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小村姑也能跟大少爷离开林家村吗?“……

在昨天听见乔斯佰的话后,林骞尧直接失眠了一个晚上。

但尽管睡眠不足,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林骞尧还是无比清醒亢奋。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这些打搅到他和林满杏平静生活的人,终于要离开了。

“阿尧仔,听说那些人好像明天就要走了,我看到他们好多人在聊天,还给村长发钱嘞。”

一大清早,林丽娟就拉着林骞尧到一边,又好奇又兴奋地说。

“嗯,我知道。”

听到她的话,林骞尧稍稍点了下头,因为失眠而有些憔悴的双眼,此时却有着肉眼可见的喜悦。

“诶呦,总算是要走了,再不走我不被折腾死,脊梁骨也要被那些碎嘴的死老太婆给戳死。”

于景焕要走了,林丽娟也轻松了不少,虽然这段时间给他送饭是赚了不少钱,但真要让她继续伺候那个大少爷……她光是想想就觉着自己老了十岁。

更别说他前段时间还每天都跑过来找林满杏,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见他们孤男寡女待在一块儿,每天都好几个爱管闲事的跑过来问她杏丫是不是要跟城里的大少爷跑了,搞得她这些天都不敢出门了,臊都臊得慌。

“行了行了,书包什么的收拾好了没?赶快去镇上,别等会儿来不及了,让人老师等你,那多不好意思啊。”

说着,林丽娟又把提前蒸好的两根玉米拿塑料袋包好塞到林骞尧怀里。

还滚烫的玉米,隔着衣服布料,将热量传递到他的胸口上。不知道是不是被烫到了,林骞尧突然就感觉胸口有些闷闷的。

但他没有多想,应了林丽娟一声后,便拿起书包,去院子里牵走自行车。

在离开之前,林骞尧一如往常,转头对林丽娟说道:

“妈,我走了。”

*

因为今天没有人来打扰她睡觉,所以林满杏一直睡到将近十点才醒过来。

和平常一样,醒的时候,林骞尧已经走了。林满杏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后,这才慢吞吞地换上林骞尧提前帮她准备好的衣服,洗漱了一通后,走出房门。

“阿孃,我们早上吃什么?”

林满杏一边揉着眼睛问,一边朝着大堂走去,却没想到——

“阿孃……于景焕?”

看着面前乌泱泱的一群人,林满杏脑子一片空白,她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没睡醒,否则怎么突然面前就莫名其妙跑出来这么多人。

只见大堂里,于景焕正坐一把条凳上,他的左边站着穿着西服、戴着单片眼镜的乔斯佰,右边则是好几个穿着黑色西装,身材魁梧的男人。

而于景焕旁边的桌子上,垒着林满杏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数不清的红色钞票。灼目的红铺满了整个桌面,几乎让人移不开视线。

“杏丫……”

大堂的一侧,林有根和林丽娟坐在一起,在看见林满杏迷迷糊糊地走进来,仿佛误闯了什么禁地的小羔羊一样,她声音颤抖地喊了一声。

但林丽娟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紧接着,她就看见坐在最前面的于景焕站起身,直直就往林满杏面前走去,很是自然熟稔地就揽过林满杏的肩膀,好像做过无数次这样的动作。

“林满杏,你醒了啊?我还想着等会儿过去叫你起床呢。”

“于景焕?”

林满杏再迟钝,也能察觉出现在的场景好像有些怪怪的。

“为什么这里这么多人?你们在干嘛?”

林满杏有些好奇地又环顾了一圈,她没有看出林丽娟和林有根那复杂的神情,也没有看出乔斯佰看向她的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只是反应慢半拍的,任由着于景焕搂着她,然后又抱着她的腰,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我在跟林骞尧他爸妈聊天啊,聊得可开心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于景焕一边捏着她稍有肉感的手玩,一边笑着看向不远处那对面如土色的夫妻,用着听似很是亲切的语气问他们。

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字眼戳中了他们的心肺,肉眼可见的,两个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些。

最后,林丽娟狠狠咬了咬牙,不顾身旁林有根拉扯她的手,想要制止她的动作,她直接站起身,指着于景焕的鼻子就破口大骂:

“你这个没根的东西!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杏丫就是我们家的,她就是我儿子的老婆,我不会让你们把她带走的!我不考虑了!你们现在就就带着这些钱给我滚!都滚!”

“丽娟!”

听到她的话,林有根连忙又扯了她两下,接着讪讪地看着于景焕他们赔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

“什么不好意思!他们要把杏丫带走,他们就好意思了吗!”

即便平日里林丽娟多么听林有根的话,这时候她也不想管那么多了,她直接大力甩开他的手,接着二话不说就走上前,抓住林满杏的手就要把她扯走,一边扯一边恨铁不成钢地说:

“杏丫,你看看你现在坐在别的男的身上像什么样子,你难不成真要跟外面的男人搞破鞋吗!过来,听到没有!”

“你他爹的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本来看上去还笑嘻嘻的于景焕,神情顿时就冷了下来。精致的眉眼垂下,青年的脸色顿时多了几分戾气。

他另一只手猛地一拍桌子,几乎是这么骂完之后,先前还站在旁边还犹豫要不要行动的保镖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其中两人立刻上前,一人架着林丽娟一只手臂直接就把人拉走。

于是林丽娟就又大骂起来:“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放开我!”

“你们要干嘛!把我老婆放开!放开!你们这群狗娘养的!放开她!”见状,林有根也忍不下去了,他急忙抄起旁边的粮食耙子,大骂着就举着耙子要打人,可还没靠近,就又被另外两个保镖按着肩膀扣下了。

“阿孃,阿孃,你们放开她,你们不能这么对她。”

而看见林丽娟被这么对待,即便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林满杏也有些着急了,她下意识就想逃离于景焕,朝着林丽娟跑过去。

只是她脚才落地,人还没跑出去几步,就又被于景焕拦腰抱了回去。

“阿孃……于景焕,你放开我。”

林满杏又喊了林丽娟一声,接着就低下头,尝试掰开横拦在她腰上,那只健壮有力的手臂。可任凭她怎么用力,都无济于事,林满杏有些生气了:“于景焕,你不要抱我,我要下去。”

“什么下去,不许下去,你哪都别想跑。”

于景焕看她刚才不管不顾就往林丽娟那边跑的样子就来气,他任由林满杏抠着抓着他的手臂,岿然不动,同时给她洗脑。

“以后这就不是你家了,你要跟我回去,以后你要跟我住,以后我家才是你家。林满杏你听懂了吗?”

“放你他大爷的狗屁 !”

听到他这话,林丽娟气得又狠狠地踹了保镖两脚,接着朝着林满杏大喊:

“杏丫,别听他的!他就是个臭不要脸的!他想把你拐跑,你别听他的!”

“这个鳖孙,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个狗东西一直惦记着我们家杏丫!狗东西!抢别人的老婆!你不要脸!你不得好死!”

“……”

他爹的。

于景焕听见她又开始骂人,心头的怒火越烧越旺,这一次他没有再忍耐,另一只手直接拿起桌上的搪瓷杯就往地上一摔。

“啪”

瓷器碎裂的声音骤然响起,堂内吵闹的、咒骂声音一瞬间就消失了,安静得有些诡异。

“我他爹的给你脸了是吧?你再骂一声试试!”

于景焕冷冷地看着被他这么一摔吓得人都傻了的林丽娟,表情狠厉极了:“骂,继续骂,我告诉你,你再多骂一句,你的宝贝儿子今天能不能平安回来可就不一定了。”

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林丽娟僵住了。

“你这个——!”

本来脱口而出就又是骂于景焕的话,可当林丽娟对上他的目光时,她彻底噤声了。

那黢黑的桃花眼中,幽幽的目光,有那么一刻让林丽娟以为面前的青年就是一条潜伏在黑夜里的狼,随时都要扑上来,咬死她的脖颈,给她致命一击。

她终于意识到,面前这个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也什么事情,都有钱做得出来。

是她太生气了,几乎都要忘了对面的人是多么有权有势,是村长毕恭毕敬对待的节目组,他们都要毕恭毕敬对待的人。

是随随便便在桌子上摆出上百万,说帮他们盖一栋别墅跟说买一袋盐一样轻松的人。

是真的会对林骞尧做出什么危险事情的人。

想到这里,林丽娟再也不敢开口说话了,她哑然失声,只知道呆呆傻傻地看着于景焕和坐在他怀里的林满杏。

也是这一刻,林丽娟清楚地认识到……

林满杏可能真的要离开她,离开林骞尧,离开这个家了。

“杏丫……”林丽娟看着林满杏那张茫然无措、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的小脸,只觉得心脏一瞬间都抽痛起来。

“行了,把他们两个放了。”

见他们终于消停下来了,于景焕这才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要不是顾虑到这对夫妻养了林满杏这么多年,他才懒得跑过来一趟,管它三七二十一,直接把林满杏抓走。还能让他们在他面前这么放屁?

“跟你们好说歹说两句,你还真以为我是在跟你们商量?要不是看在你们养了林满杏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就凭你们刚才的态度……真以为你们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里?”

怀里的人还不安分地想要挣扎着逃离,于景焕一边牢牢地控制着她不让她乱跑,一边用着警告的语气,提醒着面前那对夫妻,说:

“这钱我就放在这里,作为林满杏这些年的抚养费,你们是想扔了还是花了,随你们的便。”

“至于你,林满杏。”

仿佛猛兽在逡巡自己的猎物,于景焕的目光又扫过坐在他大腿上的林满杏。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很是自然地替林满杏撩起头发绕到耳后,好像这样的动作他私底下已经做过了无数遍。

于景焕说:“你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想你要带什么走。”

“牛也好,狗也好,除了跟林骞尧有关的东西,什么都可以。”

*

干净整洁的书房,木头材质的书柜上,整齐地罗列着数不胜数的英文原著。

胡文坪看着坐在书桌前失神的青年,眉头紧皱,有些严厉地出声呵斥道:

“骞尧,这是你今天第几次分神了?你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你的目标不仅是维京大学,还是省状元,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状态,这就是你的态度吗?”

胡文坪的斥责让林骞尧短暂地从心神不宁中抽离出来,他站起身,很干脆地就朝着这位退休老师鞠了一躬,道歉:

“……抱歉,胡老师,是我这段时间没有调整好状态。”

“算了,你先休息一会儿,等会儿再听听力吧。”看林骞尧态度真诚,胡文坪也没有再计较,他摆了摆手,就先叫停了刚才的听力练习。

“谢谢胡老师。”

林骞尧又道了声谢后,这才重新坐下。

他看着窗外逐渐昏暗、像是等会儿要下雨的天空,不知怎么的,总感觉胸口闷闷的,有些喘不上气,惴惴不安。

从早上到这里后,林骞尧就一直有这种感觉,起先他还以为是自己通宵没睡,所以才会心律不齐,可越到后面,心慌的感觉就越明显,实在难以让人忽视,就好像等下要发生什么坏事一样。

应该没什么问题的,林骞尧安慰自己。

乔斯佰已经答应好他了,明天就会安排于景焕离开。他们不可能就看着于景焕和满满继续在一起,那种自命不凡的有钱人,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应该没问题的,林骞尧再一次这么在心里想道。

只是虽然这么想着,林骞尧看着不远处那个已经洗得有些发白的书包,还是忍不住生出了某个念头。

——要不然还是打个电话回去好了,这样他也能安心一些。

于是,五分钟后。

看着面前已经接通的电话,林骞尧迫不及待就开口问道:“喂,妈,满满呢?她在你旁边吗?”

“阿尧仔,你怎么突然打电话回来了?这个点你不是在胡老师家读书吗?”手机那头的中年妇女像是没想到林骞尧会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有些意外。

“我就是随便打个电话。”林骞尧没有多解释什么,又开口问:“所以满满呢?她在家里吗?”

“杏丫她刚才就跑出去玩了,早就没影了。”

中年妇女不假思索就回应道:“咋了?你有啥事要跟杏丫说?”

林骞尧:“没什么,我就是怕那个姓于的又跑过来找满满,所以想着再问问。”

“没啊,那个大少爷早上没过来。”中年妇女继续说道:“行了,别瞎想了啊,你赶快回去学习啊,不然胡老师要不高兴了。”

林骞尧:“嗯,我知道了妈,那我挂了。”

一通电话下来,林骞尧看着面前的老人机,心里头顿时卸下了一个巨大的包袱,他长舒了一口气。

于是,确定了林满杏还在村子里,林骞尧也没有再多想,准备把手机重新放回进书包里,然后回去继续学习。

对了,差点忘了。

忽然,林骞尧又想到什么,动作一顿。

还得给碌叔打个电话,让他给他留条鱼,他好晚上回去拿,给满满做烤鱼吃,他昨天答应过她的。

这么想着,青年的脸上又不由地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他重新拿起手机就又准备打电话,但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了。

——是林秀芹的电话,村里一个年纪挺大,还特别喜欢讲八卦的老太太。

之前他看她天天没事就在村里闲逛,想着如果以后找不到林满杏,可以问问她有没有看见,所以就存了她的电话。

她怎么会突然打电话过来?

林骞尧有些奇怪,他看着屏幕疑惑了一小会儿,最后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

*

不知道有多少人撑着伞看着这场闹剧。

杏丫原来那个家的家门口,那棵在她出生之前就种下了的杏树消失不见,如今那地方只剩下一个积着泥水的大洞。

霞婶一家被人塞了一大袋子的红色钞票,然后,那头还趴在水边小憩的水牛,也被人牵着绳子带走了。

而这场闹剧的源头,杏丫,则抱着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野狐狸,被那个城里来的,如今要离开这个地方的大少爷搂在怀里,呆呆地看着在她面前哭个不停的林丽娟夫妻。

“阿孃,我是不是不能回来了……”

林满杏看着林丽娟,那张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搞不清状况,总是温吞恬静的面庞,此刻却流露出茫然和失落。

林满杏不知道为什么林丽娟他们突然就要让她走。在于景焕说什么,她还有时间想她要带什么东西走的时候,林满杏还觉得他很奇怪。

她要走去哪里呢?她在这里待得好好的,除了有的时候,林骞尧会听不懂她说的话,一直跟她做那种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情,让她很累很困。

其他时候,她都过得很开心。她为什么要走呢?她不想走。

——可是后来,林满杏听见林丽娟跟她说,她必须要走。

“杏丫,京市特别好,你跟于少爷回去,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可以,你到时候还可以住大房子,于少爷不会亏待你的,你就去吧。”林丽娟说。

“可是我觉得这里就很好,我不想去。”听到她的话,林满杏想都没想就这么说。

“杏丫,你还小,你不懂,这里怎么可能比得上京市啊?你听我说啊,于少爷他喜欢你,他想带你回去过好日子,这可是你的福气啊!”林丽娟继续劝道。

林满杏不明白林丽娟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她只是很诚实地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阿孃,我不想要这个福气,我不想跟于景焕走。”

“可你不想要也得要,你必须得走!”

说到这里,林丽娟再也忍不下去,她控制不住的情绪激动起来,像是陷入了癫狂一样,她朝着林满杏吼道:“你必须得走,你不走你是想要害死我儿子吗!你要害死我们一家吗林满杏!”

这一刻,林丽娟再也维持不了这副慈母的样子,她变得面目狰狞,变得疯狂而又绝望。

尤其是看着林满杏这副无知蠢笨的样子,林丽娟心里更是骤然生出一股巨大的怨恨,她甚至想要直接这么伸手掐死她。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林满杏,于景焕怎么可能会用林骞尧来威胁他们!

都是她!全都怪她!明明就是个傻子,还这么能勾引人,勾引她儿子,让她儿子给她当牛做马也就算了,她现在还勾引了个有钱人,给他们一家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她怎么还有脸说要留在这里?她是想要害死她儿子,害死他们一家吗!

“阿孃……”

看着林丽娟现在这副癫狂的样子,林满杏说不上害怕。她只是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总是会催她洗手吃饭的林丽娟变成这样。

林满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只能无措又小心地跟林丽娟说:“阿孃,你不要生气,我听你的话,我跟于景焕走,我跟他走。你不要生气,我乖乖的。”

“……”

这一刻,对上林满杏那干净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的小心翼翼的眼神,林丽娟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她宁愿林满杏骂她两句,她都不愿意看到林满杏什么都不知道,就为了让她不生气,就把她自己给卖了的样子。

杏丫她懂什么呢?她什么都不懂啊,她就是个傻子,她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不知道她儿子多喜欢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要带她走,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她这么给赶了出去。

她不是人啊!那个姓于的狗东西更不是人啊!

林丽娟一把抱住林满杏,嚎啕大哭着:“杏丫……阿孃没用,阿孃留不住你啊!”

她也不想她走,她养了林满杏这么多年,她早就把她当成她女儿了,她怎么可能想她走?可是她不走她的儿子怎么办?

她的儿子会没命的啊!

“有什么好回来的?”

一个小时前的记忆回想到这里,林丽娟又抹了把眼泪,已经红得不能看的眼睛,不舍地看着面前的林满杏,像是想要再多看她两眼一样。

她继续说道:“这地方破破烂烂的,阿孃想出去还出去不了,杏丫你好不容易要去大城市了,可得要好好待在那里,知道吗?”

林满杏迟钝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林丽娟的心抽痛得更厉害了,她忍不住又嘱咐道:“到那边可不能像是在家里这样,动不动就跑出去玩了,你要听于少爷的话,乖乖地待在家里,不要到处乱跑,知道吗?”

只是这次,回应她的却不是林满杏,而是那个搂着林满杏,害的她们被迫分离的罪魁祸首。

“听到没?林满杏。”

于景焕一只手卡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就哼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要乖乖听我的话,就像你之前听林骞尧……”

说到这里,于景焕话音一顿,他昂了昂下巴,用着难掩喜悦的声线说道:

“不对,是比听他的话,还要更听我的话,懂吗?”

*

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不是说好明天中午离开的吗?为什么会变成今天?为什么……为什么于景焕他们会冲到他家里,把他的满满带走!

在听清林秀芹说的话后,林骞尧有那么一刻,感觉自己好像站在铜钟里面,外面的人拿着巨大的钟杵,重重地敲了过来,敲得他脑袋一片空白、头痛欲裂。

而当他的脑子重新有了那么点理智时,他已经骑上了胡文坪家里的那辆摩托车,颠簸飞驰在回家的路上。

油门已经转到了不能再转的地步,带着尘土的风,夹杂着逐渐开始密集的雨水拍打在他的脸上,林骞尧死死地看着前方的路,内心无数遍祈祷着,再快点,再快点。

求求了,再快点……再快点,求求了!

青年紧咬着牙关,眼睛因为正面受风逐渐变得通红,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顺着他的眼角往下滑落,最后又被冷酷的风吹飞,消失在空中。

林骞尧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

后悔信了乔斯佰的话,以为他真的跟他站在同一条船上,以为他真的会阻止于景焕带林满杏走。

从头到尾……从头到尾乔斯佰就是在骗他!

从头到尾他都是于景焕的走狗,从头到尾他就没想过帮他把于景焕和林满杏分开!

他怎么就那么愚蠢相信了他说的话!

他怎么就那么愚蠢!让他们有机可乘带走林满杏!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蠢货!

*

“轰隆隆”

轿车的发动机启动,浓白的烟雾被雨水冲刷成一片水雾,引擎声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都显得没有那么吵闹。

在今天之前,林满杏从来没有坐过这么大这么宽敞这么干净的车。她之前坐过一次村长家的那辆拉货的电动车,一颠一颠的,差点没有把她上一顿吃的饭给颠吐掉,在那之后,她几乎就没有再坐过。

可是这辆车却完全不一样。比她在电视机里看见过的还要漂亮,凉爽却不冰冷的风轻轻地吹着她的面颊,均匀适宜的温度舒服极了。车里甚至还有装着果汁的小冰箱,瓶子外面是她看不懂的英文字符。

不仅是林满杏觉得这个地方很不一样,她怀里那赤色狐狸也感受到了这完全陌生的环境。小狐狸“呦呦”地叫了两声后,脑袋又买埋进去,尾巴和身子也团成团,恨不得就这么钻进林满杏的肚子里。

在她答应林丽娟跟于景焕走之后,林丽娟就问她,她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想要带走。当时林满杏其实最先想到的不是被她抱在怀里的林元宝。

她说的是——

“阿孃,我能不能把你和林骞尧带走?”

但是很奇怪,她说完之后,林丽娟就哭得更厉害了。林满杏发现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她就有些不敢再说了。

她其实想把所有能带的东西都带走的。可她想带走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最后她看着林丽娟哭,什么都不敢说了,只能默默地在心里用秤砣一个个称过去,挑出三个。

那棵陪她长大的杏树,哞哞,还有现在窝在她怀里睡觉的林元宝。

“林小姐,车里的温度可以吗?需不需要我再调低一点?”

驾驶座上穿着西装、戴着白手套的司机,转过头来面对着林满杏微笑,礼貌恭敬的态度,尽显上层阶级牛马的职业操守。

“……我不冷。”

狐狸毛很

暖和,林满杏光是抱着狐狸坐在这里就已经觉得有些热了,她于是摇了摇头。

接着,她又认真地看了眼西装革履的司机,然后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那件她很喜欢的,带着小狗图案,已经洗得有些发白坚硬的衣服。像是陷入了什么思考一样,林满杏的眉头忍不住皱得紧紧的。

“林小姐,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人准备了新衣物,就在飞机上。等我们到了机场之后,你可以直接在飞机上更换。”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乔斯佰,很轻易地就能从内后视镜看到后面的人在做什么,他微笑着看向镜面里倒映着的林满杏,一副很是善解人意的模样。

他能理解,有的人一下子跃进不属于自己的阶级,会有落差感和自卑感,觉得自己像是格格不入的小丑。

——就算是傻子,也不例外,也会自惭形秽。

“我要换衣服吗?”

听见他的话,林满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害怕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她的手忍不住做起小动作,轻轻地揉起了狐狸耳朵。

她继续问道:“是跟你们一样的衣服吗?我也要像你们一样戴手套吗?”

说到这里,林满杏抿了抿唇,她一点也不掩饰嫌弃的神情,眼神看上去纠结极了,像是在做什么心理抗争。

“可是你们的衣服好黑好奇怪,什么好看的图案都没有,我觉得有点丑……京市的人都要这么穿这种衣服吗?你们没有别的衣服可以穿了吗?”

乔斯佰:“……”

长发男人脸上雷打不动的微笑一时显得有些僵硬,乔斯佰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多余。

是他的问题,他不应该把一个傻子当成正常人来看,是他想多了。

“不用。”

乔斯佰重新调整好表情回答她:“林小姐,你想穿什么都可以,这是你的自由。”

只是,乔斯佰的话刚说完,不等林满杏回答他,后车门就突然被人一把拉开。

“哈!总算是让我拿到了!”

紧接着,身上还带着雨水和潮气的银发青年便钻进了车里,一同响起的,还有他丝毫不掩饰情绪的声音。

闻声,乔斯佰不由地转头看了一眼于景焕,就看见他手里拿着张类似卡片的东西。乔斯佰又仔细瞧了瞧,看清上面的人脸后,才意识到于景焕拿的不是别的,正是林满杏的身份证。

他们原本就不打算找林家夫妇要林满杏的身份证件,反正不管有没有,到了京市后,这些都要重新办理的,也就没必要拿。

但没乔斯佰没想到,于景焕刚才特地下车回去,竟然是去拿这个东西。乔斯佰多少还是有些意外。

他的目光不禁又缓慢地落在了那个推动这一切事情发生的人的身上。

对方对他那似有若无的警惕一无所知,她就像是只蘑菇一样待在角落。即便于景焕把身份证怼到她的面前,乔斯佰也只是看见她慢吞吞地往旁边又挪了挪。

可以说,她怀里的那只狐狸都比她的气性大了不知道多少。

——是个脾气好,但是说话不好听的傻子啊。乔斯佰这么想着,又重新转过头,平静地看向前方。

*

“我靠,林满杏,你以前怎么是娃娃头,看上去也太呆了吧哈哈哈哈!”

于景焕本来是想要把所有有关林满杏的照片都拿走的,可是农村人几乎不怎么拍照,最后他只拿到了林满杏的身份证。

而自认为自己拿到林满杏的黑历史,于景焕很激动,他掐着林满杏的脸,另一只手拿着身份证又仔细地比对起来,越看,脸上的笑容就越灿烂。

“不过你的脸怎么瘦了?啧,他们是不是虐待你不给你饭吃啊?”于景焕忍不住揉了两下她的面颊,有些不满地吐槽道。

单看照片,林满杏本人比身份证要好看不知道多少,尤其是现在长开了,婴儿肥少了不少,显得她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更大了。

可是身份证上的林满杏是娃娃头,是他没见过的样子。这也就使得于景焕越看越稀罕,越看越喜欢,他已经准备回去就把这张身份证给裱起来了。

“于景焕,你不要掐我的脸,我不舒服。”

下巴被人卡着,林满杏的话说得都不太清楚了,她有些不高兴地就想要挣开于景焕的手。

但很快,不高兴的不止林满杏一个人了,于景焕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瞥见了林满杏的出生日期,他没想到,林满杏竟然比他还要大两个月,她的生日是四月份的!

青年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他先是不敢相信地看了看面前那张嫩得能掐出水的,说是个初中生也有人相信的脸蛋子,然后又看了看身份证上的日期。最后,仿佛自欺欺人一样,他猛地就把手里的身份证倒扣在大腿上。

靠,凭什么!林满杏这个呆瓜竟然比他还大!怎么可能?!

而正当于景焕尝试接受但接受不了他比林满杏小这个事实时,突然,车窗“咚”的一声,被人猛地一拍,于景焕抬头一看,就瞧见窗户外林丽娟那张哭得稀里哗啦的脸。

我靠,鬼啊。

“杏丫,你要好好的啊!你要好好吃饭!不能挑食……”

中年妇女呜呜的哭声隔着窗户传了进来,于景焕看见林丽娟死死地扒着车窗,恨不得整张脸都贴上来。

“阿孃,阿孃我会听话的……”

而坐在他旁边的林满杏,看见林丽娟这样也着急了,她的手在窗户上像猫抓快递盒似的挠了两下,像是想要把窗户挠下来。

“喂,林满杏,我们都要走了,你不要管她了。”

于景焕说着就搂过林满杏的肩膀,让她往自己这边靠,好离那面车窗远一点。

接着,他的眼神带着警告地又看着窗外的林丽娟。于景焕开口道:

“李叔,开车。”

*

车子平稳地驶入了雨帘之中。

林满杏趴在车窗前,看着那些低矮的平房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个又白又黄的小盒子,连自己也没察觉到,她的目光变得有些落寞。

“行了林满杏,别看了,这些破房子有什么好看的。”于景焕看着她这么安静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好像虽然他把她带走了,但是她的心还留在这里,对这个稀巴烂的鬼地方念念不忘。

这种前所未有的不安全感,让于景焕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握紧林满杏的手,好让自己感觉到她是在他身旁,是真的被他带走了。

可就在这时。

“chuai——”

轿车突然一个急刹,轮胎和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于景焕下意识就伸手护在林满杏的身前。

直到感觉到车子确实是停下来了,于景焕才重新抬头看向车前窗外。

只见,骑着摩托车的青年,像是不怕死一样横车挡在轿车前,他死死地盯着坐在车里的他们,仿佛一条亟待冲上来撕咬的野狼。

见状,于景焕两眼微眯,打着唇钉,还带着昨天被人用拳头砸出的淤青的嘴角扯起一个轻蔑的笑容。

林骞尧。

你终于来了啊。

“乔斯佰,我让你带的东西,拿给我。”