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个月前, 何暻霖打算收购晶微电子的时候,以为这是一件相当容易的事。晶微电子因为产品竞争力不够,可替代性强, 连年亏损。再加上公司市值不算大,员工不过七百, 他的报价极具吸引力不说,公司董事长程永辉,似乎对公司的前途也有无能为力之感。

没想到的是, 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抵制。企业员工持续抗议。

他记得第一次过去的时候, 在几百人的生产车间,看到和工人一样穿着工作服,戴着安全帽的程永辉。

不到五十岁, 但已头发全白。他也不怎么说话,神情总有一种悲苦感, 如果不是他知道这人是谁, 他会认为这人不过是生产车间的一名技术工人。

但就是这人似乎很深得人心, 自己的收购虽然得到了他的认可,但公司的科研团队以及员工都相当抵触,在他到晶微公司考察的时候,数百人对他进行抗议。

其中带头人就是他的这个干儿子方源。

连续去了几次后, 何暻霖似乎知道了症结所在, 这个公司有少有的工作气氛好,很多人都是从一开始跟着程永辉, 他们把企业当成了自己的家。

现在这个社会,有这种想法不仅实属罕见,也着实可笑,但晶微电子确实有这样一个氛围。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程永辉这个核心人物。他无儿无女, 整天都住在公司。他也没什么脾气,似乎也无力发什么脾气,公司在他这种性格下,罕见的平等和谐。

在对晶微调研过几次后,何暻霖改变了方案,变收购为投资。经营权与决策权都交给程永辉,员工也原封不动,他只是做为最大股东享受利益分红。这个方案圆满地解决了所有矛盾,得以顺利进行。

但这次何暻霖将这个干儿子方源约到公司,主要目的并不想听晶微现在遇到的问题,他想知道这个干儿子和合法伴侣之间的事情。

从他知道方源对合法伴侣表白后,心里黑浪就在翻腾着。他渴望知道合法伴侣的一切,想将他的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现在方源坐在何暻霖办公室,他手腕上还上着夹板,此时严阵以待,也一脸期待。

方源:“总的来说,现在我们公司即将上市,但上市前,我们都认为,目前这种情况要改变,加大竞争力。所以,我们打算购买一个专利,不仅能提高封装效率,降低成本,还能提高芯片的性能与稳定性。但这个专利需要很大一笔钱,公司的能抵押的都抵押出去了,我干爹甚至把他的存款都拿出来了………”

方源还准备了十分充分的资料,就放在何暻霖的手边。如果真像方源所说,这个方案未必不可行,不过这需要更深入的了解与考察后才能得出结论。

何暻霖将资料放在一边:“你和我夫人,是怎么认识的。”

方源怔了怔,怎么话题就转移到这上面。不过性子冲,脑回路简单,也没多想,就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在酒楼。”

何暻霖:“你怎么和他表白的。”

这也要问吗?方源的脸有些发红,他坐直了身体:“何先生,你别在意。我就是常到富贵酒楼吃饭,然后一来二去就看到了应承。他身材好,肩膀宽宽的,腰细细的,长得也对味,越看越喜欢,我当时刚好失恋,就想找他当我男朋友。”

方源有点不拿何暻霖当外人的意思。

在何暻霖收购晶微的时候,他带头闹腾了大半个月,然后结果也不错,让他觉得何暻霖并不是不能沟通的人。这也是促使他来找何暻霖的原因。

何暻霖:“然后你就去告白了,他怎么拒绝你的。”

这是何暻霖最在意的。

方源更显得不好意思:“我也是下了很长时间的决心,我向酒楼的人打听的时候,知道他很受欢迎,但直到我看到也有人也在像我一样偷偷看他,才下定决心,不能让别人抢先一步。有一天,我就等着他下班,在路上拦住他,对他告白。”

方源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其实我根本还没来得及告白,就被当场拒绝了。我现在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我还给他带了一个礼物,就是由我们封测芯片的手机,但我还没向他自我介绍完毕,应承就一句话:我们不合适,把我愣在当场。”

何暻霖的心跳加速,在听到合法伴侣拒绝方源时,让他一瞬间就处于强烈的亢奋状态。

特别是方源还是合法伴侣喜欢的这一类型,但依然被拒绝了。

何暻霖想更进一步知道合法伴侣拒绝对方的细节。

何暻霖:“还有呢?”

方源不由垂下头:“我当然不会这么简单放弃。我觉得我还行吧,虽然比不了富二代,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的样子也不差,也不差男友。我就想不明白,应承只是看了我一眼,就这样笃定。我拦着他说,你否决我,总给我个理由吧,我就问我哪点不合他意,然后,应承说,外形。”

方源此时叹口气:“这就没办法了,如果是其他的,我能改,我能奋斗,可他不喜欢我的样子,我觉得太难了。所有的喜欢都是由生理喜欢开始。他对我外形没兴趣,我就觉得没一点希望了。”

何暻霖不由也多看方源几眼,在他眼里,他几乎分不清方源与阮江的区别。

阮江似乎更瘦,更小,方源比他略正常一点,但除此之外,两人几乎是同一类型。

何暻霖的眼睛像刻尺一样,在方源的全身与脸上进行着对比,只是他对这种类型并不敏感,类比出来的结果,也得不出什么有效数据。

让他亢奋的是,合法伴侣的拒绝,以及拒绝理由。

因为,合法伴侣是满意自己的身体的。

昨天晚上,合法伴侣似乎极为兴奋,罕见主动,让他得以畅快。

何暻霖:“你以后还有没有再去纠缠过他。”

方源:“因为一句话就否定我,说实话我也不甘心,我又到酒楼去过几次,但都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后来我听说他辞职了,说是要结婚,我当时还有些失意。不过………”

方源说到这里,看了何暻霖一眼:“看到你,我似乎明白他为什么拒绝我了。他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何暻霖外形俊美挺拔,个子比方源要高出两个头。而且,手上的夹板提示,这身被西服包裹下,看似削瘦的身躯,实则力量凶狠。

应承中意的是比他高,比他强,还长相俊美的。

昨天晚上,自己跟着两人一路,应承的视线几乎全落他这个新婚老公身上。

方源算是彻底放下了心中的执念。

而方源的最后结论,让何暻霖的亢奋感更上了一层。

见何暻霖没再提问,方源站了起来,对他鞠躬:“谢谢何先生。”

何暻霖:“谢我什么,投不投资还没确定,我还要进一步考察。”

方源:“但还是谢谢你,对我不计较。”

方源说的是之前收购时,他带头闹事抵制的事。

何暻霖:“你从哪里看出我不计较?”

方源抓了抓头。

何暻霖:“我还没有说我的条件。”

方源这才愣了愣:“什么条件。”

何暻霖:“你想获得这笔投资的前提,得向我保证,以后任何时候都不能出现在我夫人面前。”

方源大吃一惊,心想,何暻霖的嫉妒心太强了吧。

自己和应承总共没说几句话,而且还被狠狠地拒绝了。就这,还要让自己以后不出现在他面前?

不过,方源已得知自己根本不是应承的菜,彻底断念:“我也没脸再去富贵酒楼了。我接下来会专注我的业务………我干爹对我很好,但人真命苦……”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程永辉的确有着一张命苦的脸。

但何暻霖对此并不关心。他会进一步考察这个项目,是因为他对程永辉有着一丝作为企业家的尊重,但对他的个人生活并不关心。

就听方源他:“他这么大年纪,无儿无女,其实,也不能算无儿无女………”

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

方源走了。

而此时,应承正坐在江保山办公室。就在早上,应承的帐户到帐两千万。转帐金额太大,让应承看了很长时间才得以确认。转帐人来自何暻霖。

同时,他接到江保山的电话,让他中午抽空到公司一趟。

即便江保山不给他打电话,应承也要向江保山开口询问这笔钱的来历。

中午两点以后,酒楼已没什么客人来临,是酒楼停业休息的时间,应承向彭宇辉请了个假,便到了何东投资。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栋大厦,不过短短几个月,他再次迈入这里,他已不再留意四周看向自己的目光。

他心里只有对这笔到帐的为难情绪,以及将要见到何暻霖的喜悦。

他一进来,何暻霖的秘书已在大厅等他,一见到应承,立即迎了上来,脸上带笑:“应先生,我带您上去。”

江保山约他过来目的只有一个:为应承选的房子,应承都迟迟没有回答,看来应承真无意接受这样一套房子。于是江保山建议,不如将房价折成现金给应承。

对于这么一大笔钱,应承不会投资,又担心他给了他的养母与便宜弟弟,江保山便约他过来,就是为了签代理投资协议。

除了留给应承十万元零花,剩下的全部用于理财,收益率依然30%保底。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拉锯,应承已不知道怎么拒绝。他对着协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江保山:“应先生,怎么?”

应承:“何先生对我太好了,我不知道怎么回报他。”

江保山:“这是何先生答应你的。你不想着回报他,他才会高兴。”

应承心想那次由于自己骗了何暻霖,导致他将自己捆绑了一天一夜。何暻霖大概心里一直不安,又是要给他房子,又是答应让他出来工作。

其实,让自己出来工作,应承已觉得非常圆满了,而且应承也并没觉得自己受了多大的波折。

在他的脑海里,这桩事情又快又好地得到了解决。

应承在协议上签了字。同时在想,即便自己想回报,目前,他也没有什么能回报给何暻霖的。

签完字,应承并没有立即站起来就走,但是江保山含笑着说:“协议弄好了,我现在送您下去。”

应承愣了愣,身体居然没动。

江保山笑着说:“何先生现在要处理一些事情,一时半会儿处理不好,不方便见您。”

应承的心思被江保山看透,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他忙站了起来。

直到江保山将他送出大厅,目送他离开,应承的脸还是热的。

顶楼的何暻霖此时正靠在玻璃幕墙前,向下眺望。三十层往下看,合法伴侣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但何暻霖还是准确地找到了他。

合法伴侣走出大厦后,并没有丝毫停留。从何东投资到富贵酒楼,步行不过二十分钟,合法伴侣此时驻足在人行横道前,等候着绿灯。

这里是最繁华的城市中心,车辆禁行,人流量大,红绿灯时长长达五十秒。

何暻霖盯着等着红绿灯的合法伴侣。

五十秒的时间,如同一个在煎熬何暻霖的过程。

对方源的拷问,让他过于兴奋,以至于现在不敢去见合法伴侣。

再有一个小时,他将到何建深那里,参与收购时科的计划部署。再有一周,收购正式开始。

届时,他将以另外一个身份,与何建深展开一场收购与反收购的斗争。

现在,如果他见到合法伴侣,他只会依靠本能将他禁闭在办公室,固定在自己的腿间,几个小时都无法让他离开。

何暻霖将发热的额头抵靠在玻璃幕墙上,脸颊上又浮出一抹病态的嫣红,甚至连呼吸都有些低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