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第一个表示拒绝。
她走到林赛星和其他人中间, 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他们。
A级的恶魔种，目前遇到所有丧尸里的最高级别，外表没有任何伤痕，看起来比人类还像人类。
林赛星甚至没有忘记在衣摆沾上灰尘和血迹, 表现得更像一个苦苦求生的幸存者。
可惜李秋能闻到。
这里所有人都在散发香味, 除了林赛星。
林赛星黑色的眼眸往上抬了抬。她还只有十一岁,发育得不算快,身高仅仅一米五,需要仰头才能看清李秋的脸。
从李秋靠近的这一刻开始，林赛星的脸似乎变得更白了,就像她手里的冰球一样,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百万丧尸里，只会出现一个S级的丧尸领主。
千万丧尸里，有且仅有一个王。
现在王出现了。
但他们的王，和一群人类待在一起, 完全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
这是多么令人气愤和遗憾的事啊。
“滚。”李秋用只有她和林赛星能听到的声音, 平静地命令。
林赛星把冰球丢到地上,她的手上还残留着一些水渍，顺着瘦长的手指往下低落。
“那我, 就不打扰你们了。”
林赛星朝众人露出一个带着歉意，以及一些讨好意味的笑,随后低垂着头朝没有丧尸的方向走了。
巨大的荒芜的城市, 让林赛星逐渐远去的背影慢慢变成了一个小点。
她开始往下坡的地方走去，背影逐渐要看不见了。
队伍里有了不赞同的声音。
有人认为,至少应该给林赛星一些物资，并且告诉她南方基地怎么走。
但更多的人选择静静看着李秋。
他们对李秋的信任，在某种程度上什至高于他们自己。李秋在超市被伏击, 甚至都还能不计前嫌接纳阿飞他们几个人，会救助七八十岁的老爷爷和狗，会为了封锁毒气一个人留在蛇窝。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会对孤苦伶仃的小姑娘视而不见，那就一定有她的理由。
“她有问题？”宋没没走到李秋身边。
李秋说的很直接：“她是丧尸。”
蒋丛蹦到了旁边的围墙上，高高地望着林赛星走的方向：“进化得这么逼真的丧尸？长见识了。”
金六福也称奇：“完全看不出来。而且她好像也没有要攻击我们的意思。”
“如果丧尸都是这种的话，那我们以后不是看到陌生人都要防着？”
“就是，这比敲门怪还没特征。起码敲门怪还会红眼睛。”
有人问李秋怎么看出来林赛星是丧尸的，想把这种辨别方法普及一下。
李秋不知道怎么说。
周晋时为她解了围：“她会控制丧尸，所以也能区分，这个学不来。”
“原来如此！”
“秋姐简直人体丧尸扫描仪，以后退休了干脆去基地门口返聘一下，当个门卫什么的，每天就说两句话，一句进，一句杀。”
这句杀听得李秋的眼皮跳了跳。
杀。
人类对待丧尸只会有这一种态度。
他们不会去考虑面前的这头丧尸是不是有人类的意识，有人类的感情，是不是准备伤害自己。活下去的本能，让他们在发现对方是丧尸的那一刻，就会用尽一切办法，把危险消灭掉。
“你们进去吧，里面的丧尸基本都走光了，只要在天黑以前出来就行。”
李秋指了指丧尸离开的方向，“不要过去那个方向。那些丧尸是从那走的。”
周晋时点点头，带着大家直奔医院的药房和库房。
老鸟和小龙虾折返回停车的地方。反正现在这边没有丧尸了，他们把车直接把车开过来，停到医院广场上，更方便搬运药品。
李秋则说她守着大门口，防止林赛星去而复返。
张雪真和宋没没都想留下来和她一起，但都被李秋摆摆手拒绝了：“你们速战速决，这里我一个就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大家进去后，她坐在了医院大门口的花坛边上。
林赛星丢在地上的冰球还没有融化，掉在地面上被太阳折射出不同的光彩。
这让李秋想起了初中时候流行的礼物，水晶球。
摇晃一下会下雪的水晶球，或者晶莹剔透的水晶苹果，现在她家里都放着几个。
李秋伸手把冰球捡了过来，但她的手被人拉住了。
林赛星果然去而复返。
她单膝跪在了李秋面前，一只手拉着李秋，另一只手拿着一颗更大更完美的冰球。
这颗冰球比李秋手里那颗大了无数倍。
原先那颗冰球，晶莹剔透，完全是由水凝结成的。
而现在这颗，里面冻着一个足够新鲜的头颅。
黑色的，乱糟糟的短发，黄色的皮肤，眼睛一只大一只偏小。
老鸟的眼睛没有阖上，透过冰层，甚至也看不出他的惊恐。
在A级恶魔种面前，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
短暂到死去的人感受不到痛苦。
“王，您喜欢吗？”
林赛星把老鸟的头颅呈在了李秋面前的石砖上。
她的手又白又小，但不想隐藏以后，十根手指的指甲，每一根都足以媲美世界上最锋利的刀。
而现在，这些锋利的指甲上都被血浸满了。
“那边的车里，还有一个。我也做成了冰球。”
“好事成双。”
“王，这是林赛星为您准备的见面礼。”
林赛星匍匐在地上，跪拜了下去。
身体里对李秋的臣服意识和她自身的反叛意识相互冲击着，这让低着头的林赛星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李秋没有说话，她甚至也没有看那颗头。
她把身后的背包放到身前，掏出了里面的折叠铲。
林赛星抬起头，对这把折叠铲有些不屑：“王，这是您用来伪装的工具吗？”
“您拥有我们无法匹敌的精神和□□，拥有杀戮一切的力量。我们一直在等待您的出现，攻下每一座人类的基地，扩张我们的族群，成为这个世界最强大的生物。”
林赛星的中二发言，一直持续到李秋用折叠铲铲进她的脑子。
丧尸的弱点基本上都在头部。
但李秋失策了。
除了最开始了解过丧尸的等级以为，她对其他的事情了解得太少。
A级的丧尸，它们可以将原本生长在脑部的晶核转移到身体的任何部位。虽然转移的时间会有限制，但这也已经极大地增加了它们的生存率。
林赛星没有痛觉，她摸了摸从头顶流出的黑血，送进嘴里舔了舔。
“王，您不喜欢我的礼物。”
回答她的是更加猛烈的攻击。
这一次，林赛星跪得离李秋远了一些。
至少已经跪到了折叠铲的攻击范围以外。
“王，只需要再等等，再等一段时间，那些人类的血都会成为您衣摆上的点缀，他们的头颅也会成为我给您的战利品。”林赛星微微抬起头，看向了医院的方向。
这一眼，让李秋的瞳孔猛地一缩。
有一句叫做天台的风好大，用来指代想跳楼。
而现在天台上已经站了好几个人。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是赵霖云，往后是韩季、吴任凡、宋没没。
虽然隔了这么远，但李秋依然能感受到她们的意识似乎被什么东西控制了，离天台的边缘只有一线之隔。
李秋一脚踹开林赛星，赶忙往医院大门冲，一边冲一边打开对讲机。
天台上只有四个人，其他人呢？其他在楼里的人应该可以赶得及上去拉住他们！
对讲机刺啦刺啦的，信号很不好。
李秋说的话，对面似乎一句话都听不到。
好不容易听到对讲机里传来周晋时的声音，但都是模糊的音节，李秋一个字都听不懂。
她恼怒地抓过跟来的林赛星。
“你干的？停下！”
林赛星欣喜地看着眼前怒气冲天的李秋，为王的愤怒感到无比的欣慰和高兴。她笑眯眯地说：“可这不是我干的啊。王，就算您杀了我，我也没有办法。他们是人类，是人类进了这里，就出不去啦。”
小女孩甜甜的嗓音听着是这样的天真无邪：“不如，让我把他们变成丧尸，说不定还能救他们。您觉得呢？”
“毕竟这医院里，还有连我也忌惮的东西。更何况是人呢？”
李秋使用了异能偷星换日。
她使用的目标是林赛星。
当流光溢彩的晶核出现在李秋手里，林赛星的笑意凝固在嘴角，也在一瞬间轰然倒地。
林赛星死了，但这时候楼上已经倒下来一个人。
李秋飞扑出去，接住了从五层楼跳下来的赵霖云。
这么高的楼摔下来，李秋的双臂发出清脆的断裂声。但她感觉不到疼，只小心地把闭着眼睛的赵霖云放到地上。
紧接着，韩季也往下跳了。
成年男人的体重，从这么高的地方压下来，李秋趴在了地上。
她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李秋知道，还有两个。
她不能再让任何一个人死。
“姐姐！！！”
忽然有熟悉的声音响起。
两棵槐树迅速在李秋面前扎根，它们不停地往上生长，牢牢地接住了往下跳的吴任凡还有宋没没。
确定天台上没有人会继续往下跳后，大果小果姐妹俩又缩小了身体，小心翼翼地用树枝轻轻触摸李秋。
“姐姐，呜呜呜。”小果的哭声还是这么有穿透力。
大果则心疼地用槐树枝固定住李秋骨折的地方。
李秋翻了个身，就像咸鱼一样艰难地把自己翻了个面，让自己的脸朝上。
“你们俩怎么来了……”
“还好我们俩来了！！”
“就是就是，我们俩要是不来，你就变成阿飘了。”
李秋说：“我这都是小伤，先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大果小果这才去看其他人。
“他们碰到阿飘了。”
“还真有阿飘？”
李秋知道她们俩把灵异化现象，还有鬼魂，都指代成阿飘。
大果说：“有，就在天台上。”
“他们什么时候能醒？”
“不知道，我先把他们捆起来吧，不然他们又要去排队跳了。”小果麻利地把四个人都捆在了自己身上。
远远看过去，一棵树上长了四个人，这就够诡异的了。
李秋喘了口气：“其他人都失去联系了，我得去找他们。”
她的余光往旁边一瞟，忽然发现林赛星的尸体不见了。
那里只有一滩水渍。
而李秋手里紧抓着的晶核，也变成了一坨冰块。
A级恶魔种的可怕程度，再次刷新了李秋的认识。
怪不得刚才她对林赛星的各种命令和压迫，对方都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她的身体。
林赛星除了冰系异能，至少还有类似于分身，或者傀儡一样的异能。
她本人，一直藏在李秋看不见的地方，窥伺着这里的一切。
也许就在医院的某个角落。
“小果，你看着她们四个。大果，你在旁边巡逻，保护小果。我进去。”
李秋背上了背包，又把老鸟的头颅放在了树下。
“还有这个，帮我保护好他。等结束了我们再带他回家。”
李秋握着对讲机走进医院内部。
对讲机里一直传来杂音，就是始终没有清晰的人声。
李秋动了动鼻子，开始聚精会神判断周晋时他们的位置。
……
药房里，蒋丛正对着单子招呼大家搬药。
“这里存量感觉够我们用一百年的。老马，你使劲装啊！空间异能发挥最大作用的时候！”
被叫做老马的张雪真停了下来，平静地说：“再叫我老马，文才，马文才，我就送你去见马克思。”
蒋丛闭嘴了。
金六福从药房的另一头走过来：“装不完，根本装不完。要不今天就先装这么多。”
周晋时“嗯”了声：“时间差不多了。先走吧。”
他打开对讲机，准备通知宋没没四人去楼梯口汇合。他们进大楼后就分成了两只队伍，一队搜寻其他生存物资，一队来找药。
奇怪的是，对讲机那边只有刺啦刺啦声。
不止宋没没那边是这样，老鸟和小龙虾，以及李秋，分开的几拨人全都联系不上了。
“坏了，不会出事了吧。”
唐向和哭丧着脸，“我说我今天怎么眼皮一直跳！”
胡泽宇给了他一下：“你小子最好给我呸三下，别好的不说说坏的。”
周晋时让大家安静：“没事，可能只是这里信号不好。先出去吧。”
当他们准备出去的时候，却发现药房的门死活打不开了。
“好端端的关什么门啊！”胡泽宇怒骂。
蒋丛赶紧举起双手：“我发誓不是我关的。”
“也不是我关的。”
在药房里的没有一个人承认。
周晋时让大家往后退，他挥出神术，想把大门的锁砍开。
大门依旧纹丝不动，不管什么办法都打不开。
温然揉了揉眼睛，手电筒的光打去了一个方向：“那是不是也有个门？”
一扇开在角落里的门虚掩着，正等着有人亲手去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