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幼崽晃晃悠悠地打开休息室的门, 趁着小哑巴不在,偷偷打开小鱼干玻璃罐的灯希听到动静,一边慌里慌张地扭过脑袋, 一边把小鱼干往身后藏。
在看到是白发幼崽灯希才松了一口气,重新把小鱼干拿了出来。
金发蓝尾的小人鱼很大方地对自己的新朋友招了招手,“你也想要吗?”
灯希费了一会儿的功夫, 才把拧紧玻璃罐重新打开, 用力到指尖都红了起来。
白发幼崽捧着光脑走进休息室, 珍惜地接过大哥哥手里的小鱼干,“谢谢大哥哥。”
灯希弯了弯眼,好奇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白发幼崽说,“妈妈说我是兔崽。”
兔崽爬上灯希的代步飞行椅旁的一张椅子, 稳稳当当坐了上去,在小人鱼惊叹的目光下, 熟练地打开了光脑,蓝屏切过许多画面后, 停留在一个有着陌生人影的界面。
好厉害。
灯希看完一遍后,也没有记住这些复杂的操作, 他歪了歪脑袋,“这是什么?”
“上课。”白发幼崽转头认真地说, “兔崽在听老师上课。”
上课又是什么?
灯希想起小哑巴给他看过的小美老师,也是科普人类知识的吗?
“妈妈说我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我不能上学。”兔崽的白发垂落在脸侧,“只能在家里听老师讲课。”
“唔……”灯希想了想, “那我陪兔崽上课好不好?”
白发幼崽睁大眼, “真的吗?”
灯希用力地点点头。
白发幼崽跟小人鱼汇精聚神地盯住蓝屏上放的视频, 因为兔崽年纪只有五岁,所以李医师给他找的网络课程还偏向于启蒙阶段。
类似于教小朋友怎么认字发音和一加一等于二的基础算数知识。
意外地适合刚进入人类世界的文盲小人鱼看,灯希虽然可以靠人鱼的能力听懂人类的语言,可他一直看不懂人类的文字。
蓝屏中的老师指着黑板上的一首诗字正腔圆地念起来,“这是东方古时代一位伟大的诗人写得诗,小朋友们跟我一起念,床前明月光——”
灯希托着腮认真地听讲。
他很聪明,在能听懂人类语言的情况下,要记住人类的文字只需要对号入座就可以。
小人鱼很快就把这首诗记了下来。
中途休息的时候,灯希骄傲地奖励了自己跟兔崽好几根小鱼干。
语文课过去,就是数学课。
灯希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记下人类的数字。
等休息的门再次打开,祀寂生抬眼看去时,不由怔了怔。
安静的休息室内,被傍晚昏黄的阳光照得澄亮,拉出两条斜长的影子,光脑的蓝屏静静地播放着,圆桌前的白发幼崽跟金发蓝尾的小人鱼隔着两把椅子,歪歪斜斜地靠坐成一团,伴随着一直没有停过的讲课声,模模糊糊地睡了个下午觉。
直到现在也没有醒。
跟在他身后的李医师不由失笑道,“我听说元帅您的爱人也跟您一样,也是从一个落后的低等边缘星来的。”
祀寂生冷淡颔首。
李医师:“他在这之前,应该都没有接触过人类社会吧。”
祀寂生没出声。
李医师认真道,“那把他带进这个新世界的元帅就要负起责任了,就像现在还什么都不懂的兔崽一样,您不能一味地给予。”
祀寂生侧过脸,静静地听着。
很有育儿经验的李医师分享着她的经历,“您要亲手教他怎么在这个新世界独立地成长起来,把他培养成一个健全的人格。”
“您的爱人心理上应该还是一个小孩。”
“最初的时候,他应该会很依赖您,因为缺乏安全感所以想时时刻刻跟您待在一起,但在正常的关系里,这种态度是病态、畸形的依恋。”
“元帅,您要舍得放手。”
李医师笑了笑,“或许第一步,就是给他报一个人类的课程。”她继续道,“我可以把我孩子学习的那些课程都发给您。”
因为现在还没有开辟出专门为异族人服务的学校,要是放兔崽去正常人之间上学,李医师心里清楚,那在她看不见的时候,今天在家属区域发生的“霸凌”事件,绝不会只出现一次。
她只能,也只可以把兔崽带在身边,给他看一下网络上的课程。
祀寂生微微颔首,“有劳。”
灯希睡得昏昏沉沉,耳边一直有嘈杂的声响,好像是老师讲课的声音,也好像是人类说话的声音,但意外的,并不吵。
这是灯希在深海安睡时从不会有的环境,可就是这点吵闹,让他越发深地沉浸在睡梦里,安稳地一呼一吸。
“灯希?”
唔,谁在叫他?
快走开。
祀寂生抬手捏了下小人鱼的鼻尖。
呼吸一滞,灯希在睡梦中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啪”地声把打扰他睡觉的手拍走。
清脆的一声响慢慢唤醒了沉睡中的灯希,他迷迷糊糊地颤了颤眼睑,蓝眸一睁开,就是带着重影的世界,唯独坐在他身旁,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小哑巴清晰无比。
眸色浅淡的银瞳似乎也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灯希还在愣怔间,就听到男人低磁的嗓音传入耳畔,“回家了。”
看到灯希睁开眼,祀寂生才站起身,将桌上剩下的小零食都放到了灯希的飞行椅里,俯下身时,小人鱼突然张开手,“要抱。”
灯希其实记得小哑巴离开之前,那个不太温柔,也很生疏的拥抱。
回家了。
可以抱着回家吗?
祀寂生直起身,在灯希眼巴巴的视线里,淡声道,“还不需要抱你出来。”
灯希听出来了。
以后除非必要,小哑巴都不会抱他了。
灯希委屈地垂下眼睑,“为什么?”
祀寂生单手拉着代步飞行椅缓缓向外走,“因为我误会了一件事。”
灯希歪了歪脑袋,“是什么?”
祀寂生没有出声。
他跟灯希还不是可以那样拥抱的亲密关系。
灯希什么都不懂。
可他不能仗着灯希什么都不懂。
因为灯希不想操作飞行椅,披着黑色军装大衣的男人,拉着身后透粉色的小尾巴,一步一步走到了飞舰前。
在灯希不解的视线下,祀寂生低声道,“因为在人类的世界里,赤/裸着□□的拥抱,是只有配偶才可以一起做的事情。”
灯希当场僵在飞行椅内,粉晕一下蔓延至眼尾,他颤了颤眼睑,小声说,“可以在我们的世界里,贴贴尾巴,才是配偶做的事情。”
我们的世界。
祀寂生呼吸一窒。
灯希有点委屈,垂着眼睑继续说,“只要不贴尾巴,我跟小哑巴抱抱,也没关系的。”
“有关系。”祀寂生克制着胸腔处的涨疼,闭了闭银眸,态度依旧坚定地拒绝,“我们在人类的世界里,会被误会。”
灯希苦恼地皱了皱小脸,想出一个好主意,“那我们偷偷抱,不让其他人看见就可以了!”
祀寂生将灯希的代步飞行椅推上飞舰,启动了飞舰自动导航的驾驶模式,才侧过身,面向灯希,他呼出一口压抑的寒气,半蹲在关闭了程序后,回到地上的飞行椅前,耐心地解释,“男朋友并不是好朋友的意思。”
灯希的指尖微微蜷缩起来,攥紧飞行椅的椅座,看着近在咫尺的银尾,在银眸沉静的注视下,慢慢地也凑上前。
他们离得很近。
呼吸近乎交缠在一起。
灯希的蓝眸依旧清澈懵懂,像大海一样无垠,他很轻地眨了下眼,“那是什么?”
如果祀寂生给人的感觉是海底深渊般的冷冽气息,那灯希就是在和煦的阳光下,一股吹拂过平静海面上的温热潮湿的海风。
两者相融,却意外地和谐。
祀寂生一字一句地低声教导,“是人类对配偶的称呼。”
蓝眸微微涣散,睁大。
和谐相融的冷冽气息似乎一瞬间又重新彰显了存在感,强硬得让灯希不可忽视,他好像被包围了起来,才后知后觉发现入侵者的存在。
但灯希试探地伸出指尖去轻轻触碰时,却发现它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坚硬不可催,反而很轻易地就可以将它推开,甚至永远地推离。
它始终对灯希收敛着锋芒。
喉腔似乎被堵塞住,祀寂生沉寂片刻,才轻声问了一句,“还要抱吗?”
灯希好像被一步一步逼问到角落里,他无措地对上没什么情绪的银眸,淡薄,却让人不可逃离。
似乎一定要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在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拉出一条清晰无比的分界线。
再也不允许变成之前的模糊一样。
可是他们都是雄性,是成为不了配偶的。
灯希鸵鸟似的,也很轻地摇了下脑袋,为自己先前的无理小声道歉,“对不起。”
“以后不会要小哑巴抱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