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温柔的嗓声说出定情信物四个字,祝吟鸾怔在原地,一时之间竟不敢接。
她的视线从锦盒挪到了沈景湛的脸上。
对方面色一如往常,噙着淡淡的笑意。
他应当不是那个意思,祝吟鸾思忖着正要接过。
沈景湛果然在这时候开口与她解释道,“但凡成亲,男女之间总有个定礼,这便是我的赠物。”
果然,他没什么意思。
只是这定亲之物,他做什么要说成定情信物?虽然这样说也没错,可她总觉得怪怪的。
祝吟鸾收起心中的惊吓,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算起来,又不是头一回成亲了,怎么还这样呢?
幸而沈景湛好性子,并不挑剔她总是处处疑问,也不曾嘲笑。
上一回成亲,虽然也算是嫁的好,可礼节之上却有不少的空缺。
家中只告知她得了好运气,长姐高嫁,与卫家的姻缘落到她的头上,填补周全四个字从未有人提过,除此之外的所有一切都是父亲嫡母.操.办的。
卫家送来的定礼,自然也是嫡母收走了。
她当时好奇,想问不敢问,嫁过去半年了才从卫如琢那边得知,原来是一块玉佩,至于玉佩的样子她至今没有得见。
这一次成亲,沈景湛竟然事先就把物件给她了。
祝吟鸾拿到锦盒,有些好奇里面是什么,却不敢打开。
沈景湛好似又看穿了她的意图,对着她道,“打开看看?”
祝吟鸾看了他一眼,动手之前又问,“可以吗?”
“自然可以。”
“在我面前,鸾儿不必如此小心谨慎。”
她心下一动,这句话没回,动手打开了锦盒。
里面是一支精美别致的发簪,簪头花纹繁复,可她却看出来了是海棠穿凤鸾的样子。
做得实在太好了,恐怕京城的饰楼都难以复刻,不提样式,单说发簪所用的制材,也是纯金叶,一眼看过去,真不知价值几何。
他择发簪为“定情之物”,是择她为正妻,发妻之意吗?
便只是“盟姻”而已,沈景湛却处处周到,所赠之物,毫无敷衍,祝吟鸾一时觉得负担。
他注意到她的情绪,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
“若鸾儿不喜,我可以再送别的。”
“不……不是喜不喜欢,而是……”
她紧张之时便忍不住轻咬.下.唇瓣,原本就泛粉的唇被她的贝齿咬出痕迹,看得男人眸色微动。
她却毫无察觉,一心只在那簪子的身上,说是太贵重了。
“若我弄丢了,可怎么是好?”她恐怕赔不起。
想想嫡母来雅音小筑跟她算的那些账,她真怕日后跟沈景湛姻缘难续再次和离,沈家的人也带着账目来找她要价,别说什么其它的,就只是这只发簪的价钱,她都要凑一凑,就算是拿出来了,必然也会掏空她的身家。
“丢便丢了,若真如此,鸾儿要是中意这支发簪,我再给你打一支一样的。”
他的语气很随意,并不像她遇到过的人,字里行间都是银钱利益,可她跟沈景湛之间才是真的“利益”,不对吗?
“我的定情信物已然给了鸾儿,那你的呢?”
男人悄无声息将话茬转移走,问她要东西。
祝吟鸾这才反应过来,“我……我没有准备。”
这些时日一直浑浑噩噩,即便是定了定心思,却依然觉得混沌,昨儿在家休息了许久,她只记挂着要去施家拜府的事情。
况且,这门姻亲,她攀得太高,下意识里并不敢指手画脚。
当初她想要问问和卫家成亲的细则,最后被嫡母给凶回来了,说有她.操.办,她还在担心什么?!如今自然也不敢开口,谁知道沈景湛来问她要定亲信物。
男人看着她没说话,祝吟鸾跟他解释了一下,随后又道,“我会给你筹备,但我给你的信物,若以贵重来比,定然无法跟你给我的相提并论。”
“有便好了,我不在意这些。”
“好。”祝吟鸾听到这句话,稍微放松了些许。
也是,只要有个信物就好,届时沈家的人问起,也好回了过去。
本来这定亲信物,就多是男女之间互相挑选,再由家中赠予。
沈景湛身居高位,什么样的贵重之物没见过?她无法给他同等的贵重之物,那便认真做了,全补心意。
祝吟鸾在心中思忖着要给他送些什么为好。
沈景湛却在这时候再次开口问她,“没思路吗?”
“嗯?”她疑问。
“定情信物
要赠我些什么,鸾儿没思路吗?”
的确是有些没思路,祝吟鸾点头,她想了想,索性问他,“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循着他的心思问,先看看吧,反正沈景湛应当不会过分为难她,要贵重的,难做的。
再者说,他既然这样问了,会不会是要给她提供些思路呢?
祝吟鸾猜测得不错,她问了之后,沈景湛果然露出了意图。
只是他看着她的头发……
祝吟鸾顺着他的视线看下来,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她一头雾水,“你为何看着我的头发?”
“我想要枚同心结。”他直言。
“同心结?”祝吟鸾后知后觉。
这同心结她知道的,可用彩绳编织,其中贯.穿.男女各自一缕发丝,以示夫妻永结同心好,恩爱两不离。
所以他才这样看着她的头发?
“可以吗?”沈景湛见她意会,温柔笑问。
祝吟鸾心里觉得奇怪,但他都已经开口了,又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她无外乎就是觉得太黏糊了些。
用她的发丝同他的纠葛在一处,好像是浓情蜜意的少男少女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若是鸾儿有顾虑,可与我直接说明。”
“我想问你要同心结的缘由,是因为我二人家世不相配合,过些时日见亲长时,若要问起,我打算言明,是我心悦于你。”
“所以做戏要做全套些。”
原来如此。
他都说了做戏,祝吟鸾自然没什么顾虑了,总归没有轻易嘛。
一枚同心结算什么?
“可以。”她点头。
沈景湛好似变戏法般拿出了一缕他提前裁好的发丝和小剪子,一道递给她。
祝吟鸾原想回去剪,但他都准备齐全了。
她便接了过去,剪了她的一缕发,与他的放在一处。
“待我做好同心结,再给你。”
“嗯,好。”他淡笑,如画的眉眼满是俊逸,笑起来更令人如沐春风,叫人忍不住看他,祝吟鸾连忙挪开眼。
很快就到了雅音小筑,跟昨日一样,他牵着她下来。
旁边的姣惠和沈景湛的随从已经见怪不怪,反而是明芽简直是欲言又止。
沈景湛回去之后,主仆三人.入了府,她便问祝吟鸾,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就是今日姣惠与你说的那样,我与沈世子达成了共识,他娶我搪塞家中,我嫁他抵挡威胁。”
明芽一时哑然,“……”
“小姐……”
她要怎么说?
看着小姐对那沈世子倒是没什么情意,可那沈世子对小姐,实在是太关怀备至了。
真的是结盟成亲,而不是别有用意?
“明芽,我知道你担心,但这件事情我已思虑很久,你不用过分慌张,再者说,你先头也见过沈世子,不是觉得他不错吗?”
“事已至此,奴婢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觉得很奇怪,那沈世子怎么单寻上了小姐?”
祝吟鸾耐着性子和她说了一遍。
明芽却还是放不下心,她总觉得沈景湛的求娶太过于突然。
怎么那么巧啊?
见她还要再说,怕动摇了祝吟鸾的心思,姣惠及时上前,“不论怎么样,眼下要嫁给沈世子已经是定好的事了。”
“小姐若是反悔,恐怕开罪沈家和施家,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看着沈世子也不像是穷凶极恶之辈,总归日后有什么事,咱们也会保护好小姐的。”姣惠让她别说了,免得祝吟鸾心里担忧。
明芽听罢,只得点头,按下觉得奇怪的心思。
这一切虽然巧合,却也不是说不通,或许真的是她太敏锐了。
姣惠说得对,沈世子也不像是坏人。
祝吟鸾梳洗之后便让姣惠把家中的红绳取出来。
她坐于妆奁台前,灯盏烛火之下,认真用红绳合着两人的发串编同心结。
明芽和姣惠在旁边对视一眼,只觉得不可思议。
尤其是明芽,她道,“小姐,这真的是沈世子跟您要的吗?”
“嗯。”祝吟鸾轻声。
“奴婢还以为高门世家的公子大人,会不喜欢这些女儿家的玩意呢。”
姣惠说,“哪有人会不喜欢啊。”只是要看对着谁吧。
她后话没说,主仆二人并不知晓其意。
同心结很快就串编好了,祝吟鸾打了个穗子,放入锦盒当中。
看着她的长发与沈景湛的串编在一处,其中红绳黑发,尤其柔和。
看着这枚同心结,方才对她要与沈景湛成亲之事生出一丝实感。
“……”
祝、卫两家那边的亲事也提上日程了,怕事多生变,祝沉檀在家中住久了卫如琢反悔,朱夫人挑了最近的良辰吉日。
如今忙得脚不沾地,摆弄着家里的一切。
深夜里还在跟管事的婆子们清点瓜果茶水的清单,桌椅板凳买的不是很齐全,要讨吉利的双数,前头那家不够数,正商榷着退了重新选一家的。
她翻看着册子,旁边管事的婆子害怕她看花了眼,在旁边说话提醒,谁家铺面在什么位置,有些什么好处,价钱是几何,掌柜的好不好相与回价。
看来看去,都差不多的,朱夫人择中选了一家最好的,毕竟这一次她女儿再嫁,关乎祝家脸面,当然要比之前都要好,旁人才会觉得祝家腾升,她面上也会有光,堵住那些要看热闹人的嘴。
刚合上册子,便听到那婆子说今儿去李家退桌椅听人说了一件奇事。
朱夫人原本没放在心上,随口一问什么事。
婆子道,“听闻侯府世子要娶妻了!”
“侯府世子?……沈家?”朱夫人当即看过来。
“是啊,可不就是咱们京城当中最炙手可热的沈世子,御前那位中书大人!”
京城当然还有别的世子,可沈家只有一位。
“真是要娶亲了?可曾听说是哪家的贵女?”朱夫人忙着追问,手上的功夫活都顾不得。
到底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些时日她忙顾着家里办婚宴,各家送来的帖子一应没空去,自然就没有听到风声了。
沈家娶亲可是大事啊!
祝家够不上沈家的门庭,只怕这沈世子真要成亲,祝家去不了,祝鸣生虽然在三省里面做事,可官职不显眼,三省的人太多了,沈家有脸面,不是什么人都发帖子的。
更何况,沈家和祝家没什么交情。
卫如琢蒸蒸日上,或许他能够弄一张请帖呢?
若是有这么一张请帖,能够去看看,见识见识高门是怎么办婚宴的,长了不说,露露面也是好的啊,至少是混进去高门行列了,日后出去赴宴,别人也能因此高看一眼。
“奴婢当时也奇怪呢,毕竟这沈世子多年没个动静,只以为是讹传,那铺子里的小二说八.九.不离十。”
“因为沈夫人身边的小丫鬟得了命令从年关就一直在置换家中桌椅板凳,挑来挑去,京城但凡成色好些的都被买了,除此之外还订了不少,这才叫咱们家的桌椅板凳也缺了数目。”
朱夫人还是觉得不信,“置换桌椅板凳大手笔一些也没什么,怎么扯到成亲上?”
“因为铺面小二问了那小丫鬟为何年关才过就要急着置换?小丫鬟道侯府要有喜事了,点名说大公子要成亲。”
大公子?沈家的大公子可不就是沈景湛了?
“到底是谁家的贵女啊?”朱夫人急得不行。
沈家那边拿不到帖子,或许可以从女方家下手呢?
卫如琢升官,庞氏身子好了也常出去跟贵妇们周旋,或许她那边可以……
“没听说是哪家的,上头藏得很好,没有什么风声。”
朱夫人蹙眉,“……会不会是小丫鬟乱说……”
刚说完她自己也清楚不可能。
既然是沈夫人身边人放出去的消息,京城当中的人都开始议论了,沈家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沈家的人都知道了,还不出来遏制,必然就是真的。
高门世家的人保密不谈,或许另外有用意,毕竟规矩多,忌讳也多。
“你多着人留意着,务必搞清楚是谁家的贵女。”
弄清楚,可不就好奉承了吗?
“是。”婆子连忙点头。
朱夫人定下心对银钱数额,不免焦虑,成亲场面摆得大,花销出去的银钱是少不了的。
另有管事的进来回话,说庄子上的账目还没有收回来,只怕周转不开。
朱夫人生气,“怎么还不去催!”
“家里的喜宴迫在眉睫,绝对不能出岔子!”
“您消消气。”
说来说去都怪祝吟鸾,要不是那小蹄子突然甩脸和离,也不至于少了这么多银钱,毕竟她之前铺子里的营生都会按月送来一份,数目还不少,如今亏了银钱,便是卫家那头的便宜都占不到了。
外头看着祝家好,只有朱夫人知道操持这这么一大家子有多难。
说到祝吟鸾,这些时日她都还没有过问,连忙叫了人来回话,却找不到人了。
朱夫人等了好久,才等到消息,但这是个噩耗,“你说什么?”
“官府出手那些泼皮无赖全都赶走了?”
“是。”小厮低着头。
“既然那批人不中用就换另外一批啊!官府不是都打点过了,怎么还真的把我们的人给赶走了?”
“泼皮无赖那边坐地起价。”小厮比了一个数目,看得朱夫人脸都黑了。
“官府那边的人说,陛下如今查得厉害,御史台的人已经进入有司衙门肃查了,邢大人方才被摘了乌纱帽,他们可不敢接咱们家的案子。”
朱夫人气得不行,脸色一阵黑一阵青,“那之前打点出去的银钱就收不回来了?”
“人都找不到了。”
砰——
朱夫人拂袖摔了桌上的东西。
“夫人息怒。”婆子把东西给捡起来,问她是不是祝吟鸾找了人帮忙?要不要去查查?
官府那边打点得好好的,祝吟鸾的铺子都关停了一个,眼看着铺子就要到手了,怎么在节骨眼上出这个事情?
朱夫人嗤笑,“她能够有什么能耐?只是运气好罢了。”
自幼养在膝下的庶女,她再清楚不过了,性子怯懦,往日里连个手帕交都没有,出嫁之后天天都在卫家,唯一跟她关系近一些的,就是旁氏的小女儿卫明烟。
卫明烟生了小孩,这一胎伤了身子,如今还在养着,哪里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就算是她要管,庞氏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去制止。
所以不可能会是卫明烟。
既然卫明烟都没有找,祝吟鸾更没有什么助力了。
“罢了,且先放一放,让她再过几天好日子,待殿试过了,檀儿和卫如琢婚事办完,我再腾出手料理她。”
不过就是一个毫无助力的庶女,没人在意,就算是死了,能有谁给她出头?
“派两个家里的人过去盯着些,别叫她出什么岔子,闹出事情来。”即便是知道祝吟鸾不敢,但还是要防备。
暂时没办法从祝吟鸾身上拿银钱,看来要另外想法子了,否则根本周转不过来啊。
“你之前说放印子钱少要利子的是哪家……”
祝吟鸾才到雅音小筑没待多久,东西又少,很快便收整好了。
更主要的是,沈翕云让她不必带什么衣裙罗褥,那边一应都给她置办了,可祝吟鸾总觉得受之有愧,奈何架不住沈翕云这位义母的热情。
她亲自带着人过来接祝吟鸾。
今日没有沈景湛在,独她和沈翕云一道坐马车,心里还是有些慌的,不敢乱说话,沈翕云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幸而对方和缓,多问些家常话,譬如她的口味,喜欢什么颜色的料子,爱什么样式的罗裙……
没有提到卫家,祝家之类的事情。
也没说她可怜,真真就是拿她当女儿一般对待。
到施家以后,领着祝吟鸾先去看她的院子,让小丫鬟安置行囊。
虽然也就过来住一些时日,但院子收拾得特别好。
且不说环境清幽,就说院子的布局,真的好大。
比她在祝家甚至是卫家的院子都要大。
卫家的院落,便是庞氏所居的停雨阁都比不上卫如琢住的地方宽敞,如今她在施家单独的院子,竟然比那地方还要大,不愧是世家高门啊。
“这地方我前些时日叫人收整的,你且看看可还喜欢?若有觉得不好的地方,只管跟母亲说,我让匠人修改添置。”沈翕云拉着她的手。
祝吟鸾回,“很好了,并没有什么要修整的地方,也…正是因为太好了。女儿受之有愧。”
“讲那些个做什么?”沈翕云叫她别见外。
领着她看了一下院落,小丫鬟来传话说饭菜摆好了。
两人先去了前厅用膳,今日沈翕云的大女儿施从微倒在,二女儿施从苑娘家有事便回去了。
施将军也出来陪着用膳,桌上倒也其乐融融。
用过早膳,沈翕云和施从微带着她在施家后院散步消食,也是领她认路。
沈翕云说得不错,施从微的性子十分豪爽,昨儿初次见面她还端着,今日三人在后.庭闲逛,祝吟鸾看出了不少端倪,倒跟卫明烟的性子有几分相似。
这一日过得平顺,祝吟鸾的心渐渐放下来,夜里,竟也睡得舒坦。
翌日,沈翕云同她说,后日沈家的人要过来了,她给她裁了新的衣裙,让她去试试,瞧瞧合不合身,若不合适得改改,届时穿了好见客。
听到一个沈字,祝吟鸾不免紧张,她在想,沈景湛竟已跟沈家的人都说了么?
沈家的人要过来,算是上门提亲。
既如此,必然知道了她的身份,那会不会介意喧闹?
看出她的紧张,沈翕云安抚道,“景湛既然中意你,铁了心思要娶你,必然会摆平家中人。”
“你也且放心,沈夫人是个面善心软的,并不凶恶,真有什么事情,我作为母亲,自然也会帮着你。”
祝吟鸾只能笑着接受了沈翕云的安抚,“多谢母亲。”
她只在心里祈愿,沈景湛那边不要闹得太厉害。
沈家的确不太安生。
正厅之内,人人缄默。
沈夫人左右为难不知道说什么打圆场比较好。
沈老太太脸色难看,沈侯爷眉头紧皱。
唯独当事人气定神闲,一派的坦然自若,端着盏子喝茶。
“我不同意这门亲事。”沈老太太又说了一遍。
“你就算要娶小门户的姑娘,也得找个清白的人户,这嫁过人,还嫁了四年多,方才被人休弃的女子,怎么能进我沈家门?”
沈老太太冷笑,当初她在沈嘉显那边察觉到苗头问沈景湛是不是这个人的时候,他说什么来着?
哦,他反问她胡说八道什么?一个有夫之妇能跟他有什么关系?
好啊,这转过头就要把人给娶进门了。
沈老太太今日得到的消息,那祝家女和离,不,被卫家休弃还没超过一个月,他就要把人给迎进门了?
“不可能。”沈老太太又说了一遍,“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母亲……您莫生气,太医说了,您的身子骨不好,要多多保重爱惜。”
沈夫人本来是好心哄劝,谁知道沈老太太借题发挥,假意咳得厉害,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
沈景湛却没什么动作,看着她咳,面色不见丝毫退让和担忧。
沈夫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夹在.儿子和婆母中间实在不好帮腔,主要手心手背都是肉。
儿子宣说他要娶亲的时候,沈侯爷问他为何要娶这名女子。
他说喜爱。
既然是儿子喜爱的人,她怎么拦?
这都十几快二十几年了,哪里能从沈景湛嘴里听到他说喜爱什么?
这喜爱的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呐!姑娘家!
也不知那祝家女是何方神圣?
沈夫人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沈侯爷。
“听澜,好好跟你祖母说话。”沈侯爷皱着眉头发声。
“瞧瞧你生的好儿子。”沈老太太一手指着沈景湛,一手捂着心口,面色表现得十分痛苦。
“祖母身子不适,孙儿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
“这门亲事板上钉钉,我已跟圣上言明,他允我娶祝家女进门。”
“你……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啊?”
沈老太太听到圣上两个字,总算安静了些许,反问沈景湛着了什么魔?
“父亲母亲祖母皆在此,儿子也不隐瞒,多年以前
儿子对她一见倾心,钟情不移。”
“但当年为朝廷事,与她错失良缘,儿子遗憾不已,原打算终身不娶,不料她会与卫家和离,她如今也是孑然一身,儿子必要娶她进门,携手一生。”
“你……”沈老太太被噎回来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主要是他先斩后奏,不仅筹备了一切,甚至还跟圣上说了,若是悔亲,那圣上面前如何交待?
更重要的是他后面这一席话。
他说什么惦记人家姑娘许多年了。若是她没与卫家的和离,便要终身不娶?
“你是在威胁祖母与你父亲母亲吗?”沈老太太冷着脸。
“孙儿并无此意。”沈景湛不卑不亢,目不斜视,语气听着平和却不容人置疑。
旁人一看一听,他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沈老太太找不到话说什么了,这时候小厮禀告说太医来了。
沈夫人连忙吩咐人请进来。
沈侯爷看了一下自家儿子,起身道,“跟我去书房。”
沈景湛起身嗯,作揖辞别沈夫人和沈老太太。
书房内,沈侯爷也不知说什么,只问他,“你是想好了?”
“是,儿子要娶她。”
男女之间,情之一字,沈侯爷也不知说什么。
沈家位居京城高门,他这儿子如今建树也有了,在朝廷已经算是站稳脚跟,他的姻缘真要择选,还不能选门当户对的,免得陛下忌惮,觉得功臣结势.联.合。
前几日沈侯爷还跟沈夫人提,若沈景湛说春末要娶亲的事情是缓兵之计,那就让沈夫人挑个中规中矩的清白人家,性情温婉些的,迎入沈家就是了。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要娶亲了。
那女子家世什么都不出挑,听老太太说,也就容貌上乘。
可沈景湛是贪图她的美色吗?他这儿子不近女色,哪里是贪图美色的人?
京城美女如云,真要以美来选,多得是人。
既无利可图,那便是真的喜爱了。
这门亲事若成了,祝家女的身世瞒不住的话,必然举城震惊,可……要顺着老太太的意思“棒打鸳鸯”?不许他娶亲。
沈侯爷倒是想要拆散,但发现,他做不到。
沈景湛势大,已经不好弹压,真闹得很僵,只会坏了父子关系。
斟酌来去,沈侯爷道,“你如今前程似锦,已然不需要岳家提携,既喜欢,又筹备了许久,那便娶吧。”
“但你也要清楚,若日后朝政出事,她的母家不强,就帮不上你什么了。”
沈侯爷知道沈景湛给她找了个母族,但依然是沈家的势力,这座靠山真的只是给祝家女找了靠山,对沈家有何益处?
非说益处,无非就是……亲上加亲。
“儿子清楚。”沈景湛颔首,“多谢父亲。”
“祖母那边还需父亲和母亲多帮儿子劝劝,后日去施家,不要叫她受委屈。”
“还没进门,你就这样维护了?”沈侯爷看似训话,实则调侃。
沈景湛只是笑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你祖母那边,我会让你母亲多劝劝。”
“多谢父亲。”他做了一个揖礼。
“嗯。”沈侯爷看着他点头。
沈老太太的身子自然无碍,只是她依然不喜欢,不愿意让祝吟鸾进门。
但这件事情,沈景湛一力做主,沈侯爷都劝不住,沈老太太总不可能进入宫内面圣,拦都拦不住。
沈夫人听沈侯爷说后,也不知讲些什么,她历来也管不住这个出色的嫡长儿子。
只能在心里盘算着筹备后日去施家的贺礼。
“听澜喜悦此女,你在礼节上万不能怠慢。”沈侯爷跟沈夫人嘱咐道。
“夫君相信听澜喜悦她?”沈夫人疑问。
“若无喜爱,也不会如此上心筹备了。”沈侯爷道。
“也不知祝家女品性如何?”沈夫人担心。
倒也不是嫌弃小门小户的姑娘不好,只怕她担不起世子正妻的大梁。
今儿看了画像,样貌倒是和顺。
可她若无问题,怎么会被卫家休弃?甚至连娘家都不要她回去了,她自身就没什么问题吗?
沈夫人只敢在心里胡思乱想,不敢直接挑明。
说出来,恐怕不好。
“后日看看再说,听澜眼界一向好,能得他看中的人,想来应该不错吧。”沈侯爷这样认为。
沈夫人哑然,庆幸自己适才没有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后日很快就到了,期间沈老太太一直没松口,也没有露面。
得知沈侯爷和沈夫人备了厚礼即将上施家的门,两人晨起过来请安,直接闭门不见客。
沈侯爷和沈夫人只能面面相觑,隔着门扉在外请了安,便离开了。
沈景湛没有住侯府,他在门口等候。
沈夫人出门看到明显收拾过了,越发显得身高腿长,丰神俊朗到令人忍不住看过去,瞧上便挪不开眼的儿子……
眼前一亮之时,又觉得,这只怕不是一点点喜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