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鱼, 来吃饭了。”
厨房里，陈拾光喊道。
“来了。”陈九鱼走进去。
长桌上摆着陈拾光做的一大盆白菜，还有一大盆鸡蛋汤。这些食材在交易市场上至少要几块E级晶核了。
陈拾光正在给每个孩子分装，他抬头问：
“那位客人走了吗？”
“走了。她很大方, 我们有很多钱可以买吃的了。”陈九鱼转身进了旁边的冰窖。
这个冰窖是之前极寒暴雪天时做的,里面存着很多冻肉。
陈九鱼几乎隔一段时间就会往里面补充食材。
她从冰窖里取出几斤肉, 简单过水处理后分成两盘放到自己和陈拾光面前。
“我们吃这个。”鸡蛋汤勉强还能咽下去, 但让丧尸吃白菜, 她真的会疯。
陈拾光问：“我们要一直吃这个吗？”
“要。”
“怎么不给他们吃？如果是钱不够，我可以多去几个地方唱歌。”说这句话时他的声音明显变小,怕被孩子们发现异样。
孩子们只吃蛋和蔬菜, 不摄入油脂，对他们的身体发育没有好处。
陈九鱼长吸了一口气：“现在是天灾年，这种是变异动物的肉，吃了对他们身体不好。你放心, 官方在培育改良品种, 到时候市面上一卖我就去买。每个人都有。”
“好。”陈拾光这才点头, 慢吞吞地吃起肉来。
他的牙齿尖锐锋利，像锯齿一样将盘子里带血的肉咬得粉碎。连盘子上沾染的一点血迹,都被他吃得干干净净。
陈九鱼下意识伸出左手，用纸巾给陈拾光擦了擦嘴角。
这是她新长出来的一只手, 比记忆里原生的手还要灵活。
“九鱼, 我吃饱了。我去洗碗。”
陈拾光转头又去了厨房。
陈九鱼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看着陈拾光。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他们两个人调换一下身份就好了。她也想像拾光一样,懵懵懂懂地活着，不用操心今天和明天的事，不用惶惶不可终日地活着。
……
外面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
几人一路跟着李秋回乐家酒店,又一路进了李秋的房间。
给别的客人送餐的席乐探头看了看关上的门，心想，现在的年轻人感情真好，除了晚上睡觉，什么时候都要在一起。
房间里，李秋先解释了一下飞蛾的来处。
据陈九鱼最后说的，飞蛾应该是她在深坑底部哪个地方沾到了虫卵。
那些卵附着在她的衣服上，出半月山以后孵化出来才被她发觉。
陈九鱼的手曾经沾过飞蛾抖落的磷粉，这东西对丧尸来说太毒，她整只手都被腐蚀成了黑炭。
所以陈九鱼的左手其实是假肢。
当然，为了感谢陈九鱼，李秋用天衣无缝异能给她缝制了一只新手。
随后李秋把得到的关于深坑的信息全盘托出。
希望大家集思广益，说说对这件事的看法。
张雪真说：“如果按照陈九鱼说的，那进山的所有人，基本上都被卷到深坑底下，变成那些蚕茧一样的东西。”
周晋时的父母也就不可能幸免于难。
周晋时的态度很坚决。如果父母真的不幸遇难，死在蚕茧中，他也要把他们的尸体从那里带出来。
他说：“按照万物相生相克的原理，灰白游丝的克星就是那种溶洞上滴下来的黑水也说不定。”
“有道理。灰白游丝攻击人类，黑水攻击丧尸，这两种东西说不定就是此消彼长的。因为深坑里的黑水太少，所以灰白游丝才会越来越多。”
“总之，希望那些东西不会穿破防护服。”张雪真说。
李秋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陈九鱼是一年多以前进的半月山，现在那里面到底变成什么样，还是个未知数。”
他们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深坑依然在。
……
走廊上忽然传来阵阵嘈杂声，有很多人从楼下走了上来。
李秋吸了吸鼻子：“来了好多异能者。”
李冬打开门往外看了一眼，正好在上楼的人群里看到熟人。
周翊时走过来解释：“出发时间是后天早上6点。为了让大家集中，先和同行的伙伴熟悉，官方就把附近的酒店都包了下来。”
意思就是从今晚开始到明天早上，整栋酒店加上附近的其他旅馆、酒店都是爆满状态。
说着，周翊时从背包里取出几个手环。
“这些手环都录入了你们的基本信息还有半月山的资料，有通讯、拍摄、投屏、定位、驱虫功能，是光能充电的，充一次电续航可以达到72小时，防水防摔防火。把这个拆下来戴在耳朵上就是个耳机。等进山以后我们就靠这个联系。按这里，可以把资料投到墙上。手环还用中药熏制过，一定程度上可以避免蚊虫叮咬。据说还有一些别的功能，总之你们先熟悉一下。其他装备明天早上会到位。”
他语速飞快，马上就开门走了。
周翊时是这次进山敢死队的医疗队队长，要联系多方，责任重大。
李秋对这手环简直爱不释手，一直小心充电的手机都不香了。
“老实说，西方基地给我一种进城的感觉，看看看看，做任务还给发点科技。”
没过一会，三个人都认真看起了墙壁上的半月山资料。
为什么是三个人，当然是因为李冬根本对这些不感兴趣。
他的目光被李秋放在床头柜上的另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丧尸手办，高高的个头，狠戾又呆滞的表情。虽然说五官和李冬长得一点都不像，但李冬就是喜欢。
他走到床头柜边上，伸出手指戳了戳丧尸手办的头。
李秋回头时正好看到他的动作：“那个是送你的，差点忘了。”
说完她又目不转睛地开始看资料。
半月山的地形、地势，可能存在的植被，可能变异的动物，每个人需要熟记的注意事项……官方做了大量的资料。
李冬把西装丧尸手办揣进了兜里。
过一会他觉得兜里不太安全，又找到一条毛巾把它裹了过来，这才安全地放回口袋。
余下的时间，他背对着李秋她们三个人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
出发这天，同酒店住的很多异能者根本没有睡觉的意识。
用张雪真的话来说，就是一群猴子在那里蹦来蹦去大喊大叫。普通的客人还不敢投诉他们。
敢死队之所以被称为敢死队，是因为绝大多数的人就没有想过他们会活着回来。
既然不能活着回来，那肯定要在临走前发泄积累已久的情绪。
队伍在西方基地大门口集结。
因为大多都是高等级的异能者，自诩能力强，身份地位高，站也没个站相，一直在和旁边的人扯闲天。
直到军方有人出来。
军方领头的人是漓岸少将。
作为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她英姿挺拔，浑身充满极致的力量感。
眼神坚毅勇敢，像利剑一样扫视着今天集结在这里的每个人。
所有人瞬间鸦雀无声。
更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漓岸少将是这次敢死队的总负责人。她和大家一样，都会深入半月山腹地，探寻真相，不论生死。
李秋比较了一下周晋时和漓岸少将身上的气息，一时间不知道哪个更好闻。
两个人的异能等级不相上下。
她嘀咕：“不知道漓岸少将是什么异能？”
李冬为她解答疑惑：“她是6级，接近7级的精神系异能者，目前已知精神系异能者中的最高等级。理论上来说，她可以控制所有异能等级比她低的人和物。”
李冬顿了顿：“当然，不包括你和我。至于他们俩，啧啧。”
这啧啧两声，意识当然是其他人都是弱鸡。
张雪真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周晋时，你就没有想打他的冲动吗？”
周晋时正点头朝远处的三叔三婶告别，转过头来说：“ 6级的精神系异能者确实厉害。我听念时说过，西方基地曾经遭遇过大范围的丧尸潮，漓岸少将不仅用精神力驱退丧尸，还在普通人周围形成了一层薄膜状的保护层， B级以下的丧尸根本无法穿透，一直在原地转圈圈。那一次的丧尸潮规模虽然大，但西方基地全员毫发无损。”
“这么牛逼！”李秋听得心潮澎湃，忍不住想鼓掌，“我们家咖啡仙人以后是不是也可以这样？”
说到吴任凡，周晋时又解释了一下：“虽然都是异能系，但她们进化方向不一样。看漓岸少将应该是攻防兼备，吴任凡偏向于情绪感知推理因果，辅助型。”
一提到老家那边的人，李秋就有点忍不住想家了。
爸妈一向浅眠，这个点他们应该起床了吧？不知道早饭吃的什么。但还好没没陪着他们。不知道基地的其他人今天在做什么呢？春天到了，等她回去，不会认不出大小果了吧？
李秋把每个人都想了一个遍，然后双手合十对天许愿：“保佑我们一切顺利，一路平安，早日团圆。”
旁边的人本来都抱着我就是去送死的想法了，看到李秋在这可怜巴巴许愿的模样，心里忽然又多了一点不忍，一点希望。
他们也跟着必要许愿，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万一呢，万一真有用呢。谁会真想死！
出发的一共400人，陆续上了基地门口停放的15辆军用越野卡车。
每辆车就是一个临时编制的队伍，为了保证每个队伍的生存几率，医疗团队的人员分散到了不同的车。
周翊时跟人调换了一下，和周晋时他们分到了同一辆车。
“我一说你是我的堂哥，我同事就同意了。”
既然要死，能和亲人一起，那当然是最好了，谁都愿意行这个方便。
周晋时拍了拍周翊时的肩膀。
随着幸存者们欢送声变小，车队已经行驶在了去半月山的路上。
半空中还有两辆直升飞机开路。
所有的车里都弥漫着悲伤的气氛，除了李秋她们这里。
李秋掏出她的手机点开了小说的听书模式：“朋友们，听小说吗？”
车里没人响应。
“没人反对，那我放了！”
i人李秋早就是过去式的过去式，现在的李秋是疯狂e人！
很快，在大部分人不耐烦，小部分人随便你的神色里，声情并茂的AI女声响起：“末世降临，每个人打开的最后一个手机应用，将会变成自己的异能，而我的异能是...”
嗯？这什么小说？好像有点意思。
闲着也是闲着，继续听听吧……
第一辆军卡里，漓岸刚结束和基地高层的连线。她人虽然不在基地了，但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交待。
结束通话后，漓岸问身旁的人：“大家的情绪怎么样？”
为了防止意外情况发生，每辆车都安装了监控设置。每辆车的队长身上也都配置了微型摄像头。
据漓岸所知，很多人都没有抱一点活着的希望回来。虽然说这展现了很多人大无畏的精神，但是一点拼劲都没有，他们说不定就真的回不来了。
漓岸不希望看到所有人都失去斗志。
她决定亲自带队，就是希望大家都还有能回去的一天。
身旁的队员面色古怪地说：“大多数的人都在睡觉，除了第15车。”
第15车的人大多数都是最后那个时间段报名的，估计是经过了很多天的心理挣扎才决定报名。谁想到又还真的被选上了。
漓岸耐心地问：“他们在干什么？”
队员面色更古怪了，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他们在听小说。”
“耳机给我。”漓岸接过接通监控的耳机。
刚才那篇小说已经完结了，现在是新的一篇开头：“我觉醒末世系统后第一时间把系统上交国家，因为我知道所谓末世是外星文明对地球的一次人为清洗……”
那头时不时传来低低的讨论声，车里的20多个人似乎听得津津有味。
队员小心翼翼地看着漓岸的神色：“将军，要不我提醒下他们，抓紧时间休息，注意保持体力……”
漓岸放下耳机后摆摆手：“不用，这样挺好的。”
车按照既定的方向疾驰而去。
很快直升机就选择返航，已经到了磁场紊乱的地方，再开下去，他们百分之百会坠机。
原始森林的绿意展现着这个世界的勃勃生机。
有人下车，踩到了草长得比人还高的地面上。
他的鞋底不小心踩到一些黑色的小点，但他浑然未觉，满眼震撼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不远处的树叶上，一只硕大的飞蛾正趴在那一动不动。它的颜色几乎和树叶融为一体，但它的头部却长着一张诡异的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