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除了守夜的人以外, 绝大多数人都睡得死沉死沉。
虽然他们都是身体素质强悍的异能者，但半月山环境恶劣，不仅要长途跋涉还要对付变异动植物，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等到了后半夜,有几个队伍里守夜的人也睡着了,头一直在小鸡啄米。
好在这一晚上都平安无事。
唯一要说有点奇怪的, 就是有几处地方, 原本够烧到天亮的柴火、燃料, 只烧到后半夜就灭了。
或许是这几处地方风大，所以烧得快。几支队伍的人并没有多想, 开始招呼同伴收拾东西,准备吃早饭。各个队伍的队长、副队长开始点人。
李秋她们虽然出发时走在最前面，但平时还是归口到15号队管理。
“霍寒舟人呢？”
秦庄看着周晋时和周翊时身后。
他们三个人是一个帐篷，但现在就两个人出来了。
李秋打了个哈欠：“可能是上厕所去了吧。”
野外没有厕所，大家要方便都是随便找个灌木丛或者大树背后就地一蹲。
当然, 还是需要注意别蹲在变异植物边上了。人在上厕所的时候本来就是这辈子最脆弱的时候, 总不能一边提裤子一边用异能。
秦庄显然不信这个理由：“我们队伍四面都有人守着,就没人看到他出去过。”
“那我去找找他。”李秋戴好帽子转了个方向。
那方向还真是大家都选择的野外天然厕所所在地。
张雪真和李秋并排走着，递出一个瓶子：“他昨天晚上说要出去觅食,让我把这个给你。我本来想让红红跟着他，但是红红不能离开我超过一公里范围。”
李秋看着手里的瓶子,那是用来装人面蛾磷粉的玻璃瓶子,里面的粉末还剩一半。
按照估算，离深坑至少还有两天的路程, 如果要供李秋和李冬一起用，肯定撑不到他们到深坑。
李秋倒出来一点，很快腐蚀的痛感传来。
她一边龇牙咧嘴一边说：“全都给我了。这会,他不会已经到深坑了吧？”
李冬去哪了谁也不知道。
在早上的队长会议里，杨斐上报说15号队失踪一人。失踪的时间、原因都不明确，甚至没有什么线索。
偌大的队伍丢了一个人，森林这么大，队伍里还有伤员，又不可能派出大量人手去找。
漓岸少将只能命人在沿途做好标记，并留下部分干粮，希望失踪的人折返回来看到，能用这么物资自救然后跟上他们。
……
今天是个大晴天，大家赶路的效率很高。沿途遇到的一些变异动植物在大家的合力围剿下，也没造成什么伤亡。
但到了下午的时候，有几个队伍的人肚子鼓了起来，连连喊疼。
医疗队的人都围了过去，仔细探查后都汗流浃背：“怎么感觉像怀了？”
这话一出，本来躺着哎呦哎呦的人破口大骂：“放屁，老子是男的。”
“庸医也能进医疗队？”
“疼死我了，肯定是吃坏肚子了。”
有的人贪嘴，路上看到一些鲜艳欲滴的野果就忍不住伸手去摘。所以吃坏肚子是很有可能的。
但医疗队的那名医生很坚持自己的判断：“确实是怀孕了。”
李秋几个人也凑过去看。
只见其他医生小心翼翼地揭开这几个人的衣服，露出他们圆滚滚的肚皮。
上面连妊娠纹都有了，肚子又圆又滚，坠得人坐立难安。
肚子里的东西翻涌着，搅动得他们疼得死去活来。
有人提议：“要不试着剖开看看，反正我们有治疗系异能者在？”这提议有人反对有人赞成。
反对的认为剖腹出血量太大会召来什么变异生物，谁也无法预料。
赞成的认为这几个人情况越来越严重，不剖开肯定会有生命危险。
漓岸少将直接做了决定，剖！
简易的帘子拉了起来，几个医生主刀，几个治疗系异能者在旁边盯着，随时准备上手治愈。
周翊时也在其中。
手术刀划开一层一层，一团黑色的东西从里面涌了出来。
如果非要形容，那就像一窝刚生出来的蝌蚪。
这些东西流出来的瞬间，那些大肚子跟着瘪了下去。让所有人心头一震的是，他们肚子里除了流出来的这些以外是空的。
那些血肉早就被这些黑色的东西吃干了。
这几个人无一例外，全都死了。
治疗系异能者可以救治伤者，但是对于腹腔被吃空的人来说无力回天。
他们一死，黑东西跟活过来一样，开始四窜，仿佛在寻找下一个寄生对象。
“快让开。”有人喊。
随后一股水流冒出来，把这些东西都笼罩在了里面。
本来急于寻找下一个宿主的虫卵被水流禁锢住，汇聚成一团不再动弹。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周翊时看向刚才释放了水异能的周晋时：“堂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晋时挥动手里的刀直直地插入水流，一枚虫卵被刀刃洞穿。
“可能是一种飞蛾的虫卵，这种飞蛾孵化成成年体后会长着一张人脸。”
之前他们一直想不明白人面蛾头上那逼真的人脸怎么来的，现在想想，可能是因为吸收了人类的血肉。
和这些死者同队的人红着眼睛：“怎么会这样，他们到底怎么沾上这东西的？”
同队的吃的喝的都是一样的东西，走过的路线也分毫不差，没道理一部分人沾上了一部分人没有。
人群里有个人脸色煞白。
他是曾经在篝火前脱鞋抖鞋的人，自然注意过鞋底沾了些黑色的东西。
那时候他以为是什么石头粒或者草籽，根本没当回事。所以难道是他无意中害死了这些人？
“刘军臣，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有人注意到他的异样，推了他一把。
刘军臣第一反应是摇头：“我不知道！”
他喊的声音调子太高，明眼人都知道他肯定藏着点什么。
刘军臣胆子不大，第一次被这么多人逼视，很快就扛不住了，哆哆嗦嗦地把他认为的原因讲了出来。
周围一片寂静。
刘军臣又连忙赌咒发誓说都是实话真话，再多的他真的不知道。
而且最令人疑惑的是，他抖落的东西如果真的是虫卵，那这些鬼东西为什么没有来找他？
漓岸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说：“之前它们一直依附在你鞋底，走这么久的路都没被蹭下，也许是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或者说适合它们孵化的环境。”
刘军臣的脸色变了又变，火堆满足了它们的条件，让原本沉寂的它们开始活动。
死去的这些人都是打鼾打得最厉害的，他们打鼾时张着嘴，虫卵就趁他们睡觉的时候趁机进去。
它们孵化的方式和其他生物不一样，它们在孵化的过程中还会不断分裂。就像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一样，它们分裂出足够多的虫卵，总有一只可以安全孵化。
刘军臣自己反倒因为昨天晚上负责守夜，逃过一劫。
很快，所有的虫卵被每个人的心情一下又变得沉重。
两天时间过去了，他们有人伤，有人死，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到过除他们以外属于人类的迹象。
之前进半月山的队伍人数，加起来是他们现在的几倍。
那些人是不是也是悄无声息地死在这些虫卵身上？
……
队伍重新出发前，李秋偷偷把那些虫卵捡了回来。隔着手套磨成粉，全都装进玻璃瓶里。
全程鬼鬼祟祟，偷感很重。
好在其他人都在警惕四周，或者沉浸在死人的紧张悲伤里，没人注意她。
周晋时静静地看着她。
“怎么了？我挺小心的，没弄到手上。”李秋摘下手套。
他说：“连这里都有这么多人面蛾，深坑里只多不少。”
到时候就不是李秋找人面蛾，是李秋可能会被成千上万的人面蛾腐蚀干净了。
李秋挽住周晋时的手：“我不怕，你怕了？”
她本来就是开玩笑，觉得周晋时肯定不会说他怕，但周晋时说了。
李秋沉默半晌：“其实我也怕。”
周晋时怕她被人面蛾伤害，她则怕到了深坑后思维不受自己控制万一伤人。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到了这一步，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放弃。
周晋时说：“你答应我，如果那里面全是人面蛾，你头也不要回，快走。”
李秋说：“那你也答应我，如果我不受控制动手，你就杀了我。”
两人面对面沉默着。
李秋笑了笑，在周晋时脸上亲了亲：“你看，我们两个都做不到。只能活一个，或者相爱相杀这两种剧本都不适合我们。”
在一起后，李秋曾经许愿，她要和周晋时一起去看看世界的尽头。
许愿的那一晚，是难得的满天繁星。
他们头挨着头靠在一起，说从赤兰到白临一路的奇迹与艰辛，说他们各自长大的那些年，说过去现在和未来。
所以不必纠结，不必担忧，我们只要一直在一起，前面的所有困难都不会是问题。
远处，满身疲惫的周翊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他问旁边的张雪真：“秋秋姐为什么会说她不受控制，还要我堂哥杀了她？这是什么深仇大恨”
张雪真：“字面意思。”
她伸手摸了一把红红鲜亮的羽毛，之前因为看到死人而汹涌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
只是身边的周翊时还在问，像十万个为什么成精。之前在西方基地，她还觉得周翊时话少沉稳，一离开那里，这孩子就跟解放天性一样离谱。
周翊时说：“你别告诉我秋秋姐是丧尸。”
脑子一瞬间电闪雷鸣，周翊时突然想明白为什么李秋她们执意到走到队伍最前面。
“是啊。”
周翊时：“……”你回答得好直接，都不带骗我的吗？
他打量着远处的李秋，又近距离观察张雪真：“难道你也是？！”
张雪真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可以是。”
周翊时慌慌张张就跑远了。
李秋和周晋时走过来：“他怎么了？”
张雪真喝了一口矿泉水：“他尿急。”
李秋：“……”
小雪你一边喝水一边说尿急真的好吗！
……
一路上遇到的变异动植物，也并不是都对人有攻击性。
比如一种树木流出的汁液是非常有粘性的胶水，可以修补大家破破烂烂的防护服。
比如一种跟脸盆差不多大的花，雪白雪白的，闻着让人心旷神怡，一口气走七八个小时都不会觉得累。
“前面是条河，绕不过去，大家把充气艇拿出来。”
命令一发布，所有人开始掏装备。
“之前的资料也没说这里有河啊？”
“那都是两个月前的资料了，可能雪山融化，这里的河道就有水了。”
“我可不会游泳啊，背心我要穿上。”
根据目测距离，充气橡皮艇要过到对岸，至少要半个小时。
李秋用手遮在眼睛上方往远处眺望：“我有感觉，就是对面了。”
她话音刚落，所在的橡皮艇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很快产生连锁反应，所有的橡皮艇都无法平稳前行，反而往一个方向飞速开去。
周晋时的水异能在这时候发挥了最大作用，本来的急流被他慢慢平复，熟料这时候水里又冒出来一群食肉性鱼类。
这种青黑色的鱼学名叫金沙鲈鲤，本来只捕食野杂鱼类，但变异后它们体型达到一头上百斤，几乎吃光了这条河流里除它们以外的所有鱼类。
现在正是饿得饥肠辘辘的时候。
它们又喜欢在急流中产卵，这才刚好撞上了周晋时他们。
成群的鱼翻江倒海，不少橡皮艇已经翻倒，落水的人运气差的葬身鱼腹，运气好的马上利用异能逃远。
至于准备好的枪械，在水下几乎没有什么作用。
水流把所有人冲得七零八落，太散太开，很多人甚至一下就冲到了肉眼看不见的地方。漓岸少将的精神防护罩根本无法笼罩这么大的范围，只能保护少部分人。
周晋时和李秋她们坐的橡皮艇虽然暂时还没有翻，但也像狂风暴雨里的一片落叶，随时都有被卷跑的可能。
张雪真对着那些鱼甩出一把尖锐的石子。
她在基地的那段时间没白跟着周令怡练习，几乎每一发都打中了，但可惜的是那些鱼皮糙得跟鳄鱼一样。
石子只在它们身上弄出点浅印子，反而更加激怒了它们。有两头鱼已经认准方向，朝着这边游动。
周翊时顺手抄起张雪真放在一边的登山杖，狠狠地敲在冒出水面的鱼头上。
“啪——”登山杖断成两截。
张雪真：“要赔。”
周翊时点点头，又刷地掏出手术刀，虎视眈眈地和鱼对峙上了。
至于周晋时已经下了水，他一边挥动二代神术一边游到四周去救人。他力气发挥到了极致，三下五除二就把捞起来的人往岸上丢。
李秋分出一道影子随同周晋时保护他，谁知道下一秒，本来平复的水流又搅动起来。
十几头大鱼不知道什么时候潜游过来，把李秋她们这艘橡皮艇也撞翻了。
而前面刚好是一处落差百米的流水断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