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简越沉默了片刻道:“也是辛苦你了。”

书生叹了口气,他道:“就这么着吧,凑合过吧,反正系统都能判断剧情正常,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简越听着不远处的笛声,他沉默的听了会儿后就判断出来了正确的方向,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山道:“在北面和西面,一共两个人。”

书生走过去对弟弟说了声,他那个晕马的弟弟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道:“交给我们整你就放心吧!”

话音落。

简越就看到他如一阵风一般跑出去了。

书生站在书生的身后看他这么迅猛的身影,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就是,我就这么问问,他这么猛,难道楚王就从来没怀疑过吗?”

比如联想到卡牌什么的。

书生有点洁癖,一直低头在那擦自己白色的锦袍上的灰,闻言一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抬头,他笑道:“我弟那个莽莽撞撞的样子,难道你不会觉得他是本来就虎,能联想到他是有什么绝技吗?”

简越:“……”

竟是无法反驳!!

不远处的楚王已经指挥着手底下的人去抓吹笛子的了,对方很快就意识到了他们的意图,原本想要撤退,其实按照他们的能力来说也是能撤退的,但错就错在低估了简越这边人的速度,虽然还跑了一个,但书生吹了勺子。

简越看到他的指尖滑过一道金色的光芒,空中的鸟儿就有秩序一般朝某一处追击飞了过去。

果然能与百兽有沟通。

好厉害的卡牌,简越想,这兄弟俩都绝非常人。

结果下一秒。

因为打仗,四周不时会有火花四溅出来,沙漠之处也有些沙地里的飞虫,那些飞虫飞过来的时候书生立刻就跳开了,甚至有些激动道:“拿远点快拿远点!”

高飞奇怪道:“你怕虫子啊,这些虫子这么小能有什么事?”

“谁怕虫子。”书生的脸都气红了:“我才不怕呢!”

简越疑惑的看向他。

书生的动作就有些奇怪,明明刚刚还正常呢,他注意到了简越的目光后,终于小声解释说:“我的卡牌使用后有副作用,就是和什么动物交流后,就会短时间内有那个动物的习性,所以刚刚那些虫子飞的时候……”

简越哭笑不得的猜测道:“所以你不是怕,是想……吃?”

书生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高飞乐坏了,他道:“高蛋白呢,想吃也没啥的兄弟!你再看看啊……”

书生瞪了他一眼,有洁癖的人再也忍受不住跳到马车里躲着去了,众人原本还有些距离的,这会儿打闹一番后反而距离贴近了一些,其实简越也明白,书生主动对他们暴露了一些弱点,也是一种示好的表现,因为他之前有所隐瞒,现如今要合作了,便主动袒露,算是诚意。

不过他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只要没有坏心思想害人,简越都不是很想追究下去。

“砰!”

不远处的山峰传来声音。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山峰上,俨然是一片人山人海的血海,两军交战在一起,不断有死去的将士在笛声的影响下爬起来,直到被碾碎成泥,直到被那人群中的一把利剑刺中,皇甫成玉的身影穿梭在其间,在那乌压压一片的人山人海里,逆流而上。

他的身上早就被血染红,像是提着剑的煞神。

简越的眼眸渐渐沉凝下去,他说:“我要过去一趟。”

被留下来保护他的高飞有些诧异的说:“那边现在很危险,以你这个小身板过去还不得被撕碎吗?”

“我必须得去。”简越站在沙漠的风中,他侧目看向高飞,那眼眸里没有冲动也没有任何意气用事的焦急,他也只是说:“他的身体撑不住的,必须得停下来。”

高飞沉默了片刻,只是片刻后,他就道:“我们护送你过去。”

在这样的战场中,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都没有意义。

简越冲进战场的时候就能闻到火的炽热气息,可不绝于耳的刀剑相撞发出来的清脆声响,那是仇恨的声音,也是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挥出的呐喊,血迸溅在他的脸色,痛苦的哀嚎和断肢残臂全在脚下,尸山血海几乎将这里的沙子土壤染成绯红色。

和地上的断了气息痛苦挣扎想要爬起来的士兵对上了目光,想要活下去,不想死,那年轻的眼眸里强烈的求生欲如同要冲破牢笼一般刺向他。

不想死。

他们在说。

不甘心……

这里好像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场,怨恨的不甘心的亡灵们在这里穿梭,长久被困在这里的话,活人都会疯掉。

简越终于看到了不远处自己想要查找的身影,他快步地跑过去,喊了声:“陛下!”

皇甫成玉却没有回头。

简越有些着急了,他想过去,地上有些士兵过来拉扯简越,即便简越已经手脚利索的斩断避开人也无法完全的避开,眼看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轰隆!”

天色巨变,无数道闪电滑落劈打下来,周围不少人都短暂的失去了行动力。

是小李子。

简越甚至不需要回头,就能听到小李子在不远处高喊的声音:“快去啊!”

四周围的血气翻涌,简越却猛然生出了一股勇气,他要把皇甫成玉带回去,他来了,就一定要带他回去的!

跨越过尸山血海,跨越过层层的人群,简越猛地冲到了自己的目标前,皇甫成玉浑身被血染红,他依旧杀红了眼了,甚至连握着刀的手都是有一些颤抖的,简越高声的喊了句:“陛下!”

他想要靠近皇甫成玉。

可是杀红眼的人已经有了下意识的防备动作,简越甚至来不及靠近人,那淩厉的剑光已经横在了他的面前,直指他的颈脖。

皇甫成玉的目光泛着冰冷的杀意,一双眼睛彷佛都变成了竖瞳孔,那是强大的野兽对于敢侵犯自己领土的敌人才会有的攻击性。

简越站在他的面前,在战场中,面前人这么不清醒的状态下,也许他再往前一步都会有性命危险,他站在皇甫成玉的面前,满身的狼狈,简越的双目有些泛红,他不躲也不闪,像是一点也不害怕会被伤害一般,有风吹过来,吹过他乌黑的发扬起,吹过他一身的狼藉。

“小玉……”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们回去吧。”

那剑锋一抖。

周围的兵马和喧嚣声不止,面前被血沐浴一身的男人没有言语,那剑被提起,淩厉干脆的挥下,只能听到清晰的刺破血肉和凄惨的叫声。

简越身后站着的想要袭击他的人被一剑刺伤倒下。

皇甫成玉的剑端滴着血,他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剑,走到了简越的面前,他想替简越挽起被风吹散的发,却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被染红的鲜血,只会弄脏面前人的脸庞,他的眼眸清晰的映着简越的脸庞,勾唇笑了笑,声音低沉却温柔:“不是让你在马车好好待着,不要过来吗?”

简越说:“我不放心你。”

皇甫成玉道:“我不会有事,你知道的,他们伤不了我。”

简越摇摇头,他看向皇甫成玉,那双眼眸里写满了担忧,他轻轻的说:“我知道他们伤不了,但是你自己会伤害自己的,小玉。”

他看到了皇甫成玉满身的血,那都是他自己的血。

用他的血裹上了剑,才能度化腾蛇一族被困在人身的怨灵。

“我知道你想救他们”简越缓缓地走近他,皇甫成玉担忧他的手会弄脏简越的脸所以没有触碰他,可面前的人却直接拥抱住了他,简越身上的衣裳也沾染了血气,他却没有丝毫的芥蒂,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可我只想救你。”

腾蛇一族的王有责任救他的族人。

可是谁来救他啊。

谁来救救他的小玉啊。

简越的泪控制不住的滴落在皇甫成玉的盔甲上,他哭着说:“我发现,我也只是一个自私的人,我顾不了所有人的大局,我看到你被淹没在这里,我只害怕你会回不来,我知道你想救它们,你不想它们痛苦,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我没办法,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你死……”

他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皇甫成玉身上的血腥气包围住了,又心疼又急又气,他想要好好说话,一张口心疼人的眼泪却比话先掉下来。

正说着。

就被人紧紧地抱住了,皇甫成玉抱紧面前的人,他宽大的手掌拖着简越的后脑勺,将人护在怀里,男人的声音低沉的带着些颤抖,他说:“对不起……”

“你不自私。”皇甫成玉的话落在简越的耳畔,像是带着叹息,他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人,像是抱着自己最后的珍宝,那双猛兽一般的眼眸却出现了柔情,他低声说:“自私的人是我。”

明知道自己的结局,却还是因为太过喜欢了将人留在身边,只因为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在乎的人,所以贪恋这份温暖,才让简越也这样的痛苦。

“很快就好了。”皇甫成玉的手抱着怀里的人,像是安抚一般,周围是尸山血海,他抱着怀里的人说:“很快就会结束了。”

怀里的简越因为终于找到了人,骤然放松下来,昏睡过去了。

高飞等人赶来的时候。

皇甫成玉也因为精疲力尽抱着人昏睡了过去,两个人都半跪在地上用拥抱的姿态靠在一起,在这片尸山血海里倒是显得格外的醒目。

楚王叹了口气说:“人没事就好。”

高飞道:“这次的战争也太惨烈了,还好有陛下在,不然还不知道要被安国猝不及防害成什么样,这两个人都活着真是万幸,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乱,我来背人吧。”

这会儿天色已经晚了。

简越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色也是漆黑,只有走廊的灯还亮着光,隐隐还有人说话的声音,他从床上坐起来,睡了一觉倒是精神许多。

从床上坐起来,简越发现这是个房间,古色古香的,床幔是灰色的,有些破旧,但还算是干净,他盖着厚厚的被子,听到外面小小的声音:

“下雪了!”

“入冬了,可不是下雪了。”

“可真冷啊!”

简越穿上鞋子朝外面走去,打开门,外面有些凉的风顺着门扉吹进来,带着零碎的雪花伴着晚风,他抬眸,是漫天飞舞的白色精灵,天地间彷佛都安静了下来。

门扉处值夜的士兵看到他都连忙道:“您醒了。”

是有些陌生的脸。

简越说:“我这是在?”

“是我们大虔边关的营帐。”士兵说:“您等着,我们去通报下。”

简越还来不及阻止士兵就跑了,其实也不远,就是隔壁的院子,没一会儿,高飞的身影就来了,他也穿着盔甲,迎着风雪走过来被冻的脸通红,呼了口热气在手心说:“你怎么样?”

“挺好的。”简越说:“陛下呢?”

高飞道:“陛下跟你一起回来的,但是也昏迷着,还没醒。”

简越想起来皇甫成玉流了好多的血,他道:“陛下在哪,我去看看。”

“大禅师来了。”高飞说:“陛下在西苑,我带你去。”

简越点了点头,外面下着雪,他快步地赶到西苑的时候,雪刚好下大了,风雪落在他的发梢,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大禅师正在给皇甫成玉施针,看到简越进来,虽然有些惊讶,却没有声音,他只是笑了笑说:“施主,天寒地冻的,可要多穿些衣裳啊。”

因为来的急,简越穿的很单薄。

简越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讪笑了下:“抱歉大师,我,那我回去。”

其实屋里并不冷,一直烧着碳。

高飞也拍了拍脑勺说:“瞧我这记性,我去拿就行,你别折腾了,别来来回回又感冒了。”

简越便也没有阻止,高飞一走,室内就剩下简越和大禅师两个人了,大禅师施完最后一针,才站起身来,简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道:“这次……还劳您从京城这么远过来实在是辛苦。”

“是我自己要来的。”大禅师说:“他的咒印解了,我感觉的到,腾蛇王族的星辰又亮,他有性命之忧,我欠薛家一个人情,所以必须要来。”

简越看向大禅师说:“您能够救他吗?”

大禅师看着简越,在简越希翼的目光里,他只能缓缓摇头说:“很遗憾,我不能。”

简越放置在腿上的手收紧。

大禅师道:“你知道吗,腾蛇王族又有一个别称,是上古不死不灭的神兽。”

简越抬头,惊讶道:“不死不灭,可是蛇母它们……”

大禅师点头,他知道简越的意思,便道:“它们都是心甘情愿赴死的,蛇母要付出生命保全它的孩子,而蛇王,则是想追随妻子而去,腾蛇一族是忠诚的,它们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忠贞不渝。”

“既然不死不灭。”简越说:“那您为什么说救不了陛下?”

这不该是个死局啊。

大禅师说:“难道你不明白吗?”

简越沉默了。

皇甫成玉,也是心甘情愿赴死的。

因为它身上,有拯救族人的使命,因为它还背负着薛家的血海深仇。

大禅师说:“这一切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简越却冷笑了下,他有些讽刺的勾了勾唇:“他从来都没得选。”

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当皇帝,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成为腾蛇一族的王,所有人都在为他付出,却没有人问过他的意愿。

大禅师沉默了片刻,他缓缓的看向门外漫天的大雪,终于道:“也许,事情真的还有一线转机。”

简越看向他:“什么?”

大禅师道:“我没有骗过你,这些年他心中一直有恨,薛家满门抄斩,所有亲人离世,从小到大宫里明争暗斗,都让他厌倦,他内心渴望得到温暖却一直孤独,所以才没有生的念头,但也许,你能改变。”

简越有些不敢置信道:“您的意思是,转机……是我?”

大禅师点头,他道:“言尽于此,是非曲折还要看施主自己领悟才好。”

他极力的给简越使了使眼色,希望他懂自己的意思!

赶紧给陛下一点信任,让他有点倚靠,说不定就想活了,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应该懂了吧?!

简越:“……”

他悟了!

陛下恨薛家的事,他需要帮陛下洗清薛家人的冤屈,给他家人的温暖!

“多谢大师。”简越道:“我明白了!”

大禅师:“……”

总有点不祥的预感,自己不会透题透太过了吧?

不管怎么样,反正简越的确是精神多了,他知道其实大禅师这都是在给自己透题了,毕竟平时不都说天机不可泄露吗,大禅师能说这一番话,其实也顶着不少的压力。

“陛下的情况稳定了吗?”简越说:“您要不要去休息,看您脸色不太好。”

大禅师也不能说自己是被简越这忽高忽低的智商给担忧的,只能道:“这,这恐怕的确是有长途跋涉有些累了,那我现在就去休息了。”

简越起身,高飞刚好从外面回来了,简越说:“你今天和小李子在外面受伤了吗?”

“皮外伤。”高飞说:“我们身体好着呢,不过吹笛子的那两个人书生已经抓到了,现在关着在审了。”

简越想了想说:“不管怎么样,他是楚王的人,审完后你明天带着李哥再去一趟,不然我不放心。”

在宫里行事这么久,简越也算是养成习惯了,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毕竟一念之间,说不定就是很多人的命。

高飞点头说:“好,这事我知道了。”

简越放心了些,高飞看他的脸色也不太好,便道:“收到信了,还有两日柳贵人就到了,我们的人一直在暗中护送她没什么大事,这次的大战我们胜了,安国元气大伤已经退兵了百里,这两天是边关快要过年的时候,边关应该这几日能过个太平年了,外面正在办庆功宴呢,热闹的很,你和陛下要是醒了,就出去玩玩。”

其实一直以来高飞这个人都比较稳重的,有时候虽然看起来不太着调,但却一直像个兄长一样调节每个人的关系。

简越笑了笑说:“知道了,你们去吧,等陛下醒了我们就过去。”

高飞点头离开了。

简越转身回到里面,却发现皇甫成玉已经醒了,男人不知道是何时坐起的身,又听了多少,这让简越有些意外:“陛下?”

皇甫成玉看起来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是依旧不再如同白日里那般浑身裹着戾气,他英俊的眉眼在室内的灯烛映照下格外的清晰明亮,又多了几分温柔。

简越走过来说:“陛下醒了?”

皇甫成玉“嗯”了声。

简越走近,见皇甫成玉要起身,便道:“大禅师刚走,用不用我派人唤他来?”

“不用,我已经没事了。”皇甫成玉说。

简越拿起旁边的衣裳熟练的给他穿上:“好,高飞刚刚过来说外面在办庆功宴,陛下想不想去看看?”

皇甫成玉低头看他说:“我还是喜欢听你喊我小玉。”

简越的动作一顿,有些意外的抬眸看他,其实这个称呼是脱口而出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喊,但是喊出来的时候却觉得熟稔,亲近又自然。

“会不会有点不合规则?”简越说:“那我以后私下里喊。”

皇甫成玉道:“我说的规矩就是规矩,以后你做任何事都可以,在我的面前你不必在意那些。”

简越笑了笑,他帮皇甫成玉穿好了衣服,临出门前,皇甫成玉也给他披上了外套,两个人走到外面,侍卫们行礼跟在后面,走到前院的时候,外面可热闹的很,庆功宴上将士们热情洋溢的载歌载舞,边境城内的百姓们临近过年也到了大营来看望亲人。

甚至还有将士抱着刚新婚的妻儿哭的泣不成声。

自然也有一些等着未婚夫归来的姑娘和大难不死回来的情郎拥抱喜极而泣。

整个营地都被一众欢庆的气氛笼罩着。

简越说:“真好啊,真热闹,没想到这么多有情人团聚了。”

皇甫成玉看着眼前的一切,启唇道:“大虔人很重视新年的传统,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将新年定为成婚的好日子,马上临近新年,未婚的夫君能回来,自然是高兴的。”

简越一愣。

他回眸看向皇甫成玉。

皇甫成玉也看着他。

简越忽然想到了今天大禅师意味深长和自己说的话,他说皇甫成玉没有想生的念头,因为他很孤单,因为他无牵无挂。

那个时候他还以为大禅师是在暗示他,要处理薛家的事情,现在想想,未必没有别的意思!

身体的反应比大脑还快。

在说话前,简越已经拉住了皇甫成玉的手,他说:“小玉,你方才说,我想做任何事都可以,对吗?”

皇甫成玉点头道:“嗯,怎么?”

“那我们成亲吧。”简越拉着他的手说:“我们成亲,我和你,我们拜堂成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