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病吧？”
苏莉说完,看一眼面前男人苍白的面孔。
好吧，你是真有病。
陆曜身上穿着单薄的衣物，他将身体淋湿,就那么在深夜站在寒风冷冽的阳台上。
真是嫌阎王殿离自己太远。
阎王都得拿着死亡名单看你一闪一闪了。
苏莉盯着陆曜脱掉湿衣服用热水沐浴，然后督促他躺到床上，最后让家政机器人端来药和热水。
“吃药。”苏莉将药递给陆曜。
男人抬手接过，乖巧地放进嘴里。
苏莉却又起了疑心,她伸出手指点了点陆曜的嘴巴,“张嘴。”
男人盯着她,缓慢摇了摇头。
苏莉眯眼，伸手去掰他的嘴,然后果然看到了藏在舌头下面的退烧胶囊。
苏莉：……
“为什么这样？”苏莉瞪圆了眼,“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男人看她一眼,咽下了嘴里的退烧胶囊。
可苏莉却依旧没有消气，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呵,搞笑。
“你怎么这么幼稚。”
“为什么要走。”
两人同时开口,男人靠在床头,面色苍白之余，因为发烧,所以眼下竟还透出几分红晕来,显然是烧到了脸上。
苏莉神色一顿，她没有想到陆曜知道她想走。
苏莉下意识伸手抓紧身下的人鱼睡袋，低着头，没有回答。
男人安静地看着她，也没有催促。
“你不应该伤害自己的身体。”苏莉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哽咽。
“我害怕你走了。”男人声音虚弱。
一起相处这么久，苏莉很少看到这样的陆曜。
脆弱、敏感、恐惧。
她望入他金色的瞳孔之中，看到那份深深的眷恋痛苦。
他害怕失去她。
苏莉深吸一口气,“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苏莉驾驶着人鱼车转身出了陆曜的房间。
安静的客厅内，窗帘半拉起来，晨曦从外照入，苏莉仰头看向阳光。
她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苏莉伸手捂住自己的脸，眼泪从她的指缝里流淌出来，她不想离开他，可是她好害怕。
她没有办法开口，她也害怕失去他。
如果她不说，他永远也不知道，那么，她就可以懦弱的逃避，甚至逃避一辈子，然后就能幻想他会一直一直，永远喜欢她。
苏莉擦干眼泪，正准备进自己的卧室收拾东西时，突然目光一顿。
看似厚重的窗帘实际上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厚，有光从窗帘内渗透过来，苏莉看到风吹起窗帘，也看到了印在窗帘上的物体影子。
这窗帘……是透的。
那上次，陆曜看到了！
苏莉的心跳猛地上升，她低头，看到智脑发出警告，心跳频率过快。
苏莉又突然感应到什么，她颤抖着指尖扯开自己的鱼尾睡袋。
鱼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腿。
少女的腿搭在踏板上，纤细白皙，修长漂亮。
苏莉愣了一会后站起来，她身上的裙子往下滑，是一条七彩颜色的冬日编织长裙。
她扶着人鱼车站起来，视线落向陆曜的房间。
一切似乎刚刚好。
穿透的阳光，变成双腿的鱼尾。
苏莉抬脚，缓慢朝男人的房间走去。
隔着一扇卧室门，她站定。
心跳再次加快，可并非因为恐惧。
苏莉抬手，推开了房门。
她的脸上带着一点小小的忐忑。
房间门无声开启，卧室内的灯光倾泻而出，站在那里的少女发尾淡绿，身上一袭编织长裙，长到膝盖下方一点，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腿和一双赤足。
原本蜷缩着躺在床上的男人突然惊醒，他抬眸朝前看去。
苏莉单手扶着门框，抬眸朝陆曜看过去，然后慢慢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
两人无声对视，下一刻，陆曜从床上起身，大踏步朝苏莉走去。
他脚步又急又快，生恐慢了一秒，眼前的
少女就会从自己面前消失。
两人伸出双臂，紧紧相拥。
苏莉埋首在陆曜怀里，感受到他身上炙热的温度。
“我还以为，你要走了。”
男人沙哑的声音自苏莉耳畔响起。
苏莉并不否认自己想走的事实，她只道：“我改变主意了。”
陆曜将她抱得更紧。
苏莉紧紧抓着男人的衣角，“陆曜，其实我不是人鱼，我是人类。”
“人鱼、人类，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莉莉。”
所以，他早就发现了。
苏莉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死死抱着面前的男人。
“陆曜，会有人喜欢我吗？不是宠物，是喜欢人类苏莉。”
男人的声音坚定而清晰的传递过来，“我喜欢你。”
够了，这样就够了。
-
虽然高烧了好几天，但陆曜的身体真的是说好就好了，让苏莉羡慕不已。
“我的身体在实验室里的时候被改造过，几乎不会生病，除非刻意为之。”
两人躺在阳台上沐浴阳光，苏莉躺在陆曜怀里，用手玩他的头发，“你真坏。”
“我害怕。我本来想把你关起来，可是觉得你会害怕。”
不要用这么帅的脸说这么可怕的话好吗？
“那如果我真的要走，你会怎么办？”
两人身上盖着一张毛毯，苏莉的双腿搭在男人的腿上。
“很痒，别蹭。”说完，陆曜低头看向她，“你有离开的自由，莉莉，当然，我也有追随你的自由。”
苏莉看着眼前陆曜闪烁着阳光的金色瞳孔，她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子。
陆曜低头，两人唇齿相触。
苏莉柔软的唇瓣被男人含在口中，反复轻舐，直到苏莉感觉到红肿刺痛，男人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
陆曜将头搁在苏莉的肩膀上，鼻息嗅到她身上咸湿的玫瑰香，陆曜没有忍住，轻轻咬了一口。
“好痒。”
苏莉歪头躲避，然后突然发现不对劲。
“你的过敏贴呢？”
陆曜一顿，“忘了。”
-
差点因为亲热，所以命丧黄泉啊男朋友。
看着差点变成小红人的陆曜乖巧贴上过敏贴，苏莉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这个过敏是天生的吗？”苏莉摸了摸他脖子后面的草莓色过敏贴，“你不是说你作为实验体，身体很好的吗？”
陆曜摇头，“这是近年发生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你去检查一下吧，男朋友，你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不然我们以后……怎么办啊，嗯？你不会……不行吧？”
客厅内，沙发上，苏莉撑起身体，坐在男人身上，歪头盯着他看。
陆曜喉结滚动，双手撑在苏莉腰间。
下一刻，两人滚到一起。
因为沙发狭窄，所以双双抱着从上面摔下来。
幸好，地上是柔软的地毯。
陆曜起身，将苏莉一把抱起，然后进了卧室。
宽大的卧室内没有拉开窗帘，昏暗的环境下，陆曜冰冷的手指贴上少女柔软的后背。
苏莉闭上眼，感觉身体开始颤栗。
呼吸交缠，身上的衣服如花瓣般褪去，陆曜埋首于她耳后，嗅到更加浓郁的玫瑰花香。
尝到嘴里，是咸湿的玫瑰味道，像碾碎的花瓣汁水。
“你可以闻到我身上的味道吗？是什么味道，陆曜。”
男人嗓音低哑，呼吸急促，“玫瑰花香。”
……
苏莉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微微亮，她觉得身体很累，那是一种餍足之后的疲惫。
她偏头看到躺在自己身边的陆曜，总感觉有一种不真实感。
她伸出手，开始捣乱。
指尖沿着陆曜的额头往下滑，一路滑到被子里。
如此骚扰，躺在苏莉身边的陆曜再也无法装睡，“别动。”
苏莉羞涩的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脸，然后一个转身压到他身上，“我的鱼尾好像可以自由切换。陆曜，你说我不会是什么怪物吧？就是那种末世降临毁灭的世界的新物种，或许克鲁苏系列里的灭世怪物。”
男人沉默着，隐忍着，然后伸手拍了拍苏莉的脑袋，毫无诚意的回答道：“可能吧。”
显然是觉得像她这样柔弱的美人鱼根本够不到毁灭世界的地步。
苏莉：……你的银行卡完了。
“能不能先下来？”
男人声音低哑。
-
院子里的梅花开得很旺盛，苏莉用剪刀剪下来之后插在花瓶里，放在了客厅内。
梅花香气弥漫，是那种淡淡的，没有侵略性的香气。
“我很喜欢梅花，冬天的时候，公路两边会开很多梅花，它很香，我会摘一些带回家里，这样就能盖住那股潮湿的霉味。”苏莉趴在桌子上看着眼前的梅花，然后伸出手拨了拨。
梅花瓣掉在桌子上，像天生就在那里一样，灰白色的桌子玻璃瞬间变得格外富有诗意。
“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们各自有了家庭，爷爷奶奶也不喜欢我，他们去世之后，爸妈也不管我。”苏莉换了一个姿势趴着，“其实我偷偷去找过他们，拿着一张奖状，那年我考了全校第一。我看着别的孩子考第一，爸妈都会非常高兴，带他们去吃肯德基，会摸他们的头亲他们……那年我都初中了，很幼稚，对不对？”
“爸爸正在跟他的新儿子玩，我拿着奖状站在那里，他好像没有看到我，直接就走过去了。我又去找我妈，她打开门，看了我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我听到里面有个人在喊她妈妈，她转身又进去了。”
“饭菜很香，里面的光也很温暖。”
苏莉看着梅花，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陆曜从身后抱住她，“我的莉莉考了第一名，真了不起。”
苏莉忍不住笑了，“那还有一顿肯德基呢。”
“嗯，现在就出去吃。”
-
苏莉第一次作为人出去。
她紧张地穿上衣服，然后习惯性的绕着陆曜转圈。
“我的腿如果突然变成鱼尾怎么办？”
“你觉得什么时候腿会变成鱼尾，鱼尾会变成腿？”
苏莉仔细想了想，“我也不太清楚，我试过在鱼尾变成腿的时候沾水，可是腿并没有变回去。电视剧里面都是骗人的，人鱼的腿沾水根本就不会变成鱼尾。”
陆曜思考了一下，“会不会是随你心念所动？”
心念吗？
“我试试。”
苏莉闭上眼，开始试验。
变尾巴，变尾巴，变尾巴！
她睁开眼，看到自己裙裾之下露出的紫色鱼尾。
嗯？
“可是我之前根本就一点都不想变人腿。”说完，苏莉突然发呆。
真的吗？
不是。
她想变的。
是她的身体比她先一步认识到她对陆曜的依恋，她渴望他接受真实的自己，因此，鱼尾一次又一次的变成双腿，直到她真正以人类的身份站在男人面前。
这不仅是一次对陆曜的坦白，也是对她自己的救赎。
“发什么呆？”男人倾身过去，啄了啄她的唇瓣。
苏莉立刻脸红，任凭谁都无法抗拒陆曜这张脸吧。
“你偷亲我？”
“嗯，现在光明正大的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