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自己今天出门前眼皮一直在跳。
姜汀州想。
正常人做不出来这种大白天过来明目张胆撞车的事情,但在竞争中失去一切无所顾忌的人不会像正常人一样思考,特别是钟会长这种本来就没有底线的。
他早该想到的,应该做些准备才是。
李书妍在他身边放了几个保镖,姜汀州知道陆白屿也有,对方在平时钻不到空子,竟然选择这种方式,实在防不胜防
做成这样,这是一定会闹大的,就算得逞之后姜汀州真死了,总归还会查到她这里,付出相应的代价,而且这也无法挽回她破产的结局,可以说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但那边是真的什么都不顾了,就是打定了主意要报复姜汀州。
幸好,姜汀州想,自己命大,这回应该还是没有死成,应该只是在撞击下晕过去了。
这一点他大致可以确定。姜汀州死过一次,他知道死亡不是这个感受的。
他有时候说不出来自己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虽然倒霉,数次命悬一线,但是居然每一次都死不成。
不过,苦中作乐地想,这好歹比上辈子当场死亡的那次车祸轻多了,只是撞击引起的昏迷。
姜汀州耳朵边听到警笛声,滴嘟滴嘟,脑子晕晕的,一下分不清楚是现实还是晕过去之后做的噩梦,随后又闻到医院那种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许多人拥挤过来叫他的名字,分不清楚谁是谁,也分不清楚今夕是何夕。
他努力睁开眼睛,记得自己撞到了额头,但是这个时候却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
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眼前的人是陆白屿。
哦对,还没跟他说一声谢谢。
姜汀州知道后面突然打断那辆车的人应该是他,能做到的也只有他了,他可以确定这一点。
但是像这种撞击,陆白屿那辆车一样踏入凶险,而且是主动的,可能情况也不会太好,他那辆也是轿车。
不过他当时已经没有空暇去确定了。但姜汀州很快又反应过来,这好像不太对。
——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他熟悉的陆白屿。
陆白屿神情也大不一样,眼睛紧紧盯着前方却没有焦距,开口的时候声音是哑的:“汀州的手,真的没办法恢复了吗?”
“是的,手部神经损伤很严重,我们可以尽量修复,日常生活是没有问题的,”站在他面前的医生叹了气,“但是想要恢复到以前的灵敏程度是绝对不可能的。”
陆运能调用最好的医疗资源,算是没有错过最佳的救治时间,能做到这一点对大部分人来说已经是将损失降到最小,但对于一个厨师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灾祸。
姜汀州:“……”
他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已经无比清晰。就像是玻璃上的水雾被擦去,他正身在其中。
这不是刚刚出车祸的现在。
不知是做梦还是什么情况,这个时候,正是上辈子他右手受伤的时候。
可是,怎么会回到这个时刻呢?
姜汀州有些怔愣。
他现在好似是以魂灵形态存在于这里,旁人看不到他,这并不是重新经历一遍,而是以旁观者的视角看这些。
不管是重生后还是重生前,姜汀州都不太愿意想到这段经历,又不是什么好回忆,但此时此刻,他见陆白屿面如死灰,站在病房门前都没有推开的力气,才发现自己其实一切都记得,而且记得非常清楚。
在遭遇意外右手受伤之前,恰是他和陆白屿矛盾最为不可调和的时候。
不是第一次分手的时候那种生气大吵,他这回是十分冷静的、深思熟虑地提了分开。
原因很简单,他和陆白屿的感情消磨殆尽,又在之后的争端中看清楚了这一点,而在陆白屿强行控制自己,不由分说选择把他带回永青锁在家里的时候,失望至极。
他还记得两个人吵架的时候,爆发激烈。
“你简直不可理喻!”姜汀州那时候已经懒得和他说什么道理,脑子都有些嗡嗡作响,“放开我,我现在就要走。”
陆白屿气得眼睛发红,紧紧握着他的手腕,道:“你去哪里?汀州,你想去哪里?”
姜汀州:“你管不着我。”
他连东西都不想收拾,什么都不要了,陆运的那些项目和生意也不要了,甩开陆白屿握着他的手,就是要离开。
陆白屿站在原地没有动。
姜汀州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自己打不开房门。他站在屋子里面,竟然打不开对外的房门,这扇门改过,这是早有预谋。
他转头,正对上对方黑沉的眼神。
“你就在这,哪里都不准去,”他道,“分手的事情是不可能的,你永远也别想和我分手。”
姜汀州这时候才真正感受到他的不讲道理,以及再不遮掩的控制欲。
他出不了这个房子,陆白屿任他把家里的东西砸了个干净也不肯松口,本来干净整洁的房子现在一一片狼藉,直到两个人全都精疲力尽,陆白屿让人进来把他绑了起来,锁在房间里,没有做别的,只是死死地抱住他。
他身上还有伤,脸上也有,姜汀州砸碎了瓷瓶划的,但此时此刻的陆白屿根本不在意。
“你就算出去也没有用的,”他道,“汀州,你身上的一切都是陆运的,你是我的,我们之前说好了,你不能离开我。”
“就算出去也没用”这一点,在他把姜汀州强行带回来的时候就验证了。
姜汀州身边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心腹,他甚至没有什么朋友,生意上的伙伴也大多是依托着陆运认识的。
如果姜汀州在那时候离开陆运离开陆白屿,是真正意义上的从头开始,而且还未必能做到这一点,陆白屿就没想过他会离开这种可能性。
“你能去哪里呢?”陆白屿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低低的,“就算走出这个房间,去哪里我都跟着你。汀州,是你跟我说会一直爱我的,别想摆脱我,别想离开我。”
陆运这种生意遍布全国乃至国外的,他还真的能做到这一点,姜汀州当时手里的那一点东西,又能反抗什么?
但他就是要反抗。
姜汀州在听到这种鬼话的时候更是暴怒,第一反应是结结实实给了他一个头锤,他的头硬得很,陆白屿吃痛,头下意识一偏,就被姜汀州抓住机会死死咬住了他的肩膀。
陆白屿直到这种时候也不推开他,他牙齿渗血,说出来的话也有点模糊。
“你觉得这样算出气的话,也行。”
他甚至在这样的时候低头想了想,好像感觉不到什么疼痛,很认真地看着姜汀州,道:“等你这回消气了,我们就去结婚,以前是我的错,不应该拖这么久的。”
姜汀州:“……”
他牙都疼了,只能松口。
谈了六年的恋爱,头一次发现陆白屿真的是个不大正常的神经病。
当初,自己怎么会招惹上这样的人?
两个人在那段时间闹得实在是非常难看,大约有小半个月的时间,陆白屿一开始硬气,但是在姜汀州怎么都不松口的时候,他心里是越来越没有底气的。
或者说,一开始选择把人这样锁起来就是走投无路脑子发慌的表现,后来几天姜汀州不肯和他多说一句话,看着他的眼神也全是憎恶的时候,他整个人就越来越慌。
被锁起来的姜汀州的状态反而还好,他还在想办法逃出去,但是陆白屿的状态却越来越差。
明明是把人锁起来的恶人,说着“你这辈子别想摆脱我”的狠话,到后来也不敢看姜汀州的眼睛,会抱着人掉眼泪,说着“你原谅我,我做什么都可以”。
姜汀州:“那你放我走,所有事情都一笔勾销,我们以后都别见面了。”
陆白屿又不说话了。
整个房间死一样的寂静,不知道多久之后,姜汀州听到了他的答复。
“这个不行,我没办法想象以后没有你的日子,汀州,我真的爱你。”
姜汀州却摇了摇头道:“不,你这不是爱我。”
如果说他以前看不清楚这个,他现在就看得清楚了,他和陆白屿之间已经没有感情了。
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陆白屿自己也不出门,好久没有在公司露面,这段时间他本来有预定的好几个重要活动,而且陆震霆已经准备退了,原计划是打算这段时间把陆运交给他的,这是非常关键的时候,很多交接的重要会议和发布会的时间都和媒体那边定好了,却突然全部延期,一下子众说纷纭。
这是很诡异的事情,很多人都会怀疑的。
直到有一天,姜汀州一睁眼,看到了陆嘉和的脸,他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陆嘉和带着保镖站在房间门口,看到脚上戴着链子躺在床上的他,第一反应是让后面跟着的保镖转过去,他满脸震惊,骂了一句什么,姜汀州听他喃喃道:“我哥疯了,卧槽,我哥疯了,他怎么这么对你?”
这个时候的陆嘉和倒是变化很大,他早已经和姜柚分开了,以前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看明白了,到了这个年纪又在公司练了几年,不是以前那个样子。
他对姜汀州道歉示好过,但姜汀州没理他,权当这个人不存在。
现在,他也没想到陆嘉和会来这里。
“我爸发现了,现在暂时把我哥弄出去了,你不知道,这段时间外面都快讨论疯了,说什么的都有,这比外面讨论的还夸张,”陆嘉和过来给他解扣,手都是抖的,也不敢看姜汀州,开口跟他解释,“不管怎么样,我带你先走。”
姜汀州也无所谓陆嘉和什么反应,他知道这时候自己能出去就行,但他没想到的是,便是在这时候出的更严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