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抚摸着琴身,眼中充满怀念,16岁青葱岁月,父亲走关系需要钱财打点,将她许给一位盐商家的公子。
她悄悄找人打听,那人吃喝嫖赌抽样样俱全。
远远看了眼,人瘦如麻杆,脚步虚浮,跟个病痨鬼似的一摇三晃,眼下乌青一片。
当晚,她便悄悄拎了只小皮箱,偷偷跑来沪市投靠大哥、二哥。
到了才知道,大哥去了保定军校。
二哥跟同学去青岛游玩去了。
拎着皮箱,她茫然四顾,不知怎地走进了花街柳巷,被群早就瞄上她的混子捂着嘴拖行,眼见就被拉进一扇漆黑小门内。
突然传来一声断喝:“住手!我是兴业银行的少东,再不住手,我叫你们书寓老板赛梅花出来了。”
嘴上的手瞬间松开,领头的上前赔罪,自扇耳光,直言冒犯了,原以为是哪家落魄的女公子来他们书寓求一碗饭吃,不想是来寻褚少的……
那人挥挥手。
一群瘪三立马钻进小门,不见了。
“有去处吗?”他问。
有呢,旁支三姑嫁在沪市。
三姑那支跟父亲不睦,父亲便是派了人手来捉,亦是不会找到三姑门前的。
男人有事,帮她叫了辆黄包车。车夫跟他是熟人,满口应承,一定将姑娘送到地方,瞧着人安全了再回来跟他禀报。
两月后,她考入中西女中,过年没回宁波,三姑派人接她去家里过年。
姑父是镇江的大盐商,手头有钱。公馆里,扬州、天津、浙江等地的银行家和钱庄老板,挨个儿地上门,要拉他的存款,要拉他入股,一场场宴会、一个个麻将桌轮转,山东菜、河南菜、淮扬菜……各类美味琼浆,各色花头,令人眼花缭乱。
她不耐烦凑趣,时常躲在后花园里看书,或是躲进琴房练琴。
“长生。”第一次从三姑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她心下好笑,这人所求之大,怕是拜遍诸天神佛,都无法如愿。
“褚修远,字长生,祖籍苏州常熟,1900年生人,现就读于圣约翰大学经济系。”
第一次见面,他这样介绍自己。
这人真无趣,哪有一上来就如此自报家门的。她躲在三姑身后,垂着脑袋,暗自撇嘴,不愿上前与之攀谈。
小表妹在身后推了她一把,她踉跄着从三姑身侧冲出,被一只伸来的手扶住才没有跌倒。
三姑扭头斥表妹莽撞,不知礼数。
她抬头,映入眼帘的人,长相周正,瑞风桃花形态的眼,深沉内敛,看清了,竟是那晚救自己的人。
小表妹朝母亲吐了吐舌,对她笑道:“呐,你找的救命恩人,这下见了,可是如愿?!”
她抿唇,悄悄红了脸。
后来才知,他亦是前来找姑父拉存款、拉姑父入股的。
她问他:“为什么不跟我姑父说,你就是那晚救我的人?”
他只是笑,说第一次在院中听到她的琴声,便想,这姑娘心思该有多灵透啊,果然,不但灵透,还志远。
那时,她已让二哥帮她搜罗国内各个大学的介绍资料。
他们约定,若是学业结束,仍不改其志,心存爱慕,便携秦晋之好,共度余生。
结婚时,二哥问她想要什么礼物,她张嘴道:“钢琴!”
这架琴,伴她走过新婚的磨合期,走过生育之痛育儿之苦,亦陪她和孩子们渡过了一个个等他的夜晚。
运动中,她忍痛将它送走。
如今,它又回来了。
真好!真好!真好!
“奶奶,”褚辰起身让出位置,“您来弹一曲。”
好!
褚辰抱起昭昭,俞佳佳伸手扶老太太坐下。
白色的长条键在老太太手下轻盈地跳跃,旋律清新明快,听之心情甜美、舒畅,正是德国作曲家贝多芬1810年所作的钢琴曲《致爱丽丝》。
褚辰好似回到了小时候,那时,爷爷已卧病在床,奶奶工作不忙时,便会坐在窗前,弹这首钢琴曲给爷爷听。
爷爷听后,多半要笑奶奶几句,说她阅历丰富、心境练达,却不如当小姑娘那会儿清透了。
奶奶回道:“都是老妖精了,哪能跟那会儿比。”
一曲钢琴结束,大家鼓掌。
昭昭挣扎着下地,跑到老太太腿边,要太奶奶教她弹琴。
俞佳佳看老太太面上有些伤感,兴致不高,哄昭昭道:“太奶奶累了,我们扶她回房休息。等会儿,佳佳姨教你好不好?”
昭昭趴在老太太腿上,仰头瞅瞅老太太的脸色,拉着她的手,关切道:“太奶奶,你不舒服吗?我扶您休息。”
“太奶奶没事。”老太太抚了抚她的头,任她拉着另一只手,由俞佳佳扶起,回了卧室。
褚韵埋在被窝里将自己团成了个虾球,俞佳佳和老太太互视一眼,退了出来,去了俞佳佳房里。
褚辰知道奶奶、二姐这会儿都需要一个独处的空间,没去打扰,看看表,该做饭了,抬脚去了厨房。
宋芸芸伸手轻轻抚过钢琴上的白条键,充满艳羡,她和褚柏都不是学习的料,三个闺女,老三还看不出来,两个大的,一个比一个皮,根本坐不住。
以前在老家还不觉得怎么样,孩子嘛,不都这样,爱玩爱闹,自家仨又都是女娃,皮点好,省得受人欺负。
可来了,这一对比,差距出来了。
昭昭一双眼圆溜溜的,跟葡萄似的,水汪汪的充满了灵性,鼻头秀气,小脸白嫩,比自家几个好看多了,关键人家还嘴甜、知礼,见人先笑,礼貌问好。
给她盛饭,双手来接,还要道一句“谢谢三伯娘”或是“三伯娘辛苦了”。
现在再看,优点更多了,认的字都快赶上她跟褚柏了,方才坐在凳上弹琴的模样,跟电视里那些大房子里的小主人似的……怎么说呢,宋芸芸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个词“优雅”!
第一次,宋芸芸动了将大花、二花留下的心思。
褚旭在褚辰和老太太弹琴时,客厅、阳台转悠了圈,瞅见了长条柜上的电视,阳台上支着的兰令自行车,踱步回来,弯腰打开电视,一看彩色的画面,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四哥……”走到厨房门口,褚旭刚要说什么,忘了,双眼紧盯着褚辰手下那么一大块五花肉,“哪买的?”
随之想到什么,褚旭惊得跳了起来:“你去黑市了?!”
褚辰切着肉,头都没抬:“用你四嫂和昭昭的本本领的肉票。”
“她们落户了?”
“嗯。”
“四嫂真去广济医院工作了?”
褚辰将切成一块块麻将大小的五花盛进小盆里备用,取来洗好的姜葱,切片切段,没理他。
“那个……”褚旭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四哥,你哪来的侨汇券买彩电、兰令自行车啊,是舅公又给奶奶汇钱了吗?”
褚辰指指601的方向:“你也知道方季同的工作性质,我找他买的侨汇券。你需要的话,可以去问问,看他手头还有没有,能否卖些给你。”
“哦、哦。”褚旭讪讪地应了声,转身向外走去。
到了601室的大门前,踌躇了,侨汇券可不便宜,他真要按问夏的要求买电视、自行车、手表吗?
加一起,爹爹姆妈给的两千,根本不够。
方季同出门办事回来,见他立在自家门边,诧异地挑了挑眉,“找我吗?”
“嗯,”褚旭面上窘了下,一咬牙,道:“我想跟你买些侨汇券。”
方季同一愣:“要多少?”
褚旭:“跟我四哥一样就行。”
方季同开门的手一顿:“那你得过两天来拿,我现在手头没那么多。”
“行。”褚旭掏钱点数,“多少钱?”
“三百。”
“多少?!”褚旭惊了。
“三百。”方季同回身看他,“你四哥给我拿了两百块钱,一张电视机票。黑市一张电视机票差不多在一百左右,我按这个数给他抵的。”
“他怎么会有电视机票?”
方季同耸耸肩:“这个你要问他了。”
因为今天跟问夏商量好了,去百货商场买大件,钱他倒是带了小一千,可真要点出三百,褚旭感觉似有一把小刀在身上划拉,肉疼!
“那、那我要两百块的吧。”
方季同无所谓,侨汇券从不缺买家。
付了钱,约定了过两天来拿,褚旭脚步一转,又回了602室。
“四哥,你哪来的电视机票?”
气冲冲的,有点算帐的意思。
褚辰正在灶上用水化冰糖,准备做红烧肉,闻言瞥他一眼:“你四嫂帮军医院点小忙,军医院的秦院长送的。”
褚旭:“……”
他四嫂……不是乡下来的赤脚医生吗?!
褚辰化好冰糖,将煎得焦黄的肉块倒进去,炒上色,倒入酱油、一点白酒,放入葱段姜片、八角香叶,又炒两分钟,注入开水,大火烧开,转小火慢炖。
解下围裙,出来跟宋芸芸交待一声,褚辰洗了把手脸,穿上大衣,推上自行车准备出门接邱秋。
见褚旭还依着厨房门框,立在那儿,便道:“这个点了,还不回家?”
褚旭吸了吸厨房的肉香:“我吃完饭再回去。”
褚辰无言了片刻,没再理他。
*
乐问夏到家,她姆妈已将家里的床挪出门,往自家屋里的地上铺单子,给她缝出嫁用的六条被子。
本来乐妈妈是想在亲戚、小姐妹里,请位祖孙三辈老少齐全的来缝的,图个好福气嘛。结果,盘算来盘算去,愣是没找到一个。
无论哪一位,她都能挑出点欠缺之处,算了,还是她自己来吧。
“放琴吗?给我。”
“不用,我自己来。”乐问夏说着,侧身躲过姆妈的手,脱鞋踩着床单进屋,将大提琴放在自己睡的衣橱上,翻看姆妈逛遍淮海路和南京路给她买的织锦缎被面。
颜色都很喜庆,有百子图、大红色的鸳鸯戏水、龙凤呈祥、牡丹花团锦簇的图案等。
“姆妈,都缝多厚啊?”
“1斤半到8斤的都有,放心吧,姆妈心里有数着呢。哎,你咋坐下了,不是说,跟褚旭去百货商场买大件吗?”
乐问夏挤坐在凳子上,手指划过被面上的鸳鸯脑袋,“带的钱不够,票也缺。”
乐妈妈的眉头立马蹙了起来,“这褚家咋办事的?眼见离婚期没几天,磨磨蹭蹭的,想干嘛?”
乐问夏抿着嘴,不吭声。
乐妈妈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忍着气道:“婚服怎么说?”
“上影厂的朋友给我介绍了个裁缝,我想买几块好布料,找裁缝定做。婚服两套,当天穿,再做三身,婚后穿。”
这么多套,乐妈妈担心道:“褚家能凑齐这么多布票?”
“我不管,反正我就要这么多。”
“行行,只要褚家没意见,姆妈才不管你要几套呢。这几天,你赶紧跟褚旭抽空去淮海路照相馆拍结婚照,洗出来要好几天呢,再装裱,别到了结婚那天,墙上光秃秃的,没张你俩的合影。”
“知道了。”
“化妆师找好了吗?”
“找好了,朋友介绍的上影厂新来的化妆师,说是美院毕业,妆化的特别好。”
乐妈妈想想,还有什么要准备。对了,双喜字,这个得让丈夫拿红纸多写些,热水瓶、茶杯、茶盘、脸盆、盆架、洗澡用的木桶……都得贴,牙膏牙刷要新的,成双成对,用红丝带扎住,早几天放在新房里摆好。
另外还要准备红蛋、糖果、莲子、花生、红枣等,衣橱、樟木箱子、抽屉,哪哪最好都藏一点,好让闹洞房的人,热热闹闹地来寻,说句祝福话。
*
一天下来,现有的库存药材,邱秋心里有个底。
“苏组长,咱们药材都去哪采购?”邱秋合上资料,问对面收拾桌面准备下班走人的苏子平。
“国营医药公司,中药材市场,或各地药材产区、加工企业。”
“要是咱们医院急需一批药材,而国营医药公司和中药材市场都没有呢?”
“申请全国调配。”苏子平说罢,想到曾经的那一批老中医,打量眼邱秋,鼓励道:“你现在还没有这个资格和份量,让全国各地药材市场一路为你开绿灯。不过,别气馁,你还年轻,一切就都有可能!”
邱秋:“……”
目送苏子平提着个公文包离开,邱秋收拾收拾东西,也准备下班。
“秋秋。”褚辰在窗外叫道。
邱秋拎起提袋,出了办公室,往后座上一坐,扯着他的大衣道:“去7号楼304看看。”
褚辰应了声,载着她去了家属院7号楼。
7号楼是集体宿舍,一二楼是男宿舍,三四楼是女宿舍,五楼住的是新婚的小夫妻和几位平反归来、妻离子散的老教授。
褚辰将人扶到三楼楼梯口,便让邱秋自个儿往里走了。
一间宿舍四张双层木架子床,算上邱秋,住了八个人,门旁立着一个柜子,一格一格的装了门,需要上锁的话,自己配。
中间竖着摆了两张桌子,四个长条凳。
这会儿都去食堂吃饭了,屋里没人,邱秋看了看腾出来的右侧靠窗的下铺,光禿禿地只有一个硬床板,屋里可能潮,床板上有成片的黑色霉菌。
再看其他铺位,还算干净,被子叠得规规矩矩的,脸盆漱口杯都在床下放着,毛巾、小衣、袜子晾在屋里横着拉的一条细绳上。
转身出来,锁上门,邱秋揣着钥匙朝褚辰走去,到了近前,将手递给他道:“回吧。”
“怎么样,环境还好吗?”
“还可以,就是有点潮。我明天配点草药点上熏熏,去去湿气、霉味。”
褚辰:“明天我帮你把被子、席子抱来,中午吃完饭,过来睡会儿。”
“好。”
两人到家,饭菜已经好了,老三领着孩子们也回来了,一个个凑在钢琴前,你按一下,我按一下,看看彼此,咯咯笑了起来。
老太太过来赶人,“快去洗手吃饭,等会儿新闻联播结束,该放少年儿童节目了。”
几人一听,哗啦啦就往卫生间跑。
邱秋四下看了圈:“二姐呢?”
老太太指指卧室:“睡着呢,别管了,饿了自然就爬起来了。吃饭吧。”
除了红烧肉,宋芸芸又炒了锅白菜粉条,拌了盘萝卜丝,切了几个咸鸭蛋。
褚旭洗洗手,挤坐在邱秋身边,偏头唤了声“四嫂”。
邱秋笑笑:“新房布置好了吗?”
“大件都还没买。”
“床、衣柜、梳台、斗柜不都买齐了吗?”
“我说的是手表、电视、自行车、缝纫机、相机。”
“这么全,爹爹和姆妈给的两千怕是不够用吧?”邱秋关切道。
“嗯,我算了算,有个一千的缺口。”
宋芸芸一哆嗦,手里的馒头掉了,她忙弯腰去捡。捡起来,拍了拍,继续吃:“加一起,那不得三千了,唉呀,妈啊,我和你三哥结婚,买衣服、照相、摆酒,统共才花了五十多块钱。就这,还让我那一众小姐妹羡慕到现在。”
“你们城里真是不得了,结个婚,花出天价了。三千……能买多少东西啊,怕是够我们一家五口吃喝上十来年,还有剩。”
老三瞥她一眼:“你就不能有点出息,都这么有钱了,肯定天天吃肉了。”
褚旭要借钱的话,噎在喉咙里了。
邱秋扫他一眼,笑道:“看来我改天还得再跟爹爹姆妈算算账,兄弟姐妹六个,这一碗水得端平啊,便是偏心,也得有个度。”
褚旭瞬间觉得嘴里的红烧肉不香了,又肥又腻,想吐。
邱秋夹了块红烧肉送进嘴里,嗯,又软又糯,真香啊!给褚辰和昭昭分别夹了块,“谁做的,味儿真好!”
褚辰指指自己:“我。没吃出来吗?”
邱秋笑:“放的白酒,你以前做菜都是放花雕的。”
“嗯,明天去买。”
褚旭一顿饭吃的,都堵在胸口了,难受!
骑车到家,爹爹姆妈刚洗过脚,正准备把盆里的水倒了,上床睡觉。
他伸手接过盆,转身倒进卫生间的池子里,回来将盆放在盆架下面,洗洗手,往爹爹姆妈床边一坐,摇着谢曼凝的胳膊,叫道:“姆妈、姆妈,钱不够,问夏想要兰令自行车、14寸进口大彩电、梅花牌手表。”
谢曼凝被他摇得头晕,拍开他的手:“先前也没提彩电啊,手表、自行车也没说要哪个牌子,这临到跟前了,怎么突然变褂了?”
褚锦生脑中闪过四儿子提的锦江俱乐部,不由蹙了蹙眉,他倒没往感情劈叉上想,只当小姑娘见识过俱乐部的风景,爱慕虚荣,攀比心起,什么都讲究个牌子,想要个最好。
无可厚非,谁年轻那会儿不是这样?
他和曼凝当年为一件婚纱,可是跑遍了沪市大大小小的服装公司,最后还不是缠着爹爹,让他托人从香港定做了套送来。
“还需要多少?”
褚旭一喜,立马转向爹爹,“一千五。”
褚锦生示意妻子拿给他。
谢曼凝没动:“小五给了,老大那儿要不要给……”
“那个,”小五举起手,“四嫂说,我结婚花费要是超过两千,她便来找你们二位算算账,说我们兄弟姐妹六个,不能厚此薄彼。”
谢曼凝气得恨恨地点了下小五的额头:你是不是傻,这话就不能等拿到钱再说?!
果然,褚锦生迟疑了,思索了下,谁也不给了。
小六躺在爹爹姆妈上铺,捂着嘴直乐。
乐得床跟着一摇一摇的,谢曼凝气得叫了声“小六”!
小六松开手,哈哈笑了一阵,探头看向她五哥,忍着笑道:“彩电、兰令自行车、梅花牌手表,只有侨汇商店有卖,你就算有钱,没有侨汇券也买不到啊!”
“我问方季同买了些侨汇券。”
“方季同?”谢曼凝一愣,“你怎么想到找他了?”
又没在一起玩过,什么时候小五跟人这么熟,都可以私下买卖了?
“四哥介绍我过去的。你们还不知道吧,他找方季同置换了些侨汇券,买了台14寸的进口彩电,一辆兰令自行车。”
谢曼凝:“用什么置换的?”
“电视机票。”褚旭往她腿上一躺,懒懒道,“四哥说,四嫂帮军医院点小忙,人家院长送的。”
谢曼凝看向丈夫:“我难道看走眼了,小四媳妇真是个有本事的?”
说实话,她有点不愿意相信。
老大媳妇是她亲自挑的,问夏这个准儿媳,也是她点头才要进门的,老三那个狗脾气她管不了,老四……怀上时,她就不舒服,一直闹腾到出生,结果,出生不到半月,得了肺炎,几度病危。
月子里差点没把她折腾去半条命。
当时表姐一连生了五个女儿,想儿子都要想疯了,她便想将人送走,自觉跟他没有母子缘。
都跟表姐商量好了,钱也收了,不知道咋让老头老太太知道了,好嘛,差点没让她和褚锦生离婚。
婆婆还指着她的鼻子骂,什么自私、刻薄,不配为人母。
她自是不认的,前面几个难道不是她养的,她为什么不送,偏偏要送他,肯定有原因的。
偷偷找人算了卦,好嘛,刑克六亲!
怪不得瞧着他就不舒服,处在一个空间,都让自己觉得窒息。
卦条摔在两老脸上,看他们还能说什么?
孩子他们抱走了,当时她心里就赌了一口气,不信是吧,那咱走着瞧,瞧她是不是对的。
结果呢,没多久老头就病倒了,拖了几年,还不是去了。
现在……看到他过得好,反正她心里不得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