说祝吟鸾跟着沈景湛走了之后。
沈蔻玉和奉安公主也没有在正厅坐多久。
奉安公主留宿沈家,沈夫人很早就派人给她收拾了院落,可奉安公主却没有在那边歇息。
梳洗过后,便偷偷带着从宫内带出来的好酒过来找沈蔻玉。
两人在庭院的望月亭中品酒闲话。
沈蔻玉不想成亲,脸上失意明显,话没说两句,酒水已经吃了大半。
见她借酒浇愁,怕是一会要醉,奉安公主夺走她面前的酒盏,“我这可是进贡的好酒,瞒着我父皇偷拿的,全京城只这一坛,你这般牛饮,岂不是糟蹋了?”
“就属你小气,多吃几口而已,就要夺人杯盏了?”沈蔻玉心里不畅快,当下便滋了回去,还哼了一,说若是不乐意给她吃酒,便早点回她的院子去。
“瞧你,成个亲要死要活的,那赵家公子除却身子弱了些,不也是一表人才么,还有人说他的相貌不输你哥哥呢,若是身子骨不这样差,说不定还能够跟你哥哥一较高下。”
“你夸得这么好,当初你怎么不收他入你的公主府呢?”没了人在,沈蔻玉说话也没有太多顾忌了。
奉安公主往后一倒瘫靠着,直接抬脚放到了亭台的凭栏之上,一派不拘。
“我倒是想啊,只可惜人家赵公子对我无意啊,我虽然贵为公主,却也不能强人所难吧。”
沈家同赵家是世交,沈蔻玉和赵谨白自幼便相熟了,幼年时在国子监沈蔻玉还保护过被欺负的赵谨白。
自此他便喜欢跟在沈蔻玉后面,有人打趣过赵谨白,为何总跟着沈蔻玉,莫不是想要娶她么?当时赵谨白看着沈蔻玉红了脸。
“你也好意思说这种话?”沈蔻玉又是一记冷哼,“往日里抢的人还不够多?”
奉安公主笑了一下,“再怎么抢,也不能抢到世家上去。”何况还是赵家的独苗,真要出这样的事情,父皇一定会打断她的腿。
“总归他身子骨不好,这些年听说越发下不来床榻了,你嫁过去几年,指不定人就没了呢,届时日子还不好过?”
奉安公主又宽慰沈蔻玉许多句。
沈蔻玉听到亲事就烦,让她别说了
,命小丫鬟给她送了新的酒盏,接着倒酒吃。
静默了一会,奉安公主果真没有再提,她打听问起祝吟鸾和沈景湛是怎么相识的?
“我听人说,那祝家女跟卫家的和离没有多久,便嫁给了你哥哥?”
“前后不过一月的光景?”奉安公主追问。
当时她在禁足,沈家的婚宴都不能来。
“怎么,你还惦记我哥哥啊。”沈蔻玉让她别惦记,彻底没戏了。
“为何?”奉安公主挑眉。
“因为哥哥很喜欢嫂嫂,眼里容不下别的人了。”
“世间男子对于情爱岂有长久专注的?”奉安公主嗤笑。
说不是朝三暮四,见异思迁。
若非沈蔻玉吃了酒,心中又难过,对方又是她的手帕交,否则她定然不会说出这句话。
“可是哥哥真的喜欢嫂嫂很多年了啊。”
“很....多年?”奉安公主疑惑。
沈蔻玉钝钝地点着头,连声嗯,声音拖得很长很长。
“很多年是多少年?”奉安公主疑问。
与此同时她想起来一件事情,早些年中意沈景湛却得不到他,强取行不通,沈景湛可不是等闲之辈那么好招惹。
于是,她头一次去求了她的父皇,想要她的父皇给她指婚。
听到指婚两个字,她的父皇倒是点头了,奉安那会还以为这桩婚事能成,却没有想到,她的父皇说沈景湛拒绝了。
当时沈景湛给的借口是他早有心悦的姑娘,此生只要她一人。
那会奉安公主就不信,只觉得沈景湛瞧不上她,又在宴会上闹了一会,想要逼他当众上“梁山”。
却没有想到沈景湛根本不受弹压,三言两语推了回来,反而叫她的皇祖母大发雷霆,狠狠教训了她一顿。
也是那一次,两人梁子结下了。
这事还没完呢,沈景湛背地里遏收了不少她在京城的营生,令她银钱短缺,一度捉襟见肘。
他做得极其隐蔽,抓不到一点把柄,险些将她手里挥霍的本钱都全都给折了。
奉安找了不少沈家人,沈老太太和沈夫人去游说都没有让沈景湛高抬贵手。
从那时候,奉安公主和沈景湛彻底结下了梁子。
记恨归记恨,最后没有办法,她不得不求到了皇祖母那边,让皇祖母出面,这才勉强平息了此事。
平息是平息了,她折进去大半的铺子,缓了几年才慢慢回流。
“一...二...三...四...五...六....”沈蔻玉掰着手指头数来数去,数到十,她还在接着数,“反正十多年,好多年了。”
奉安公主半信半疑,“祝家庶女深居简出,跟你哥哥怎么会认识?”
“这要问哥哥,我只是在哥哥的书房里见到过嫂嫂少时的画像。”
奉安公主听得起劲,“少时的画像?你确定是祝家庶女的么?”
“是啊,哥哥后面也画了不少嫂嫂的画像呢。”沈蔻玉笑着竖起食指,她嘘了一声,“这是我偷偷发现的,哥哥不知道,你可不要往外说......”
沈蔻玉的酒劲上来了,她还在小口小口的喝着,人的意识晕乎,说话也变得毫无防备,甚至到了口无遮拦的程,可是她毫无察觉。
“沈世子中意了祝家女这么多年,她可曾知道?”
约莫是不知道的吧。
不仅如此,她似乎对沈景湛的脾性都知之甚少。
果不其然,沈蔻玉晃着手指又摇头,示意不知道。
“哥哥不让人说。”
“为何不叫说,这不是好事么?”
能得沈世子多年青睐,如此情意,为何不敢说?莫不是有什么蹊跷?
沈蔻玉打了一个酒嗝,“不知道......”
奉安公主陷入沉思,又想到近来卫家发生的事情,若说跟沈景湛没有任何的关系,她是决计不相信的。
“......”
沈景湛今日回来得比往日要早。
祝吟鸾方才躺下合上眼,便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夫君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她听到动静索性起身。
沈景湛解开身上的斗篷递给随从,边净手边跟她说夜里凉,让她不要起身,怕招风受寒。
“事情差不多收尾,父亲只是叮嘱我一些事情,并没有太多要忙的公务。”
祝吟鸾看着沈景湛清洗着他修长如玉的手。
温热的水漫过他的骨节,真的令人赏心悦目,由衷感叹漂亮。
另一方面却又难以想象,男人这般漂亮的手,指腹和掌心都很粗粝。
思及此,祝吟鸾免不了想到粗粝磨过柔软的感受,会引起怎样的轻颤。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沈景湛指腹的粗粝都厉害在什么地方了。
她的手指攥紧了被褥,圆润嫩白如珍珠的脚也蜷缩起来。
沈景湛见她果真乖乖坐在床榻边沿等着。
姑娘乌发白衣,琼鼻樱唇,瞳眸水润,眉眼漂亮,忍不住心头一软。
他进入浴房之前,朝她走近,伸手碰了碰她柔软的长发,柔声问她怎么没有睡。
尽管沈景湛温柔,可他身形过于健壮,他每次靠近的时候,祝吟鸾都觉得心跳加剧,甚至有些说不上来的慌张。
她往里面微微缩了缩,“原是要歇了,不料夫君今日回来得很早。”
看着她略显羞赧的脸,活像是有人采摘的蜜桃。
沈景湛指尖微动,给她掖了掖锦被,“我去沐浴,嗯?”
他的声音压低了一些,越发显得磁沉,钻入人的耳朵里,直酥麻至心尖上。
祝吟鸾的睫羽不受控制的微颤,她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催促沈景湛快去。
见状,男人低声闷笑,“好。”
祝吟鸾想要在沈景湛出来之前歇息,可越是想要入睡,就怎么都难以入眠。
一直到沈景湛沐浴净身出来了,她还是没有入眠。
害怕又起旖旎,祝吟鸾索性闭上眼睛假寐。
她自以为外表装得毫无破绽,却不知她的呼吸早已出卖了她。
沈景湛上榻之后,没有如前一般将她整个人揽抱过来,而是侧过身子,慵懒撑着头颅在看她“熟睡”的睡颜。
分明是静默无声的,祝吟鸾却在无形当中紧张加剧,她原本有的一丝丝睡意都消失了。
这一切来源于沈景湛长久停留在她脸上的视线。
他究竟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做什么一直瞧着她?
祝吟鸾原本想要多忍忍,可沈景湛的视线实在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
她此刻又是“熟睡”的状态,不好直接睁眼,若是睁眼,岂不是就会让沈景湛发现她根本就是在装睡了吗?
思来想去,祝吟鸾佯装不经意了一个身,翻朝里面去,背对着沈景湛。
原以为她转过去之后,这样就会好了。
却没想他还是不动。
视线如芒在背的感觉比方才好不到哪里去。
他还在看。
他究竟在看什么?
被他这样盯着,祝吟鸾纵然是钻在被褥里都觉得不自在。
正当祝吟鸾暗暗思忖着怎么办的时候。
她听到了旁边传过来的动静。
窸窸窣窣。
沈景湛动了吗?
男人看着眼皮子底下姑娘“竖”起来的耳朵,暗觉好笑。
他越凑越近,直到完全笼罩上来。
沈景湛还没有抱住她,便已经感受到了她加快的呼吸。
这么紧张吗?
薄唇弧度越发往上勾起。
不只是沈景湛察觉到她呼吸不平稳,祝吟鸾亦感受到了,他悉数吹拂到她后颈的温热。
一下接着一下。
不只是热,还有些许痒。
祝吟鸾忍不住轻轻抿咬唇瓣。
此刻她庆幸自己是背对着沈景湛的,否则一定会被他看见她抖动的睫毛,异常的神色。
可是……背对着沈景湛,他就没办法发现了吗?
祝吟鸾忽而觉得可能性不大。
以沈景湛的足智多谋,说不定早就发觉了,他是故意这样看着她的吧?
正
当祝吟鸾这样在心中想着时,沈景湛从后面揽抱上来了。
男人的声音在耳畔随之响起,带着少见的戏谑,“鸾儿是睡醒了吗?”
祝吟鸾,“……”
他果然知道了。
明明知道,却还一直在旁边逗弄她。
祝吟鸾咬唇,不理他的话,往里侧瑟缩进去,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叫沈景湛抱她。
男人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动作。
从后面追了上来,长臂一揽,大掌攥着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裹到了怀中去。
祝吟鸾的后背贴到了男人的胸膛,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他强有力的心跳,也闻到了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她抬起眼睫,倒是没有继续挣扎了,却没有想到,沈景湛带着她翻身,两人的位置互换,这会子成了面对面。
祝吟鸾的躲闪在他的视线所及范围之内无所遁形。
瞧着怀中人的小脸,沈景湛俯身过去,轻吻在她的额面。
薄唇落下的一瞬间,祝吟鸾浑身不受控制的轻颤起来,有关与男人行房的亲密画面在脑中闪过。
刻在骨子里的感觉也随之漂浮涌现,她攥紧了被褥。
轻柔的吻在她眉眼流转了一会之后顺延着鼻梁骨往下,祝吟鸾的轻颤越发厉害了。
她都不知道是怎么了,沈景湛一吻她,甚至还没有触碰上唇,她便觉得自己的反应实在是太大了。
两人的亲密还是在上一次,那一日他说难受,然后便……
话说回那一日,虽然并没有真的做了什么,可除了那什么,差不离也都有了。
想到他吻入,探春水深浅之时的试探动作,祝吟鸾忍不住蜷缩起了腿。
从来不知道她竟也会有这样频繁的.情.欲波动。
跟之前比起来的确是频繁了。
先前都是逆来顺受,可跟着沈景湛之后,她体会到了鱼水之欢的乐趣,尝到了身子骨异样别致的舒坦。
所以他一碰她,她便会想到很多……很舒服的伺候。
但此刻不能胡闹。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怀有孕的缘故,祝吟鸾觉得她比之前敏感很多很多。
会跟身孕有关系吗,她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事,要阻止沈景湛,不能继续往下了,待会一发不可收拾,难以控制。
于是她的手隔在两人的中间。
祝吟鸾的本意是阻隔,却没有想到,沈景湛的中衣不知何时拉开了。
他捏着她的手腕,带着她的手居然探入中衣里面。
直接触碰到他的胸膛,他的腹肌。
祝吟鸾虽然也曾碰过,却没有这样细致的触碰。
男人的腹肌…硬.邦邦的,线条的起伏,用手触碰都能感受到其中的走势。
祝吟鸾的注意力被短暂转移走了,她无意中跟着沈景湛一点点摸索而去,男人啄吻她的鼻尖,气息湿热。
薄唇至于她唇瓣之上的一小寸停留下。
他没有直接吻下来。
但两人的呼吸,在无形当中,融汇,勾.缠。
氛围变得很热,很黏,很稠。
然后祝吟鸾听到了,男人性感低沉的轻.喘。
一下接着一下,受过压抑的隐忍后一点点透过鼻端和薄唇,哼声.溢.出。
祝吟鸾的耳朵,面颊红润不止,她的呼吸也在无形当中加重。
再往下就很危险了,她的手正要往回缩,止步于安全之地。
岂料,不等她回转,沈景湛已经带着她的手往回。
这一次也是缓缓往上摸爬,比方才要更仔细些许。
祝吟鸾除却触碰到了男人的腹肌线条,还感受到了他的人鱼线,再侧一些,有青筋蔓延遍布。
这还不算明显,她碰过沈景湛的臂膀,上面横成的青筋好似壮阔的山河脉线。
祝吟鸾慌乱想着,她紧张。
指腹往回收时,划过中间,因为沈景湛在喘息,她的指腹甚至深凹陷入。
祝吟鸾仿佛受惊般往回缩,沈景湛还在捏着她的手腕。
他贴着她的脸,蹭着她的面颊问她,“鸾儿摸得还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