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焕。”
这时,那道于景焕死也不会放过的声音响起。
几乎是下一秒,于景焕双眼猩红,踉跄地下地朝着声音来源跑去。紧接着,他猛地拉开面前的窗帘。
“唰——”
看清窗帘后场景的那一瞬间,于景焕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透明的玻璃后,一架摄像机立了起来,闪烁的红光显示着它正在录制的状态中。
而摄像机旁,站着两个人。
是薛理和……卢嘉木。
“于景焕,晚上好。”
微长的碎发下,卢嘉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是具象化了的毒意,他道:
“现在是晚上十点十六分,你比我想的要醒得晚一点,看来这个药的药效很不错。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给你准备的人了。”
说罢,卢嘉木的眼神落到于景焕身后的那个女人身上,短暂停留不到一秒后,他便又看向了于景焕。
其实一开始,卢嘉木安排的女人并不是面前这个,而是另一个跟林满杏长得有几分相似,因为要给家里人治病,为了可以拿更多的钱,甚至还对着照片说,她可以去整容的女学生。
可卢嘉木只是一想到对方顶着和林满杏相似的脸去做着这种事情,甚至后面还会出现在摄像机前……他想不下去,所以他换了个瀛洲过来的,本身就以AV为职业,身材性感、性格泼辣的**过来——他要让于景焕再也不配上林满杏的床,他要让林满杏恶心他、恨他!
而这个手段,卢嘉木一开始是准备用在薛理身上的。可是他没想到,就在他动了这样的念头没多久之后,于景焕竟然就回来了。
该死,想要靠近林满杏的人全都该死!最讨林满杏喜欢,还让林满杏恨他再也不想看见他的于景焕更是首当其冲!
就算他弄不死他,他也绝对不会让他跟林满杏在一起!
所以后来卢嘉木找上了薛理,准备把这个戏码的男主角换成于景焕。因为他相信,比起他,薛理肯定更有办法让于景焕上钩。
“卢嘉木!我他x弄死你!你不得好死!”
坚硬的拳头重重地敲在了面前的玻璃上,于景焕的眼中恨意滔天,骇人的表情像是要从冲破玻璃将面前人撕碎。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的亲舅舅跟想要害死他的人狼狈为奸,想要让他在订婚的这一天,被迫出轨,再也不能跟满满在一起!
他们想要毁了他的婚礼,想要毁了他的幸福!
“小焕。”
又一次,薛理这样喊于景焕。可如今他的眼中却全然没有对外甥的疼爱和关心,双眸是如同冰封的海水般冷漠。
他依旧是自恃着长辈的身份,可说出的话……
“听话,长辈让你做什么你就应该做什么。这些年来你想要什么舅舅都给你了,现在舅舅只不过是……想要你的老婆而已,尊老爱幼,你应该体谅舅舅。”
“放你x的狗屁!体谅你大爷!”
又是一拳重重地砸在面前的玻璃上,一圈血迹顿时出现在上面,于景焕的拳头关节处鲜血淋漓。
他死死地扒着玻璃,眼球如同要爆裂的钢珠,蔓延开的红血丝像是四分五裂的裂痕。
“薛理,薛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可以跟卢嘉木合起伙来害我?你他x可是我亲舅舅!你这么做你对得起我妈——哈、”
只是于景焕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的动怒反而让身体里的那股**烧得更加旺更加烈。一种如同虫蚁啃食心脏般的痒意和燥意在血管中膨胀,让他几乎快要站不住。欲念将理智一点点焚烧殆尽,身体滑落跪坐在地,他的眼神越发涣散,呼吸也越发粗重。
热,好热。
胀,好胀。
怎么可以这么热,怎么可以这么胀?怎么可以这么难受?
好想……好想要,好想要满满,好想……
混乱但又强烈的欲望在脑海中作祟,于景焕趴伏在冰凉的地面,脸紧紧地贴在瓷砖上,他拼了命地想要借助那点微弱的冷意,压制下那翘首以盼的情欲。可没用,这一点用没有,他真的太想要了,以至于他根本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往某个方向探去。
但就在这时——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于景焕整个人猛地往旁边一滚。他坐在地上,看着那个想要靠近他的女人,双眼短暂清明过后,便是一片可怖的骇意。
他如同一头失智的野兽般朝着女人咆哮着:“滚!给我滚!不想死就给我——”
就在这瞬间,于景焕想到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他立刻看向四周,在发现这个房间的床头柜上还有个玻璃杯时,他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随着“啪”的一声,玻璃杯碎裂在地上。
紧接着,他迅速捡起一块玻璃碎片,又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那几秒,他一把扯过那个刚才还试图勾引他的女人,将玻璃片抵在她的脖子上。
“啊——!”
女人尖锐的叫声骤然响起,而被这尖叫声掩盖着的,是于景焕那只被刀割破的右手,“啪嗒啪嗒”地往下滴着血的声音。
“让我出去!”
于景焕嘶哑着吼着,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她!”
同一时间,他的大脑,正努力地压制着欲望,尝试冷静下来。
刚才卢嘉木说了,现在已经是十点了。他找薛理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七点多。他跟人嘱咐过,如果他超过一个小时没有回到于家就说明一定有诈。也就是说,差不多八点的时候,他们就会发现他失踪。查到薛理和他的行踪,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大可以拖,可现在的他根本拖不起!卢嘉木这个阴货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x药,药性竟然强烈到这种地步,他不用低头看就知道他现在有多么……
“可以。”
思绪被这两个字打断,薛理的话让于景焕瞬间睁大了眼。他对上薛理那依旧如古井般波澜不惊的眼神,他听见他说:
“你杀了她,摄像机全部都会录下来,满满也都会看见,看见你是个杀人犯。至于人……小焕,还有很多人可以胜任跟你上床的这份工作。舅舅不介意你们在杀人现场做。除非……”
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话语平静得残忍。
“除非,小焕,你选择自杀,用死来威胁我,用死来证明你的清白。”
“……”
此刻,于景焕甚至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身体是热的,却也是冷的。他看着薛理,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人,现在可以这么陌生、这么令他作呕。
疯了。
薛理真的疯了。
于景焕声嘶力竭地朝他喊:“薛理,你就不怕满满知道你做了什么之后恨你吗!”
“恨?”
听到这里,薛理眸光微微一闪,道:“恨也是爱。况且……小焕,你难道忘了吗?我是你的舅舅,我有一张和你相似的脸。”
“她再恨我,最后也会爱我。”
“铃”
最后一个字刚一出口,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这个怪异又疯狂的氛围。
薛理拿出手机,在看清手机上的人名,确定是他的人后,他这才划下接听键,言简意赅:“什么事,说。”
“……”
只是不知道对面的人说了什么,不过几秒,薛理的神情就肉眼可见地一变,他甚至都顾及不上于景焕现在还在场,直接就质问出了声。
“你说什么!”
“满满她不见了?!怎么可能!”
*
晚上23:28。
本该逐渐陷入沉睡,好迎来明天重要场合的庄园,此刻却是一片喧哗。
谁也没想到,就在订婚的前一天,在新郎外出突然失踪后没多久,新娘竟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消失了。
书房里,于塍单手扶额撑在书桌上,听着李宏向他汇报薛理的行踪走向,只觉得头昏脑胀,太阳穴更是涨得厉害。
“老先生,查到了!”
显然是情况紧急,女仆长菲奥娜连敲门都没来得及敲,脚步急促地就走进书房里,打断了李宏的话。
“就在少爷离开没多久之后。大概是傍晚18:49的时间,监控拍摄到了。夫人她换上了裴小姐的服装,带着口罩和帽子和裴小姐的妹妹一起离开。那之后没多久,真正的裴小姐换了另一套衣服也走了。”
“因为夜晚光线不好,女仆换班,所以她们当时就没有发现异常,外加这几天少爷都不太允许其他人接触夫人,所以……我们的人现在还在查夫人坐的那辆车的车牌号行踪。但是现在有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菲奥娜面露迟疑,她停顿了两秒后,道:“老先生,裴小姐她订了今天晚上九点从京市飞往维伊黎的最后一班机票。”
“你说什么?!”于塍再也难以平复自己震惊的心情。
“但是,但是老先生。”菲奥娜连忙又道:“夫人这边没有任何的机票或者车票订购信息。少爷有照点过各个航司的人,但凡系统有录入夫人的个人信息,他们都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所以夫人现在,她现在应该还在京市。”
“……我知道了。”
于塍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压着眉,声音是难以掩饰的疲惫,他又转而看向李宏,问:“薛理那边呢?还是联系不上吗?”
“是。”李宏的神情也好不到哪去,“我们一直给他和他身边的人打电话,但他们始终拒绝沟通,目前只知道人还在京市,但查不到更具体的IP地址了。”
“这个薛理……”于塍不由地攥紧手中的拐杖,脸上尽显狠厉之色。
但没想到,就在这时,薛理的电话竟然打了过来。于塍连忙接听,但不等他喊出他以为对面的人的名字时,另一道他最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
“爷爷,满满呢?满满呢!满满她去哪了你查出来了没有!”
“阿焕!”
听到于景焕的声音,于塍激动得立刻就站了起来,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他握着手机连忙询问:“你现在在哪?你有没有事情?薛理他对你做了什么!”
“我在医院打镇定剂,我没事,我很快就回来。”来不及跟于塍去解释什么了,于景焕脑子里只剩下了失踪的林满杏,他急切地又问:“爷爷,你快告诉我,你快点说啊!”
“还不知道那丫头去了哪里。”
没有办法,于塍只能将刚才菲奥娜说过的话全部重复了一遍,接着他又尝试安抚道:“但是阿焕,你别担心,已经在找了。只要那丫头现在还在京市,一定就能找——”
“查乔斯佰!”
下一秒,于景焕震怒的话语将于塍的话尽数堵了回去,哪怕是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到此时的他有多么愤怒和崩溃。
“查他这两天有没有申请过国际航线,查哪个航司是不是给他提供了包机服务!”
“一定是他唆使满满离开,一定是他!”
……
于景焕的话,在十分钟后的一通电话中,得到了验证。
“于总,在4月3日的时候,乔斯佰先生成功申请了4月14日也就是今天晚上从京市京麒机场飞往维伊黎露海斯弯机场的私人航线。申请航线的预计飞行时间是京市当地时间4月14日21:30,预计到达时间是维伊黎当地时间4月14日15:18。”
“我们查到,目前飞机已经在飞行中,即将到达鲁合省上空,预计七小时四十分钟后落地。”
这一刻,刚在医院里注射完镇定剂,正坐车赶回于家的男人,大脑彻底一片空白,心如死灰。
而坐在他身旁的、年过三十的男性,也再也无法像刚接到消息那时告诉自己,林满杏的失踪,只是她想逃婚了,只是她不想跟于景焕结婚了。
——事实就是这么残忍。
林满杏想离开这里,她想离开他们所有人……她也想,离开他。
*
真的下定决心做出离开京市、离开于景焕,舍弃即将要到手的金字塔顶端的人的生活这个决定,是什么时候?
飞机飞行在还漆黑一片的夜空当中,林满杏看着窗外模糊不清的云层,思绪渐渐漂浮。
或许是从她戴上那枚订婚戒指的时候,或许是她旁观孟骞尧他们发疯的时候,或许是听到裴蔓菁说她不久之后就要带着她妹妹离开京市的时候,又或许是……
又或许是她无数次看见裴蔓菁带着她妹妹出去玩,她突然就发现,那个叫裴蔓华的女孩,在不知不觉中脱离她一开始刚来京市时那副唯唯诺诺、瘦瘦小小的样子的时候。
又或许是她无数次在夜晚辗转反侧,回想着自己这汲汲营营、一时间竟无从寻找存在意义的十几年,脑海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裴蔓菁说的那些话的时候。
“满满,你只要记住,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想不想。”
于是,无数个这样的时候,最后促使林满杏在今天上午,在她通过窗户看见裴蔓菁她们姐妹在庭院里鲜活自由的模样的时候,真正下定了离开的决心。
想。
她想离开这里,离开于景焕。
她想——
想去过一种,不一样的生活。
*
但是林满杏知道,不是她想,就一定可以得到的——尤其是在她招惹了于景焕这样的人之后。
所以,当林满杏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未接来电多了一个又一个,并从乘务
员那里得知,因为某种不可说的航空管制,飞机必须在鲁合省的溦川机场降落检查时,她也没有一点意外和害怕。
甚至,她还会在飞机暂时落地后,盖上毯子、戴上眼罩,安心地睡上了三小时,耐心地等待着。
直到乘务员轻轻晃醒她,她对上对方欲言又止的表情后,林满杏这才主动站起身,朝着机舱门的方向走去,接着一步步走下楼梯。
而在走下最后一节楼梯的那一瞬间,林满杏被冲过来的男人一把抱住。
“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