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大家休息的地方有一段距离, 这里没人能听到他们说的话。
虽然不太确定，但是李秋还是说了出来：“这是个项链？”
周晋时把一串B级晶核做成的项链送给了她。
众所周知丧尸晶核等级越高，质地越坚硬。但现在每一颗不规则形状的晶核，都被打磨成了一模一样的圆形,又串在了一起。
在项链的正中间还有一颗指甲盖那么大的玛瑙,被雕琢成了五花肉的模样。
“五花肉晶核项链, 你真是个天才。”李秋把项链放在手掌上翻过来覆过去地看。
周晋时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四周的一切仿佛都暂时和他们隔离开了, 这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周晋时, 一个是李秋。
李秋只是没谈过恋爱, 但不代表她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毕竟这么多年的小说电视剧没有白看。
李秋眨了眨眼睛：“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周晋时说：“有很多，在想先说哪一句。”
李秋想了想：“我听说表白一般都是先说四个字，然后问愿不愿和他在一起。”
周晋时笑了笑，刚要开口, 忽然就听到李秋说“你真的喜欢一个丧尸吗？”
李秋张开嘴, 没有再避讳嘴里的獠牙：“你看, 就一天没有磨而已，又长出来了。”
“虽然我现在不是特别饿, 但其实我一直在偷偷咽口水。你很香，她们都很香。”
“我都不用吃你们, 只要我在缝补你们伤口的时候, 把我的血蹭上去。你们就会变成丧尸。”
“我们是出生入死的朋友。你知道我以前看小说，最羡慕这种感情。以前我只有宋没没一个, 现在还有你们。”
“你知道之前在医院外面，林赛星说她杀了老鸟和小龙虾的时候，我有一种要和她同归于尽的愤怒。那个时候我就想, 其实我是应该和丧尸待在一起的。”
“我回到了白临市，找到了爸妈和宋没没。这已经是很多人难以想象的幸福了。是我太贪心了。一直舍不得走。”
“林赛星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只要我在的地方，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高级丧尸出现。”
明明说有好多话想要说的人是周晋时，但现在是李秋一直在说。好像这样就可以阻止周晋时的那些话，阻止他早就已经做好的决定。
但这更像是一次提前预告的告别。
这也是李秋第一次向人提起，她想要离开的想法。
让李秋意外的是，周晋时似乎并没有因为她这些话受多少影响。他的眼神一直像刚才一样，温和却坚定，带着水系异能者独特的感觉。
他说：“不要把他们的死归咎到你自己身上。我从一开始没打算带那么多人来南方基地。但是有的事一旦开始做了就停不下来。队伍里的人越来越多，但也越来越少。一路上，每死一个同伴，我都会反复复盘，是哪里出了问题。可是蒋丛和我说……”
周晋时突然顿住，喉结滚动，眼前闪过那些死去同伴的画面。
“蒋丛说，我也只是个人而已，我背不起那么多人的命。”
“你也是一样。”
李秋感觉心头本来就一直堵着，听到这句话后眼睛就像拧开瓶盖的可乐，眼泪流下来。
周晋时想伸手去擦，却被李秋挡住了。丧尸的一切□□都带着未知的，致命的毒素。
李秋自己擦了擦，又想把项链还给周晋时。
周晋时接过项链：“在我开始做这串项链以前，我已经把你刚才所有的疑虑全都考虑了很多遍。我得出的唯一结论是，我始终坚持我的想法。我要把项链送给你，我要告诉你我喜欢你，我要请求你考虑和我在一起。你无数次地为我压抑你进食的本能，但我没有办法抑制我喜欢你的本能。”
他站起身走到李秋身后，把项链轻轻地戴在她的脖子上。
“不要怕。”
……
因为有李秋在，电梯鬼林陌这次并没有干什么坏事，把所有人都安全送回了一楼大厅。
临走前，李秋又被林陌叫住。李秋示意大家先走，她等下就跟上来。
林陌说：“你可一定要努力啊。”
李秋也回答她：“我一定要努力。”
林陌不安地指了指外面：“那你快去吧。你那些朋友好像要撑不住了。”
李秋眼神一紧：“你怎么不早说！”
林陌有些语塞：“我是个鬼，记性又不好。”
她还没说完，李秋已经跑远去追人了。
蒋丛刚走出大门，就指了指明亮的天空：“真稀奇，怎么天还亮着。我还以为起码晚上了。”
胡泽宇眯起眼睛看了看：“这不会已经是第二天了吧？”
事实证明他说得没错，现在是早上10点，太阳早就高高挂在空中，看着人间的满目疮痍。看着丧尸大军一波又一波地朝两棵槐树攻击。
大果小果还在成长期，为了击杀丧尸，树叶都快掉光了，树叶也断裂得到处都是。
树下，宋没没几个人也已经体力不支。
炸药早就在最开始用完了。
为了杀掉层出不穷的丧尸，她们更用掉了太多异能晶核，身体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
吴任凡的镰刀从宋没没的肩头勾出，割断长舌种甩来的舌头。
她背靠在了宋没没身上：“根本杀不完，你先走！”
宋没没是土系异能，在户外要想逃脱简直是轻而易举。
宋没没也没犹豫，她抱起老鸟的头颅，目光投向远处，在其他三个人的掩护下钻入地下。
吴任凡、韩季、赵霖云三个人背靠背，各自守住一个方向。
丧尸的包围圈正在逐步缩小，丧尸的智商随着等级不断提高，它们也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三个人到了极限。
但很快，宋没没就开着医院的救护车过来了。
她开车技术稀烂，但却有不要命的劲，一路踩着油门狂飙，撞倒了一片丧尸。
其他丧尸很快被宋没没的车吸引，呼啦啦地朝着救护车涌去，终于给大小果这边打开一个逃脱的缺口。
在更远地方的高楼，有人坐在窗户边缘正远远地注视着医院的方向。
林赛星晃悠着双腿，手里捏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只要她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但偏偏她每一次都控制得恰到好处，永不跌落。
“死得真慢啊。”林赛星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从窗台走进房间。
……
枪响声从响起开始就没有停过。
车队的人几乎人手一把，精准地扫射着丧尸群。
宋没没听到声音看到李秋的人影，激动地又踩了一脚油门，再次撞翻一片丧尸。
吴任凡一个踉跄，手撑住镰刀站稳：“我就说你们不可能死。”
她看向从医院大楼跑出来支援的队友们，脸上露出这两天以来唯一的笑容。
有了李秋、周晋时他们的加入，原本凶狂的丧尸力量骤减。原本缩小的包围圈又开始扩大。尤其是李秋那边，越是等级高的丧尸似乎越怕她，竟然在李秋靠近后被逼得连连后退。
蒋丛百忙之中瞟了一眼，顿时连呼“这也行？！”
那些高等级丧尸竟然都在李秋面前跪下了。随后一些丧尸在这些高级丧尸的带领下又开始朝某个方向撤退。
蒋丛赶紧许愿：“让我也有秋姐的异能吧，让我也有秋姐的异能吧……”
胡泽宇忍不住给他旁边冒出来的丧尸一斧头：“你小子能不能专心点？”
蒋丛正正神色：“专心就专心，看我的。”
他将收集到的硝酸甘油重击出去，配合陆小五的燃.烧弹，整个医院区域硝烟弥漫，爆炸声一片。
这些声音却把更远处的丧尸吸引了过来。
如果从城市上空往下俯瞰，正有无穷无尽的丧尸从各处街道往这里赶。
张雪真把停放在空间里的几辆车取了出来：“上车！”
众人一边反击丧尸群，一边上车，从医院往外疾驰。
大果小果也连根拔起，它们的树根就跟人类的手脚一样非常灵活。一个扒在车窗上，一个扒在车顶上，也跟着车队一起往外逃。
在路过停车的广场时，李秋示意停车。那里停着他们来时用的那辆金杯。
所有人都看到了小龙虾靠在车门边的尸体。
他的头被割了下来，做成了一颗硕大冰球，血和水混合到一起，慢慢地融化着流淌着。
和老鸟的一模一样。
最先下车的是金六福和阿飞，然后是温然。
温然的指甲狠狠嵌入肉里，太过用力，血流淌在手上。
她木然地看着金六福和阿飞飞速收敛小龙虾的尸体，又木然地上了车。
原本阿飞还能和蒋丛说几句话，但这时候他失去了所有想说话的欲望。
阿飞和老鸟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和小龙虾却是这么多年的感情。
从游戏相识，没日没夜地开荒下副本，在学业和生活烦闷时鼓励和开导对方，线下一起网吧连坐，去漫展出cos，天灾后又真正地生死相依……他们的感情是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积攒出来的，早就是真正的家人了。
不知道要用多少时间才能消解今天的痛苦。
来的时候，他们是欢欢乐乐一车人。
但现在有两个人身首异处，一个人昏迷不醒，还有大半人重伤。
眼下还不是能悲伤的时候。
作为两个白临市人，周晋时在主驾开车，李秋坐在副驾驶上指挥着路线。
车速快到了极致，车窗打开着，大家不停地释放异能拖延丧尸的脚步。
有很多次，李秋都想从车窗上跳下去。
因为她在路边，看到了林赛星。
林赛星只是笑眯眯地微微弯腰，仿佛在对着李秋行礼，看嘴型，她是在说：“王，等待您的归来。”
周晋时余光察觉到李秋往窗外看的动作，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
李秋把头转回来，眼神恢复了一点平日的温和：“没事，我知道还不是时候。”
为了不被林赛星知道他们的路线，车专门从小路七绕八绕，几乎穿行了大半座城市。
穿过一段马路后，几乎看不到什么丧尸的存在，道路两旁的居民楼、商业区也几乎消失不见。
再往前，已经离周晋时家越来越近。
车停在了周家大门口。
这里看起来风平浪静，岁月静好，恍惚中给人一种他们是来度假的感觉。
周晋时第一个下车，他耳朵动了动，估算着位置，挥起神术朝一个地方砍去。
只听到噗嗤一声响，一只触手状的植物根茎被神术砍断，爆出浓稠如鼻涕的浆液。
众人一惊，本来有点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
周晋时提醒：“我爷爷说天灾前那段时间，我家就有很多动植物开始变异了。为了保险起见，挖掉了很多。但是应该还有些漏网之鱼，我们还是要小心点。”
大门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大小果用自己的身体做梯子，让大家爬着他们进去。
它们俩最后进去，随便找了个土壤肥沃的地方就种下了，睡着前还用仅剩的树枝摸了摸李秋的头，对她说要走的时候再叫他们。
周家说是个别墅，和庄园也差不多大了。初步探查后，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的存在，甚至连丧尸也没有。
当初周家带人撤离，只是带走了部分物资。这里可以说不管是食物、水、日常用品，还是武器都一应俱全，足以把他们这支队伍从毛坯武装到精装。
老宅这里有太阳能发电机，尤其是居住区四周都有监控和意外闯入的报警装置。
但房子大就有房子大的不安全性，人也不能太依赖于这些东西。
为了大家的安全，男女分开各住了一间，方便随时支援照顾。
宋湾一直昏睡着，好在气息平稳了下来。
陆小五的情况就有些遭，虽然李秋把他的伤口缝好了，但不知道是不是被阿飞咬了的缘故，他开始发起高烧。
至于其他人的伤，现在更需要的是休息。
大家随便吃了点东西后，陆陆续续睡着了。房间里响起鼾声一片。
小龙虾和老鸟的尸体都被周晋时用水清洗了一遍。
他们的头，也都被李秋重新缝回到他们的尸体上。
身首异处是最痛苦的死法，死了也不能安心。
李秋缝补的时候手都在抖，几次下针都戳到了自己手上。
周晋时一直在旁边陪着她。
缝补好的尸体被放到了一张床上，并排躺着，盖着被子。
只要不是特别仔细地看，他们俩就好像只是睡着了。
李秋催周晋时去休息：“你也去睡吧。我再坐一会。”
周晋时看她想一个人呆会的样子，点点头。
当周晋时的脚步声走远，四周彻底安静下来。
李秋把背包倒了个底朝天，那里面还有很多的丧尸晶核。
她一颗接一颗地塞进嘴里，最后觉得太慢，干脆直接往嘴里倒。
丰盈的能量入口后全都被异能树吸收。
但这些丧尸晶核只能让异能树茁壮，降低使用异能需要消耗的体力和饱腹感，却无法提升李秋的异能等级。
李秋从台阶上站起身，沿着小门出去了。
离开周家以后，李秋并没有走多远，就看到了林赛星。
林赛星看到李秋出来，似乎也有些吃惊。
吃惊过后就是欣喜若狂的表情：“王。”
李秋就站在离林赛星只有一臂之远的距离，她说：“我想过了。之前和这些脆弱的人类待在一块，纯粹是无聊。是因为一直没有碰到像你这么聪明的同类。其他丧尸大多像个二傻子一样，但你不一样。”
“王，您真的想明白了？”林赛星惊奇地看着李秋。
李秋点点头：“是啊。我当普通人当得够窝囊了，当个丧尸王不香吗？想想看，以后匍匐在我们脚下不止是这些人类，还有无数的变异生物。我们丧尸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最完美的物种。我们要不停地繁衍生息，让丧尸的领土占满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
李秋的中二发言简直展现了一幅完美的丧尸未来发展蓝图，林赛星简直听入迷了。
看她的架势恨不得拿个录音笔录下来，回去给其他丧尸循环播放。
这就是丧尸界最好的宣传资料！
我们的丧尸王，是这么地聪明，强大，有远见。
她将带领我们成为独一无二的霸主！
林赛星舔了舔嘴唇：“虽然这房子让我心慌，但既然您想通了，那我现在就去解决他们。”
就在林赛星迈步的时候，李秋出声喝止：“这些人类异能天赋都很不错，等级也高。现在就杀太可惜了。我刚刚才说要不停地繁衍生息，核心意思就是可持续发展，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你上学的时候是不是没好好听课？”
林赛星自认是丧尸界最配得上李秋的忠臣，现在被领导批评，脸上挂了难看的神色。
她低头问：“您的意思是？”
做学生的时候，她最讨厌勤学多问。
谁知道做丧尸以后，还是得问！
李秋：“那我只能把话说得再明白点了。之前你杀的那两个人也就算了，剩下的这些人异能等级高，留着以后肯定会越来越高。你现在已经是恶魔种，现在杀了他们对你们一点用都没有。要想做丧尸领主，就不能杀鸡取卵。”
林赛星感觉自己隐约懂了李秋的意思，连连点头：“明白。等他们等级高点再杀，放长线钓大鱼。反正他们再怎么厉害，也逃不过我，逃不过您的手。”
李秋很满意林赛星的上道。
林赛星说：“那现在您是和我回医院吗？”
王当然应该和她的臣民们待在一起。
李秋讳莫如深地摇头：“不行。我现在已经取得了他们的信任，到时候回到基地，再掌握基地的实权。我们里应外合，这样可以利益最大化。如果计划推进，我会想办法联系你。”
林赛星为李秋的深谋远虑感动死了，深深地跪了下去。
跪完后，林赛星很快消失在李秋的视线中。
李秋盯着她走过的地方看。
林赛星走过的地方卷起一阵冰寒气。
李秋转头也准备回去，但是在一棵树的土堆边，她看到了宋没没。
这个距离，宋没没应该什么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