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厉被傅大少单方面无视了。
从那天回来后, 傅明律就把他当做了空气,看都不看他一眼,每天板着脸上下班, 吃完饭就上楼, 把自己关进屋里,房门摔得震天响。
朗厉每每瞥过去一眼, 然后就还是还是和以前一样, 该干嘛干嘛, 对他这种态度也不怎么在意。
倒不如说, 他巴不得傅明律天天这样, 虽然关门声吵了点, 但好歹不会想方设法冒坏水折腾人了。
不过这种在他看来只是傅明律单方面对他冷淡的情况, 在其他人眼里, 却是他们俩在冷战。
张南还专门来劝过朗厉, 说什么人与人之间有矛盾了要及时说开, 一直僵持着感情容易破灭, 巴拉巴拉讲了一堆。
朗厉觉得他说法怪怪的, 问他为什么不去跟傅明律说。
张南讪讪笑了下,那不是怕被少爷骂吗?他们少爷哪有朗先生好说话?
谈话不了了之,朗厉还是泰然自若, 反倒是傅明律越来越憋屈得慌。
混蛋朗厉!居然连哄他一句都不愿意!明明他们都……
混蛋!
傅大少越想越难受,恨不得直接咬他几口, 每天都在心里骂他。
然而骂了好几天也不解气,憋得快内伤的大少爷决定出门散心。
散心的方式很朴素,就是开车兜风。
没办法,寻常人遇到这种情况,一般会选择去酒吧之类的地方放纵一下, 但傅明律上次去过了,观感很不好,连带着对其他夜场也失去了兴趣。
他也没什么能喊着出去玩的朋友,那些人表面上装得再好,也只是看在傅家的名头上才来接近他,傅明律又不傻,对他们的目的一清二楚,更何况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人都在私底下偷偷笑他结巴。
于是最终,傅明律还是选择老办法,出门遛弯。
但车在郊区开了几圈,傅明律还是不高兴,就让今天当司机的保镖往山上开。
山上有段环山公路,修得很宽敞,平时会有很多富二代过来赛车。
傅明律对赛车不感兴趣,但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到这边来。
山里没人,周围又都是树,高大的树木快速掠过,风也会呜呜从耳边划过,这种场景会让傅明律想起小时候被狼哥哥背在身上,在森林里跑的样子,每次心情都会很快好起来。
但这次却没怎么奏效。
风呼啸着吹过,傅明律坐在大开的窗户边,看着外面快速后退的树木,心里还是感觉很憋闷。
肯定是因为朗厉那个混蛋就在他旁边的原因!
傅明律在心里愤愤地骂了几句,大概是周围环境比较熟悉,他又想起当年那个会保护自己的狼人少年。
把狼人少年和旁边的人对比了一下,傅大少有点委屈地想,要是狼哥哥在,绝对不会让这个混蛋这么欺负自己。
他又偷偷摸摸瞪了朗厉好几眼,感觉他要看过来了,才飞快收回目光,继续在心里骂。
朗厉瞥他一眼,转头看向窗外。
外面山景秀丽,林木繁茂,空气也很好,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
但相对来说,视野也会不太好,如果对面有车过来,很容易撞上。
这么想着,朗厉对前面的保镖道:“开慢一点。”
傅明律立即反驳:“就,这样。”
保镖没有回话,也没有减速。
朗厉微微皱眉,看了傅明律一眼,再次道:“开慢点。”
保镖还是没有减速,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话一样。
看来这个家里也不是都变成朗厉的走狗了,还是有人听他的嘛,旁边的傅明律有些暗爽,只感觉先前的郁气全都一扫而空,心情舒爽极了。
他看了眼后视镜里保镖的脸,感觉有点陌生,好像以前没怎么见过,但又很快把这点疑惑扔到了脑后。
不管了,那么多保镖,他认识不全也是正常的,回去就给他加工资!
哼,就让朗厉知道,到底谁才是这个家真正的主人!
一旁的朗厉眉头已经深深皱了起来,因为他能感觉到,车速非但没有下降,反而还越来越快了。
现在车已经上山,旁边是几乎九十度的山体,如果前面出现什么意外,那根本连反应都来不及。
伸手按在保镖肩上,朗厉沉声道:“停车。”
见保镖还是不言不动,他手中开始用力,语气也严厉了起来:“停车!”
五指收紧,好像铁钳一样捏紧了保镖的肩膀,保镖闷哼一声,手臂几乎一瞬间脱了力,但他还是没有停下来,反而咬紧牙,猛地踩下了油门!
巨大的推背感传来,性能优越的引擎咆哮着,在傅明律的惊呼声里,直直冲向了车道外!
前面正好是转弯,周围没有一点遮挡,这么冲出去,车辆会直接飞下山,是个人都活不下来。
朗厉眼神一厉,立即起身抓住方向盘,强行扭转,在车头冲出马路前,险之又险地把车头调转回去。
轮胎在马路上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尖锐声音,驾驶座上的保镖手臂上青筋暴起,用尽全力也不能从他手里抢回方向盘,干脆猛地踩下了刹车!
猛烈的惯性让车尾一下甩了出去,重重撞在了里侧的山壁上,又被弹回车道上,像漂移一样在路面上打转。
车身失控得太厉害,朗厉只能抓紧座椅,稳住身体,后面的傅明律就更不用说了,死死抓着扶手,被转得东倒西歪,紧张得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驾驶座上的保镖死死抓着方向盘,脸上闪过一丝狠意,松开刹车,再次踩死了油门!
本就失控的轿车这下更加激烈的转了起来,不断撞击着山壁,在擦出一连串的火花后,最终还是冲出山道,朝山底滚了下去。
朗厉在车身离开马路的瞬间就收回了手,反身抓住傅明律,把他紧紧按在了怀里,同时抓住车顶上的扶手,把两个人牢牢固定在后排角落,避免被剧烈翻滚的车身甩出去。
坠落感一瞬间传来,紧接着是剧烈的颠簸,周围的树干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傅明律下意识攥紧身上人的衣服,惊叫声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吓得脸色发白。
半分钟后,在撞断了几棵粗壮的树后,轿车终于止住了翻滚,在山坡上停了下来。
朗厉单手抱着傅明律,抬起头,从布满划痕的窗户往外看了看。
车并不是落到了地面,而是被一棵树拦了下来,半悬空地挂在山坡上,勉强保持住了平衡。
再往下只能看到一点树梢,似乎是个小断崖,目测应该有十多米高。
他动了动身体,感觉到车身开始晃悠时,又立马停住。
傅明律也感觉到了这一下晃动,脸色更白了一点,张开嘴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只能紧紧地缩在他怀里,攥着他胸口的衣服,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身体也吓得发抖。
“别怕,不会有事的。”朗厉安慰了他一句,慢慢移动身体,往前看了一眼。
车是头朝下栽下去的,前面受到的冲击最大,车头几乎已经变形,挡风玻璃也被撞烂了一块,一根粗大的树枝从裂口中间伸进来,直直插到了驾驶座上。
驾驶座上的保镖胸口被这一截树枝戳穿,脸上也全都是血,低着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已经没什么气了。
朗厉收回目光,打量了几眼车身周边的环境。
当务之急是先从车里出去。
外面的树干不够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断,底下是十几米高的落差,要是摔下去,朗厉能保证自己没事,但傅明律就不一定了,就算有他垫着,也肯定要受内伤。
不过……
朗厉低头,看了看怀里惊魂未定的人。
要想出去,首先得有个通道,但车门被锁死了,打不开,窗户也是完好的。
朗厉可以打碎玻璃,弄出个出口,但那样动静太大,很容易会让车失去重心掉下去。
动静小的办法也有,他兽形态是狼犬,身体里有一半是狼的血统,所以他的爪子很尖,很轻易就能把车窗切开。
但是他只有兽形,半兽形和人形这三种形态,要想露出爪子,起码也得恢复半兽形。那样一来,他的耳朵、尾巴都会出来,眼睛也会变回狼犬的颜色。
身份暴露是小事,就怕把怀里这人吓到了,他乱动起来,掉下去才是麻烦。
朗厉很快做出了决断,对傅明律道:“把眼睛闭上,我带你出去。”
傅明律怔了怔,但他正处于惶惶不安中,听到朗厉带有命令的语气,下意识就遵从了,紧紧地闭上了眼。
在他闭上眼后,朗厉的眼瞳就瞬间变成了金澄色,头顶上冒出一对棕黑色的耳朵,腰后面也鼓起来了一块。
裤子有点高,尾巴勒在里面了。
心里稍显烦躁地啧了一声,朗厉抬起手,已经变得粗硬的指甲在防弹窗户上划过,尖锐的顶端轻轻松松把玻璃切割开来。
沿着车窗一圈划过之后,朗厉收紧手臂,把玻璃推开,在车辆重心发生变化的一瞬间,抱着傅明律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傅明律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下意识睁开了眼,一双毛茸茸的耳朵就这么撞进了他的眼里。
棕黑色的耳朵,尖尖地立着,左边还带着一个小缺口。
傅明律瞪大了眼睛,甚至都忘了自己还在半空中,愣愣地看着这双耳朵。
时间仿佛在这一秒慢了下来,他看见了风吹过这双耳朵上的绒毛,也看见这双耳朵机警地转了一下,让左边的小缺口更加明显。
他又愣愣地往下,看见了一双金澄色的眼眸。
……是和记忆里那个看不清脸的狼人少年一样的颜色。
狼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