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牵别人手他就遭受重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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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诀飞速地逃离了现场,感觉今日意外地顺利。

她袖中的骨剑似乎在寸寸升温,略微发烫,不知道是不是应合着心情。

背后没有追兵,前方道路开阔。

只是总觉得一道目光如影随形。

像是反派在深刻地盯着她,可那目光似乎又和平时不太相同……

没有那么强的攻击力,却反而更加可怕,像是蛰伏的兽类找到了自己永恒的猎物,专注得一刻也不会松开。

妙诀一边跑一边不时回头看一眼,总担心他会随时鬼魅一样贴在她身后,然后兴致勃勃、春风拂面地说出一些十分邪恶的话。

简直是变态。

如今尘尽拾变态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甚至妙诀时常觉得,她已经不记得小时候的他长什么样子了。

好在他今天不知道是被什么攻击到了,战斗力竟然真的大幅下滑。

有好几次,妙诀明明听到了他靠近时衣摆摩挲的声响,可真的靠近时,对方竟然犹豫着又退了回去,好像在反复挣扎。

尘尽拾从来没有这样摇摆过。

在她的印象里,这个人每天笑眯眯的,干的都是惊天动地的坏事。

他今天是不是受伤了?

还是像鹊阳一样,遭到了冥骨的反噬?

总之,这对妙诀来说可是好事。

灰烬不远不近地翻滚着,始终没有让那道清灵的背影离开自己的视野范围。尘尽拾沉默地跟在身后,弥漫的余烬带着巅峰状态的力量。

可却惶恐而不知所措。

……他也想叫她的名字。

不是妙妙,不是这样唤小孩子的称呼,而是她小时候第一次告诉他的,两个字的全名。

可他没敢。

……为什么不敢呢?

尘尽拾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潋滟的桃花眸被长睫覆影。

因为就连现在,他手里还握着随时能让天命者崩溃大劫的东西,并且依然会做下去。

过去十年,她就是因此,被砍了一刀又一刀吗?

妙诀一张脸红扑扑的,一口气跑出了后山竹林。

站在山脚下,扶着膝盖匀了口气。

抬头,远远看见问仙山七重天上浓云笼罩 ,正有渊源不断的治疗系修士飞速掠过天际,直飞山顶。

她的骨剑直接重创了最薄弱时刻的鹊阳仙人,这位闻名于世的女仙长的确已经是实实在在地被废掉了。

她赖以支撑灵体的基石荡然无存,又没有新生灵骨补上位置,鹊阳仙人现在就是一个强行提命多活了百年的凡人,脏器会全线崩塌。

她不由地摸了摸袖中细腻的骨剑,这截骨头又凉了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灰败之感。

妙诀悄悄抽出一点,杏眸转动思考,忽然觉得现在是个好机会。

她现在是刺杀鹊阳的凶手,说不定马上就要被整个玉虚宗封杀,必然会引发公玉秋和东方耀天之间新一轮的虐恋矛盾。

但今日恰好反派状态异常,这把剑又本就是他给她的。

——真是个甩锅的大好机会啊?!

妙诀摸着那冰凉的剑刃,缓缓露出了十分反派的笑容。

现在两位天命者面临的世界正在发生变化,比起鹊阳仙人遭受重创,她以冥骨造仙身的事情,将会更加震撼男女主。

原来他们喊打喊杀的冥族之骨血,竟然能强提修为和资质?

这个天底下最大的真相,就这样公之于最圣母、最公正、最有大义的女主面前,对狂放霸道最爱自燃打斗的男主来讲也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趁机把尘尽拾推到风口浪尖,今后他再搞虐恋就难了。

妙诀握着骨剑直起了上半身。

竹林中的白衣身影顿了顿,从她的表情中立刻看明白了她的目的。

那双灰暗的桃花眼忽然一亮,有点高兴地往前了两步。

看来他还是有用的。

她可以把所有罪名都推到他头上啊。

尘尽拾终于找到了一丝底气靠近她,身后化出灰烬,袅袅地飘向她。

然后就听见少女嘀嘀咕咕的声音响起,“就是不知道那副熊骨能不能顺利回到原主的身体里,要是没顺利复位……”

“那就是尘尽拾吃了!”

“真是个讨人厌的大变态啊。”

尘尽拾脚下的灰烬停止了滚动,像是一团低落的乌云,飘散在原地。

他低头站在原地。

从前这些话他听起来兴致盎然,甚至对于不需要在这个人面前掩饰恶意而感到愉快。于是他放纵地在她面前杀了无数人,又无数次差点动手杀她。

她的讨厌真是理所应当。

妙诀双手合十,进行不点名的诅咒:“希望熊骨能回归正位,个别人多遭报应。”

垂落的长眸定了定。

那如果竹九痊愈,她就会少讨厌他一点点了。

带着红痕的指尖点了点,一缕灰烬化成的羽毛飘过林荫,别在了她腕间的红绳。然后尘尽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回去竹林。

那道似有若无的视线终于彻底停了下来。

慢慢感受不到了。

于是妙诀没再回头,一头扎进前方清晰的山道中。

刚入玉虚宗的时候,公玉秋给他们介绍过问仙山四周的几片地带,这一片应该叫通月林。她现在需要赶到男女主身边。

但就在少女轻盈的身后,蜿蜒盘绕的藤蔓却沿着地面缓慢虬结,竟似模仿着姻缘红绳的样子,匍匐扭动着系好,悄悄地追在了她的脚下。……

竹林之内,银狐费力地背着千斤重的熊骨回到了原位。

她小心张望着四周,没有看到那个少女的身影,然后才哼哧哼哧地背了进去。

这一带原本是玉虚宗禁地,有鹊阳的法印阻挡,但今日事一出,围挡的法印失效,几乎是瞬间就有心怀鬼胎的弟子冲了进来。

衔八在竹林里解决了几个,知道烬十还在附近,便放心地带着熊骨回到了正在发呆的竹九身边。

衔八费劲巴拉地把整副骨头放到他趴的杂草堆边上,没什么把握地问:“还能复原吗?毕竟已经被侵蚀近百年了……”

可一经检查,才惊异地发现这冥骨竟然有修复的痕迹,正要叫住竹九一起看,却发现这只熊猫正在愣愣地走神,不由问:“——想什么呢?”

竹九一双耷拉的黑眼圈看向她,瓮声瓮气地说:“我刚才,叫了一个名字。”

衔八眉梢一扬,“谁?”

片刻后。

银狐吃惊地往后大退,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扫断了好几根竹篾,“真的吗?真的确定吗?那孩子、那就是……怪不得她救我,怪不得她第一面就救我!”

“怪不得我从她身上嗅到了唯一的因果,哪怕只有一点点……”

“怪不得她这么……这么……”

始终如一。

银狐愣了半天,忽然别开脑袋,那双尖细的狐狸眼中微微湿润。

妙妙,好孩子……姐姐没有认出你。

“你自己能复骨吗?”银狐在原地踮着脚跳了跳,“这玉虚宗里不安全,我去看看她。”

“就这样去?”熊猫问。

他们还是兽身呢,从前在村里,他们都是普通人的样子和那孩子相处。

大熊猫撑着无力的上肢,熊掌揪住地上的杂草和竹叶,一点点把自己撑了起来。

地上的枯骨感受到了什么,开始震动嗡鸣。一种极其特别的木系灵蕴开始凝结成碧波,在躯体和骨骼之间来回游走,当灵魂得到对应,他的冥骨终于找到了自己本来的主人。

银狐又蹲了下来。

复骨的过程到底危险,她需要在这里为他守着。

强大的冥族木灵蕴会引发更多人垂涎靠近,银狐耳朵尖动着,听见竹林中传来更多的窸窸窣窣声响,然后,一个接一个爆在了外边。

她放下心来,小十在外边。

只是他今日似乎格外暴躁,灰烬炸开的声音凶得很,有点像小时候的样子了。

面前,竹九雄浑的木灵彻底覆盖了整副骨架,像是昏暗牢笼中的一艘青绿船只,他悄然咬牙绷紧了已然无肉的脸颊,压抑着痛苦的嘶吼,强召冥骨回身。

庞大雄厚的木灵带动那艘沉船般的骨架,尽数撞入他体内。那失去力量近百年的破败身体根本无法承受,立刻被冲得掀飞了出去,一边翻滚一边撞断了满地竹节。

“不用管我——”他立刻喝住了门内外的两个人,声音犟得很。

一边重新爬起来,一边从两只短粗无力的熊腿开始感受冥骨归位,渐渐地他的下肢开始有了知觉,然后是脊骨,再缓慢复位……

寸寸埋进骨骼血肉之间,这痛苦和被剥离差不了多少。衔八强迫自己睁眼看着,狐狸眼盯得通红。

竹九从趴着变成了跪着,然后慢慢蹲住,终于支起了上半身,一边痛苦地喘粗气,一边道:“这样会吓到妙妙,她还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东西。”

衔八低头上前,用脑袋顶住了他尚且不稳的身形,“但我看她一点都不怕,看到我也没觉得我是什么怪物。”

大熊猫缓缓撑着地,一点点站了起来,原来这只耳朵耷拉、黑眼圈融化的熊兽,站起来足足有两人高,比体态蓬松的银狐还大了好几倍。

竹九闷闷地说:“那是因为你长得比较友善。”

他就不是了。

熊猫这种天生顶着一双黑眼圈的怪东西,谁会喜欢?

更别说唯一不二苍三那种上古凶兽之身。

竹九对妙妙的印象还停留在跟在烬十后边的那个瘦弱小丫头——对前边的九位冥族而言,当年的小鸟已经是非常幼小的生命,而那个从天而降的人类小姑娘就更是弱小可怜。

竹九闭目感受复位的冥骨,浑身都在剧痛,但已经比想象之中融合得多。

他缓慢地活动着自己久违的肢干,看向慢慢晃进来白衣青年,问:“你修复的?”

白衣青年面无表情,脸上的颜色比身上还白,走过来检查了一下竹九的骨头。

“不是,是她。”

在她心里,他现在是十恶不赦吃冥族血肉的灭世大魔头。

银狐跳过来叼住他袖子,兴奋地问,“真是妙妙,确定吗?真的是她?”

问完也不等尘尽拾回答,蓬松的四条腿高兴地蹦跶起来,“我就知道,她对我很有亲近感,一点都不怕我,你说是不是冥冥中的心有灵犀?”

“明明没认出我,但我感觉她很喜欢我!”

尘尽拾更加面无表情。

熊猫也握了握掌心,想到这是妙妙给她修好的骨头,有种孩子长大的老怀宽慰。

银狐蹦回来继续叼住他袖子,“你那么早就遇见她了,现在你们关系应该很好吧?妙妙有没有说想我们?你对她还好吧?”

你对她好吧?

空气静默了许久,尘尽拾面无表情地笑了。

他抽回自己的袖子,灰烬一寸一寸地拂过狐狸牙印,但心里的防线却一寸一寸地碎掉。

“不太好 。“他说。

十年前,十年后,都不太好。

银狐惊讶,“可你小时候不是说过,谁都不能欺负她吗?”

那么小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过田埂,恍惚着让他们觉得,他们这样的天地异兽,也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都是我欺负的。尘尽拾想。

然而他的表情动了动,心中又莫名死灰复燃。

有没有可能,她没认出他来?

她还不知道他就是她小时候的那个朋友。

虽然现在的形象已经无法挽回,但小时候的印象可能还没有玷污——

“也对,长大之后,我变化得太大了……”

尘尽拾开始自言自语,刻意不看他带着红痕胎记的指尖,好像找到了一种希望,唇角扬起了漂亮的弧度,“她不认识我,还可以补救。”

尘尽拾的心情又愉快起来,在原地走来走去。

衔八和竹九对视一眼,都觉得他怎么有点疯疯癫癫的。

作为唯一奔走在外的冥族,他们小鸟这些年在外边也不容易啊……

尘尽拾笑得越来越高兴,忽然表情一顿,蹙紧眉头。

长眸冷下来,遥望了一眼问仙山顶。

转眼化作飞灰消失在原地。

一刻之前。

七重天阴阳玉鼎里。

梅子辰一边守在鹊阳仙人的治疗法阵之外,一边紧紧地拧眉,对着鹊阳座下的几个得力弟子下达命令:

“今日之事,一个字都不能越出宗外。”

师尊深受重创,天赋最高的师妹遭到巨大打击,他身为大师兄,理所当然地控制起了全局。

几个弟子纷纷点头应是,但眼神却在空气中相碰了碰——发生这么大的事,梅师兄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这个世界虽然已经有无数人心照不宣、从这个秘密中获得巨大的收益,但那毕竟是小部分能接触到天机的上层人,比如各宗原本就资质出众的弟子、以及世家宗亲的亲族。

绝大多数普通修士都是天生定终生,无法超越自己的命数。

而当他们发现鹊阳仙人这样的一方巨擘,竟然都是靠外力可以达成的——

整个玉虚宗上下,开始涌动着非比寻常的气氛。

梅子辰冷冷道:“你们几个,迅速去布洗尘阵,将所有看到了天元镜的弟子都洗一遍——包括你们自己”

众人一凛:“是,师兄。”

梅子辰回身,看了看仍然在恍惚难以置信的公玉秋,微微握紧了剑柄。

师妹生来就是天级水灵骨,她又怎么懂……师尊和他这种人,有什么错?

他这个普通地级灵骨的人,如果不是师尊收留,早就死在饥荒的山里。所对梅子辰而言,师尊之命,就是父母之命,一生不可违。

就在这时,团团包裹的治疗阵光之中响起了那道熟悉却又仿佛苍老了几十岁的声音。

“子辰。”

梅子辰立刻单膝跪在阵外,恭敬颔首:“师尊,我已经点了一批弟子,随时出发追捕凶犯。”

扶在公玉秋身边的东方耀天霍然起身,暴怒道:“我妹妹莫名被绑到这里,明显是你师尊要对她不利!鹊阳仙人连冥骨都用,足见人品,我还没找你们玉虚宗算账——”

公玉秋痛苦地拉住他,“不要再说了,耀天。”

梅子辰心中冷笑,天生的天级灵骨,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享受的是怎样的特权!

只有他这样的普通人才懂师尊的为难。

他不禁看向阵内,看见了鹊阳仙人熟悉又陌生的脸,透过皱纹丛生、皮肉塌陷的肌理表情,露出的却是一双带着诡异光亮的激动眼睛。

鹊阳仙人匍匐在玉鼎之内,嘶哑激动道:“她不是……她不是……”

梅子辰试图听清师尊在说什么,问:“不是什么?”

鹊阳仙人却始终低低地重复着。

她不是东方芊。

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不是木灵骨……那其实不是木灵骨啊……

冥族十位,开天辟地之人,她的名字已经在大陆销声匿迹许久。

白矖唯一。

她在这个丫头的魂灵中留下了一丝因果,是为了让她变成这世上最特殊的,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那个灵骨啊!

鹊阳仙人浑浊的眼球中迸发出死灰复燃的激动,化作某种早已注定的意味深长。

“我……不追究她。”她缓缓开口。

东方耀天一愣,身旁的公玉秋也怔然,而后缓缓露出了动容之色。

“我不追究她刺伤我之事,”鹊阳仙人衰败而柔和地说,“因为,她是我的亲生女儿……”

公玉秋愕然,东方耀天也彻底震惊在原地,什么?!

他心中满是芊芊的身世、父皇的过往,以至于根本没听见她接下来的呓语。

“子辰是我座下最得力的弟子,今日秋儿的道侣大典上,我就在想,我的女儿也应该……”鹊阳仙人咳出几口血,目光慈爱地看向梅子辰,“我早就想好,在我百年之后,要让你们执掌这偌大的玉虚宗啊。”

“将我的女儿带回来吧,你们会喜欢彼此的。”

鹊阳仙人浑身的血液仿佛集中到了同一处,这让她看起来更加急剧地衰败了下去,只剩下血脉凝住的腹部却发出淡淡的光辉。

“姻缘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啊……”

梅子辰听懂了她的意思,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妙诀眼前的通月林越来越狭窄,藤蔓像是不断压低的墙壁,将四周围得密不透风。

她与林木之间有感应,所以方向始终没有问题,可她向前走了许久,远处的问仙山七重天始终近在眼前,她却始终无法靠近。

藤蔓间依然涌动着木系灵蕴,她却摸了摸心口。

有古怪。

但这古怪为什么是冲她而来?

理论上只有在男女主身边才会出现各种异常剧情,妙诀一边挥刀砍着眼前缓缓流动的藤蔓,一边梳理着眼前的剧情是哪一环节。

根据她的经验,男女主当然并不会因为得知冥族血肉的真相,而改变对冥族的看法。

解决虐点只能帮女主看清鹊阳仙人的真面目,但并不会影响天命者屠灭天下冥族的主线任务——

毕竟这对璧人只爱苍生,不爱花草树木,更不爱动物啊!

按照他俩的脑回路,说不定还会觉得“冥族血肉乃是天下至毒、将引导多少人误入歧途?百年前未竟之大业如今就在你我肩头、务必屠尽天下冥族走兽!”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在原剧情中,经过了道侣大典虐心分手怒砍姻缘树几刀之后,男女主将进入全面暴力屠冥的主线中。

这一阶段的虐恋都是实打实地直面冥族、被打残打伤,然后获得额外机缘升级战力,再反过来去打残打伤对方……不知道如今在玉虚宗内的那几只能不能逃出去。

妙诀微微出神,余光忽然瞥见什么东西动了动。

她立刻回头,发现竟是一条扭动疾冲的巨蛇,直冲她的面门而来。

妙诀立刻挥剑砍断,手中骨剑材质霸道至极,立刻要绞断了蛇头。可空荡荡的蛇身抽动几下,便像骨肉抽芽般迅速长出了新的蛇头。

地面虬结的藤蔓缓缓搅动,不断拧到一起,妙诀这才看清,原来这蛇就是扭在一起的藤条——诡异的是,近看每一股都结成了姻缘扣的样子,远看藤蔓仿佛张灯结彩,空气之中渲染着诡异的囍气。

她腕骨间别着的灰烬羽毛动了动,似乎在寻找她的位置。

然而这种浓郁的、凝重的木灵蕴形成了一个灵力场,妙诀握紧手中剑,再抬头,漫天藤蔓竟绞成无数蛇头,同时向她咬来——

一道剑光突兀地出现,将蛇头齐齐斩断,掉落在地。

藤蔓之后的缺口处露出一个剑修的清秀面孔,与妙诀同属于木系,正是梅子辰 。

妙诀怔怔地看着他。

这种莫名的氛围更加奇怪了,从梅子辰出现,她心中竟然涌起了一股喜悦。

这种喜悦毫无来由,充满违和感,却仿佛发自内心,流动在血脉之间。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自然,旁人根本感受不到异常。

就好像她很喜欢梅子辰似的。

梅子辰目光柔和地看向她,向她递来一只手,“来,我带你走。”

话音未落,原地的藤蔓蓦然被全部清空,强大的力量席卷过每寸土地,连带着梅子辰也被轰飞,消失在原地。

弥漫的灰烬径直入场。

什么地上的蛇头,虬结的藤蔓,全都被销毁得只剩地皮,暴力又高效。

烟尘浮动的灵力场中,白衣孑然走到妙诀身边。

尘尽拾垂眸看了她一眼,别开视线。

然后又看了回来,指尖微紧,低声说:“我来了…你不用担心。”

妙诀回过神,心中觉得很怪,却无法从那种凝重黏腻的喜悦心情里抽离出来,只是软绵绵地、怔怔看向尘尽拾。

目光相对,他那双总是带着恶劣笑意的桃花眼却飞速弹开。

指尖捏紧罗盘,她眼睛里那是什么?

带着欢喜的眼神,柔软地看着你……这太恐怖了。

尘尽拾飞走的目光转了一圈,又像候鸟似的地飞了回来,自杀似的撞进她杏眸的湖水里,不自觉放缓声音:“……你要去哪里,我带你去。”

他很难招架这种眼神,感觉从指尖到手臂都在失去力气。

他觉得太可怕了,但又不想错过一秒。

灭世的坏蛋低头在少女面前,小声又快速地说。

“骨头我也还回去了……我没吃。不是,我本来就不吃。”

“还有刚才那人谁啊,你别信他。”

就算他以前再坏,也比玉虚宗这群伪君子强。

然而无论尘尽拾说多少话,眼前的少女都没有回应,好像根本听不见他说的话。

他的声线渐渐低了下去,空荡心口泛起的波纹沉了底,沉默片刻,“……不想理我?”

不想理他也正常。

就在昨天他还要杀她。

但今后不会了。

妙诀的目光却越过他平阔的肩头,看向他身后执剑走来的男子。

梅子辰仍然温和,握着剑,向妙诀伸出手,“来,跟我走。”

公然在他面前抢人,尘尽拾眼皮微掀,法相天地隐隐勾勒在余烬之中,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带了点嘲弄的笑意,正要回头。

却见妙诀欣喜地朝梅子辰走了过去,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握住。

尘尽拾愣住了。

绚丽通天的法相消失不见,只剩掉了一地的羽毛。怔怔地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同属性的木灵蕴亲昵地融合在了一起,一种猛烈而刺激的酸意让他立刻无法维持表情。

梅子辰牵住妙诀的手,转身正要走,却陡然感觉到七窍五感全部被封闭,一股恐怖的灰烬瞬间侵入了他的呼吸和识海,根本不是凡人修士能抵抗的力量——

此人……此人……

梅子辰七窍流血,五内俱焚,转头却看见那白衣青年自己露出了受重创的神色。

他、他在演什么?

尘尽拾只是看着他手中的少女,过了许久才小声喊她。

“…妙诀。”

可她并没有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