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宜宁又想起电视里那条解冻的河,汹涌的河水漫过之处,干涸的下游瞬间变得水汽腾腾,潮湿泥泞。
手心的头发有点短,她指尖渐渐失力,落到偏下一些的位置,张开的五指,扣揽住了江承的脖子。
他的手指、嘴巴,都在她的身上。
突然间意识到的这一点,让苏宜宁冷不丁地到达了一个从未去过的高地,她两只手因此变得滚烫,摸到前面来,捧住了江承的脸。“江承。”她唤着,情不自禁吻他喉结,用仿佛含了一丝哽咽的语调轻声呢喃,“我喜欢你,好喜欢……”
说着说着,眼泪竟涌了出来。
神情微微怔了一瞬,江承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她,一边回应着她的吻,一边站起身,他亲着她的眼泪,用公主抱的姿势抱着她,一路往主卧里去。
外面的灯没关,房间的灯也没关,但到这一刻,一切好像并不紧要。而且他也是需要开着灯的,开着灯,才能更好地打量她。被他抱着往房间里走,苏宜宁也在一直端详他。
温柔且含着水光的眼睛盯着他头发看,盯着他额头看,盯着他眉眼看,又落到他挺拔的鼻梁和微微抿着的带伤的唇角。看着看着就不禁恍神,手指抓着他的衣服,身子往上凑去够他的唇。
两个人是摔落到床上的。
纠缠在一起的目光没有分开过,嘴唇偶尔分开,下一瞬却又会贴合到一处。他在她一眨不眨的目光注视下,从正面开始了。苏宜宁看着他跪在床上,看着他双臂在身前交叠两手伸到衣摆处,指尖捏着两侧衣摆动作利落地将短袖脱掉扔掉,然后整个人压下来,将她彻底笼在身下。
他的两只手,一直和她的两只手缠扣在一起。
他将她的手压在她身体两侧,方便他更好地观察她,也让她注视自己。
期间手指短暂地分开过。
他去拿抽屉里的东西。
但在那个过程中,他整个人并没有离开,苏宜宁温热的身体陷在床垫里,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叶舟,置身在水波中,而江承,是那个掌舵划船的人。
她用目光一寸寸描摹他的眉眼,看他黑发被汗水打湿,汗珠从他额头滑落到眼睫上,他整张脸几乎也被汗水浸透了,一贯清明的目光被欲火烧灼侵蚀得似乎有些痛苦,最后的最后,他紧紧抿着的薄唇绷成了一条直直的线,而扣着她身体的手,仿佛要将她骨头掐断。
他从上方跌落的时候,苏宜宁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背。
两个人都出了不知多少汗,抱在一起许久都没有说话,感受着战栗的灵魂在平息,情绪在逐渐地恢复清明,又不知有多久,空气里有了丝丝凉意,江承扯过一旁他的空调被,将两人罩在了里面。
……
不知不觉地,玻璃窗外天空亮了起来。
昨夜两个人最后一次结束时,时间已近五点。
那会儿的苏宜宁,眼皮早已沉重得抬不起来,大脑运转得也十分缓慢。只依稀记得江承抱着她去洗手间冲洗擦拭,她说渴,他又出去给她倒水,最后回来时绕过床尾,拥着她睡在了没有被两个人祸害的床的另一侧。
薄薄的空调被,罩住一个人的时候绰绰有余,两个人在里面,却显得被子都小了许多。
人只能贴在一起睡。
苏宜宁被床头柜上手机震动声吵醒,发现她整个人蜷在江承怀里,而江承一条手臂压在她脖子下将她后背搂着,一条手臂覆在她腰侧将她禁锢,在她醒来动了一下的瞬间,他手掌下移,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再之后,近在咫尺的他的眼睛,有所感知地睁开了。
睁眼对上她的眼,他短暂地反应了两秒,尔后勾勾唇角,脑袋往她跟前蹭,鼻尖抵上她鼻尖,重重地研磨了两下。
“你电话。”
察觉他晨起的反应,苏宜宁不敢有大的动作,轻声提醒说。
“先不管。”
江承神色懒倦,揽着她脖子的手臂微微收紧,另一只手在被子里捏。
看着其实挺清瘦的人,脱下衣服后的身体却强健而有力,昨晚的一幕幕从脑海里闪过,苏宜宁忍不住伸手去捉他的手,却在即将碰上他手时,噌一下将手缩回,整个背弓起,脸颊埋进他胸膛。
江承轻声地笑,薄唇吻她耳侧低声说:“放松。”
大早上胡闹的结果是——两个人起床时,已经十一点多了。
这一天本来是要回门的,还要接安安。想到这一点,看到时间,苏宜宁一分钟也躺不下去了。
可衣服不知都丢到了哪儿,她只能推推江承,让他帮忙找衣服。
江承刚将裤子穿好,闻言回头看她一眼,瞅见她因为没衣服而将整个人裹在被子里,松鼠一般探出脑袋,又没忍住凑过去亲。
苏宜宁躲了下,他两手扳着她的脸,不许她动,又压上去亲了口,才摸着她耳朵说:“昨天的吗?你裤子好像没办法穿了。”
苏宜宁大脑里轰地一下炸开了花。
她扯过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蒙到了里面。
江承坐在床边笑,笑够了将她摇一摇,伸手扒被子,“好了好了,你要穿哪件,我去帮你找。”
“都行。”
苏宜宁在被子里闷闷地说。
这样闹了一通后,苏宜宁去洗手间时,十一点半了。
身上好些痕迹不忍直视,手臂和大腿上,也有因为被太过用力的把握而留下的乌青。
她目光从那些痕迹上扫过,轻咬着唇,用热水将身体冲洗,待身上各种不适终于有所缓解,裹了浴巾出去。裙子、短袖都不能穿,打开衣柜挑挑拣拣半天,她找出了一条雾霭蓝色的灯笼袖衬衫和一条白色铅笔裤。
衬衫是小立领设计,无法完全遮挡颈后的痕迹,她只能又将长发披散下来,看上去堪堪正常。
这一早上,孟雅兰没有给他们俩任何一个人打电话,江家那边也没有人打电话。
早上江承电话响,是夏思雨打来的。
苏宜宁听江承说了后,连忙去客厅找她自己的手机,发现夏思雨发了一堆微信又打了好几个电话,她第一时间将电话回过去。
夏思雨那边接通后,却没说正事,嘿嘿笑了一会儿,问她是不是和江承发生了脖子以下不能描述的事情。
这一天她和江承都休息,夏思雨是知道的。在夏思雨的了解里,她和江承都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今天早上反常的一起失联,怎么回事几乎明摆着呢。
苏宜宁无可辩驳,尴尬地问她什么事。
于是又听夏思雨嘿嘿一通笑,笑完了才问她今天干什么,方便的话她和昏玉将合同带过来,三个人签一下。
年前去马代时,夏思雨起了一个租工作室专门写作的念头,回家后和昏玉一拍即合,开春那会儿告诉了苏宜宁。
她从高中毕业开始写文十年,现在累了想转换生活方式的心情苏宜宁挺理解,便陪两人在市区里转悠考察了一阵子。原本夏思雨和昏玉想租写字楼单间,但看了许久之后,两人最终合计去城墙附近租一套民宅,用二楼来写作,一楼开个咖啡店或者书屋,闲暇时打发时间。
好巧不巧地,苏宜宁手头多了这么一套民宅。
那套有了些年头的三层小楼就在A市市中心城墙脚下,是苏宜宁奶奶的兄长,也就是她舅爷的房产之一。早些年舅爷举家移民海外,名下几处房子闲置了几年后,在他回来探亲时,都过户给了苏宜宁奶奶。
苏宜宁和江承婚礼前,奶奶将这一套房子添作了嫁妆,让她婚后按自己想法随意处置。
上了年龄的老房子,出租的话免不了需要整修,苏宜宁并非物欲重的人,带夏思雨和昏玉看过后,告诉她们可以暂时先使用着,日后确定想一直租的话再说其他。
但夏思雨和昏玉不可能平白无故占她便宜,在打听了那一条街房屋出租价格后,打印了合同,说服苏宜宁以市面租金的八成收租。
拗不过她们,苏宜宁答应了,电话里听夏思雨这么说,便问江承几点过去未央公馆。
两边父母都贴心地没打电话,起床洗漱后,江承先将主卧的床单揭了,枕套也拆了下来,丢进洗衣机洗。苏宜宁问话时走入房间正好看见他在铺新的床单,不禁又面红耳赤。
她从没发现她有这么敏感,后半夜迷迷糊糊地被他摆弄,还曾产生幻觉,以为自己身体里有一口泉眼。
看见她从脸红到脖子了,江承没再出言打趣,只铺好床单将人拉到怀里圈住,看了看时间,问她要不午饭就在附近吃,让夏思雨和昏玉过来,顺带将合同给签了。
十二点半,苏宜宁和江承下楼,因为饭后要去未央公馆,没有选择步行,从地库开车到小区外,将车停在了东门商铺一条街带的露天停车场里。
停好车看了看挨在一起的几家门店,苏宜宁选了云城石锅鱼。
正式住过来也就一周,两个人第一次来这家店,拿了菜单后,脑袋凑到一起小声讨论点什么菜。
几分钟后,点好配菜,江承去挑了一条鱼,回来时因为夏思雨和昏玉还没到,苏宜宁正在同孟雅兰打电话,他便暂时坐了苏宜宁对面位子上。坐下后冷不丁地想到一件事,他抬手从桌上拿了手机,点进常用的购物APP。
打语音问了孟雅兰安安乖不乖,又告诉她她和江承吃完饭再过去未央公馆,苏宜宁挂了电话。
将手机搁在桌上,她抬眸往门口看了眼,回过头来,又投向对面。
江承敛着唇在看手机。
苏宜宁的目光落在他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瞧见了他左手无名指上那一枚婚戒,又见他右手手指不时曲起,轻动着触屏,莫名其妙地,竟觉得心口一慌,嗓子发干。
垂下眼,她端起桌上的茶水轻抿。
将杯子放下,桌面上的手机突然亮了下。
她以为是夏思雨,将手机拿起点开微信,却发现是江承发了条消息。
不明所以,她抬眸看去对面,和男人目光碰上,他却没说话,只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手机。
苏宜宁只能点开两人对话框。
江承刚发了条:“在看什么?”
苏宜宁:“……”
她低着眼回:“没看什么。”
却听对面倏地一声轻笑,对话框里又蹦出一句:“喜欢我用手?”
手机差点掉到地上,苏宜宁眼疾手快地捞住,坐直起身时,她抬眼,目光无声谴责他。
江承脸上染了笑,将腿收回去时起身,拿着手机坐到了她旁边。
苏宜宁拖着椅子往里面挪了挪。
夏思雨走至门口,看见的正是这一幕。脚下步子倏地顿住,她回头看了跟上来的昏玉一眼。
后者微怔:“怎么了?”
抬手揉了揉脸,夏思雨道:“感觉我们过来的时机好像不太对,你觉得我们俩加在一起有没有四百瓦?”
昏玉抬眸,看见了坐在桌边的那两人。
靠墙的一张四人桌,苏宜宁和江承坐了背对门口的一侧。
苏宜宁在里面,江承在外边,在她看过去时,苏宜宁低着颈也不知在做什么,江承唇角小幅度地勾着,清俊侧脸温柔到仿佛镀了光,他将左臂伸出,搭在了苏宜宁椅背上,戴着手表的左手往前探了探,插进苏宜宁头发里,扣住她的肩,俯身凑近苏宜宁同她耳语。
这……
谁见过这两人这样?
昏玉压住了忍不住想笑的唇角,看着夏思雨无奈道:“进吧,来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