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哪里是惩罚啊!”
应元白挠着墙,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气得就像是个要爆炸的高压锅,他忍不住又骂骂咧咧起来:“这明明就是奖励,靠,卢嘉木什么时候骗林满杏跟他玩这一套的,他要不要这么贱啊!”
骂完之后,应元白又转头看向于斯佰。和他的反应相反,于斯佰显得很是平静。应元白有些怪异地看了眼他,他忍不住开口问了:“好奇怪,为什么你都不生气啊?”
“为什么要生气?”于斯佰依旧噙着抹微笑,反问他。
“因为林满杏跟其他人在一起啊,看见喜欢的人跟别人在一起,不应该生气吗?”应元白说。
只是听到他的话,于斯佰却流露出了些许不解:“谁说我喜欢夫人了?”
“?”应元白满脸问号,他严重怀疑对方是不是被卢嘉木给气疯了,“不是,哥们,于景焕都死了,你还装呢?于景焕还没死的时候,你是藏得挺好的,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对林满杏有什么心思。但是现在是条狗能看出来吧?你喜欢林满杏。”
“汪、汪汪!”
应元白话音刚落,金毛喊了两声,应元白转头夸了它一句“好狗”,接着又重新看向于斯佰,问道:“再说了,你不喜欢她,那你天天跪在她床头照顾她干嘛?”
却见,面前的男人面不改色地说:“这不是应该的吗?我是夫人的仆人,跪着服侍她是我的本分。”
应元白:“?”
什么?
什么什么什么?
他说什么?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应元白感觉到自己的人生观受到了重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碎掉了一样。
“有什么问题吗?”于斯佰微笑。
而应元白震惊地看着微笑的于斯佰,嘴巴张了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屁来,半天,他才艰难地问他:“所以你不喜欢林满杏?你只是喜欢给她当奴才?……不是,你是M吗?”
于斯佰笑而不语。
应元白如遭雷劈。
有那么一瞬间,应元白甚至想要摸出手机看看,现在到底是哪一年,他的定位又到底是不是华国——否则他怎么会听见这么离谱,这么有封建感的话。
不是,这是人话吗?他怎么听不懂。
林满杏她身边还有正常人吗?啊?
伪造假身份证的童养夫孟骞尧,喜欢给人当爹的薛理,把跪着服侍人当本分的仆人于斯佰……哦,还有那个为了她变成狼人模样的,挂掉的于景焕。
想到这里,应元白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的正常,竟然这么的难得可贵。他近乎绝望地摇了摇头,是替林满杏感到绝望。
他低声喃喃:“林满杏遇到你们,真是倒了血霉了。”
*
只是很快,应元白也替自己绝望了。
在他看见罗光霁也过来看林满杏,一口一个“满满”,时不时还扭扭捏捏地娇羞脸红时,他这下是真的忍不住抱头崩溃了。
为什么他刚发现自己喜欢上林满杏,结果结果全世界喜欢林满杏的人都吻了上来啊!
最后,应元白实在是坐不住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旁边的于斯佰还能笑得出来,一副御前大太监的鬼样。他也不想再去想其中的原因,直接就走了出去。
“应元白,卢嘉木说于景焕有一次过生日,你送了他一件龙袍睡衣,祝他生日万岁,他很高兴,这是真的吗?”
然后应元白就见林满杏仰头,冷不丁地这么问他。
“……”应元白:“是挺高兴的哈哈。”
高兴得差点没当场下旨把他鲨了。
应元白尬笑了两声,他接着又看了眼另外两人。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最后,应元白的视线停留在卢嘉木的那张脸上,上面那道淡淡的巴掌印,让他有些咬牙切齿。
他眯了眯眼,开口问道:“我们仨找个地方聊聊?怎么样?”
*
“怎么样?满满,这个汤味道可以吗?”
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采光极好的房间内,有袅袅的白雾从晶莹的汤面上飘出。
这是林满杏住院的第四天。好不容易提前离开会议,孟骞尧特地回去亲手做了一顿营养餐,匆忙打包好便赶到医院看她,可他刚一进病房。
“好喝。”
又一次喝完于斯佰用勺子盛到嘴边的汤,坐在床头的林满杏有些为难地蹙了下双眉,道:“但是乔斯佰,你能不能不要喂我了?我想要自己吃饭。”
“这是我应该做的。”
于斯佰已读乱回,那双已经很久没有被白色手套包裹的,手背上瘢痕如枯树般的手,握着瓷筷又自顾自地夹起一小块鱼肉,送到林满杏嘴边,说:“之前是我没有好好照顾服侍您,所以您才会生病,这是我的错。现在我只是尽到我应尽的责任,您不要对此有负担……来,张嘴。”
于是,又一次微笑着驳回林满杏的请求,于斯佰看着林满杏咀嚼吃下他亲手做的并喂给她的饭菜,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沉甸甸的满足和欣慰。
好棒。
全都吃下去了。
他亲手做给满满的饭菜,她有在很努力地吃掉。
真的好棒。
眼神像是软体动物爬行过留下的黏腻液体一样,于斯佰缓缓地眨了下眼,又看向那些剩下的饭菜,甜蜜的滋味在心中逐渐荡漾。
甚至她还给他留了那么多……从前吃林满杏剩饭的权力,可是只属于于景焕,现在他竟然也能有这个荣幸。
真的好幸福。
于斯佰的眼神越发缠绵悱恻起来。哪怕这几天为了寸步不离地照顾林满杏,给她洗衣做饭、陪她散步放松,全部堆积到凌晨才处理的工作让他一天堪堪不过睡了三四个小时,可当他看见林满杏在他的照顾下身体逐渐好起来,他哪里还会感觉到什么疲惫,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么想着,于斯佰怀揣着满满的幸福和甜蜜,便准备拿起刚刚才被林满杏嘴唇碰过的勺子,将剩下的饭菜吃下。
可就在这时。
“真是谢谢于总了。”
手里头的瓷碗忽然被人夺走,于斯佰反应不及,再抬眸看去时,便见原本放在面前桌上的餐品和汤盅也被人连餐带桌端走了,只剩下了那张让他只觉丑陋的嘴脸。
强忍着在林满杏面前动怒,直接把那一盅热汤破在于斯佰脸上,让他也跟他一样毁容的冲动,孟骞尧背对着林满杏,朝于斯佰露出的笑容,一眼看去有些皮笑肉不笑。
“正想着晚餐该吃什么呢,没想到于总给满满带的饭刚好有剩。以前我跟满满住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是这样,不爱吃的东西都会留给我。这会儿既然满满已经吃完了,那剩下的就让我替她吃好了。”
孟骞尧咬字忽地变重:“反正这种事情,我也做了十几年了。”
“……”
于斯佰自然能听出他话里炫耀的意思,他不语,只是保持沉默。略显狭长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孟骞尧。
一种诡异的气氛逐渐蔓延开来,两人就这么用眼神对峙着,像是无形之中,已然刀锋剑影般交锋了无数次。
直到。
“林满杏!我又来忏悔了,你看我给你买的什么东——诶我艹!”
应元白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紧接着炸起的,是一道清脆的狗叫声。
是应元白牵着狗,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来看林满杏的动静。是让孟骞尧和于斯佰难得形成一致的吵闹和混乱。
这个插曲,也让两人的视线就此错开,仿佛无事发生,他们各自站在林满杏病床的两侧,看着她逗弄着应元白带过来的那只金毛犬,维持着一种奇怪的平衡。
*
允许应元白他们几人这几天过来陪林满杏,是孟骞尧的想法。
哪怕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来看林满杏的贱货(男)中,没有一个不是对林满杏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但权衡利弊之后,孟骞尧还是允许
了。
原因有很多,在林满杏面前维持他大度的形象是一个,拿他们当小丑让他逗林满杏高兴是一个,不想让于斯佰一直单独跟林满杏待在一块是一个。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他想让那些人的存在,转移林满杏的注意力——对那个死人的注意力。
“哗”
哗啦啦的水流声响起,孟骞尧清洗着碗筷,脑海中不自觉地就浮现起刚才林满杏和应元白聊天时无意说到的话。
“于景焕以前很凶,特别凶,还被哞哞给撞飞过。”
“于景焕之前就帮我玩过贪吃蛇,他玩得特别厉害,他还不会骂我。”
“于景焕不喜欢狗,我之前想养他不让,他说我已经有一条狗了。但是我明明就没有,我的小狗都在村子里。”
“……”
于景焕于景焕于景焕。
为什么于景焕都死了,满满还记着他!
“哗!”
水流被开到了最大,仿佛是在借此发泄着什么一样,男人的手掌猛地拍打在那还浮着泡沫的水池上,以至于面前的玻璃还有他的眼镜甚至是脸上都溅到了一片水花。
这几天孟骞尧不知道从林满杏的口中听过多少次这个名字,每一次听见,他都在心里又将于景焕千刀万剐一遍。
死了也不安分,他就该找人做法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从做法到下咒,恶毒的想法在心里过了一个又一个,镜子里男人的那张面孔也逐渐变得扭曲起来。
直到他闭上眼睛,又用于景焕死亡的事实自我安慰了许久,孟骞尧这才勉强平复好心情。
没关系的,于景焕已经死了,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孟骞尧一边在心里这么反复强调着,一边准备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拿出随身携带的过敏药,定时服用。
没有人能把他和满满分开,满满只可能是他的,他早晚都会跟满满结——
突然,孟骞尧神色猛地一变。
等等,他的药?
他的药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